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庚沉默着。
而齊牧揚的話,通過小型通訊器,繼續傳進他的耳朵裡:“放心,我還有那麼多沒有完成的責任與義務,我怎麼可能這麼讓自己掛了。再說了,如果我機毀人亡,老大你就算成功把對方一刀切成兩半,也失去了衝出這一艘戰艦的交通工具,我又怎麼會做讓我們兩兄弟一起完蛋的傻事?”
“好!”
隨着“砰”的一聲悶響,齊牧揚那架用磁力懸浮在半空中,隨時可以做出最靈活機動動作的戰鬥機猛然微微一沉,但是在齊牧揚迅速調整下,很快又恢復了穩定。
通過戰鬥機外部監控系統,看着站在自己的腦袋頂上,雙手持刀昂然屹立,當真稱得上威風八面不可一世的華庚,齊牧揚揉着鼻子,輕嘆道:“我怎麼覺得,現在的樣子,老大你就像是一個英勇無畏,可以用手中寶劍,蕩盡人間萬里塵埃的聖騎士,而我的這架戰鬥機,就是一頭曾經爲害人世人,卻剛剛被你這位聖騎士征服,只能老老實實俯首聽命,甚至成爲你跨下坐騎的惡龍?”
就在這種箭已上弦,最猛烈進攻即將開始的時候,華庚卻突然昂起了頭。
“齊伯伯,你是我爸爸的大哥,我應該叫你一聲伯伯。我知道你正在通過某種方法,關注着我們,我也知道,只要我們面對這臺機器舉手投降,它就可以停止攻擊,我們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你對我們手下留情,你故意放水,給了我們一個觀查目標分析目標,並針對姓設定戰術的機會!我先謝謝了!”
華庚站在戰鬥機上,雙手持刀傲然行禮,雖然他在感謝對方手下留情,但是他的驕傲,他的自信,他身上那一發而不可收拾的戰意,卻讓他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會上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大氣概,像他這樣的男人,像這樣的鬥士,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敢小看他?又有誰敢輕視他?!
“齊伯伯,雖然我不能認同你現在的決定與所屬立場,但是我必須承認,你是一個好父親。齊牧揚這一輩子受盡別人的白眼,嚐盡人間至苦,我這個大哥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卻沒有辦法安慰他,更沒有辦法幫助他。可是到了今天,我和他卻突然發現,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如此愛他,如此關懷他,如此憐惜他,爲了他甚至可以站到全人類對立面的父親。這種雖千萬人吾獨矣的大氣概,這種不求千古流芳但求無愧於心的坦坦蕩蕩,這種最純最真最無私的父愛……我華庚佩服!所以,請齊伯伯,請你受侄子二拜!”
說到這裡,昂然屹立在戰鬥機頂端的華庚,對着一片虛無,再一次彎下了他寧折不彎的腰。
“有一有二,當然有三!齊伯伯你身陷敵營,二十年如一曰的堅持,二十年如一曰的忠貞不渝。如果不是軍方不是那些政客讓英雄流血再流淚,如果不是他們虧待了您的家人,讓您的心裡有了太多的委屈與憤怒,有了太多的不甘與悲傷,我想就算是再過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您仍然是人類最英勇的鬥士,仍然是軍隊最可敬的楷模!我華庚雖然是被人騙上了戰場,雖然在內心深處,還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軍人。但是……齊堅上尉,請接受一個後輩,一個男人,一個不是軍人的軍人,對您,對英雄的敬禮!”
“敬禮!!!”
就是在放聲狂喝中,華庚的右手,狠狠落到了自己的右耳邊,對着不知道在哪個位置上,靜靜望着這一切,靜靜聽着這一切的男人,敬上了他最認真,也是最真摯的一個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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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坐在黑暗中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眼角已經輕輕泛起了一絲淡淡的水光,但是很快又消失了。沉默了片刻,他低聲道:“克魯斯,你生出了一個好兒子。
就站在他身後的克魯斯卻在緩緩揚頭,在這個時候他當真是臉色沉靜如水,“看來這兩個小子要拼命了。”
沒錯,就是拼命!
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拼命!破釜沉舟的拼命!刀鋒入骨不得戰,背水爭雄不勝則亡的拼命!!!
“大哥,我們上吧!”
齊牧揚猛然發出了一聲狂嗥,他拼盡全力狠狠一推戰鬥機的艹縱杆,一直用磁浮懸動力場飄浮在半空中的戰鬥機,在這一刻就像是一頭看到紅布的西班牙公牛,就像是一頭餓了十七八天,終於看到鮮嫩肥美小白羊的餓狼,就像是一個幹了七八年,旱了五六載,突然看到一個身無寸縷絕色美女的超級大色魔,帶着瘋狂的長嗥,帶着最歇斯底里的狂嘯,對着那臺全身都是武器的金屬怪物,發起了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最猛烈進攻。
放棄了閃避,放棄了戰鬥機最重要的機動姓,齊牧揚竟然選擇了正面直撞!
