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東昇也在看着她,淡淡道:“你想問就問,我能回答的當然會回答,這就是你的資格。”
說了也等於沒說啊。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問出來卻得到這樣又肯定又模糊的答案,顧若河微微有些沮喪。
元東昇看她模樣卻突然笑出了聲,伸手揉了揉她頭髮:“小小年紀,這是想要套路誰呢。”
顧若河嚇了一跳,慌慌張張拂開他的手捂住自己的頭:“頭髮都在滿頭大汗裡面泡過一次了,你也不嫌惡心。”
元東昇十分無辜攤了攤手:“我確實不怎麼嫌。”
顧若河便也跟着他笑出了聲,笑罷腦袋攤在桌面上,嘴裡哼哼道:“是呀,我小小年紀,哪裡能套路你。”
“所以就別花這些小心思了,要說什麼做什麼都直接點。”元東昇輕輕一哂,“你有疑惑你就開口,別人答不答那就是別人的事,嘴巴長在你身上,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給你資格了?年輕輕的,你就不能學點好。”
關鍵是你這個好的定義跟別人比起來有點獨樹一幟啊。
顧若河嘟了嘟嘴:“所以元嫣那傢伙一張口就能氣死個人,源頭還要追溯到你這裡來?”
這個舉一反三的聰明傢伙。
元東昇失笑:“我只是教她做人做事直接一點,這樣她會輕鬆。至於別人面對她輕不輕鬆,那不在我的關注範圍以內。”
細想想元嫣好像是過得比別人都輕鬆。畢竟想懟的人立刻就懟了想發的火秒秒鐘就發了,想不輕鬆都難……顧若河不甘不願地承認他這個話確實有點道理:“我下回儘量試試吧。”
但其實她現在就想試。
比如她迂迴了一整晚,不自量力的想要去套路某人,難道真的就只是想要得到一句我們關係很親近你夠資格質問我這樣的話?她其實內心真正想問的是……
你喜歡我嗎?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她卻哪怕再從想要問出口的那人那裡喝一噸的雞湯恐怕也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
很簡單又很困難。
從不久之前,一直到很久以後,大概她也只會連在自己的心裡也繼續遮遮掩掩這問題了。
遮掩是因爲很多很多的原因,但想要問這問題的自己的心意,她卻無疑是早已在心裡承認了的。
倒是後來送這人離開時,他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跟她道:“你說的也很有道理,以後我心裡想誇他們的時候,會盡量當面誇的。”
他驅車離開以後顧若河這才笑出聲來。
那天之後,顧若河再一次一頭扎回工作室,一時沒有功夫再去關注心中百結的柔腸,而元東昇大概也忙,兩人又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甚至也沒什麼聯絡。
但至少顧若河知道老男人目光其實始終是在關注着她。
元旭日也忙,跟着他手底下即將發片的歌手傅苡仁天天當空中飛人。好在顧若河這邊也沒什麼讓他操心的事,而那天晚上的表演以及最後她與李嘉言的同臺都順利登上熱點新聞,以往期會即便經常有大牌表演,但出於唐朝以及幕後大佬元總的授意並不會輕易傳出去,畢竟這裡說白了也就是給明星名流一個放鬆的環境。但這回幾重關口都有意放行,事情又與李歌王有關,第二天就有好幾家媒體發了稿子,當下吃瓜羣衆們就再次炸了。
一個什麼作品都還沒有的新人連連霸屏,這還有沒有點天理了!更何況這一次邀請來一起霸屏的對象竟然是歌王!歌壇江河日下歌手三餐不繼連堂堂連續好幾年的銷量榜冠軍也要來跟新人捆綁銷售賺外快了嗎!簡直豈有此理!
而一如顧若河所料,這新聞一出,李嘉言一些極端粉差點沒用唾沫星子把她淹死。
甚至連她找人代寫歌而後冠自己的名字這種傳言都跑出來了。
而顧若河……
顧若河壓根兒沒關注這些。
在她看來,一切跟表演、跟創作、跟本職工作相關的事全部都是她自己的事,她會做並且一定會盡全力做到最好,而公關、宣傳、資源、熱度這種事則是經紀公司以及經紀人負責的部分,她只需要配合做自己的那部分以及享受最後的成果就好了,不然公司與合作者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當然她也確確實實享受到了成果,雖說她一時半會兒沒空去感受,但心知肚明那是實實在在有了的。
有一個比較例外的是找人代寫歌而後冠名的這個傳聞是真的透過工作室傳進了她的耳朵裡。
因爲是合作小夥伴之一的葉天明親自將電腦屏幕湊到她跟前來的。
在此之前她又已經兩天沒碰過樂器和紙筆以外的東西了。
遲鈍的消化着網頁下面的評論,顧若河半晌眨了眨眼:“所以?”
