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礦工

這條坑道大概是重新修整過,照明燈光,隔斷門還有支撐結構都完好無損,軌道車衝過這段陡坡後,駛入一個寬大的洞穴,這裡應該是礦區原本的一處集散中心,金屬框架撐起的頂部足有十幾米高,鐵軌兩旁還有幾棟鐵皮房和裝卸設備,從前方傳出丁丁當當的挖鑿聲,矮男人停下軌道車說道:

“凌坷先生,要見你的人就在前面,您順着聲音就能找到他,我在這裡等着,就不過去了,”

凌坷點點頭,順着鐵道向前方走去,這裡的地面凹凸不平,在照明礦燈下呈現一種黑褐色的油光,空中的溼氣混着鐵鏽的味道,透出一種老舊的氣息,當初在務通宇恆凌坷也學過一些採礦的專業知識,知道這裡應該是地下礦脈被挖盡之後的餘留礦坑,因爲附近其他礦坑仍有作業,怕影響到其他工作面,所以這裡無法填埋,只能做些日常維護,保持礦坑不塌陷罷了,

前面叮咚打鑿的聲音聽起來不遠,但凌坷足足走了一千多米,纔在一個拐角處中找到聲音來源,一位身穿暗藍色礦工服的老人,正專心地開鑿礦石,鐵釺在巖壁上濺起碎屑,礦錘一輕兩重的敲擊,只要兩次就能敲下一塊黑褐色的礦石,在他身側,已經堆起半人高的一堆,

從側面看,這老人中等身材留着絡腮鬍子,大半已經花白,但腰身挺直,雙臂有力,顯然是長期從事採礦的老手,

凌坷的腳步聲在礦洞中很清晰,這老人顯然知道他的到來,但沒有停下工作,仍舊專注手裡的工作,凌坷停在老人旁邊幾米遠的地方,沒有打攪他,靜靜等待,

聯邦的採礦技術,現今已經全部是機械化作業,大概只有在聯邦成立之前,纔有這種人力開採礦石的手法,就算這老人幹上一天,也比不過採礦機幾分鐘的產量,這名老者派人把他搶來,應該不是爲了參觀他採礦的技能,凌坷依稀覺得,這種場景,大概是考驗他的耐心,當然,如果單純地比耐心,凌坷未必能超過老人,但是比體力,凌坷絕對佔了優勢,這老頭看外表至少有六十歲以上,就算他體能保持再好,難道還能一整天不停手,

凌坷站在老者側後方,時間分分秒秒流逝,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自己變成一尊雕像,好像可以永遠地站下去,

半個多小時以後,這老人大概是累了,擊打的節奏開始變慢,於是坐下來,擦汗喝水,這纔對凌坷慢悠悠地說道:

“還不錯,你有足夠的耐心,”

凌坷微微點頭,等他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很早就關注你了,不過這次瑞翔的事卻是個意外,你大概還不知道,國安部已經發出內部的通緝令,在聯邦各個行政星搜尋你的蹤跡,也只有這種偏遠的資源星,還能讓你躲一躲,”

聽到這個消息,凌坷依舊沉默,這是早已預料到結果,現在就看他寄出的東西,有沒有人敢公佈出來,在聯邦的歷史上,大概沒有哪一項發明,能夠像永生技術這樣,能夠深刻地影響到每一個人,從此改變他們一生的命運,凌坷猜測,或許這就是國安部干涉這項技術推廣的原因,

凌坷的冷靜有點出乎老人的意料,他沉吟片刻說道:

“在八十多年前,聯邦中央研究院已經研發出成熟的永生術,隨即被聯邦議會封存,相關人員也被隔離,最後不知所蹤,今天的場景,就像過去那次一樣,光輝議員委員會認爲這項技術會給聯邦帶來遭難性的後果,甚至是滅族的可能,你想想,在這種基調下,瑞翔研究所的成果怎麼可能發表出來,”

永生不死人類的終極夢想,就算多活幾百年,這也是足以讓人瘋狂的事情,凌柯不認爲國安部有能力封殺這項技術,就算加上聯邦議會的影響力,動用聯邦政府的行政力量來限制也做不到,

老人彷彿知道凌柯的心思,曬然說道:“我知道你寄出許多永生術的資料,大概是給一些研究機構和新聞媒體,你可以等些天,看看這些東西最終能否讓公衆見到,”

這老人一直沒說自己的身份,可是知道他寄出資料的人,就只有馮櫻,這時凌柯心中忽然明白,脫口叫道:

“你們是夢界公司的人,”

老人呵呵一笑:“我們的貴賓客戶凌柯先生,你還真是後知後覺呀,”

