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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賽場發生變故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有一段時間了。米蘭星區方程式比賽宣佈暫時中斷,方程式組委會發布緊急電視公告。儘管方程式從名義上來說已經中斷,但在各大觀賽場,卻並沒有什麼人離開。
他們都仰頭看着直播已經變成新聞頻道的巨幕,似乎都在等待着,剛纔那般驚鴻一現那個牽動人們眼球青年的動靜,再度出現的一刻。
星區之上,星球報社的記者們,已經緊急朝着黃石公園據說爆發戰鬥的海灣方向趕去。從地面看上去,是一副沸騰的場面,各方前線記者都在自己的新聞車接送下朝新聞地點涌,有幾條道路被調查局特工臨時封鎖,堵住了的記者紛紛振臂抗議,也有人立即調轉新聞車,循着另外的路線趕過去……他們要知道那臺機甲衝出賽場之後,到底去了什麼地方,而重要的是……它做了些什麼
佇立在市中心從外部看來似乎是透明玻璃建造的地標寫字樓,這裡是米蘭星《星球ri報》總部。
此時此刻的媒體研究室之中,這家報紙最著名的兩個名記席德榮和騰格爾正在報社董事會的辦公桌前,參與一場對報社而言至關重要的方案決策。
此時報社裡擺放着兩份報道方案,一份是席德榮寫的標題——《星區方程式變故暴亂,一名疑是暴亂分子揚言威脅議長加納森安全》這份報頭的標題之下還有些小而醒目的註釋,“有消息稱此暴亂分子是星區議員林威的私生子。此番對議長的揚言威脅正是對前段時間“米蘭之鷹”行動的不滿。”
而還有另一份報道方案,就是騰格爾的——《方程式最終場比賽突發變故,青年宣言對米蘭星區議長執行發動公民逮捕權,指控其涉嫌多項犯罪活動
兩份報道,是兩個歷來競爭的名記,角逐的焦點。很明顯,前一份席德榮的報道,完全是走的從星區議會下來的官方聲明,議長加納森將此定義爲暴力恐怖行動。命令調查局特工和特jing部隊前往捉拿逮捕。這完全就是置方程式的變故於不顧。絕口不提任何有關林海爲何僞裝參加方程式,以及對議長加納森的那番指控。這份報道完全將林海釘死在發動恐怖暴力行動的恥辱架上。
而騰格爾的報道,則是完全根據現場真實的狀況進行信息反饋,甚至連林海對加納森的指控條款,都一一寫在了上面。
就是這兩份截然相反的報道,同樣也是星球最出名的兩位名記,讓米蘭星最有影響力的《星球ri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甚至不得不對峙到最高董事會之上。
而出乎意料的,董事會衆多董事,都支持席德榮的前一份報道。
這讓席德榮極爲得意,指着騰格爾冷哼道,“你這種寫,是什麼意思?一個伯爵私生子,跑出來僞裝身份參賽,這本就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剛剛在賽場殺死了他的對手席遠,就威脅議長生命安全這完全可以定義爲恐怖暴力事件,如果按照你的這種報道發出去,簡直就是在替犯罪者申辯就等着議會上面那些大人物來找我們麻煩一堆狗屎”
兩個人是米蘭星最出sè的記者,雖然供職最有影響力的報紙,但兩個人都充滿了競爭,從來就是死對頭。席德榮靠着他的人脈縱橫一方。而騰格爾則因爲他jing妙的報道奠定江湖地位。
如今面對席德榮的冷嘲熱諷,騰格爾毫不示弱,“你舔議會拉出來的狗屎,好歹吃相也別這麼難看。只提他殺死了席遠,不提席遠殺死了逃生座艙的韋恩戰隊哈曼德?可是有無數民衆眼睛是雪亮着的,這個龍騎士戰隊席遠,該死
而就是因爲高層議會定了調子,所以我們《星球ri報》怕涉責就連真話都不敢講了?當時發生了什麼,那個叫林海的青年爲什麼要對議長執行公民逮捕權?他有指控,爲什麼不能把他的指控報道給民衆們知曉,讓民衆們去評判?”
席德榮咬牙切齒,臉sèyin沉了下來,“騰格爾,你相信議長有罪嗎?你相信我們米蘭星區,因爲傑出貢獻而有“米蘭之鷹”稱號,獲得星球和平獎,星區躬耕獎,星區勤政獎的議長加納森大人,是一個組織匪徒,培養黑幫,暗中走私,cāo控這一切的,十惡不赦的罪犯嗎?”
