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陸苒珺站在帳篷外看着深藍的天空,眼中映着星輝。
東籬從帳篷裡出來,將披風給她繫上,嘴裡說道:“殿下要注意身子,這邊境晚上涼。”
陸苒珺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向從不遠處緩步走來的人。
月白的袍子被風撩得微微蕩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
隨着對方走進,面容也清晰了許多。
東籬看了看兩人,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
這裡是軍營,有許多事不是她能聽的。
轉過頭繼續觀望着夜空,她淡淡道:“你來做什麼!”
走近的人微微一笑,面容在月色下愈發俊美,眉目如玉。
“你就這麼不待見我?”
“我需要待見你嗎?”
“也是,”他自嘲地搖搖頭,“看來,無論做什麼,你都不會改變對我的看法。”
陸苒珺依舊淡淡地看着天際。
彭希瑞側目,看着身邊之人揚起的潔白脖頸,突地恍惚了下,隨即移開眼道:“燕北王庶長子前兩日帶着人前去剿匪,一行五十人皆沒了音信,這件事是你的手筆吧?”
陸苒珺揚了揚眉,“何出此言呢?我可是隨着大軍一路趕到邊境,哪裡有空子對他們出手。”
“能夠如此果決並且迅速的,只有你了。”
陸苒珺沒有繼續否認也不再說話。
彭希瑞也不介意,幽幽地說道:“燕北王不會放過一絲機會,你到邊境的事,明日必然就會傳到韃靼的耳中。”
“你的消息未免太靈通了,”陸苒珺收回望着天際的目光,看向他,“你究竟在我身邊安插了多少人,又掌握了多少情報?”
“不多,剛夠保住命而已!”
“哦?你就確定我不會殺了你?”
“至少現在不會,畢竟我還是一把好用的刀,能夠爲你所用不是嗎?”
陸苒珺嗤笑。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好用的刀多的是,能夠爲我所用的,更不少。你憑什麼就能肯定,我不會對你出手?”
“即便對我出手,那也是在戰事了了之後。”彭希瑞輕笑,彷彿低語道:“現在的我還有用,不是麼!”
似是對她,又似是對自己訴說般。
彭希瑞的眸子閃了閃,又黯淡下去。
只可惜陸苒珺並沒有瞧見,她根本不屑於再觀察他。
“你說的不錯,現在的你對我來說還有些用處,不過,你可要記好了,當你失去了用處時,就是你喪命之日。”
這次她看向了他的面色,可惜,對方卻沒有讓她如意。
彭希瑞的臉上有的只是淡然,彷彿現在談的生死與他無關一般。
陸苒珺蹙起眉頭,她着實看不懂他。
不,似乎,她從未看懂過他。
就在她暗自思索時,彭希瑞卻開口了:“我這條命就是你的,想要,隨時都可以拿去。”
“你說什麼?”陸苒珺不可置信。
彭希瑞輕笑,朝着走近了幾步,兩人可以說只有咫尺間的距離,陸苒珺沒有退縮,只是看着他。
“這條命本就是你的,想要就儘管拿去,只要你喜歡……”
“彭希瑞,你以爲這樣就可以迷惑我?”
陸苒珺彎起嘴角,“會有這天的,不會太遠!”
“好,那我就等着。”
“哼!”
離去之際,陸苒珺回過頭看了眼依舊立在夜色中的那抹身影,眼底掠過一絲複雜。
他竟然會主動來送死,不,一定是又有什麼陰謀,她是不會再相信他的。
聽到已經消失的腳步聲,彭希瑞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明知她不會相信,明知她抗拒着自己,卻還是想要靠近,哪怕只有一步。
韃靼帳篷裡。
主持這場戰事的首領手裡正拿着從對面營中送來的信箋。
上頭所言每一個字都足以證明對方的叛變,可惜,他雖然長得粗糙,可心卻如毛髮般纖細。
站在他身後的下屬斟酌了許久,見着統領還沒有說話的意思,忍不住開口道:“巴爾首領,既然確定了大興的皇太女到了邊境,那咱們可不趁此突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你太沖動了,大興的皇太女,我早已聽聞過這個女人。”韃靼首領說道,搖搖頭。
“不過是一個女人,有什麼的,中原的女人就像草一樣,連風雨都禁不得。既然她敢來這邊境,那我們就將她留下,我聽說了,可是大興京都有名的美人兒。”
“伯顏,中原有句話叫做:蛇蠍美人,越是美麗的女人,就越是危險,你可不要小看這個女人,尤其是這個女人還能做上皇太女。”
“哼!”伯顏不屑地轉過臉去。
韃靼首領也沒有多解釋,只是叫來了人吩咐道:“立即去敵營探查大興皇太女的蹤跡,若是消息屬實立即回來稟報。”
“是……”
伯顏轉過頭,又說道:“巴爾首領,爲什麼還要派人去探查?難道這燕北王還敢騙我們?”
“燕北王畢竟是大興人,即便與我們有了利益約定,可也不能全信。”
“信不信都無所謂,到時候我們直接攻進大興,將他們都擒了。”
對於伯顏的妄想,巴爾並沒有苟同。
他想的遠比伯顏這種只有四肢發達的要深。
將手裡的信箋又反覆看了看,遞給正在罵罵咧咧的伯顏,“等確信了皇太女的消息,就派人把這個送到他們手中。”
伯顏驚訝地大張着嘴巴,“這是爲什麼?送到他們手裡,不就讓他們知道了嗎?”
“就是要讓他們知道纔有意思,你想想看,大興皇太女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如果這封信能夠他們先自相殘殺,那我們就有了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伯顏聞言,立即大笑起來,“原來如此,還是巴爾首領厲害。”說着,他得意地點點頭,“等他們打起來我們就衝進他們營地去。”
沒有理會妄想的伯顏,巴爾作爲首領還有很多事得佈署,很快便打發了他。
大興營帳中,陸苒珺表情奇怪地拿着手中的一張信箋,嘴角泛着意味不明的笑。
帳簾被掀開,蘇恆走了進來,“殿下,聽下頭說您叫我?”
“嗯!”陸苒珺搖了搖手中的信箋,遞給他,“這是今早東籬打水時,有人射過來的箭矢上帶的,裡頭說的是非常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