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漫天煙火下, 這樣極致的浪漫,連傅時潯這樣冷淡的人,都被麻木到,站在原地, 任由阮昭吻了上來。
在她親完之後, 他還在站在原地, 怔怔的看着她。
他那雙黑眸裡的煙火還在繼續, 甚至越燒越烈, 一直到燒到他的心口處。
阮昭笑盈盈的望着他, 但是心臟砰砰砰直跳。
這還是她第一次親人呢。
單身了二十六年, 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的脣也可以這樣軟, 一點兒都不冷, 溫溫熱熱,哪怕只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依舊讓人面紅心跳。
煙火的紅光映在她臉上, 掩蓋了她遽然升溫的臉頰。
終於這場漫長的煙火, 在最後一枚煙花綻放後,整個天空重新迴歸靜謐。周圍重新迴歸一片漆黑, 遙遠處村莊裡的人們,都還沒從這場盛大煙火中脫離。
阮昭想了下,正要開口,突然她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拉了過去。
傅時潯伸手將她抱在懷中。
“謝謝。”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這樣的他, 是阮昭從未見過的。
彷彿一個原本閉的緊緊的蚌,終於在無懈的努力後, 輕輕的溫柔的,露出了心底的那一絲從沒給別人看過的溫柔。
傅時潯鬆開她後, 阮昭還沉浸在這個擁抱中,當然在片刻後,她還是鎮定問出口:“傅時潯,你知道嗎?以前我從來不敢想到,自己會爲一個人做到這種程度,可是一旦想到那個是你,好像怎麼做都不爲過。”
她直勾勾望着他。
漆黑的夜晚,只有頭頂那輪弦月散發着清冷銀輝,溫柔落在彼此的身上,淡淡勾勒出他們的輪廓。
比月色更清冷的,是她的聲音。
主動追人,她從來沒覺得有什麼卑微的。
反而她始終坦蕩而驕傲,分明就在告訴眼前的人,我就是最好的。
就像那天在餐廳裡,傅時潯聽她說,她之所以成爲顧一順的學生,是因爲她的天賦就是最好的。
“阮昭,”傅時潯喊了聲她的名字。
阮昭安靜看向他。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並不是你眼中那樣的人。我也只是個庸人罷了,並不偉大,做着一份我喜歡卻沒辦法給身邊人帶來安全感的工作。在身邊的人需要我的時候,我可能正在不停的出差,沒有辦法長時間的陪伴,不是一天一個月,而是一年兩年,甚至是大半輩子。”
兩人彼此看着對方,似乎難得的敞開心扉,傅時潯同樣也是,他很少會對人說這樣的話,從來他拒絕別人,都不會給出什麼理由。
從源頭就掐斷一切可能性,連一絲曖昧都生不出。
但阮昭卻不一樣,哪怕他再冷漠,她都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也正是因爲各種原因,他對阮昭有了一次又一次的退讓。
這種退讓,不僅阮昭看見了,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他的情緒開始被她所牽動,她開心時,他會淺笑。
她生氣難過時,他會不自覺的看向她,甚至主動安慰。
他對她,早在不知何時,就已經有了感覺。
現在這樣的感覺,在心頭張揚舞爪的生長着,牢牢着佔據着他的心臟。
如藤蔓般,再也無法剔除。
阮昭聽着這話,忍不住笑了,她望着傅時潯,反問說:“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我在你的身邊,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傅時潯,如果你不清楚,那麼我就正式說的清楚。”
“請你認真考慮考慮,我對你的追求。”
‘砰’,明明四下早已經寂靜,煙火也不再盛放,可是他腦海中卻像在盛放着另外一場煙花,這聲音在他腦海中震耳欲聾。
阮昭說完自己想說的,便利落的轉身。
她沒打算讓傅時潯現在就給自己一個回答,反正讓他慢慢考慮。
過猶不及,今晚她已經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
就在她轉身往前走了兩步,身後寂靜的曠野裡,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嗯。”
阮昭腳步驟然停下,站在原地,等她轉過頭。
傅時潯走了過來,在走到她身邊時,淡聲說:“回去吧。”
不是。
阮昭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聲音裡壓不住的笑意:“你剛纔說的是什麼?”
“回去。”
見這男人居然玩偷龍轉鳳這一套,阮昭可不慣着他,她擋在他的身前,直勾勾盯着他說:“你說‘嗯’,是什麼意思?”
