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再不甘,此刻也只能妥協。
他眼睛有流血,已經睜不開了,他只能照着感覺判斷阮萌的臉在哪兒。
“你看看她,她已經昏迷過去了,她爲了不讓我碰她,一直在淋冷水,已經淋了大半個小時!她大概是怕這事被你知道,堅決不同意我送她去醫院,莫北擎,我喜歡阮萌,我做了一個男人在那種時候都會做的事情,可是我被她拒絕了,拒絕的很徹底!她寧願傷害自己的身體,寧願自己被藥折騰死,也不願意讓我碰她!你知道了麼,明白了麼!”
莫北擎的理智,在林傾易一聲大過一聲的咆哮裡,漸漸歸攏。
他下意識的仔細去看阮萌,果然看到阮萌已經一動不動,可是身體皮膚上,卻還透着不正常的通紅。
他意識到不對,蹲下身一把扯開林傾易的手,把阮萌拉到了自己懷裡。
果然,她的體溫高的嚇人。
可是,莫北擎的視線還是注意到了阮萌被咬破的脣。
他伸出手指,狠狠的在上面擦着。
林傾易的聲音又傳來,“莫北擎,快送她去醫院吧,晚了,我怕會來不及。”
說完,他自己已經再也沒有力氣,虛弱的跌倒在浴室地上,竟然也痛暈了過去。
莫北擎緊繃着下頜,終於在片刻之後,抱起阮萌站起了身。
冷魅見狀,終於按下了號碼的撥通鍵,迅速安排。
……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是醒來的阮萌第一口氣就聞到的味道。
她腦子還暈眩的厲害,似乎耳朵裡也盡是耳鳴的轟轟聲。
可是,這並不妨礙她看清四周的景象。
一片花白的天花板,幾盞雲黃的小燈,還有那緊閉的粉色窗簾,以及——
她,看到了坐在病牀邊上的莫北擎。
他正握着自己的手,面無表情的注視着自己。
霎時間,阮萌就鼻子一酸,眼淚就涌出了眼眶。
“莫北擎……”她之前,好難受,好辛苦。
“嗯。”男人應了一聲。
在阮萌的記憶裡,莫北擎的每一句對她的迴應,都是冷的。
可是現在,這一個輕嗯,她竟然聽出了其中一點憐惜的感覺。
她的眼淚,霎時間就流的更歡了。
“莫北擎!”她吸着鼻子,又叫了一聲。
男人點頭,這一次,他沒有迴應,她卻感覺到他的下顎骨,又繃緊了一些,他的眉頭,又緊蹙了一些,他握着她手的力氣,越發的大了一些。
這些感覺,比他的任何一句迴應,都讓阮萌動容。
她的男人,就是這樣的,特別特別的酷。
“莫北擎,我以爲我再也不會醒來了,我以爲,我恐怕要被折騰死了。”她帶着眼淚,輕輕的笑了,“我以爲,我真的再也再也不能看到這麼酷這麼帥的莫北擎了。”
莫北擎看着她崩流的眼淚,騰出一隻手,給她微微擦拭了些。
過了半響,他還是沒把她眼淚擦乾淨,阮萌還是一個勁兒的流眼淚。
他突然嗤笑一聲,大大的手掌一覆,直接用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阮萌剛想要掙扎,就聽到莫北擎終於開口,“阮萌,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可能會看不到我?”
他的聲音沒有平時的冷冽,此刻,他的聲音和她的聲音一樣,輕輕的,淡淡的。
阮萌心裡震動,吸了吸鼻子,過了好幾會兒,突然也跟着笑開。
“對啊,我真笨,沒有莫北擎的允許,我怎麼可能會看不到莫北擎呢,只要莫北擎願意讓我看,我永遠都不可能,看不到莫北擎的呀,我真笨呀!”
莫北擎的心,跟着就又疼了。
“是的,阮萌,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沒有我的允許,你要是敢不看我,我就讓你好看。”
“莫北擎,那你把你的手挪開,讓我看你好不好?我想要看到莫北擎,我突然之間還有好多話,想要看着莫北擎說出口。”阮萌的身體,都因爲他這句話,在細微的顫抖。
男人終於還是挪開了手掌。
他看着阮萌強撐着自己的身體,從牀上坐了起來。
他到底是沒有阻止的。
阮萌就這麼,小心翼翼的,緩慢的坐起身,抓起莫北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視。
阮萌笑的有些措亂,“你感覺到我這裡的跳動了麼,莫北擎,我之前恐懼自己會死的那一秒,只遺憾一件事情,就是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來,我的這裡,從來沒有讓你感受過,你現在感覺到了麼,我的心,在跳動,因爲你,它跳的健康,健全,快樂。”
是的,在意識終要徹底沉入黑暗的那一秒,她想的不是媽媽,不是別人,不是這小半生中經歷的所有人或事。
她想的只有一件事,她還沒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向莫北擎坦露自己的心。
阮萌面色蒼白的笑着,“莫北擎,我愛你,我不要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心了,愛你這件事,我現在終於告訴了你,我滿足了,就算老天讓我下一秒就死去,我也再也沒有遺憾,我這小半生,晃晃悠悠沒頭沒腦,除了遇見你愛上你這件事,彷彿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在迷糊中度過,莫北擎,謝謝你掠奪了我的呼吸我的靈魂,讓我愛上你,讓我的生命中終於有一件讓我自己都爲之心動的事。“
寂靜的病房,在阮萌的話語落下之後,落地針聲可聞。
清晨的陽光從窗戶裡照射進來,錯落分明的在阮萌的面容上跳躍,莫北擎默默的看着,聽着。
這一瞬間,他好像終於懂了。
懂了自己爲什麼會容忍阮萌這個不聰明,甚至是幼稚的女孩,在自己的身邊跟的最久。
五年,五年。
其實算起來真的挺久的呢。
福禍相依,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老天下一秒會給你安排什麼劇情。
這一次蓉城之行,阮萌一邊心說自己倒黴,一邊卻又忍不住爲這次行程點贊。
倒黴自己運氣不好被人坑,點讚自己終於和莫北擎貼的更近一步。
她終於表白他了,雖然,她那天照樣沒得到那男人什麼迴應。
阮萌這一住院,就在蓉城繼續待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