正是知道席德榮這番話語裡的語氣有多麼森冷沉重,騰格爾才微微的沉默了一下,他再也不是當年初出道時抱定了要爲新聞普利策獎奮鬥終生的新聞系才子了,他現在有老婆孩子,他是個中年人了,很多時候都被社會磨圓了棱角,也明白席德榮話語裡那些更深層次可怕的提點和jing告。
所以他遲疑猶豫了一下,但隨後,他又擡起頭來,“我不相信議長大人會是個罪犯但無論我相不相信,最終的評判權力都不應該掌握在我們的手上。應該交給最終會浮現出的真相。”
“這是個腦子燒了的蠢貨,我無話可說,各位,投票”席德榮冷哼一聲,轉過身面對報紙偌大嚴正的董事會團隊,“爲各位和報紙的前途,投票
董事會傳來交頭接耳的荸荸,然後經由小範圍的討論之後,在席德榮高昂着頭宛如天鵝的表情下,董事會的一名執行董事整了整衣領,宣讀手中的電子決議表,他看着騰格爾,道,“很抱歉,騰格爾先生,我們決定《星球ri報》使用席德榮的報道。畢竟,那個人,的確是現在一個危險的人物。我們不能誤導民衆。”
“滾,騰格爾,用你的話回敬你民衆大多數是矇昧的,所以需要我們這樣的公共知識份子,給他們指明思考的方向和道路,如果我們讓他們這樣思考,他們才能思考,否則,他們就是一羣只知道吃草的綿羊”席德榮冷冷嘲諷。
“隨便”騰格爾對董事會鞠了一躬,然後轉身,走出了這個悉悉哄哄的會議廳。
關上的電子門,還有他關上的對房間裡西裝革履的“知識分子們”巨大的失望。
這樣的事情,不光是在《星球ri報》報社,此時此刻,在很多的地方,有關那個青年對議長的指控是否確有其事的爭論,正在發生。
沃倫和吉米自新南星事件之後,名氣更上一層樓。此刻正在米蘭星一艘豪華郵輪上舉行一場文化圈活動的沃倫和吉米偏偏恰好兩人都同時碰面聚集,只是兩人面對方程式直播,都互相對視,顯然陷入了震驚的呆滯之中。
按理說他們目前也算是能量很大的人物了……多少也算是在星球之上,曝出名號旁人會給三分薄面的傢伙。但此刻面對那個他們熟悉的,叫做林海的男子的作爲,他們感覺到了一種無能爲力感。
這個男子,曾經關係着他們兩人守口如瓶的,那些事後無數人想要從他們口中打聽新南星那段匪夷所思的奇異兇險旅途的秘密。因爲涉及到那個舉足輕重的女孩不能爲外人道的隱秘。所以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閉口不語,打定主意無論那位女孩未來會有什麼樣尊崇的身份,他們會把她年輕時候的過往,這個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裡。
但這個秘密中那個最爲隱晦青年的身姿,此刻就在他們面前,將他的身影,拔節於米蘭星區之上,有如那盞明亮刺目的恆星。
互相對視之後,沃倫看着對吉米,喃喃而語,“她知道,這一切嗎?”
這是個顯然沒有答案的詢問。
就如同現在直播已經被截斷了,有的只是緊急報道此場事件的新聞面前,很多人心底的巨大疑問,那個膽敢對議長髮起公民逮捕權的傢伙……
他,在哪裡?
他在哪裡?