——請你認真考慮考慮,我對你的追求。
——嗯。
所以,他只是對她這句話的回答,還是對她所說的追求的回答。
傅時潯扭頭看着她,低聲說:“你不是讓我好好考慮?”
“僅僅是考慮嗎?”
突然間,阮昭不想放他離開了。
她想要貪心的得到更多。
“所以你到底在擔心什麼?”阮昭想起他剛纔說的工作問題,她突然試探性的問道:“難道你是擔心沒我賺的多,自尊心受打擊?”
高校教授的名頭確實是響亮,況且還是三十歲的正教授。
但再響亮,都抵不上現實的骨幹。
教授一年的工資撐死也就三十來萬,要是那種金融或者理工科專業的還好,有個什麼國家科研經費。但考古系多窮啊,他們組個考古隊出來,都得四處化緣。
阮昭一想到他要爲了錢,跟別人低頭,就覺得心疼。
其實男人有自尊心,她挺能理解的。
於是她誠懇道:“你放心,我們真的在一起的話,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不要低估你輕易低估你的美貌,它價值千金。”
傅時潯:“……”
*
他們回到小院時,院子裡的人居然還沒散去,大家被這樣一場煙花吸引出來,久久都無法平靜。
特別是天際,那個用煙花打出來的巨大的‘X’。
別人不知道,但是這個院子裡的所有人都可太明白了。
兩人回來的時候,大家紛紛看向他們,反而是阮昭微打了個哈欠,淡然問道:“你們怎麼還沒睡?不困嗎?”
您搞這麼大陣仗,誰睡得着啊。
但誰也沒敢真的說出來。
阮昭見雲霓也在,招招手:“我們先上去休息了,大家也早點回房間吧。”
太淡定了。
等阮昭上樓,雲霓再也忍不住,小嘴開始叭叭:“昭姐姐,這個煙花是不是你放的?太漂亮了,而且我還看見有一個叉的字母。”
“你洗澡了嗎?”阮昭轉頭問她。
雲霓一怔:“沒有。”
阮昭催促她:“那你先去洗澡,要不然待會得排隊洗澡,要等很久。”
在雲霓被她打發走了之後,阮昭拿出手機,給顧筱寧打了個電話。
“回去了嗎?”她問道。
顧筱寧這會兒正在車上拍蚊子,啪的一巴掌,她沒顧上看拍沒拍到,着急問道:“怎麼樣,怎麼樣,你的傅教授有沒有感動到。”
她頓了下,聲音八卦兮兮的問:“接吻了嗎?”
阮昭完全沒說話,顧筱寧雞叫一聲:“難道是舌吻?”
見她越說越誇張,阮昭終於淡淡說:“不至於。”
哦,不至於啊。
顧筱寧剛安靜一秒,下一刻又猛然喊道:“你們真的接吻了?”
接吻?
阮昭覺得還不至於用這個詞,頂多就是親一下吧。
但她確實挺意猶未盡的。
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渴望親密接觸的人,要不然她也不至於單身到現在,以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傅時潯這樣給她帶來如此強烈渴望的人。
忍不住想要撩撥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更是忍不住想要跟他更親密的接觸。
“你回去了嗎?”阮昭問道。
顧筱寧搖頭:“還沒呢,而且師傅正在處理後續,雖然我們選的是一個空地,但這邊還是挺多植被的。”
農村對煙花的管理不像城市裡那樣嚴苛,所以他們放煙花沒有什麼禁制。
但是放完之後,還是要嚴格監控一下。
顧筱寧嘆氣:“我的昭,你知道剛纔就那麼幾分鐘,你燒了多少錢嗎?”
特別是那個定製的‘X’煙花,這種煙花這不僅要專門定製,就連釋放都要專門的煙花師傅來放。
這麼幾分鐘,十幾萬沒了。
“能在傅教授心底留下一輩子的記憶,難道不值得嗎?”
顧筱寧都要服了。
是徹底的服了。
之前她聽阮昭說追人,她還在想這姑娘長這麼大,戀愛都沒談過一次,追人談何容易。結果她發現,有些人大概天生就是點了戀愛技能。
就看她想不想用。
阮昭輕聲說:“謝謝你,筱寧。”
顧筱寧:“等你和傅教授結婚的時候,記得給我包最大的紅包。”
不對。
顧筱寧說:“我要當你們小孩的乾媽,你想好孩子叫什麼名字了嗎?”
