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的講，凌坷並不能算是科技盲，受過聯邦普及教育，而且進修過瀚博學院，怎麼也要比一般聯邦公民知識面更廣，不過，這也是相對來說，如果同科研專用的超級智腦艾博坦相比，這隻能算小草比之高山，至於小草長得肥或瘦，對兩者懸殊的對比沒多大改變。
艾伯對這個並沒有表示出厭煩，凌坷眼前隨即展現出倫斯聯邦的疆域全圖，畫面上的數據顯示，倫斯聯邦相距最遠的兩顆星球，距離是347光年，用聯邦最先進的亞奇點通訊手段，交換一次信息的時間已經達到20天左右的標準宇宙時。
艾伯隨後解釋說，通訊時間的延長代表聯邦議會對邊遠地區控制力的減弱，更重要的是戰場的反應不及時，如果是必須通過議會批准的重大戰略決策，20天的等待時間很可能貽誤戰機。
在目前的聯邦戰場上，佔領外族的星球並移民過去，已經是個令人痛苦的決定，這也是倫斯聯邦至今仍未能贏得外族戰爭的原因之一。
通訊延時還會造成很多的不便，比如，倫斯聯邦的每顆殖民星球幾乎都有數據中心，以減少各個星球之間的信息交換，這種重複的建設造成很多浪費，儘管如此，每年維持亞奇點數據鏈路上面的能源消耗都超過了聯邦總產能的百分之五以上。
艾伯接着講解，就奇點跳越本身技術來看，進出奇點通道的引力干擾和顫動仍然沒有得到解決，這說明目前所用的能量轉換公式不夠精確，很可能是個近似的方程，在兩端極限位置之外就是錯誤的。而理論科學界的空泡理論和超弦等理論還停留在書面上，更不要說試驗成功了。
要說能看到一些希望的，算是正在研究量子通訊，不過脫離糾纏態的量子測量是個很難解決的問題，至少目前還沒有決定性的進展。
艾伯的講解配合着艾博坦的直觀動態演示，使凌坷在未接觸深奧理論公式的前提下，就清晰地理解聯邦奇點能量理論的優劣，凌坷心裡不禁讚歎超級光腦的強大，與之相比，自己曾經的FT2000簡直就是垃圾，不過這東西好是好，就是太大了，難以隨身攜帶，大概要母艦級別的飛船才能裝下，對於買張長途客運船票都要下決心的人，那就更是天方夜譚，想一下都會被嚇醒。
隨後艾博坦講到了自己，也就是倫斯聯邦第二領先技術領域，超級光腦技術，這項技術以卡斯帕的演化程序爲開端，隨後的造就太古世界的畸形繁榮，在三族內亂的時候陷入低潮。
當然，就是在三族最困難的時候，官方也沒有終止對演化程序的研究，這是因爲演化程序所預示的未來太過誘人，沒有人能抵擋，演化程序猶如憑空出現的地獄和天使的混合體，一方面令人沉淪墮落，另一方面卻展示着強大光明，時至今日，聯邦各界對超級光腦達成的共識是，必須加以限制的利用，不能不用，不可濫用。
真正把一段演化程序蝶化爲超級光腦的技術，在聯邦科技界稱之爲光衍射失效理論，該理論驗證了在特定條件下，微觀上可以避免光衍射現象的發生，從而使並行光子電腦成爲可能。
該項技術投入實用以後，智腦的運算速度獲得了千萬倍的提升，儘管聯邦在太古網絡時期已經證明演化程序的進化效率與演化規模沒有直接的相關關係，但在光腦誕生以後，科學家還是發現，演化程序的智能程度獲得了相當的提高。
科學研究從此不再單單是科學家的固有領域，通過適當干預合作，科技研發的速度獲得了驚人的提升。
尤其在試驗驗證這一領域，超級光腦表現尤爲突出，它或許不能告訴你什麼是對的，但它卻能告訴你某個課題在哪種條件下是錯誤的，不可能的，這一點，讓科技研究節省了大量的時間和資源。
不過，說到這裡，艾伯的語氣有些低沉——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有些可怕的預測。
“什麼？”凌坷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因爲過於依賴超級光腦輔助研究，整個聯邦的文明結構可能會存在缺陷。”艾伯的臉上表現出了一絲痛苦。
“我還是沒聽明白，什麼叫文明缺陷？”
艾伯隨之詳細的解釋道：科學研究歸根結底是一種創造過程，就像你們人類的創造域能力一樣，是一種先天的特質。
而這種特質，正是超級光腦所欠缺的，當然，這個結論在某些科學學的理論家看來是無法同意的，他們認爲人腦與光腦並無本質不同，只要條件合適，光腦完全可以替代人腦工作。
在倫斯聯邦取得光腦AI突破性進展之後，這種理論已經佔據了絕對的上風，那些試圖維護人類智慧尊嚴的理論學家，無法形象地舉出反例；而贊成人腦光腦同質這類學說的支持者，可以輕鬆地通過製造一臺指定特定用途的光腦來代替任何行業，任何技能工作者。
