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清晨。
雲虛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興奮過,明明沒睡一會兒,居然起得這般早,還這麼有精神。
落地長鏡前,幾個女侍爲她換上華貴的紅邊黑袍,貼身的勁裝顯示纖儂合度的曼妙身段。
鏡中人黑髮高束,馬尾低垂,粉臉不施豔彩,凝霜便是本色,冷漠抹作妝紅。
張開玉臂,紅帶輕纏,收束出足以令任何男人屏息的纖細腰肢,對着鏡子輕盈的轉了一圈,傲人的曲線躍入眼簾。
脣角翹起自得的微笑,轉瞬又斂回傲姿。
女侍捧來一柄寒意森森的銳尖四棱鐗,當面歸入黑紋圓鞘,掛至腰畔。
雲虛將手一招,立刻黑披風覆肩,一面紋蛇吐信雙弧圓盾旋即嵌於後背。
筆挺的披風籠罩嬌軀,突顯高挑的身材。造型粗獷的盾身和精緻的紋雕又給她增添幾分豪邁的氣魄。
好似一個英武不凡的冷峻貴公子。
雲虛側甩披風,昂首邁步:“昇天閣,玄武島。”
她要以勝者的姿態,享受勝利的時刻。
玄武島,大廳。
上使高坐上首,下排座有十二,分從左右,一邊六座。
左首第一座有座無茶。辰流沒有青龍,主事之位空設。
右首第一座有茶無人。玄武主事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並沒有與會。
左首第二座是朱雀主事,右首第二座是白虎主事。
兩人一着紅袍一着白袍。
朱雀主事不住抹汗,白虎主事木無表情。
其餘副主事也着四靈正裝,佩戴專屬武器,以玄武朱雀白虎的順序依次排座。
雲虛位於右首第三座,她在流城四靈中的地位僅次於三位主事。
前面是白虎主事,後面是另一位玄武副主事,乃是任鬆提拔的人,負責玄武日常事務,當時直接被風沙趕回玄武島。
現今正如坐鍼氈,身子不自覺的往後靠,似乎想離雲虛越遠越好。
他出身低微,所以更愛踐踏高貴。
之前雲虛身陷東鳥副使命案,前去哀求任鬆援手,他在旁邊加了點油醋。
總之對女人是很屈辱的那種,對一位公主來說,更是絕對無法忍受的羞辱。
雲虛當時低着頭走了,現在昂着頭回來。他知道雲虛的爲人,心中的恐懼和後悔已經滿溢到臉上。
上使見諸人坐定,直入正題:“本使奉東鳥上執事令,巡察辰流,賞功罰過。在座諸位若有異議,提。若無異議,過。玄武主事風沙,有功留任。”
廳內一片寂靜。
雲虛美目射出凜然寒意,彷彿一柄無形利劍緩緩掃過,倒要看哪個不長眼的敢說話。
在座諸人無不低頭垂目,一個個死死閉嘴,生怕多出口氣讓雲虛誤會。
雲虛很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滋味,高傲的自尊心到了最大的滿足,心情幾乎算得上繽紛多彩。當然,俏臉的神情依然冷漠如故。
“既無異議,過。”上使又道:“朱雀主事何必帆……”停了下來,目視雲虛,露出詢問之色。
朱雀主事也瞧着雲虛,目透哀求之色。
“我有異議。”
雲虛清脆的嗓音寒泉般冷冽,偏又那麼悅動好聽。
每個字似乎都重逾千金。
在場人知道,她能夠代表風沙,她的意思就是風沙的意思。
如果她說的話不能在今天得到實現,那麼風沙就會在明天把她的話變成現實。
說到做到四個字,看似簡單,實際很難。這就是實力,就是權柄。
風沙是她的情人,風沙的權柄,當然就是她的權柄。
她還是頭次因爲給人家的做情人而感到無比得意。
上使當然不會自討沒趣,柔聲道:“雲副主事有何異議,請說。”
朱雀主事的雙腿竟然開始打顫,肚子上鼓起的肥肉都抖起了波浪。
性子使然,他以往沒少跟雲虛說些葷段子,就喜歡看雲虛粉臉含煞偏又拿他無可奈何的俏模樣。如今落人家手裡,還能得好?
“何主事一年來荒淫無度,罰他一年之內不得涉足風月,不準亂找女人。”
上使哭笑不得,這算什麼理由,這算什麼懲罰。
朱雀主事愣在當場,神情複雜且怪異,也不知是慶幸還是恐懼。
他的小情人是從風沙手裡要來的奸細,雲虛當然捨不得換掉他,最好逼得他與他的小情人越親密越好。
至於報復人家調戲,以後整人的機會多得是。
上使輕咳一聲:“朱雀主事你聽到了?可有異議?”
朱雀主事苦着臉搖頭,搖的兩腮肉顫。
上使頜首道:“朱雀主事何必帆,小過留任。如違懲戒,立時解職不待時。由玄武監督。”
朱雀主事舒出口氣,衝雲虛擠出個諂媚的笑容。
雲虛理也不理。
“白虎主事唐放……”上使再次停住,又去瞧雲虛。
白虎主事是個乾瘦的中年人,神情有些陰婺,一直垂着眼皮,現在也沒擡起。
雲虛和他沒什麼過結,甚至還有點交情,想了想歉然道:“唐主事這一年虛於應事,並不適任。”
白虎太重要,這個主事非拿掉不可,否則往後容易出事,回去也沒法向風沙交差。
上使嘆了口氣:“白虎主事唐放,大過撤職。立即離任不待時。”
白虎主事起身交出印信佩徽,白虎快弩和白虎旋錐,向上使一拜,退出大廳。
上使道:“玄武副主事雲虛,有功留任。”
雲虛微微欠身。
自然沒人敢有異議。
上使的目光轉向她身後那個玄武副主事。
雲虛的視線也跟着別過來,英俊過分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的令人心顫的冷笑。
這玄武副主事如墜冰窖,整個人都木了,
上使再次詢問,雲虛言出法隨:“拖出去杖斃。”
慘叫聲在廳外響了足足小半個時辰。
雲虛親自監杖,看着這個當初和任鬆一起百般羞辱自己的男人在眼前醜態百出,心中的憋悶才稍稍快意。
她無法向任鬆發泄憤怒,只好全發泄在這個倒黴鬼身上。
或許位高權重太久,她對於小人物的生殺予早就感到麻木無趣。
在場每個人擁有的權利和地位其實都不下於她,能輕易操弄這等人物的命運,久違的快感終於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