“還沒,我今晚睡覺的時候,想想吧。”
這次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對她們彼此而言,對方都是自己最值得依靠的人,毫不猶豫的爲對方任何決定搖旗吶喊。不管是誰都有撐不住的時候,但對方一定會在那一刻,及時的給她後背,讓她撐住。
這次放煙花的主意,阮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顧筱寧。
也只有顧筱寧。
果然,她把一切都執行的那麼完美。
“真不愧是我們顧策劃,我相信你未來,一定會成爲中國最好的製片人。”
阮昭難得彩虹屁給顧筱寧。
顧筱寧得意一笑,“行了,你要再這樣,我真要衝過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人挾持你,讓你說這種話。”
阮昭輕笑了下,又說了兩句,這才掛了電話。
*
這場煙花留在每個人心底很久,但時間扔在繼續。
隨着鳴鹿山不斷爆發着大雨,傳統的雨季再次降臨,雖然有考古大棚存在,但還是給考古隊的工作,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大家每天早出晚歸,疲倦不堪。
倒是每天結束工作回去時,他們總能在小院的大鐵門上,看見掛着東西。
有時候是黃瓜,有時候是西紅柿。
偶爾還會有新鮮的葡萄。
所有人都猜到是誰放在這裡的,所以大家每次看到,都會很感動的放在房間裡。
這天,阮昭因爲有些發燒,就被傅時潯強制留在家裡休息。
早上的時候,她站在窗邊就看見一個瘦小的人影,在大門出現,她手裡提着一塑料袋的東西,站在門口,似乎準備掛上去。
阮昭看見這一幕,立即跑了下去。
等她打開鐵門,就看見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小姑娘:“曲婷。”
小姑娘轉頭,看見她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道:“昭姐姐,你怎麼在家裡。”
曲婷對考古隊的工作時間瞭解的很清楚,知道他們白天都不會在院子裡,所以每次她送東西過來,都是趁着白天。
阮昭走到她面前:“今天我休息,你呢,要去幹嘛?”
“我要去挖野菜,最近農家樂的老闆在收野菜,很多城裡人都很喜歡吃,所以我也想多挖點,”曲婷說道。
阮昭問:“是錢不夠嗎?”
曲婷趕緊擺手:“沒有,沒有,老師說了,之後我的學雜費還有生活費,都是你給我贊助的。王老師說讓我好好讀書,以後長大,一定要回報你們。”
阮昭淡笑:“不需要回報我,你只要努力的長大,最重要的是回報你自己。”
讓所有的辛苦,都成爲未來開出的花。
曲婷趕着去山上,阮昭就沒有多留她。
只是中午時,原本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就變了臉,不到半個小時,一場大雨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傅時潯中午特地給她送了午餐回來,阮昭心不在焉的吃着。
“怎麼了?”傅時潯也看出了她的情緒。
阮昭看了一眼窗外,大雨還在下,她低聲說:“早上曲婷來了,又送了一些西紅柿過來。然後她就揹着揹簍去山上了。我看她好像沒有帶雨衣。”
“你擔心她落雨?”傅時潯低聲說。
阮昭點了點頭:“而且這種下雨天,山路那麼溼滑,很容易摔倒吧。”
傅時潯嗯了聲,但很快安慰她說:“我記得我們之前來這裡勘察的時候,山上好像有專門供人休息的小木屋。估計就是爲了應對這種情況吧。所以你也不要太擔心。”
吃完飯之後,傅時潯又給阮昭拿了藥,看着她吃完,才讓她回去休息。
阮昭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鐘。
傅時潯他們還沒有回來,她感覺自己吃了藥,悶了一身汗,似乎好了點。
她望着窗外,大雨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停下來,整個天空早已經烏沉,絲毫不見一絲光,說是晚上,也不爲過。
阮昭想了下,還是起身,找了一把傘。
前往了曲婷的家裡。
曲家住在村子裡最偏僻的地方,沒有院子,就是三間平房,旁邊加蓋了兩間廚房和雜物間。此時雖然下着大雨,但是曲家的小孩子,還在走廊下玩。
阮昭走過去,低聲問那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孩,“曲婷回來了嗎?”