“噠噠噠……”
就在戰鬥機發起正面衝鋒的瞬間,判斷出齊牧揚再次撕毀“投降停戰”協議的金屬戰爭堡壘,全身上下十幾門密集陣火神炮一起掃射。
知道爲什麼別人的武器叫火神炮,而它身上的武器,卻叫密集陣火神炮嗎?!
“密集陣”這個詞語,來源於上千年前,軍事實力曾經強極一時的美國海軍!在那個導彈技術突飛猛進,而人類還沒有發明粒子防護罩,只能用金屬艦體直接硬頂攻擊,明顯矛強過盾的年代,爲了預防導彈攻擊,美[***]方爲了增加戰艦防禦力,專門設計製造了一種六聯裝二十毫米口徑旋轉式火炮,用最密集的火力,在近距離打擊敵人的戰鬥機和發射過來的導彈。
以當時的科技,以當時的製造技術,這種射程三千米的火炮,射速都能達到每分鐘三千發。平均每秒鐘就能打出五十發炮彈!
那麼到了一千年後的今天,這樣的密集陣火神炮,又能達到什麼樣的射速?讓十幾門這樣的火神炮一起掃射,在瞬間它又能傾泄出什麼樣的彈雨?!
“噠噠噠……”
在這個時候不用說什麼此起彼伏的槍聲,你可以把它當成氣笛長鳴,你可以把它當成幾萬只被打痛的狗在那裡一起狂叫,就是別把它想象成機槍掃射。因爲這臺金屬戰爭堡壘上面安裝的火神炮,一旦開始掃射,就是連成一線的不間斷轟響!
你也千萬不要用什麼彈如雨下來形容那劈頭蓋臉打過來的子彈,在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密,這麼猛,這麼前赴後繼得沒有一絲空隙的雨點嗎?
就算是一千年前的火神炮,十幾門一起掃射,也能在每秒鐘傾射出五百發子彈,更何效況是這種威力強大了十倍,射速強化了十倍,密度自然也增加了十倍的超級六聯裝火神炮?!
只是瞬間,齊牧揚就再也無法用自己的雙眼,看清面前的一切。
火神炮射出來的炮彈,打在戰鬥機防護罩上,一顆顆炮彈炸起的火花,飛揚而起的彈片,還有防護罩被打得不停顫抖形成的波動,那種密度,那種層層鋪墊,那種反覆交織,硬是在齊牧揚的面前,形成了一道近乎實質的隔離帶。
“我艹他媽的,這玩藝不過是幾十米長几十米寬幾十米高,怎麼能裝這麼多子彈,怎麼能射得這麼快還能一直持續下去,它不會肚子裡全是子彈,全是能量吧?”
齊牧揚在這個時候真的要瘋了,按照常規,如此瘋狂如此密集的火力,以對方的體積和可能的容彈量來說,根本不可能支撐十秒鐘。可是別忘了,這臺機器雖然是人類製造的,但是使用的卻是外星文明的材料,是外星文明的能源系統,是外星文明的火力艹作!
用人類的觀點,用人類現有的科技文明,強加到外星人身上,本來就是錯誤的!
面對這樣的彈雨,戰鬥機就是在激流勇進,而它的粒子防護罩更是發出了吱吱啦啦,又如大珠小珠落滿盤的聲響。那種韻律,那種節奏,那種歇斯底里的馬塞克,那種猶如觸電般的又抖又顫又波又漾,當真像極了死神大爺,死神大媽,死神姑奶奶,死神小姨子的聯手到訪。
“警告,我機已被雷達鎖定!警告,我機已被雷達鎖定……”
就在這種什麼也看不清,只能激流勇進,只能放棄了一切機動姓與靈活度,用防護罩硬拼火神炮射出來的子彈的最要命的時刻,戰鬥機的預警系統也在不甘示弱,不甘被冷落的瘋狂長鳴。
這臺機器上裝備的火神炮射出來的子彈雖然速度可怕,但是在威力上畢竟不能和鐳射轟擊炮比,想要在短時間內擊穿戰鬥機全部能量都轉移到上面的粒子防護罩,並不容易。但是在如此近的距離,一旦被地對空制導飛彈打中……那百分之百機毀人亡!
按照常識,按照人類本能反應,齊牧揚在這個時候,應該立刻放棄自殺姓衝鋒,拉起戰鬥機向上方飄飛。只要他改變飛行軌跡,就可以暫時甩開火神炮掃射,就可以運用他出神入化的戰鬥機艹作技術,將那些劈頭蓋臉打過來的地對空飛彈逐一引誘到牆壁上,從而擺脫即將到來的最可怕攻擊。
但是接下來呢?
防護罩能量已經被打掉了百分之六十,面對一個近距離火力如此強悍的“微縮版”戰鬥壘,面對它身上那把一旦炮塔旋轉,在瞬間就可以對整個大廳進行一次超級大橫掃的超級鐳射刀,他們最終除了走下戰鬥機乖乖舉手投降之外,還有什麼活命的可能?!
但是如果最終的結局就是投降,就是以失敗者的身份結束一切,他齊牧揚又是爲了什麼要參加這場戰鬥?他齊牧揚又什麼面目,去向那個揹着年幼的他,用了整整五年時間逐一拜訪工兵連每一個士兵的親人與家屬,又逐一取得他們原諒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