這大概是在此刻議會大樓的辦公室裡,那些錘着桌子頓足的官員議員。以及在那些緊急召開的會議上,甩拋着電子資料扯着領結的相關責任人員,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女王將臨。米蘭星圈就發生這麼大的事件。
這是無論誰,想到可能會承擔的責任,都會背心扎滿冷汗的事故。
不知道這場事故之下,女王一怒,會有多少人遭殃,會有多少zhèngfu機構的官員下馬,會有方程式組委會多少人挪了位子。
在方程式賽場韋恩戰隊的作訓丨基地大樓中,河畔星林家這些每一個叔長長老的電話,都幾乎滿線。
林威在最後接通一個電話,怒斥“不論你我是什麼關係,我不可能給你提供林海的位置,也沒法和他有任何聯繫……我再說一遍,我此刻無法左右他任何行爲”之後,就將自己的手機徹底的關滅了機。
他耳邊終於被嘈雜的電話聲音暴動滋擾下,暫時安靜了下來。
他終於來得及透過窗戶看遠方。只是他整個人在溫熱陽光投下的光斑裡,一言不發。
他已經看到了窗戶外面,那些圍在大樓之外,防止他們有任何幫助林海異動的機甲和特工部隊。然後林威的臉瞬間變得無比寒氣懾人,“爲我準備好,我的座駕。”
他旁邊的夫人寧清,以及養女林薇,聽到這番話,都不約而同眼神一顫間朝他望來。
“伯爵……”
“父親……”
林威揮手打斷兩人眼神裡的懇求,以一種冷酷的淡然道,“林海在發瘋,我不可能陪他發瘋……”
“但如果加納森要把事情做到不可挽回的結果……我也可以發瘋。”
他擡起頭來,看向自己的夫人,“你嫁到我林家來,受了外面很多冷眼和苦,我明白,這之後,恐怕還要你更多的受苦了。”
然後他又看向林薇,“抱歉啊……原本是想要你嫁給那個傢伙的……不過你看到了,有個這麼個傢伙做丈夫,肯定是不省心,而且還隨時可能要守寡的所以,你以後請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有我的嚴令,這個家族,絕不能再有人於涉你的ziyou”
林薇搖頭。但已經說不出話來。
夫人寧清聲音微微顫抖着,道,“他對你是難以割捨的血脈,我自然知道……你不喜他的個xing,但卻難捨血脈的聯繫,我也理解……但你能不能爲了這個家好好想想,林海要去捅天,但他註定捅不破這天,他註定會隕落……正是如此,所以纔要我們好好保存下來,有朝一ri。能夠爲他報仇。河畔星林家的報復,從來不晚,只是時候未到”
“如果連你也死了,這個家族,就將再也撐不下去了啊……”
林海在哪裡?
沒有人知道。
但下一刻卻偏偏有人知道了。
比佛利島是米蘭星的星球富人區,
這裡是大陸架的入海口半島。
在這座島上,星羅棋佈着明星貴族富豪們的私人莊園,草坪,古堡。
此刻的一座臨海的豪華宅邸,私人人造沙灘之上,那位星球著名《花花公子》雜誌老總的兒子,正摟着身邊的兩位名模,享受着陽光海灘和給赤luo的美人塗抹防曬霜的前戲。
然後就在那個披着白sè浴袍,頭髮棕卷的闊少貪婪將腦袋埋首於一位名模胸前峰巒中的時候,卻突然感受到了女孩身體的顫抖。
他有些惱怒,明明自己還沒對她播承恩澤,怎麼現在這些女人來得特別做作不自然。
然後他擡頭,就看到了兩個女孩眼睛目視前方,目光呆滯而凝。
循目望去。他的表情瞬間和旁邊女孩一樣,成爲了此刻海邊發呆的三條比目魚。
巨大而青sè的機甲,從海中走出來,像是某種未知的海洋生物,湛藍的海水從機甲的頭部朝下排濺。纏繞着無數海藻和貝類甚至還頂了朵驕傲水母的機甲,如同海洋巨人,走出來在他們面前,然後路過。
路過這三個椅子上人的時候,大概還覺得打擾了別人不好意思,所以朝他們打了個抱歉的手勢。
然後在地上咚咚咚留下巨大的腳印,嘩嘩的穿過別人的私家園林,消失在林影之中。
椅子上的一男兩女,還在發呆。
然後這個比佛利島片區,就這麼來了個不速之客,一路前行。
目標,是那片在陽光下摩天大樓如朝天林立的鋒刀槍林般的城市。
是那片最終決戰之地。
“您的動力儲備,還剩餘百分五十四。請酌情分配。”
看着座艙裡
的機甲信息反饋。
林海發現一個重大的問題。就算和席遠的交手,以及黃石海灣一番突圍之戰,他付出了一些代價。但是也不至於,剛鐸拉的動力衰減如此劇烈。
唯一的解釋,就是出場子的時候本就匆忙,所以剛鐸拉機甲並沒有充分加註了足夠的能量。
這真是坑爹啊。
林海有種想跳出去衝江植狠罵一場的衝動。
你好歹送機甲來的時候,能不能檢查一下多幫忙加註滿能量?