“三姐?沒有,她上山去了。”小孩子搖搖頭。
裡面曲婷的媽媽似乎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看着傘下這個漂亮到過分的姑娘。
突然她想起了之前的傳聞,驚訝道:“你是考古隊……”
“曲婷上山是不是還沒回來?”阮昭又問了一遍。
曲婷媽媽搖頭,顯然臉上也是擔憂不已,她是典型的農村女人,一輩子唯唯諾諾,仰仗着丈夫的鼻息過日子,生下這麼多孩子,只爲能追生出一個兒子。
阮昭問完,轉身就走。
曲婷媽媽喊道:“婷婷應該是東山那邊挖野菜了,這麼大雨,她肯定會找個地方躲起來的。”
阮昭也不知道爲什麼,還是鬼使神差的往鳴鹿山的東邊走去。
其實從曲家的方向,離東山很近。
但曲婷今天早上,爲了給她送西紅柿,還是穿過了整個村莊。
這樣一個小女孩,從出生開始,就不被自家的父母所期待着吧。
在這種境況下,阮昭好像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她一路往山上走,沿着可能會長野菜的地方去找。此時不僅下着大雨,狂風也肆虐,她手裡撐着這柄長傘,成了天地間,唯一爲她遮風擋雨的存在。
“曲婷。”
“曲婷。”
阮昭的聲音迴盪在雨幕中,她不停的喊着,卻得不到任何迴應。
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下意識的回頭,驚喜的喊了一聲:“曲婷。”
但她沒想到,來人居然是穿着一件黑色雨衣的曲忠,曲婷的父親,那個被村支書蔑稱爲曲老二的男人。
此時他一臉獰笑的望着阮昭。
“你這個臭婊,子,以爲有錢就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讓老子在全村人面前丟臉,讓別人笑話老子連孩子都養不起。我看看你這次還怎麼囂張。”
阮昭不由諷刺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明明她資助了曲婷,可是在這個卑微的男人眼中,自己讓他被別人看了笑話,成了笑柄。
“所以,你是覺得我落單了,就能對我做什麼?”阮昭望着他,好笑的問道。
曲老二哼了聲:“上次要不是你們人多,老子早就想揍你一頓了。”
隨後他的眼神下.流而露骨的在阮昭的身上打量,那種赤.裸.裸的慾望,隔着漫天的雨霧,都清晰的讓阮昭想要厭惡。
“你這種城裡的漂亮女人……”他的下流話,正要說出來。
但他沒想到,阮昭會在這一刻,迅速收了傘,直接往他身上戳了過來。
兩人隔的太近,曲老二又是個常年酗酒的人,根本就虛浮的不行,哪裡還反應的過來,傘的最尖端那頭,直接就戳到他的胸口。
疼的他嗷的一聲大喊,連續後退了好幾步。
直接摔倒在地上。
阮昭豈會還等他站起來,扭頭就往山下跑,此刻哪怕山路再溼滑,也擋不住她奔跑的腳步。
其實她跟雲霓還有云樘生活了那麼久,也學了防身的手段。
但這種時候,她不想浪費時間,跟對方糾纏。
倒不如先跑下山,回頭再找對方算賬。
曲老二掙扎着站了起來,嘶吼道:“臭.□□,別跑。”
阮昭卻不管不顧,一路狂奔,哪怕此刻動作劇烈到讓她想要嘔吐,她卻一刻都沒停歇。
可她距離山腳下太遠,還是在一個轉彎處,被曲老二追上。
對方直接抓住她,就掐上了她的脖子。
阮昭弓腳,毫不猶豫往他下.身踹過去,這次是真不客氣。
“艹。”曲老二再次大吼,然後狠狠抓住阮昭的肩膀。
但這條山道並不算太寬闊,兩人在纏鬥間,已經到了山道邊緣,阮昭伸手不管不顧的去扣他的眼睛。
曲老二痛到瞬間閉上眼睛,發了狠勁,將她狠狠推開。
阮昭本來想扶住身側的那棵大樹,可是她沒想到雨水如此溼滑,她的手臂在樹上抓了空,整個人失去平衡,直接從山道滾了下去。
她抱着頭,一路往下滾,凸起的石子和草木混合在一起。
狠狠的在她身上劃出劇烈的口子。
直到她滾到一塊大石旁,後腦勺狠狠撞過去,當即昏迷。
曲老二睜開眼睛時,就發現周圍沒了人的蹤影,只剩下一把剛纔纏鬥時,丟下的一把黑傘。他扭頭看着山道下面,雖然這個並不是峭壁,而是那種滑坡,但人要是真滾下去,不死也要摔個半殘。
