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有不測

“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禮記·中庸】

袁紹手底下這批謀士也不是蠢人,誰家背後沒有一份祖宗創下的基業?以往是看在漢室傾頹、天下崩壞,而袁氏素有聲望的份上甘願供其驅使。如今遭逢大變,中樞再度振作,還會有幾人樂意隨他繼續跟朝廷做對?

他的眼神若有若無的在分坐下首的田豐、沮授、郭圖、淳于瓊等人臉上掃過,雖然一個個都是面容沉靜,態度誠懇,與往常面對時一般無二,但袁紹知道,這些人裡,肯定有人變心了。

這是個無中生有的猜測,卻讓袁紹心裡尤其信服,他並不認爲這是源自於他在壺關下折戟沉沙、真正見識到了皇帝的權威之後,一時心虛後怕並推及度人所導致的疑心。而是認爲這是早有預謀的算計,如若不然,爲何自己頓兵壺關這麼久都無計可施?爲何朝廷上佈置的暗子沒有對皇帝御駕親征作出半點暗地裡的阻撓?

袁紹認爲自己手下肯定有人起了異心,興許還跟朝廷互通聲氣,不然憑他們的才智,絕不至於此。

當然,這些都是空口無憑的事情,袁紹內心裡再是忌憚猜疑,外表上也得是一副寬厚待人的模樣。而且現下也不是找內鬼的時候,首要的是先穩定人心,給自己接下來繼續割據地方、牴觸朝廷的舉動找尋一個能說服人的理由,把他們都拉下水。

不然的話,田豐他們大有退路,可以轉頭追隨皇帝,而自己趁朝廷衰弱時犯了許多錯事,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回頭的:“欸!”

他故意做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十分慨然的嘆道:“天子年少英睿,一年之中便已振作局勢,最早我還真以爲這是天不棄漢室……可是,我最近聽聞關中發生了幾件事,聯繫起從前,心裡卻實在放之不下,甚至有些疑惑。”

田豐等人驚住了,隱隱察覺袁紹此言必將非同小可,念頭急轉之下,紛紛直起了身子,以示恭聽。

袁紹眼珠轉了轉,憂心忡忡的說道:“諸君可還記得今年歲旦的日食?”

“歲旦日食,各地黎庶都驚駭莫名,明公現在提起來,尚且猶在目中。”郭圖與田豐等人早已因此陷入沉思,而淳于瓊卻尚未琢磨出什麼要點,單只是配合的接話道。

袁紹點點頭,嘆了口氣:“我聽說天子事天不孝,則有日食星移。往年也曾有日食於正朔,三光晦暗,五緯錯亂的故事。故而自孝順皇帝以來,國祚就一直不興,孝衝、孝質等皇帝頻頻沖齡早夭,恐怕這就是天咎的緣故。”

沮授微微睜大眼睛,張了張嘴,良久,方纔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明公的意思是,這次日食也是天命昭示?我看當不至於如此,即便孝章、孝明皇帝在時,也曾有過日食,何況國家也已按制度罷黜太尉,想來也已無事了。”

“真是如此就好了。”袁紹意味深長地看着一直不出聲,這個時候纔開口說話的沮授,悶悶的說道:“你想想這些年的災異之多,警示之彰,可是以往能比的?”

不待人言,袁紹便顧自一一列舉道:“初平元年二月壬辰,天有白虹貫日。三月乙巳,也就是朝廷遷都長安,國家第一次幸未央宮的時候,天下大雨,白晝如夜。十一月庚戌,鎮星、熒惑、太白合於尾。初平二年六月又有地震。九月的時候,蚩尤旗見於角、亢之間……凡此種種,不得不讓人多想。”

郭圖臉色變了變,面對這種事,即便是一直以袁紹唯命是從的他,此時也有些猶疑不定的說道:“那時候董卓謀逆作亂,敗壞朝政,這應該是天咎於彼,不一定是國家之罪。”

“我也是如此想,但這到底是國家登基不到兩年,生出的災異便遠勝前代,我以爲,恐怕不只是董卓一人的事。”袁紹看了郭圖一眼,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又繼續說道:“若僅只是親政以前就有,親政以後災異絕跡,到還好說是天命漢室,可是今年呢?歲旦日食,三月的時候,長安宣平門外有屋自壞。六月的時候還聽許攸傳訊來說扶風大風,夏天居然還下起了冰雹,從未有事的華山也在這個時候崩了,預示大亂的天狗星也往西北行。”

衆人紛紛凝眉語塞,此時他們如何不知袁紹話裡的意思?這三四年發生災異的頻率遠超於從前,以前的皇帝幾年都遇不見幾次的災異,在現今這位被傳爲‘光武第二’、有中興氣象的皇帝身上卻幾乎一下子就湊齊了星變、日食、山崩,天災等預示着衰亡的異象。

前兩年到還可以拿董卓亂政爲理由解釋,可這一年是皇帝親政,手下的公卿無不是深孚德望的名臣,發生了災異,還能怪在誰的頭上去?

