三木帶着軍犬佐佐木和五個士兵追蹤着美畜飛行員的氣味來到一條小溪邊,然後軍犬就失去了美畜的方向。三木知道,那個狡猾的美畜一定是在順着小溪在溪水中行走。“他以爲這樣就能避開英勇的大日本皇軍的追捕?他太小看機智勇敢地大日本皇軍了。”三木一聲令下,幾個日本兵就跟着他沿着溪流追了過來。
這樣追了好久,軍犬佐佐木卻突然停了下來,怎麼也不肯再向前走,同時還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長官,佐佐木似乎發現了什麼,不願意再前進了。”一個上等兵說。
“到底是什麼,松田,是鬼畜嗎?”
“我不知道,長官,但估計不是,也許是什麼猛獸。”
“啊,那也沒什麼要緊的,”三木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我們有六個人,六條槍,應該是野獸怕我們。好好安慰佐佐木一下……我們繼續前進”
“長官,要是真有野獸,讓大家開開葷也好呀,這些天天天吃飯糰,真是……”
三木沒有回頭,他知道說話的是士官小野明齋,這人雖是他的下屬,但卻不太聽話,不過他有一定的背景,只要看看他隨身帶着的那把刀就知道了。有着這樣的一把刀的肯定出自武士世家。也只有這樣的傢伙纔會抱怨天天有飯糰吃的日子。對這樣的傢伙,三木也不想太過得罪,所以他也沒有批駁他,只說:“不用抱怨,等我們消滅了島上的鬼畜,好東西多的是!”
就這樣,一羣人踏入了水蟒的領地。
佐佐木依然很緊張,無論那個姓松田的上等兵如何寬慰它。現在它又停了下來,緊緊地夾着尾巴,不肯再向前走。松田只好走過去打算把它抱起來前進。這時候,佐佐木卻違反紀律,狂吠了起來。
“佐佐木這是怎麼了!”三木滿臉鐵青。
松田剛張開嘴,想要回話,卻感到後頸猛的一痛,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它拉倒在溪水裡。然後在一片驚呼中,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像鐵箍一樣緊緊地箍住了自己,而且越來越緊,他清楚地聽到了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整個小隊都慌亂了起來,每個人都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條巨大的蟒蛇緊緊地纏住了松田,把他拖入到溪水之中。佐佐木最先衝了上去,對蟒蛇又抓又咬,只是它的攻擊力太弱,那條巨大的蟒蛇根本都不用理會它。
“巴嘎!”三木掏出手槍,向蟒蛇連開幾槍。但南部手槍的子彈明顯威力不足,它們打在蟒蛇那鼓得向充足了氣的輪胎一樣的結實而光滑的身體上滑開了。
一個士兵舉起三八步槍準備向蟒蛇射擊,三木忙一把推開他,“巴嘎!你會打死松田的!笨蛋,用刺刀!”
就在幾個士兵手忙腳亂的退子彈的時候,三木已經拔出了指揮刀,狠狠地向蟒蛇劈去,劣質軍刀砍在蟒蛇身體上非但沒有想象中的血花四濺,反而高高的彈了起來。
但這幾下劈砍顯然讓蟒蛇很痛,它放開松田,張着血盆大口向三木撲咬過來,快的就像飛過來的一支箭。就在此時,一道寒芒一閃,狠狠地砍在蟒蛇的身體上,把這隻箭劈了下來。
砍出這一刀的是小野明齋,他的這一刀深深地砍入了蟒蛇的身體,幾乎把它砍成兩段。不過現在刀嵌在蛇骨中了。一下子拔不出來(小野也不敢硬拔,怕損壞了刀)蛇的尾巴甩了過來狠狠的打在他身上,把他打飛了出去。
幾個日本兵挺着刺刀衝了過來……
顯然,繼續追捕美畜已經不可能了,松田已經死了,他全身的骨頭都被絞斷了。佐佐木正蹲在他身邊嗚咽,小野也受了重傷,估計斷了根肋骨。如今他靠在一塊大石頭坐着,正忍着痛在查看他的刀。那把帶着華美的花紋的戰刀上有一個明顯的缺口。
“一把好刀呀,咳、咳、”小野猛的咳嗽起來,“看來已經沒用了。”
“是啊,真可惜,要不是這把刀,我們今天就……”
“長官,擔架做好了。”
“你們把小野君擡好,我們回去。”停了一下,三木有說,“這次的事情是我的錯誤,佐佐木已經發出警告了,但我……回去後我會向上級請求處罰的。”
“咳,咳,三木君,其實我也有錯,當時我也嚇暈了,如果我反應快一些,出刀再快一點,準一點,也許松田君就不會……我父親說過,無論我在竹劍格鬥中勝過多少次,沒有見過血的武士始終不是真正的武士。如果沙魯君在這裡,絕對不會這樣……”