凌柯沒有想到,夢界公司有這麼大魄力,敢在國安部手裡搶下自己,要說僅僅因爲一個貴賓身份,那東西誰都明白,不過是商業上的一個噱頭,不代表什麼實際的東西,鬼才相信夢界肯爲了一名vip客戶對抗聯邦執法機構,

儘管凌柯有許多疑問,但老人卻不肯給他機會,他叫凌柯幫忙推來一輛礦車,幫他把這些礦石裝上,一起推出去,

好在礦石車有動力,否則這一千多米的距離,還不把凌柯累死,礦車推到剛纔的地方,那個矮男人還在等待,見他們過來,連忙跑過來幫忙,把礦石卸下,老人對他吩咐道:

“幫凌柯安排一下食宿,他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礦區條件不算太好,凌柯也不算挑剔,不過這老人曇花一現,從第二天起就不知所蹤,那個矮男人也同樣離開,等於凌柯被仍在這個礦區,每天不用出工,按點吃飯,按點睡覺,幾天下來,凌柯覺得自己也快變成了一名採礦工人,

這老者沒說自己的具體身份,看矮男人對他的態度,他在夢界公司職位應該很高,雖說這老頭穿着一身普通的礦功服,但那種頤指氣使的態度,不容置疑的語氣,都是一個久處高位之人才能養出來的氣質,就像這次,僅僅是告訴凌柯他被國安部內部通緝,讓他在此暫避,根本沒有問他的意見,這可跟夢界公司對外的形象相差太多,

凌柯也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話,但根據自己對國安部的瞭解,這內部通緝之事很可能是真的,轉眼間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按照他寄出包裹計算,那些東西應該早到了收貨人手裡,至少凌柯在本地新聞中,沒有收到任何關於永生術的消息,這說明形勢比他估計嚴重得多,封鎖永生技術的勢力既然能搞掂那些機構和媒體,肯定不會放過他這個始作俑者,

幾天後的一次午餐時間,凌柯在礦區飯廳吃飯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大名赫然出現在新聞報道里面:聯邦通緝犯凌柯,涉嫌危及聯邦安全罪,現由治安局發佈通緝令,有發現其蹤跡者,協助抓捕者,治安局將提供優厚的獎金,望聯邦公民密切注意此人行蹤,協助治安局緝拿此人,

後面是凌柯的頭像,身高特徵等等介紹,凌柯看看周圍吃飯的礦工,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新聞,這一個多月凌柯未刮鬍子,現在的樣子跟新聞頭像相差太遠,就算熟人當面也未必能認出來,

呵呵,凌柯無聲苦笑一下,不知道自己父母看到這則新聞會怎麼想,應該會很爲自己擔心吧,也不知道艾芸最後是否收到那份資料,她或許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凌柯推開自己的套餐,慢慢走回宿舍,這個單人宿舍位置獨立,不跟那些礦工挨在一起,現在看來倒是避免了很多危險,

其實凌柯並不是多害怕被抓,他只是怕未經審判,直接就給發配到不知名的角落,如果能有上法庭的機會,凌柯倒是很想聽聽,控方怎麼編造自己的罪行,一項革命性的生命科學技術,究竟是怎樣的危害到聯邦安全,

這一天凌柯徹夜未眠,躺在牀上審視自己,遇到瑞翔之後做出的選擇,他確信自己沒有做錯,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這倒不是說他有多偉大,只是無法背棄自己的良心,

凌晨時分,凌柯沉沉睡去,片刻功夫就被一個聲音吵醒,風櫻充滿活力的在門外叫喊:“凌柯先生,醒醒起牀了,”

嚇得凌柯從牀上一躍而起,開門把馮櫻拉起屋內:“馮大小姐,你小點聲好不好,想把我害死嗎,”

看到風櫻手裡還提着行李,奇怪道:“你來幹什麼,難道還想繼續你的客服,我現在的賬戶大概都被凍結了,根本沒有支付能力,”

“可是公司沒有取消您的vip身份啊,所以……”馮櫻放下行李,開始幫凌柯收拾屋子,

“我覺得你們夢界很奇怪,不像公司,倒像個慈善機構,總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凌柯沒什麼精神,又躺回牀上,隨馮櫻在屋內折騰,

“凌柯先生您不用急,您的事情公司高層已經知道,正在商議辦法,肯定能解決的,”

凌柯躺在牀上似睡非睡,嗯了一聲算作回答,聯邦通緝令豈是那麼好撤銷的,既然能發出來,必然得到了政府的同意,如果不給出足夠理由,沒幾天又取消,那纔是真正的難以向公衆交代,

不過馮櫻的到來給凌柯這裡添了一些生氣,是公司上面通知她來這裡工作,馮櫻心思單純,對夢界又極信任,對她來說,不管有沒有通緝令,凌柯都是他的專屬客戶,只要公司一天不取消他的vip待遇,馮櫻就會盡職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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