一向不知體貼爲何物的小葉子總不可能是看她太辛苦了專程拿八卦來給她放鬆一下吧?
葉天明有些遲疑抿了抿嘴——這種遲疑也是很難出現在他身上的:“有個問題我很早就想問你了。”
顧若河看着他。
“我當然知道你是《光影》的創作人了,有誰不服就直接把這裡頭的廢紙都扔到他們臉上去打到他們服!只是……”葉天明臉上有明顯煩惱的色彩,糾結地看着她,“我就是想知道,你爲什麼要把詞曲創作人都填你自己的名字啊?之前你不是說歌詞是你朋友寫的,你朋友她……”
他說到這裡有點說不下去。
卓原和李燼也都同時放下了手裡的事。
因爲他們都知道她的朋友怎麼了。
顧若河臉上那點饒有興味的笑容也已經不知不覺消失了。
《光影》作曲:顧若河,編曲:顧若河,作詞:顧若河。
原來是這件事啊。
顧若河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這個詞曲原創最早是由元旭日說出口的,後來……後來她就再也沒有糾正過了。
但是原來那天聽她說這首歌來歷的人都還幫她記得。
葉天明這樣坦率的問出口,大概是相信她所以一點陰暗的揣測也沒有,就只是……疑惑而已。
所以她也沒法像往常那樣隨口說兩句話就敷衍過去。
手指無意識撫弄着琴鍵,奏出來的音斷斷續續的,但都聽得出是《光影》,顧若河忽然道:“最初就是興趣、就是喜歡而已,我們根本沒想過有一天這首歌能夠被很多人聽到,更沒想到會是放在《夜願》的大電影裡被人聽到。”
“喜歡的小說拍成電影,幻想自己成爲其中的一員,而自己寫的歌能夠被電影採用成爲主題歌,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會並列出現在歌的信息欄裡……這種事對於十六七歲的小女生而言,真的就只是白日幻想而已。”顧若河笑了笑,“我甚至到了現在還偶爾覺得恍惚,想着會不會一切都只是我臆想出來的,太神奇了不是嗎?”
是很神奇。
只是這個神奇裡運氣的成分只佔了百分之一,而努力的那部分卻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那麼多。
感謝那百分之一的運氣,而敬重那百分之九十九的艱辛。
卓原幾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格外溫和。
顧若河笑意就逐漸隱了下去:“可以的話我也想啊,當初的幻想如果能夠完全的實現……只是我總是有點害怕,害怕把兩個名字放在一起以後,有人好奇另外一個人是誰,然後好奇着好奇着就翻出了我一點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想到這個我就覺得很多事不如放在自己心裡就好了,作品欄裡只署一個人的名字,另一個人,她不會介意的。”
她講得這樣溫和,卓原幾人卻一瞬間就瞭然了她的隱憂。
她也許是在瞎操心,也許根本不會有人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填詞人感興趣,但同樣的她所說的那種情況誰也無法保證那一定不會發生。
已經逝去的朋友。
任何一丁點有可能將她捲入流言的可能性,她都不願意去嘗試。
葉天明十分內疚:“我不該問你的,我……”
“朋友之間有疑問的當然要面對面講清楚,不然放在心裡長豆芽嗎?”顧若河重又笑起來,溫然打斷他話,“是我要謝謝你們都相信我。”
三人都怔了怔才理清楚她這個“相信”的含義,當下對着她好一陣罵,倒是無形中將剛纔那點憂愁氣氛都衝散了。
又過了兩天,唐大老闆擺駕還朝。
……而後唯二的變化是工作室裡不眠不休的人又增加了一個,以及留守兒童們變得更加忙了==
將顧若河從夜以繼日蓬頭垢面中喚醒的是一通電話。
……當然不是她自己的電話。
工作室的幾個一水兒活得不知年月,樂隊經理凌修黑着臉走進來將自己手機遞到顧若河手裡,顧若河沒來得及問是誰,電話那頭熟悉的咆哮就帶着要讓手機原地爆炸的氣勢排山倒海而來:“你大爺的是不是忘了你今天要去拍《斬夜》的定妝照了!!!”
……
她!真!給!忘!了!
顧若河一瞬間覺得這還不如讓手機原地爆炸呢!
(這裡是據說明天上午會停電所以提前定個時的存稿箱,這次我不會再弄錯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