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錄取結果下來了,你在哪個學院?“盛隕滿懷欣喜地給顏心打電話,他和心寶在一個學校了,再也不會分開。
”法學院。“
電話那邊靜默了兩秒。
”心心,我大二的時候轉專業,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
顏心翻着手裡與錄取通知書一同寄來的學生手冊和學校介紹淡淡地說道。
”盛隕,你等我兩年,兩年之內我修完所有學分,然後申請回新校區好不好?“
”好,那我每個星期都去找你。“
”你會耽誤我學習的。“
”那我寒暑假去找你。“
”那你走了我會捨不得你的。“顏心嘆了一口氣。”隕哥,就兩年,就當給彼此一個空間。“
盛隕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半天說不出話,拿起手機一看,電話已經被掛斷了。他已經被關在這個屋子裡一天了,從他那個所謂的父親拿到他的錄取通知開始。
準確地來說他被關是因爲他又和他吵了一架,四年了,他見這位父親的第一面還是沒能忍住和他吵起來。
窗外的繡球花開得正盛,一如當年。這個被命名爲熙宸宮的公館,是他當年第一次遇見顏心的地方。
時間回到六年前,那個夏天十四歲的阿顏迷上了攝影。前不久她和哥哥一起去海島旅行。她支起一個小桌子和小凳子坐在哥哥旁邊,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話。
“哥哥,你畫的畫真好看。”她在說着他的畫,眼睛卻在看着他。其實它想說的話是:哥哥,以後我們每個假期都出來玩好不好,就像這樣,只有他們兩個。
顏容笑了笑,變戲法似的從包裡拿出一個相機。一個嶄新膠圈相機,泛着黃色光暈的黑色外殼是懷舊的味道。
顏心帶着它又穿越了一次海島,把她之前看過的絕美景色都保留在了相機裡。
顏心討厭社交,她的生活和普通的孩子一樣,家和學校兩點一線,週末去上個興趣班什麼的。每次父母要帶她去參加宴會,都會被她回絕,久而久之,他們也就隨她去了。
熙宸宮很美,她聽哥哥提到過一次,他說那是所有建築設計師的夢想,是總統的好朋友的妻子爲他設計的,那個朋友姓顧。
哥哥不再方便出席這樣的商業晚會,顏心就想着去給哥哥拍些照片。
她背個小包就稀裡糊塗地上了車,宴會上她儘量避開和別人交流,卻怎麼也躲不開別人向她投來的探究的目光。
她和她的父母和那個最尊貴的人寒暄了兩句之後,她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相機徵得同意之後進了後花園。
花園很暗,只有一些裝飾性的小燈,顏心藉着月光找好角度準備拍照。
盛隕從樓上下來,這是他離開江寧的第一年零六天,他想回去了,他不想呆在這裡。大廳在舉辦着和他無關的宴會,他的那個比他小兩歲的所謂的弟弟在練琴,他不想呆在那裡,所以下來走走。
穿過中央的巨大的水池,盛隕聽到了旁邊繡球花傳來聲音。
盛隕呼吸一頓,壓抑着聲音吼了一句:“誰?”
繡球花叢停止了擺動,盛隕盯着那處黑暗看,眼底深邃,手被攥得很緊,是緊張時做出的生理反應。
直到他看到一個湖藍色的身影,雙手撥開花叢,一個女孩從裡面鑽出來,霎那間心跳都暫停了,然後盛隕感受到的是比之前更加猛烈的心跳,還未來得及多想,盛隕就看到女孩對他晃了晃手裡的相機,然後抱歉地笑了笑。
顏心的頭髮被全部梳了起來盤在後面,只有額頭兩側的碎髮隨風擺動。
盛隕看了看顏心暴露在月光下的脖頸,白得發亮。一雙丹鳳眼,眼睛裡沒什麼表情,冷得像雪天的冰霜,只是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像是在努力地看清他的樣子。
盛隕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兩步,硬生生地停在距她三步的地方。
他憑着極好的視力看清了她眼神的變化,從看清他一瞬間的愕然又恢復了冰冷的樣子。
一股煩躁感徒然升起,不知怎麼他的眼神就飄到了面前的人的腿上,細且長,踩着一雙黑色羊皮鞋,只一秒他就移開眼睛。
顏心費力地看着面前的人,明明自己在晚上的視力那麼差,她卻一眼記住了這個人的樣子,特別是他的眼睛,直到後來很久除了這雙眼睛,說有的一切在她眼裡都黯然失色。
“抱歉。”她向他道了歉,說明進入花園是徵求同意了的,顏心還說了什麼,盛隕還是沒有反應,直到她說了一句:“我走了。“
盛隕輕咳了一聲然後點了點頭。
月光下,他看見她小心翼翼地找着回去的路,故作冷靜的步伐和略微僵硬的後背。
”我送你出去吧。“他聽見自己說,聲音有些沙啞。
顏心轉頭看了他一眼,確定說的是自己後說:”好。“
盛隕走到顏心身邊,兩人一起向大廳走去。
顏心漫不經心地跟在盛隕後面,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茶香味,她吸了下鼻子。
盛隕聽到吸鼻子的聲音轉過頭,恰好又看到顏心縮了一下脖子。
”你冷嗎?“盛隕開口詢問。
“嗯?”顏心看到面前的人回過頭對她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望着他,呼吸一滯,她覺得這個距離有點近了。
顏心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一步,這才反應過來他剛纔是問她冷不冷。
”不冷。“顏心回答道,她看着他的眼睛,然後又出於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你。”
盛隕的眉毛皺了一下,他點了點頭,然後把顏心帶回大廳。
“就送你到這了。”
“謝謝。”顏心看着他的眼睛真誠地說。
“你是不是隻會這兩個字啊。”盛隕笑着說。
顏心的睫毛狠狠地顫動了一下,她半張着口,有些無措。
盛隕突然覺得逗逗她還挺好玩的,最起碼她不會再用那種冰冷的眼神瞧他了
“不客氣。”盛隕笑着說,笑容裡有安撫和友好。
顏心也笑了一下,擡腳往大廳走去。
盛隕張口想叫住顏心,但放棄了,他在這裡待不了多久了。
盛隕煩躁地扯了一片花瓣,那花開得正盛,本來好好的花就因爲失了一片花瓣變得慘不忍睹,就像剛纔的相遇,果然,不該碰的東西一下都碰不得。
矯情,盛隕癡癡地想。濃密的睫毛下垂,遮住半個眼睛,一動不動地站在黑夜裡看得人心生落寞,也心疼。
顏心感覺自己魔怔了,這幾天腦袋裡全是那個人的身影,特別是那雙眼睛,在夢裡微垂着盯着她看,說不清的溫柔。
她覺得自己是太閒了,後來媽媽說要帶她回江寧,她高高興興得答應了,雖然特別討厭看到顏雪受欺負時忍氣吞聲的樣子。
不過這次似乎有些嚴重,她剛下車就看到顏雪坐在門口的地上,頭上亂糟糟的,臉上有巴掌印和一道血痕,頓時無措。她覺得她有點哄不好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了,給她糖了她還哭。
後來顏程峰被被顏程嶺罵了半個小時這事才作罷,顏心望着顏雪臉上的五指痕出神,男人比女人的力氣大,那她現在肯定比自己被打的時候疼,都有血痕了。
後來幾天顏心果然不再只想着盛隕的事了,只是爲顏雪的事情黯然傷神,一邊罵她膽小,一邊怪自己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