之前村裡就有人,因爲失足掉下山道,摔成偏癱的。
曲老二再也不敢逗留,頭也不回的跑了。
漫天的大雨肆無忌憚的落下,阮昭就孤零零躺在那裡,天地寂靜,她彷彿徹底沒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大雨澆醒了阮昭,還是她自己恢復了知覺。
她趴在原地,想要伸手去拿口袋裡的手機。
可是整個身體,卻彷彿動彈不得。
好痛。
真他媽的痛。
最後她認命的躺在地上,任由大雨這麼兜頭落了下來,她甚至能感覺到身下的草地裡發出的沙沙聲。
“阮昭。”
在她意識再次模糊時,一個極遙遠,極遙遠的聲音傳來。
遠到她以爲,是她出現的幻覺。
或許她的命運在二十六年,就已經註定了。
又或者十三年前也是。
無論她怎麼逃,好像最後都無法逃脫。
“阮昭。”一個聲嘶力竭的呼喊,再次響起。
好像是從上方傳來的。
阮昭閉着眼睛,腦海中僅有的念頭,如果是要發現她的屍體,她不希望這個人是傅時潯。
這個念頭後,她再次昏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時,就感覺到周身冷極了,她努力睜開眼皮。
就聽到一旁的男人說:“阮昭,你醒了。”
她掀開眼皮,看見頭頂的木頭,以及那張不再冷淡的清俊臉龐,傅時潯的臉就在她眼前,那樣近,近到她能看到他濃密至極的長睫。
“別說話,我馬上就能打通電話,讓人來救我們。”
阮昭覺得自己連頭都沒辦法動,只低聲問:“我們在哪裡?”
“一個小木屋,你摔在山下,我沒辦法帶你回山道,只能找了這個地方,”傅時潯低聲說。
阮昭:“你怎麼找來了?”
“我給你發信息,你一直沒回,所以我回家去找你。結果你不在,我就去了曲婷家裡,她媽媽說你去過,問了曲婷有沒有回來。我就猜測,你來山上找她了。”
傅時潯的頭髮和身上都溼透了,短髮一直滴着水。
偶爾有一滴落在阮昭的額上,他立即伸手,溫柔替她擦掉。
“沒事的,很快就好,我很快就能聯繫上他們。”
傅時潯還在安慰她。
阮昭失聲笑了下,可是她一扯嘴角,全身都在痛,她低聲說:“我好睏,好想睡覺。”
“不行。”
男人的聲音幾乎都變了調。
但他看得出,她的眼皮一直在努力睜着,每一次都那樣艱難又努力,最後他低頭抵上她的額頭,聲音低啞:“你不是最喜歡佔我便宜的,現在你都在我懷裡了。”
阮昭這次真笑了起來。
“我們聊聊天吧,”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睡,一睡過去,或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聊什麼?”
阮昭盯着他的臉,眨了下眼睛,聲音極虛弱的說:“要不我們分享一個,彼此最大的秘密。”
這樣極端的情況,這樣生死攸關的環境裡,她居然還是想要更多的瞭解這個人。
“好。”傅時潯斬釘截鐵道。
阮昭說:“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說出這個秘密。”
“一,二,”她數了兩個數字,已是極艱難,終於她輕輕啓脣說:“三。”
“我是一個瘋子。”傅時潯紅着眼眶。
“我是一個棄嬰。”阮昭慘白着臉頰。
兩人同時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說完後,傅時潯的表情那樣錯愕,盯着面前這個臉頰蒼白的姑娘,哪怕到了如此狼狽的境地,她依舊美的讓人心疼。
白到病態的臉頰,讓她漂亮的脆弱而易碎。
這樣好看又惹人疼的姑娘,誰會捨得將她丟掉。
棄嬰。
他幾乎無法將這兩個字,和她聯繫在一起。
“你應該知道什麼是棄嬰吧,就是剛出生就被扔掉的小孩。”阮昭的聲音那樣平靜。
而後,她輕笑着望向傅時潯,聲音有幾分得意:“你的秘密沒有我的厲害。”
“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