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放下準備敲門的手,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看着安衡喘着粗氣卻仍舊拳影不停的對着沙包攻擊,打的懸掛在房間內的沙包不住左搖右擺,臉上的汗水溼噠噠的和頭髮貼在臉上,側臉看過去,那張尚且青澀的臉蛋上卻浮現出一抹莫名的狠辣。
安朵心間一頓,才伸出手輕輕敲打在玻璃門上。叩叩的敲門聲在只有拳聲砰然作響的空間內很清晰,安衡正往前攻擊的拳頭猛地一停,惱怒的扭過頭來,卻在看到安朵時,將臉上的怒意飛速的收斂回去。喘着粗氣大步走過來,朗聲問道:“姐,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和你說說話?”安朵下意識的笑了笑,拿起旁邊架子上的乾淨帕子習慣性的擡手給他擦掉臉上的汗水,一邊訓道:“汗水都糊在眼睛上了,你就沒想到擦一下再來?”
安衡劇烈運動後正喘着粗氣,被安朵這麼一碰,自覺有些丟人但卻又有些享受安朵親密的動作,一時間臉上的表情很有些奇怪。但他很快繃緊了臉蛋站在那裡任由她擦拭沒動,甚至見他比安朵高,還很貼心的彎下腰來,讓她別踮着腳太累。
等安朵拿起帕子將他臉上的汗水擦拭的差不多了,才摘掉手上的拳套,將帕子接過來自己在頭上胡亂抹了幾下,板着臉有些彆扭的皺眉:“姐,我都這麼大了,待會兒被蕭遠渢看到讓你幫了擦汗水,肯定笑死我。”
聞言,安朵沒好氣的戳了他額頭一下,臉上的表情卻更加柔軟:“你就算再大,也是我弟弟。”說着她蹲下身坐在運動房的地板上,對安衡招招手:“坐一會兒,這些天太忙,我們都沒空說說話,聊聊天吧。”
安衡沉默了一下,將帕子掛在脖子上,盤膝坐在地上:“聊什麼?”
安朵偏頭看着安衡,才發現半年前因爲一直長高所以未免有些偏瘦的少年此時已經不再瘦弱,胳膊上開始有了些流暢線條的雛形,少年原本青澀而俊俏柔和的輪廓也在不經意間變得一點點菱角分明,她看得怔了怔,壓下心裡莫名的情緒,伸手摸了摸安衡溼噠噠的頭髮:“好久沒注意看你,看着長大了不少呀。”
“姐!”安衡一翻白眼:“別用這種媽媽見到自己讀幼兒園的兒子突然有一天蹦高了一截的感慨語氣說好不好,很奇怪。”
安朵忍不住撲哧一笑,但擡手砰的一下彈了他額頭一下,故意逗他:“哎呀,膽子大了啊,現在敢和我反嗆了。”
安衡又是一翻白眼,但是卻沒說話也沒反抗,任由安朵的手在他俊俏臉蛋上蹂躪。歇夠了氣,安衡站起身走到旁邊小冰箱取出一罐運動飲料好一瓶鮮榨橙汁,走過來將橙汁遞給安朵,掰開運動飲料的拉環,仰頭大口的灌了一口,動作格外豪放、格外帥氣。
安朵接過橙汁抱在手裡,看着安衡大口大口灌着飲料:“慢點喝,又沒人和你搶。”伴隨着她話音落下,安衡將空了的拉罐哐當一下丟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中。看着正中目標,安衡眼中都露出了愉悅的笑容,肆意而愉悅。
“安衡。”安朵突然喊道。
“嗯?”中二少年莫名其妙的扭過頭來:“幹嘛?”
她輕輕吐出口濁氣,垂着睫毛盯着木質地板的紋路看了一會兒,才緩聲說道:“剛纔我請外公幫我找的律師到了。”說着她擡頭平靜而認真的看着安衡:“不久後,法院會受理我們和安家的官司,然後我們會和他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關係。”
“這是好事啊。”安衡一愣,大笑着說道,甚至還有些假的哈哈笑了兩聲,但看着安朵表情不變的看着她,抓了把頭髮有些煩躁的皺眉:“和我說這個幹什麼,他們自作自受。難不成我要讓你別這麼來,當我傻逼嗎?”
安朵繃着脣線,又說道:“我控告了他們綁架你未遂、誹謗我、以及對父母遺產的搶奪。”
安衡沉默的重重吸了口氣,故意興致勃勃的提意見:“事實就是那樣,本來就是啊。對了要不要再加上他們毆打我們還有搶了媽當年留下的首飾?對了,還有安峰那幾個癟三,當年還搶了爸給我買的昂貴模型。”
“別說了。”安朵打斷他有些僵硬的述說,輕嘆了口氣:“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
“不需要。”安衡蠻橫的打斷她的話,咬牙道:“就該這樣,把他們給我們的全部都還回去。”
安朵輕嘆了口氣,其實安衡看着外殼無比尖銳易怒、像只隨時隨地張開渾身刺的刺蝟,但在他的心裡對待朋友和親人卻比誰都柔軟。安家一次兩次三次在姐弟倆身上重重的劃過好多刀,安朵能真的硬下心腸,但安衡呢?她思來想去,還是將事情告訴了對方。
安衡垂着眼盯着手上因爲一次次打拳留下的通紅痕跡,他的眼瞳很黑、眼型修長,濃眉飛起,看着很有些少年戾氣,一看就不是個乖乖小可愛,但此時他低頭坐在這裡,卻讓人覺得有些冷寂和可憐。
“姐,你說我們什麼都沒做錯,爲什麼他們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想在我們身上佔便宜,甚至寧願毀了我們。”安衡突然冷聲問道。
如果說之前的事情他還能忍下一點,但安家人和丁容合作,是真的觸到了他的底線。爸還在的時候,就算安家再過分,他私底下也會勸慰他說,那是親人、打斷骨頭連着筋。但父母去世後,第一個在他們身上撒鹽搶劫的是所謂的家人,現在恨不得毀了他們的也是所謂的家人,他真的很想問問,他們到底欠了那些人什麼,容的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這麼做。
安朵抿着脣線,眼中寒光一閃,嘲諷的勾起脣淡淡回答:“或許是覺得理所當然吧,我們給他們是應該的,不給就是罪過。”
“也真是夠不要臉。”安衡眼中陰翳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