雖然田豐等人對這些神秘莫測的災異是發自內心的畏懼,但並不代表他們完完全全的相信這些東西會有什麼預示,‘天行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的道理,每個人嘴上不說,心裡其實大致信服。

要讓他們贊同皇帝德不配位、遭上天厭棄的想法,從而與袁紹繼續跟朝廷做對,除了災異這個堂而皇之的藉口以外,更需要實際的利益才能打動人心。

袁紹也知道這一點,在拋出一段開篇之辭後,這才進入正題:“若求治世,明君賢臣,二者不可獨立,如何纔是真正的治世之道,諸君心裡也比我明白。國家親政以來看似行了許多良政,可一經詳述便有諸多錯漏。比如任能臣、卻使降逆董承登臨大位,更擇其女爲中宮;在關中開屯田、卻擅奪豪強之地;興太學、卻設經營、經濟等末學與經學並立;增國用、卻重開鹽鐵專營,這可是孝武皇帝時的弊政……除此之外,國家生性寡情,王司徒誅董有功,卻遭受罷黜;其手段也甚是酷烈,且不說李傕等降者如何就戮,但說河東範先、程銀等人經次一叛,下場如何,也不言自明。”

袁紹是打算用災異來質疑天子的威望,然後再暗示皇帝多次施政的手段,儼然是衝着抑豪強大族的路子上去的,現在是重開孝武皇帝時的鹽鐵,那以後呢?告緡、遷豪毀了多少大族,皇帝現在沒這個打算,誰知道以後?皇帝的行爲太不可控、也太讓人覺得危險了。

如果皇帝以後威權獨攬,真要這麼做,那他們是否能有像今天這樣的實力,團聚起來對皇帝予以反擊?以皇帝現在表現的能力與手段,到時候自己未必能夠保全家業。

如果真要反擊,爲何不趁現在去做?

“國家無人君之象!”

第五十九章 夏陽扶荔第二十七章 責有攸歸第五百八十八章 難濟於事第二百二十四章 局勢跌宕第二百一十一章 農桑歷歷第二百九十七章 鷸蚌相危第一百二十一章 棄舊圖新第二百六十章 枹鼓相應第五章 薊縣郊迎第五百五十七章 唯應走耳第五十六章丨汝南袁氏第十七章|萬年公主第二百四十三章 毓秀瓜綿第一百三十五章 幽贊微言第一百四十四章 箭雨如蝗第二百二十九章 悽風冷雨第一百八十八章 澡濯難遂第二百六十二章 忤違將令第五十五章丨密謀顛覆第二十八章丨議徵白波第五十章丨能斷取捨第三十八章丨啖人賊衆第十四章丨智不均使第二十一章 雞鶩爭食第二百一十七章 試取粗通第八十八章 豪氣崢嶸第一百七十五章 野麋闖營第八十五章 事寬即圓第四百三十九章 攻敵之虛第一百零六章 頑囂不友第二百零四章 虎口奪食第三十六章 事未遂矣第四百六十六章 故人重逢第二百四十一章 將功折過第二百八十一章 狐驚兔懼第七十二章 鄰女詈人第四百九十五章 兵敗將亡第六十章 短兵相接第四百三十章 惻然有感第一零八章丨哀歌路難第五百八十五章 軿車停輦第三百七十二章 嚴合雙卯第五百四十八章 莫不有私第一百九十章 令敢不從第二百八十九章 難自爲謀第二百七十一章 一時息慮第四十三章丨檢校談兵第十六章丨于嗟女兮第四百七十三章 質疑問事第二百八十八章 頗生事端第七十三章 憑几細語第七十三章 月有闕時第三十七章丨遊俠膽氣第四百三十五章 才力將淹第七十九章 室家欲靜第五十九章 夏陽扶荔第五十一章 加以制之第三十一章丨錢穀甲兵第三十六章丨閭巷布衣第八章丨所薦得人第四百七十五章 別無擇行第十六章丨萬事俱備第十七章 榆中勇士第六十七章 民戶委輸第九十三章 零打碎敲第二十章丨詔旨相違第五百八十五章 軿車停輦第六十九章 私心雜念第四百四十二章 身移難率第二百零四章 虎口奪食第四章丨決事省禁第一百零二章 謀主諮諏第六十九章 願者上鉤第八十章 塵埃落定第五十六章 快馬一鞭第三百四十五章 念不欲生第三百八十八章 追思補牢第四十二章 訪求故老第三十五章 務以政寬第四百一十章 駐曹制用第四百一十三章 悉分兵柄第一百一十九章 稽功思文第四百六十一章 輔馬相依第三百一十五章 雷霆戢發第六十三章丨安老懷少第四十三章丨夜分乃寐第五百四十章 融融聲中第二百二十三章 情難當對第五百五十六章 捨身取義第五百八十四章 彼竭我盈第三百三十六章 己飢己溺第二十七章丨朝盈夕虛第五十四章 陳事於庭第一百六十九章 鬼兵奪城第四百二十七章 眉攢翠蛾第三百五十六章 唯在孝義第一百一十四章 層疊欺壓第七十七章丨鴻門倒戈第二十六章丨別有所圖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鄉遇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