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絕先生的特使,風沙趕緊請來還在參宴的韓晶、馬玉顏和伏劍。
雲本真將事情快速說了。風沙最後道:“正因爲情況不明,擔心走錯步、落錯子,所以不得已打擾三位歡宴,還請恕罪則個。”
韓晶接口道:“我不善揣測人心,又沒有沾手具體事務,更不熟悉四靈的情況,恐怕幫不上風少。”
她曾經被中平的高王儲掐着脖子灌酒,差點活活灌死,或許心裡留下了陰影,此後再也沒有碰過酒。這次參宴同樣滴酒未沾,所以反應很快,立刻回話。
精通幻術的人不懂揣測人心?風沙一萬個不信,別說這女人很有來歷,還曾經是煙雨樓的花魁呢!哪個花魁不是七巧玲瓏心?
然而人家有意藏拙,風沙並不勉強,微笑點頭道:“無妨,韓姑娘旁聽就行。”轉目瞧向馬玉顏。
馬玉顏喝了不少酒,兩頰暈紅,眼波朦朧,醉態可掬,使勁眯眼眼神也銳利不起來。
與冒個頭就縮回去的韓晶相比,坎坷的經歷她十分珍惜眼前的地位,極其希望得到風沙的看重,生怕出岔了主意被打入冷宮,所以坐下後一個勁的喝茶解酒。
見風沙瞧來,使勁咬住下脣,盡力讓已經麻木的腦袋因疼痛而稍稍清醒,清清嗓子才啓脣說話。
“之前咱們和絕先生都如盲人摸象。現在回想,雙方都有很多誤判,亂打一通,全沒打中,反而激化了四靈和隱谷的矛盾……”
馬玉顏本來清脆的嗓音略有些沙啞,思路倒是越說越順。
“那時,四靈處於強勢一方,尚且擔心與隱谷全面開戰,如今四靈成爲弱勢一方,自然會擔心隱谷發生誤判,所以急着想讓風少做爲兩邊溝通的橋樑。”
風沙輕輕點頭。他早就想到了,沒有馬玉顏分析這麼透徹而已。
僅憑這點,感覺仍有不足,似乎沒法完全解釋通。
如今城圍已解,橫在中間的那道城牆不再是難以逾越的阻隔。
四靈還是有辦法直接和隱谷溝通的,可能遠不如他順暢,也溝通不上隱谷高層。
總之並不是非他不可,其實沒有必要忍氣吞聲,向他這個罪魁禍首認輸。
風沙扭頭向伏劍道:“你來潭州最早,風風火火闖下個丹鳳幫主的名頭,想必對潭州的情況更爲了解,你有什麼看法?”
伏劍在潭州鬧這一通是幫隱谷做事,加上手下既有四靈又有隱谷,對兩方或多或少有些瞭解。
伏劍的臉蛋同樣紅通通的,也不知是酒暈還是羞暈。
她總算參與到主人的核心事務,柔公主那邊可以交差了,又擔心說錯話沒了下回,所以一聽雲本真介紹完,小腦袋就一個勁的琢磨,還真有了點想法。
她和韓晶馬玉顏不一樣,遠沒有兩女相對獨立的地位,陡然參與正式的問策,難免心怯,猶豫着沒敢吭聲。
風沙笑道:“我問的是三河幫幫主,不是我家的小伏劍,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想到什麼說什麼,不怕說錯。”
作爲他最疼愛的小婢女,伏劍私下裡可以由着性子搗蛋也可以隨便撒嬌,然而作爲三河幫幫主,必須擔起幫主的責任,替他分憂解難。
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一定要分明。最近發現伏劍像是活明白些了,這才召來問策,如果發現她又活轉回去,下次肯定沒她。
伏劍壯起膽子,小聲道:“四靈最重實利,只要利益豐厚,諸如面子之類全是小事。這次沒有大動肝火,反而有意示好,婢子婢子……”
風沙聽得連連點頭,見她結巴,鼓勵道:“現在你是三河幫的伏少,不要一口一個婢子。說的很好,很有道理,還請繼續。”
伏劍嚥了口口水,情緒穩定下來:“婢……我認爲只有兩種可能。如果不這麼做便會損失慘重,又或許會失去還未到手的巨大利益。”
風沙眼睛一亮,不由刮目相看。
雖然伏劍說不出具體原因,這個思路倒是相當新穎。
他一直糾結於當下的各種紛雜的情勢,越想越複雜,越想頭越疼。剪不斷,理還亂,還真沒想過徹底抽離出來,直接從四靈的行事風格入手,倒推原因。
另一個眼睛亮的人是馬玉顏,忽然雙掌胸前一合,發出啪地脆響,嬌笑道:“四靈這場已然落敗,雖然沒有翻盤的可能,還是有辦法不輸個底掉。”
風沙哦了一聲,挺身追問:“願聞其詳。”
馬玉顏嫣然道:“保住王萼。”
一言驚醒夢中人,風沙恍然大悟。
他之前就拿東鳥皇帝王廣的性命讓隱谷欠他人情,正是因爲保住王廣,隱谷紮根東鳥的勢力就不至於賠個傾家蕩產,將來不得不從頭開始。
反過來也一樣,只要四靈保下王萼,想要捲土重來那就容易多了。
風沙越想越心動。
保下王萼對他是有很大好處的,何況心裡其實並不樂見隱谷蓋過四靈一頭。
這事如果設法促成,他將兩面逢源。
不光四靈和王萼買他的好,就連隱谷和王廣也得承情,畢竟是他一手主導朗州軍潰散的。
風沙一向雷厲風行,立刻起身向諸女告了個罪,跑去後艙找何子虛。
沒曾想中毒初愈的何子虛居然不在船上,風沙皺了半天眉頭,留下一句急事急找的口信,轉身要走。
豈知艙門忽然拉開,王塵微笑着側身:“風少請進。”
這女人身上有古怪,只要她一現身,無論身處哪裡,都會令人油然心生一種空山新雨後般靜謐清新的感覺,似真似幻,如夢迷濛。
風沙冷哼一聲,眸中幽光驀然大熾,竟像幽焰一樣劇烈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