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管深吸口氣,咬着牙道:“不算。我重新問你,你是什麼人?”
“這個答案很多,可以算成十八個,也可算成八十個。我勸你撿重要的問。”
彤管怒道:“你,你耍無賴。就這一個問題,你必須全部答出來。”
“我藏上幾個答案,你也分辨不出來,何必呢!你最關心的無非是我和南唐相關的部分。”
彤管冷靜下來,點頭道:“好,我重新問。你在南唐有什麼身份?”
風沙搖頭道:“我在南唐沒有任何身份。”
彤管更怒:“我不信。”
“我答的都是實話,信不信在你不在我。其實無論真話假話,既然回答,都有目的,如果以假話騙人,一直被問下去,一定適得其反,反而會證明一些事情。”
彤管愣了愣,點頭道:“有道理,該你問了。”
“你的丈夫有子女嗎?”
彤管沉默少許道:“有。”
風沙又笑了起來:“有趣。”
這個女人沒孩子,丈夫有孩子。已經找到弱點了。
彤管面紗動了動,差點忍不住又想問“哪裡有趣了?”愣是強壓下來,寒聲問道:“你來下蔡,什麼目的?”
“僅是路過。”
彤管冷笑道:“我姑且當真話聽。”
風沙露出個無所謂的神情,問道:“你丈夫最大的子女,年紀比你大多少?”
彤管面紗促動一陣,氣鼓鼓道:“你能不能問點正經的事情?”
風沙嘿嘿笑道:“你沒答就提問,本該受罰。可惜現在你說了算,所以我只能算了。現在可以說了罷?”
彤管垂目道:“差不多大。”
風沙又道了聲有趣。
自己沒孩子,丈夫有孩子,跟年紀最大的孩子差不多大。
emmm~
說明是妾。
彤管喘了幾下粗氣,以岔話的語速,急切的問道:“你,你叫什麼?”
風沙心知她已經慌了,微笑道:“凌風凌十雨。你丈夫的子女管你叫什麼?”
彤管吁了口氣,笑道:“叫我母親。”
風沙歪頭打量。
正妻才能被子女稱爲母親,一個小妾哪怕是子女的生母也只是姨娘。
小妾成爲正妻的情況鳳毛麟角,就算正妻死了休了騰出位子,丈夫多半也會重新選個門當戶對的女子作爲正妻,把小妾扶正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唐律疏議有載:以妾及客女爲妻,徒一年半。
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將妾室扶正做了妻子,將服刑一年半。
彤管略顯得意的道:“該我問了。既然你不是南唐人,在南唐也沒有任何身份,爲什麼南唐紀國公會爲你交涉?”
這問題乃是絕殺,足以證明風沙撒謊,她可以趁其慌亂,動刑逼供。
“我與紀國公有生意往來,失去我他會損失慘重,自然幫我說話。”
風沙面上不顯,心裡輕鬆很多。
紀國公出面與北周官府交涉,證明流火和授衣並沒有被捉,且至少與一支疑船船隊取得了聯繫。
只要不在自己人眼中“失蹤”,他的安全就有保障。
看似孤立,實有強援。
彤管沒想到絕殺一擊被風沙輕易混過,擡眉道:“原來你是個商人。”
風沙不置可否,繼續問道:“你丈夫的原配去世多久了?”
彤管哼哼兩聲:“她活得好好的。換我問,你來下蔡,打算去哪裡?”
風沙不答反笑道:“原來你是壽安公主,不對,現在已經晉封爲晉國長公主了,失敬失敬。”
柴興乃是郭武的乾兒子,郭武的女兒就是他的乾妹妹。繼位之後,妹妹得到晉封。
彤管霍然後退,驚怒道:“你,你怎麼知道?”
無異於承認。
風沙笑道:“我還沒問,長公主又問了。”
彤管驚疑不定的盯着他,完全沒察覺他跳過了一個問題沒有回答,顫聲道:“你問。”
風沙笑嘻嘻道:“你和你兒子張德的關係好不好?”
確認彤管的身份,問話已經問完了,現在純是調戲。
張德的父親是北周駙馬都尉張永。
張永乃司星宗弟子,原有髮妻。
郭武稱帝之後,把唯一尚存的女兒嫁給了張永,可見親厚和倚重。
高平之戰,正是張永先行率兵前去接戰,可見也受到柴興的信任。
彤管穿着不露身形的寬大黑袍,胸口居然清晰可見的起伏,顯然心緒很亂,好一會兒纔不冷不熱的答道:“還行。”又追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作爲密諜首領,她當然很清楚被人套出身份意味着什麼。
本來是她審訊人,莫名其妙變成被人審訊,難免生出恐懼感。
風沙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正妻沒死還能做正妻的女人,唯有公主,沒有例外。周皇兒女太小,年齡不對,郭皇僅有一女存活就是壽安公主,我沒猜錯吧?”
彤管盯了他很久,緩緩道:“你沒有猜錯。這個遊戲我不想玩了。”
風沙又想聳肩,發現還是聳不動,輕咳道:“沒關係,我還欠長公主一個提問。這兒先留着,知會一聲,繼續奉陪。”
彤管退開兩步,森然道:“你知道太多了。那你也該知道,只要我想,你就會死在這裡,沒人救得了你。”
風沙正色道:“能不能讓我臨死之前,看看殺我的人是美是醜?”
彤管猶豫少許,緩緩扯下蒙面道:“現在你看到了,是美是醜?”
風沙很認真的端詳半天,歡悅道:“朝賞容,夕可死矣。”
彤管努力板着俏臉道:“這時拍馬屁,晚了。”
風沙失笑道:“馬屁只在拍得準不準、爽不爽,不在早或晚。”
彤管忍不住撲哧一聲,忙斂容道:“你這人的確挺有趣。既然沒有跟南唐合謀,那就留在我身邊給我逗樂子解悶吧!”
她明知風沙是清白的,偏偏還不放人,當真蠻不講理。
風沙也不氣惱,提條件道:“還請長公主把我那兩個隨從放回給我,我很在意他們,留在我身邊,也算個牽絆。”
彤管想了想,道了聲好,出得門去。
過不一會兒,那兩個袒胸大漢抱着衣物進門鬆綁。
風沙好多年都沒自己穿過衣服,笨手笨腳的好半天才套上。
門又打開,孟凡和繪聲先後進門。
繪聲瞧見風沙,頓時香軀縱撲,使勁抱緊使勁地哭,抽泣道:“主人~婢子被人欺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