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架不住旁邊另一個演員演得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兩相比較一個有臺詞、有情緒有存在感的人就算演技差一些都會比那位演着一棵樹的演員在鏡頭之中有存在感。
所以這就有一種主角和配角的劃分感覺,在一部戲之中如果把主角比喻成那個人,配角比喻成那棵樹,那麼現在這一段戲梅沙就是絕對的主角,而安朵和諾曼以及那個院長此時都是襯托她的配角。
但這只是原本的設定,出乎人意料的是鏡頭中的四個人中有三個人都沒打算按照原本的戲份劃分來演繹,都在拼命的搶奪着存在感和鏡頭,所以這場戲到底結局如何還有待繼續。
“是的,我當然知道。”聽到他的話後伯特倫卻是越發激動起來,雙眼中燃燒着一種旁人難懂的興奮感:“但你不覺得這更精彩嗎,他們幾個人的演技都差不多,但站的水平線卻不同,那麼到底誰輸誰贏呢?”他雙目灼灼的看着攝像機內,看着三人在繼續的演繹,幾乎快激動的眩暈過去:“我簡直崇拜死之前挑選演員的我了。”
封景虞嘴角微抽,對他的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不置可否。但說實話,這麼一想似乎的確很是帶感。
他低頭手指劃過手中的劇本,低聲的沉沉蠱惑的念着一句臺詞:“不!我不知道。”
而恰在此時走廊之內,被梅沙困在手下的女孩兒倉皇而驚恐閃爍的眼神、纖細素白的手指緊緊的抓住輪椅扶手,她扭過頭黑白分明帶着水霧的眼睛看向院長,顫抖着聲音柔軟而慌亂的呼喊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在梅沙情緒忽然爆發的震驚下忽然呆滯住的院長迅速的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正要攔在她身前,一隻修長而略顯粗糙的手猛地探入鏡頭之中,帶着十二分存在感的握住了梅沙的手臂,聲音低沉:“凱西,你冷靜點。”
在不過剎那間的鏡頭分離之中,諾曼就以這麼一個動作一句話就驀然的闖入了梅沙苦心營造出獨屬於她的節奏氛圍,並且將之撕裂,帶着自己拍戲的節奏感的強勢闖入了鏡頭之中,在狹小的鏡頭內卻快速的搶佔了一部分鏡頭。
梅沙暗自惱怒,但搖晃的雙手卻在諾曼抓住她手臂的時候,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的忽然停住。雙眼凝固的低頭看着滿面倉皇的安朵,忽然間一眨眼一滴淚抵達的順着臉頰滑下,啪嗒的打在安朵的手背上。
安朵手指一下痙攣的抓緊,暗道不好正要擡頭打斷梅沙的醞釀,但卻在轉瞬根本來不及阻止之間,梅沙一下子掙脫開諾曼的束縛,雙手捂着臉毫無形象的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她哭的雙肩顫抖、嘶聲力竭,聲音比烏鴉還難聽,動作粗魯一邊哭一一邊罵。唾罵着引出這一切災難的漢森,也咬牙嘶吼着她消失不見的哥哥。整個走廊都沐浴在她堪稱災難的哭聲之中,她一頭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亂糟糟的散着,雙眼通紅、眼妝化開暈成,醜的簡直慘不忍睹,和之前哭的梨花帶雨脆弱美麗的倫娜簡直是兩個極端。
但偏偏的此時她極具存在感,整個鏡頭之中安朵和諾曼以及那位一直堪稱局外人的院長都成了她的陪襯,安朵在控制着面部表情的同時暗暗咬住牙齒,隱晦的瞥了眼諾曼,果不其然也看到他頗顯無奈。
安朵暗自哀聲,這是在是太不妙了,站在別人的主場擔當一個配角,還是這麼一場對方極具爆發力的戲份,並且對方並不是一個演技糟糕的新手,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搶戲、搶走注意力實在是太難了。
但她難道會就這麼放棄嗎?
安朵暗暗咬了咬牙,在腦中飛快揣摩着自己的臺詞。然後下一刻她忽然間急促的呼吸着、猝不及防之間低頭一眨不眨的盯着手背上的淚水,雙眼帶着迷濛的掙扎,最後指尖發顫的握住了拳頭。
而在她開始搶奪注意力的時候,因爲有臺詞所以比她更有利的諾曼也隨之動作。他腳步再次挪動一下,很有老演員敏銳的恰到好處擋住了梅沙的鏡頭,訕訕然也滿臉歉意的對着安朵和院長抱歉一笑,蹲下身拽了一把梅沙,哭笑不得的嘆氣:“凱西小姐,你能起來再說嗎?”
“不能。”梅沙猛地甩開他的手,擡起一張哭的妝容散開的臉,咬牙切齒的罵着:“你這個混蛋、蠢貨、白癡,你找的什麼消息什麼線索。”她一把拽住諾曼的領口,猙獰着一張臉嘶聲吶喊:“我告訴你,你快給我問!快把消息給我問出來。”
安朵在旁邊驚呆了似得睜着眼,嚇得靠在輪椅上擡手一把抓住了院長的手,垂着眼皮。鏡頭掃過,她眼中的情緒明明是倉皇而驚促的,但此時卻似乎多了一些其他東西。
場外正相對安朵來個一晃而過鏡頭的伯特倫忽然挺直了身體,雙眼銳利的命令:“鏡頭放大。”
顯示屏上安朵瓷白無瑕的臉蛋在屏幕上一點點的放大、再放大。黑白分明的雙眼、迷人的桃花眼形、上翹的眼角、挺拔小巧的鼻子、粉潤此時卻蒼白的脣。
伯特倫導演眉峰緊皺,再次命令:“繼續放大。”
鏡頭再次緩緩擴大,她瓷白精緻的毫無瑕疵的肌膚、額頭滲出的淺淺冷汗、柔軟順滑的黑髮以及惶恐顫抖着的根根清晰分明的睫毛,還有她倒映着梅沙和諾曼兩人此時對戲的瞳孔。
倒映的瞳孔?
伯特倫忽然站起身來低聲喊道:“就是這裡,抓着這裡別放。”他緊緊的看過去,將鏡頭調整到她的眼部位置,那雙清澈見底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正在爭執的諾曼和梅沙,不!並不僅僅如此,他從那雙明明帶着惶恐的眼中卻看到了另一層情緒。
冷靜的、陰鬱的,轉瞬間出現又轉瞬間消失不見,但當那點不該屬於光明安妮塔的情緒出現時,鏡頭卻飛快的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