怎麼能如此不靠譜。
雖然心中這麼罵着,但林海其實清楚江植其實很靠譜。在自己最危難的關頭送來機甲,幫助他渡過難關。這種及時雨和奇蹟引領者,着實沒有第二人能夠擔任。
但奇蹟之所以是奇蹟,就是這種事物,絕不可能重複而多次的出現。而林海,似乎好運也將到了盡頭。
他不敢這麼去想,因爲只要輕易一想,人就很容易絕望。
而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堅守和希望。
林有異動,身邊的那些豪宅莊園林影掩映間,有巨大的甲影在閃動。
林海皺了皺眉。
他之所以選擇比佛利島行進,正是因爲這片島嶼大部分都是貴族們的私人屬地。根據大憲章,私人屬地有不受zhèngfu監控的權利。
他從這裡行進,正好可以逃過那些鋪天蓋地特工們的搜索。而如果加納森要獲得臨時監控權,也要走議會上的程序。只是議會上的那些議員們,很多都無比在乎自己私人領地的隱私,所以這樣的臨時監控權,大概也不可能被加納森以及他的特工部隊們握在手裡。
所以這片區域反倒是極爲安全。
只是,這裡又怎麼會有機甲跟追而來?
身後破風聲起。剛鐸拉機甲腿在地上突然一陷,然後機甲高高躍起,正好避開下方交錯而過的兩臺襲擊機甲。
“馬裡安伯爵納斯達克爵士?”
襲擊的機甲一臺身披紅紋,一臺頭頂預jing盤狀天線。乍一看上去像是戴了頂圓帽的牛仔。
赫然是“血腥伯爵”馬裡安的座駕和“人妖”納斯達克的座駕。
兩人顯然沒想到林海能避開他們二人的夾擊。
兩人不信邪的雙雙一頓倒退折返,機甲手一左一右就要朝剛鐸拉肩膀抓來桎梏。
剛鐸拉左臂曲肘架開馬裡安,右肩一矮以肩背在“牛仔騎士”手爪上猛一撞。
將兩人兩甲雙雙格開。
兩人愣愣的立在原地。架開馬裡安的一抓並不巧妙,巧妙的是林海居然能cāo控機甲完成以肩背撞擊納斯達克機甲手,還讓他來不及合攏機甲手抓住自己。這就顯示出了林海cāo控技術在他們之上的高明。
兩人可都是七級機師啊。
馬裡安終於明白到原來方程式的傳聞不虛。有傳聞說黑馬“諾丁山勳爵”威爾機甲cāo控同級無敵。
如今被評定爲七級機師的“威爾”身份暴露,他也就是林海。
林海的身手,竟然果然是七級機師裡頂尖的存在。
“爲什麼?”林海不知道兩人爲什麼要向自己動手,所以他有些微慍的質問。
但他仍然不停,cāo控剛鐸拉向前突破,剛鐸拉所剩動力不多,他需要將所有的力量發揮在向那個議長進軍的路上,而不是眼前這些無謂爭鬥。
就在前方,出現一座在寬闊草坪盡頭處的古堡。
這座古堡。叫做天鵝堡。
天鵝老侯爵樓家成,此刻就站在那邊的草坪之上。他的身後,是天鵝堡的侯爵家族很多人們,只是遠遠的站在那頭,看着這方。
樓家成的身旁,成扇形唰唰唰的陣列着八臺機甲。
天鵝八爵士。
天鵝八爵士四周,還有趕到的同袍貴族們的機甲,有貴族巴吉的機甲,有“暗夜之狐”瓊斯的機甲,有唐泰斯的機甲,“獨行俠”安迪的機甲。他們都羣聚於此。
剛鐸拉一人一甲,面對這些全神戒備的貴族武裝機甲,佇立。
天鵝老侯爵樓家成站立原地,手握着柺杖,駐立於面前。他只是一個老人,一隻柺杖,竟然就站出了不亞於身旁八臺機甲的氣勢和魄力。米蘭星的老牌貴族勢力,委實有些駭人。
樓家成看着停下來的林海,似乎有些滿意他的識時務。
然後揚聲開口,“林海,你要通過這裡,就先要問問我們答不答應有句古話叫做回頭即是彼岸。”
他的聲音,有如當頭棒喝般傳來,“回頭”
“不要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丟下機甲,走出來。在我們這裡,加納森他們還不敢做些什麼。做我天鵝古堡的客人,無人可以動得了你。否則,就做敵人。踩着我們天鵝家八爵士的屍體過去。去走你註定灰飛煙滅的歪道”
伴隨着他的話,天鵝八爵士機甲,朝前一步。
“喝啊”像是一度鐵牆。擋死在林海一人一甲的去路。
天鵝八爵士,各路遊俠貴族當家機甲坐鎮。
在林海的前面,似乎的確沒有路。
他彷彿還沒有走向加納森,就已經面臨他幾乎不可逾越的大山。這些米蘭星的貴族力量。
林海沉默片刻,然後剛鐸拉擡起手,指向那座遠方的古堡,道,“我做天鵝家族的客人,然後龜縮在那座城堡裡,等待着寬恕?”
