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苒珺微笑,“大哥不必自責,你也是着了人家道兒,等過陣子這事兒自然就過去了。”
陸泓文沒說話,只垂着眼簾。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給他的打擊還是不小的。
“二哥的事你聽說了嗎?”陸苒珺說道:“下人們說二哥被擡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了。”
陸泓文抿脣,“是麼……”
苒珺說道:“大哥好好養傷,你是大房將來的支柱,萬不可倒下,一蹶不振。”
“我知道,多謝妹妹,讓你操心了。”
“都是自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陸泓文扯了扯嘴角,自家人,他當別人是自家人,可別人卻害得他至此。
見他未曾問過陸延舒的事,陸苒珺也沒有再提起,她想,陸家人骨子裡天生就有冷血的因素。
一旦遭遇背叛,便不會再留有一絲感情。
而她,似乎還未做到。
晚上在嘉善堂用飯,陸鎮元與陸懷仁都在,飯後,陸苒珺先行離去,兩人則是留下來陪老夫人說話。
待到晚些時候,陸懷仁也告退,陸鎮元才皺着眉頭詢問:“母親,苒苒還小又是女兒家,這麼早把她推出去會不會不太好?”
老夫人揚眉,“如何不好,這樁事她不是做的挺好麼,多學點本事,往後我也可放心些。”
“可文哥兒是嫡長兄,該讓他先纔是。”
老夫人卻是搖頭,“文哥兒性子還太弱,許多事看不明白,沒有珺姐兒合適。”她看着他道:“往後珺姐兒也會是你的幫手。”
陸鎮元並沒有因爲她的話而舒展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
自己的閨女是個什麼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自小就不讓她知曉這些就是想讓她好好地長大。
如今卻是……
“我知你心中不捨,可你也該清楚,這樣對她也有好處,總不至做個睜眼瞎子,木訥美人兒。”
見他還不說話,老夫人嘆了口氣,“你放心,還有我在後頭看着,不會叫她出什麼事兒的,再者,你也可以暗中幫襯着。閨女長大了,總不能還讓她一無所知。”
陸鎮元動了動眸子,總算開口道:“兒子知道了,還要勞母親費心些了。”
老夫人搖搖頭。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陸鎮元什麼都比一般人強,可就是有一點,太重情重義。
對蘇氏是,對女兒也是,溺愛的很。
陸鎮元告退後,一路朝着自己院子走去,卻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陸苒珺院外。
裡頭燭火還亮着,猶如他心底的明燈,讓他安心。
翌日早朝,陸懷仁果然參了自己與陸英一本,並當朝摘下了頂上烏紗謝罪。
陸鎮元以及保皇黨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紛紛求情。
因此,非但官未辭成,反而得了皇帝讚賞。
深明大義,大公無私。
這一句話下去,頓時贏得了不少同僚好感。
從裴瑾琰那兒得到這個消息,陸苒珺鬆了口氣,總算這件事沒辦砸了。
屋裡頭,歡言與東籬在打着絡子,南悠出去了趟再進來,揮退其他人,稟報道:“小姐,有消息傳來,尹家的姑娘明日會去南院書齋。”
陸苒珺擡眸,“南院書齋?”她道:“那倒是個好去處呢!”
文人雅士,絡繹不絕。
“準備下,我們明兒個去南院書齋。”
“是……”
第二日,她果真帶着南悠與歡言出門,東籬留下來看着院子。
到了南院書齋時,太陽高掛,金燦燦的。
已是初秋,晨風微涼,倒是讓人閒逸。
整個書齋裡無一不散發着股書香之味,便是看門引路的小童,說起話來也能瞧出幾分墨水兒。
尋了個間室,陸苒珺幾人要了壺清茶,便坐在裡頭翻起架子上的書。
約摸巳時一刻,尹芳華纔來到書齋,要了墨菊的間室,進去後便沒再出來過。
陸苒珺聽着一個小童的稟報,微微一笑,賞了他一個銀錁子,“不知道墨菊間室的左右都是哪些人?”
小童想了想,道:“一個姓朱,一個姓彭,都是公子。”
陸苒珺眸子微動,頷首道:“多謝你了。”
“陸姑娘不客氣。”小童揚起笑臉。
待到他離去,南悠上前道:“小姐,該不會是那狀元郎吧?”
“除了他,還有誰能讓尹芳華追隨?”她輕輕一笑,就是不知,這到底是私會還是什麼了。
“你們盯着點兒,若是有消息及時知會與我。”
“是……”
另一邊,尹芳華確實是在間室裡等着,一直到巳時末了,她才聽人來報隔壁間的人去往後園子了。
帶上丫鬟,她也跟着離去。
後園子裡花少樹多,亭臺樓閣林立,分左右兩邊,中間隔了一條小湖,此時正波光粼粼的。
她目光掃了一圈,終於在臨湖的小亭子內尋到熟悉的身影。
“小姐,那邊兒人多,咱們這麼過去不大合適吧,萬一給夫人知道了……”
“你不說,我不說,母親怎會知曉?”她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擡腳離去。
身後的丫鬟低下頭跟上。
彭希瑞正與人說着話,眼角突然闖入一道身影,他一頓,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是家主的意思,公子可還有話要老奴帶回去?”對面的人詢問道,見他未出聲,又喚了聲,“公子?”
彭希瑞頷首道:“此事我心中有數,你同祖父說讓他老人家放心便是。”
對面的人鬆了口氣,起身行了禮就要離去。
彭希瑞點點頭,並未相送。
直到身影消失,他才步出亭子,一轉腳,離開了園子。
尹芳華早已等候多時,這會兒又怎麼可能放任他離開?
幾步追上,她擋在他跟前,吐氣如蘭,“彭希瑞,你明明看到我了,爲何還要跑?”
面前的男子眉頭微皺,退開一步,淡聲道:“尹姑娘有事?”
“沒有就不能找你了?”她又上前一步,目光璀璨地盯着他。
這個男人,當真如鬆如竹,便是輕蹙眉鋒,也別有韻味。
怎叫人移得開眼?
彭希瑞眼中浮起厭惡,“尹姑娘請自重,彭某還有旁的事,煩請讓道。”
似是被他眼中的厭惡刺傷,尹芳華非但不讓,還更貼近了些,“你對我就這麼不屑一顧?”
她雖是嘴角彎着,可眼中卻不見半點笑意。
只餘一抹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