可怕的沙魯是一位著名的劍術家,是小野的偶像,據小野說,他曾經親眼看到過沙魯展示他的獨門絕技——居合斬,小野形容說那一刀氣勢讓人覺得即使是一輛97式坦克也會被輕易地劈開。
羅恩一直在不遠的地方旁觀這一切,他的手裡緊緊地握着M1911手槍,但他並沒有打算乘火打劫,這不是因爲“紳士風度”,而是因爲犯不上。他可不認爲自己打使命召喚不錯,真的和日軍幹起來也會很牛。用槍支互相射擊,那是陸軍的事情,他可是空——不,他也是陸軍,但他是陸軍航空隊的。而且如果讓上級知道他——一個已經擊落了6架飛機(其中有3架是零戰)的王牌——用手槍和那些價值五日元(日本徵兵令送出時所消耗的郵費)的日本步兵拼命,肯定會認爲他腦袋有問題。
日本人退走了,但這並不意味着一切都安全了。在叢林中,天總是黑的很早,時間纔剛過正午,太陽略微向西邊挪動了一點,林子裡就暗了很多。一股青灰色的溼漉漉的霧氣在林間蒸騰起來。讓整個雨林又悶又熱——雨林中沒有季節,什麼時候都是一樣的又溼又熱。追捕者離開後,羅恩也離開溪流,那條大蟒告訴他,沿着溪流行動實在是風險太大。天知道前面的溪流中是不是還有這樣的一條。況且,國家地理頻道也告訴過他,馬來熊也喜歡來溪水中嬉戲。
但不久之後,羅恩就爲他的選擇感到後悔,這林子裡完全沒有道路,到處是樹枝和藤蔓,那些拍叢林節目的傢伙都有嚮導和砍刀,羅恩卻只有一把小小的匕首,當他試圖用這匕首砍出條路來的時候,他還要時刻留神,樹枝和藤蔓後面的那些陰暗的地方是不是盤着一條花花綠綠的毒蛇。整整兩個小時,他只走出了幾百米。
現在天色已近入暮,林中越發的黑暗,可視的距離幾乎不出數米。更可怕的是蚊子越來越多了。羅恩可不知道這些傢伙的骯髒嘴巴里都帶着些啥,但他知道,無論是瘧疾還是登革熱,在這叢林裡都會無聲無息的要了他的命,這些傢伙,遠比剛纔的那隊日本兵危險。羅恩把香菸放入口中嚼爛了塗在身體的裸露部分上,希望借菸草濃郁的氣味來驅走蚊蟲,這一招似乎有點作用,但也還是有些東西不怕這氣味的,比如說旱螞蝗。它們甚至會直接從樹上掉落下來,落到羅恩的頭上,然後就試圖直接盯在他的臉上或者脖子上吸血。
羅恩找到一棵巨樹爬了上去,一直爬到樹冠的頂部,這裡高出叢林不少,光線也明亮得多。羅恩可以看到夕陽正把海面染成一片金紅,並給遠處墨綠色的連綿起伏的羣山抹上了一層淡淡的紫色。
這裡會不斷有海風吹過來,讓樹枝搖晃起來。但這些風是有好處的,至少在這裡,因爲風大,蚊子呆不住。而且旱螞蝗也不會爬這麼高。當然更重要的是,馬來熊和豹子雖然會爬樹,但它們也不會隨便爬的這樣高。
當羅恩用一根帶子把自己在樹頂上固定好之後,他回過頭來看到太陽正收拾起最後的餘暉,海水和天空都從剛纔的一片火紅邊做深紫,接着又融成一整塊漆黑的絨布。
這個夜晚,羅恩幾乎沒睡着。雖然他疲憊至極,但樹枝的搖晃,以及風吹過樹梢發出的奇怪的嗚嗚聲,還有遠處傳來的不知是海浪拍打海岸還是海風搖晃叢林的聲音夾雜在一起,攪得他心煩意亂。直到天近破曉,才斷斷續續的睡着了幾分鐘……
羅恩已經在叢林中走了整整一週了。隨身攜帶的巧克力早就消耗一空,如今的他已經成了小型爬行動物的天敵了,無論是蛇還是蜥蜴,他都不會放過。但這並不足以填飽肚子,而且隨着體質的下降,他的消化能力也在迅速下降。腹瀉的症狀也開始出現了。由於腹瀉帶來的脫水和體內電解質紊亂,讓他昔日強壯的身體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不過好在機場近了。事實上昨天晚上他就已經走到了機場不遠處,當時他在樹上都可以看到機場的塔臺。半夜裡,在樹上勉強入睡的他被一陣引擎的轟鳴驚醒,一架飛機正從他頭頂飛過。他一度想向他們揮手,但他知道,這沒用,他們看不見的。飛機漸漸的飛遠了,從它那低沉而有力的咆哮聲中羅恩聽出了,那是一架B17。
把最後一棵熱帶棕櫚拋在身後,羅恩跌跌撞撞的跑向跑道,他看到,此時飄揚在塔臺上的還是一面藍白相間的旗幟。那旗幟在晨風中優雅的擺動着,初升的太陽把它照的就像是一副半透明的翅膀。接着他聽到一聲喊叫,伴隨着斯普林菲爾德步槍清脆的槍聲,然後他重重的倒在跑道邊的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