“我們理解你的指控……但是,不能用這種愚蠢的方式。”樓家成冷冷道,“這隻會讓你自尋死路,加速自我毀滅。我可以承諾。你丟下機甲,進入我們天鵝古堡,成爲客人,我天鵝家族,將爲你訴訟指控鋪路。你既然指控加納森議長,那就應該堂堂正正用證據和司法程序逮捕他,這樣才能服衆,這樣才能使民衆信服,才能掃清你涉嫌發動暴力戰爭的嫌疑。”
“殊不知,你如此冒失前往,正是他們最求之不得的。當殺了你之後,你的一切指控,都將是一個笑話。所以要懂得保存自己。年輕人。你還年輕,你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你說的不錯。的確是最妥善的做法。”
剛鐸拉里,林海的聲音,傳來。
衆人鬆了一口氣。就連一直保持着氣勢的天鵝八爵士機甲,都在此刻似乎鬆懈了一下。
“但是。”
林海的聲音,讓所有人心臟猛得一提的響起,“我不能這麼做。”
“爲什麼?”這次傳來的是周圍衆人的聲音。那是馬裡安,納斯達克等人的聲音。他們不相信,這個林海怎麼如此執拗?
“因爲很簡單,”林海道,“我沒有完全可以指控加納森的證據。”
是的,儘管林海知道一切始作俑者就是加納森,但他沒有證據,白sè幽靈艦隊根本無法抓到證人,他們林字營也不是這支艦隊的對手,所以只能智取,不過此刻的星空中,白sè幽靈艦隊是否已經中計伏誅?大衛在這場戰爭中超能力範圍的使用了他的計算駭客能力。在控制那場直播最後,大衛陷入了冷卻沉寂期,證明了再如何偉大的人工智能。也是和最普通的生命一樣,在疲累過後,需要休息。大衛和他失去了聯繫。也和林字營大概失去了聯繫。
而他林海即便知道加納森,巴拿馬等人的聯合勢力,知道他們曾經是走私集團,前身迫害過吳遠征,知道他們就是柯恩工人黨的幕後扶持者,一直以來,利用柯恩工人黨爲他們的政治造勢宣傳,甚至他根本也無法指控加納森走私菸草,因爲唯一的證據,被他私吞着。說到底,他目前根本就沒有證據。
聽到林海沒有任何證據指控,衆人簡直已經人仰馬翻,無數聲音震響,“你到底在鬧哪樣?既然沒有證據,你這公民逮捕權又有何用,就算你抓捕到他,又能如何?”
這些無數的詫異恍惚震驚刺向剛鐸拉機甲,林海沉默片刻,眯了眯眼道,“正是因爲我沒有證據,所以我纔要先逮捕他。這之後,證據纔可以慢慢尋找……如果我現在坐下來口頭指控他,然後再對簿公堂,足夠讓他有充分的時間,湮滅他所有的一切過往的痕跡。”
“所以,抱歉……我沒有選擇。”
鬧哪樣啊……鬧哪樣啊……
衆人只覺得腦袋炸痛。樓家成更是氣得鬍鬚直揚。
“我理解你的執着,但很不幸,這只是一個悲劇。一個被我們已經看到的,只能以悲哀,退場的悲劇。”樓家成凝了一下,然後道,“你不可能成功,你會死。所以,看來我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你做這件事情了。”
“無論怎麼你們都要阻止我?”
