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一樣,青雅姐似乎急匆匆收拾了包裹,像是出遠門,居然沒和我說上一聲,另外幾位師姐也不在。”
宮青秀一邊說話,一邊從果盤裡拾個過霜的橘子持刀剮皮,很快削成六瓣漂亮的橘花。
一隻如玉的纖手穩且快,刀光唰唰成片,居然連一絲橘絡都沒削斷,顯示這位絕色並不像外貌那樣嬌弱。
風沙沉吟道:“好,我要人查查。對了,你找她們什麼事?”
宮青秀略一遲疑,剝下一片橘瓣送他嘴邊,緩緩道:“師傅一位故交後人捲入一樁麻煩,恐有性命之憂,所以我想請幾位師姐幫忙保護幾天。”
風沙咬住橘瓣嚼了幾下,明明甜津津的,偏像吞苦藥般皺起眉頭。任鬆虎視眈眈,他現在真的不敢胡亂伸手。
宮青秀又餵給他一瓣,柔聲道:“既然師姐都不在,青秀另想辦法罷。”
風沙想了想:“這樣,我給你寫個條子,憑條子可以到柔公主府上借幾名侍衛,應該足夠震懾宵小。”
柔公主就是雲虛,雖然她和“柔”字根本沾不上一丁點邊。
宮青秀清麗無匹的玉容露出意外驚喜之色,彷彿豔陽瞬間破開烏雲,足以讓任何男人轉不開眼珠。
風沙強行視若無睹,掀開薄毯,起身去到案邊。
宮青秀趕緊放下橘花,跟着過來鋪紙研墨。
風沙提筆蘸墨,一蹴而就。
宮青秀持起字條輕輕吹了吹,小心翼翼的摺好,視若珍寶的收入懷中。
風沙笑道:“沒事,丟了我再給你寫。”
宮青秀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總麻煩風少已是不好,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幫上您。”
風沙啞然失笑:“這麼盼我遇上麻煩啊?”
宮青秀咬了咬幾乎快嫩出水來的脣瓣:“怪青秀說錯話了。”
風沙嘆氣道:“想必你也瞧出來了,我現在的日子是不好過。如果有必要,一定開口求你。”
失去玄武主事的位置,也就失去對昇天閣的掌控。
四靈規矩深嚴,外人不可能知道內部的情況,外在的勢弱仍有跡象可尋。以宮青秀的聰慧,不可能瞧不出來。
宮青秀點點頭,櫻脣微張,欲言又止。
風沙淡淡道:“你不要摻和我和任鬆的事,就算我最後撐不住,昇天閣也不會有事。”
宮青秀神情十分平靜:“青秀尚有自保的能力。”
風沙笑了笑,沒吭聲。
宮青秀看起來嬌弱,人又溫柔,其實是個出類拔萃的劍術高手,否則不可能越過一衆身經百戰的師姐脫穎而出,接下宮大師的衣鉢。
他親眼見過宮青秀的劍術,幾近於道,真發起飆來,起碼在辰流找不到幾個對手。
宮青秀那羣師姐也不是吃素的,否則也沒法在殺手界混得風生水起。可惜剛被他賣給雲虛,恐怕活不下幾個。
昇天閣這點實力,混江湖還可以,面對稍大點的勢力,其實和魚腩沒兩樣。
垂涎宮青秀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厲害角色。
個人劍術再高也不能解決任何事情,如果沒他暗中維護,這位絕色早就變成某座後宅的私寵了。
宮青秀牽起風沙的袖角,輕輕拉着他去到躺椅邊上,嫣然道:“先休息一下。待會兒回來,青秀給您做幾個小菜,再燙壺老酒,陪您喝上幾杯。”
風沙忽然沉默下來,許久後說道:“今天怕是不成,我晚上有事。”
“那就下次吧!”宮青秀眸中的閃光好似大有深意。
風沙沒有作聲,默默坐上躺椅靠好,繼續望着花園裡那羣令人歡悅的貓咪。
宮青秀輕輕給他蓋上薄毯,悄悄退了出去。
……
幽夜蟲鳴,月透捲雲。破敗廢屋,荒院斷牆。
荒院盡頭,有一座不大的墳堆。
風沙坐在墳堆跟前,又輕又慢的點燃一張張紙錢,維持着時明時暗的火堆。
火光照亮墓碑,碑上只有四個字:愛妻之墓。
沒有姓名,沒有生辰,沒有卒期,甚至沒有立碑之人留字。
火光照亮臉龐,沒有眼淚,沒有說話。
臉龐說不出的平靜,眼底說不出的沉凝。
火光還在瞳孔中燃燒,一時漲一時消。
一陣風捲,餘燼灰飛。撲在臉上,火紋裂散,微有些疼。落到脣邊,舌頭一舔,似乎很苦。
呱呱幾聲鳥叫,單調且粗獷,穿透且空靈,彷彿勾住了人的神魂,迅速飛高飛遠,沒入夜空,融進繁星。
風沙將餘下不多的一摞紙錢使勁折彎,分成幾沓,輕輕圍在火堆上架好。
望着突然高漲的光焰,神情說不出的溫柔,透過火焰似乎看見一張已經有些模糊的嬌顏。
後方,一個冷峻的嗓音沙啞道:“你亡妻,我失友,勉強算得上同病相憐。”
“少廢話……”
另一個彷彿被煙火繚壞的嗓子突然發惱:“莫非不知夜長夢多的道理?砍死再說不遲,愛說多久說多久。”
這人語速很快,叮叮鏘鏘像是亂敲破鑼,顯得迫不及待。
風沙慢慢起身,緩緩轉身。
兩個人一高一矮,一樣的瘦,一左一右站在斷牆垮塌的凹處,一人持刀一人持劍。
兩顆腦袋後面就是月亮,照清人影,照不清人臉,依稀可見都蒙着面。
風沙迎上兩人目光:“你們要殺我?”
高個子就是冷峻嗓,眉頭揚起:“放心,我會將你和你亡妻埋在一起。”
矮個子瞪他一眼,冷冷道:“他的頭顱我要拿走。”
高個子蒙面微抖,似乎苦笑,眼神轉瞬冷酷,持劍在手,往前飛掠。
迅若流星,月下長影。
蹭亮的劍光抵上喉頭。
風沙眼神很淡,連點波動都欠奉。明顯沒在害怕,彷彿快死的人不是他。
眼底深處則幽光裂閃,就像火山口現出龜裂熔紋。
“你怎麼不躲?你不會武功?”高個子眼中滿是訝異,忽然收劍入鞘。
風沙盯上他蒙面的臉,露出玩味之色。
“你收劍幹嘛?”矮個子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旁邊,說着話短刀便往風沙頸側削砍。
角度刁鑽,又狠又毒。
刀身反着月光,耀亮風沙的眼睛。幽光頓時劇盛,如同火上澆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