當然，支持人類智慧具有獨特性質的科學家，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在人腦電腦同質理論甚囂塵上的時代，十幾位著名的科學學家曾共同發表一份聲明。
他們宣稱即使將來科學發展到這樣一種程度，即能夠從微觀上分解人腦的一切思維活動，也不能證明人類智慧與邏輯光腦本質一致。
正如你可以從微觀科學解釋人類的活動一樣，我們同樣可以用慾望，情感，公平正義，愛恨來解釋人的行爲，這兩種方法都是描述世界的某種方式，兩者都有存在的價值，永遠不存在一種解釋可以替代消滅另一種的情況。
這看起來有點自我封閉式的帶有唯心傾向宣言，在科學界倒是沒引起什麼反響，倒是在普通大衆裡面引起了共鳴。
的確，科學證明更精確，也許某一天不可避免地可以預測人的所有行爲，但到底多少組與非門電路能夠代表初戀的感覺？
超級光腦是不是比普通光腦具有更強的意志？對沒有高深科學素養的普通人來說，倒是血型星座之類宿命的說法更親切，普通人更傾向於相信在做選擇的時候是完全自由的，不取決於那些內分泌或是腦細胞的化學狀態。
倫斯聯邦在光腦技術方面取得巨大成功，但在生物腦的研究領域一直沒有重大突破，值得一提的是對簡單生物--秀麗隱杆線蟲的模擬。
秀麗隱杆線蟲是一種生命只有幾天的線蟲，這是一種看上去非常簡單的生物：身長大約1毫米，一隻秀麗隱杆線蟲由959個細胞組成，其中有302個是神經元，95個是肌細胞。早在聯邦建立之前，生物學家們就搞清楚了秀麗隱杆線蟲302個神經元的連接方式。
如此簡單的生物，基本上用小型光腦就應該可以完全模擬出來，倫斯聯邦先後有十幾個科研機構試圖在光腦上重建秀麗隱杆線蟲的全模型，開始全部都是失敗的結果。
直到聯邦成立七十多年以後，纔有一家名爲“多維腦”的研究所構建成功，而這個幾百個細胞的生物模型耗費了8臺大型光腦的資源。
一隻秀麗隱杆線蟲只有區區302個神經元，秀麗隱杆線蟲的軀體神經系統含有6393個化學突觸、890個縫隙連接、1410個肌肉神經接點。
如此計算下來，如果要模擬一百萬個神經元的蜜蜂需要多少臺光腦？5000萬個神經元的老鼠，以致850億個神經元的人腦需要多少光腦？這還只是腦細胞，要知道身體細胞的狀態也是會影響生物行爲的，如此下來，完全模擬預測人類行爲的光腦目前技術是根本不可能造出來。
那麼退而求其次，光腦在科研驗證領域的表現如何呢？如果所用的支援資料數據庫一樣，那麼對於一項需驗證的課題，無論幾臺超級光腦，都會給出相同的結論，如果結果是否，那麼研究資源會轉到其他方向上，但這並不能說明此路一定不通，如果繼續加大研究力度，或者相關其他學科取得進展，假以時日，很可能證明出新的理論。
凌坷努力地試圖理解艾伯的意思：“你是說，所有的光腦都有急功近利的傾向？只喜歡快速的出成果？”
問過後自己也覺得滑稽，超級光腦在研究中不會絕對不會摻雜感情因素，自己怎麼會得出這個看法。
艾伯否定了凌坷的荒謬結論，要知道，用於研究的超級光腦的AI，其智商已經超過大部分科學家，在其誕生之日，智能機器限制法案已被固化在硬件上，屬於系統最高的規則，所有的超級光腦都會小心翼翼地處理給研究者的建議。
急功近利的並不是超腦，而是擁有使用超級研究光腦的高階科學家，除了類似星雲研究院的終身院士能夠擁有獨立使用的超腦外，大部分研究者是共用機時的。
資源的稀缺造成了使用者的壓力，令一方面，如果使用者很久沒有出成果，也會造成自己的機時優先級下降，所以，在有限的超腦使用時間內出可見的成果，就成了大部分研究者的必然選擇。
“急功近利的不是我們超級光腦，是你們人類的自己。”最後艾伯總結道。
“那艾芸在幾年的時間內出了二十多項成果，是不是也有這種傾向。”凌坷問道。
“哈，你打算從我這裡刺探艾芸的情報麼？這可不行，艾芸是個特例，你只知道艾芸四年時間發佈了二十幾項成果，但你不知道沒發佈的成果更多，並且，她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多的成果是有特殊原因的，想知道嗎？”艾伯以誘惑的語氣問道。
凌坷拼命點頭
“但我不能告訴你，這超出了我的權限，你可以自己去問，呵呵。”
你可以不告訴我，凌坷心裡埋怨，但你爲什麼又把開頭說出來，這樣吊胃口可不大厚道。
“那我們繼續吧。”凌坷有些失望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