“不錯,”樓家成擡頭,“除非,你踩着我們的屍體過去。”
說完這番話,樓家成再不多說,閉目養神,四周的機甲,已經準備一擁而
而就在此時,剛鐸拉的機艙,傳來打開的聲音。
人們有些訝異的盯着林海,難道他扭轉了腦筋,接受了他們的建議和苦心,放棄了他近乎於癡傻的公民逮捕權計劃?
但隨即,他們的眼珠,募然瞪大
“什麼?”
林海站出在機艙外,只是他手中有一把手槍。世界著名的“勃朗寧”手槍,這隻手槍,抵着他的太陽穴。他的手,堅定的摳着扳機。眼神裡的堅定,充分讓樓家成以及所有人,都感受到他下一刻會毫不猶豫扣下扳機的決心。
“你到底在做什麼”樓家成這個老侯爵終於震怒了。
林海此時鄭而重之的,朝他們鞠了一躬。
他從垃圾星離開來到這裡之前,就被母親教育,鞠躬是一種表達內心禮節最鄭重的方式。
他此前,只行過一次鞠躬。
那是面對星區調查局對家族的迫害,甚至這種迫害有瞄準他之勢,整個清遠學院那些曾經針對他的教授們,卻爲了避免他受到政治迫害,將他保護在學院的時候。那時候,林海對他們鞠了一躬。
而現在,他對這些可敬正義感未曾泯滅的貴族們,又鞠了一躬。
他這樣的男子,外表玩世不恭冷漠,但其實骨子裡,還是挺傳統的呢。
然後他擡起頭來,面對衆人微微一笑,“也許你們研究瞭解我的人生,知道我其實一路來到米蘭星區,並不容易,甚至這對我的身份而言,還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過程。所以這個過程來之不易,我很珍惜。珍惜的不光是我走過的路途,還有在我人生裡出現過的人們。我知道口口聲聲逮捕議長的難度,幾百年前有人闖議會大樓執行逮捕,結果那個人死了。我又怎麼可能不死?似乎人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但我沒有選擇。”
他的聲音在這樣清和的天氣中響起。但這麼多臺機甲在場,機甲和機甲裡的那些經歷閱歷豐富的貴族,此刻卻鴉雀無聲。
“我的人生,不像許多人猜測的那樣,其實我沒有什麼野心……只有一點,當初母親說人要活着,就要活得心安理得。人們總是會以各種大旗的名義,來爲自己的行爲尋找支撐的信念和決心。就像是曾經有人說過,以星空下道德或是正義的名義,去做一些事情。因爲正義和道德,是最能激起人們內心正能量的事物,最能讓人堅持下去。”
槍口抵着自己的太陽穴,林海清朗的面容卻微微一笑,“但我今天並不是用這樣的大旗。我不爲了正義和道德。母親說人要活得心安理得。如果我今天不做,我很難心安。我身邊的人,我的導師,我的朋友,我的親人,他們會被一個個報復。我不能心安,也無法理得。”
“爲了星空下讓我能夠心安理得,所以這件事,我必須去做。也非做不可
“如果我不能做這件事,我還不如殺死自己。因爲就算這之後我能活下去,也不過是苟延饞喘。活着,卻不知道爲何而活着這樣的人太多了,不缺我一個。”
這是個怎樣的青年啊。
隱藏在他玩世不恭外貌下的,是他的剛硬,他的不屈,他的堅強,他的挺拔。
樓家成睜開了眼睛,眼神裡只有一種他曾以爲消失了很久的,或許再也不可能出現的,某種光芒。
周圍的馬裡安伯爵,納斯達克,巴吉,瓊斯等人,看着這個頎長而孑然的青年。他的於淨,是自內而外的,他身上微微綻放着某種黑暗中誕生的傳奇的輝光,這或許就是爲什麼連那位殿下,也對他傾許的原因之所在。
不爲正義和道德。只爲能讓我在星空下心安理得的活着。
極長卻又極短的沉默之後,樓家成的聲音,艱難傳來,“讓開路。讓他走……”
衆機甲,衆貴族停頓了一下,然後終於,裂開前路。
樓家成釋然的朝他一笑,“孩子,說得好,去做。無論結果如何。與其苟延殘喘的活着,不如心安理得的死去。我理解你,正如我理解你的驕傲和清高。那是這個世界,都不會明白的,屬於你的徽章。去取得他。”
“就算世界遺棄你,也總會有人,爲你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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