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第六街區，深藍夢咖。
這是馮輝挑的地方，陸維特意打聽過，包廂絕對隱私，沒有任何攝像頭。
888號包廂，陸維也沒敲門，摁下開關走進，躺在沙發椅上沒戴頭盔的馮輝頓時彈射而起，兩眼放光道：“東西帶來了？”
“喏。”
接過保溫箱後，馮輝便開始大快朵頤，一邊吃還一邊感慨，“媽的，這包子真是百吃不厭，以後真的搞不到了？”
“很難，這次也是機緣巧合。”
陸維倒也沒把話說死，本來按照他的意思，這30只包子是打算地表之行結束後再交易的，但馮輝這廝完全等不及，發了毒誓說只要包子到位事情一定辦妥，反之則未必。
陸維考慮過後，也不好一再強勢。
“很難？那就是說也並非一點機會沒有咯？”馮輝眼前一亮。
陸維聳聳肩道：“這個我不敢保證，但如果能弄到的話，我肯定找你。”
“行！”馮輝大喜，“說實話，你的性格我喜歡，對胃口。”
換成一般人被區長家的傻兒子垂青，八成要嘚瑟一下，但陸維實在沒啥感覺，主要打小過慣了苦日子，沒有指望別人的想法。
“什麼時候？”陸維問。
這纔是他最關心的問題，如今劍已磨利，只待時機。
而且他也沒有多少時間可耗，距離高考已經不足一個月。
“今晚。”
“哦？”陸維詫異，同時心頭一喜，實在沒料到幸福來的如此之快，他原以爲怎麼都得等幾天，畢竟馮輝一直說事情如何如何難辦、得等時機什麼的。
“晚上警備局局長家的小兒子辦滿月酒，局裡只要不傻的都會過去，就剩一些值班衛兵，3號通道那邊只有一個，我已經搞定，晚上我們就從那裡上去，9點鐘左右行動，你最多有2個小時，11點之前必須下來。”
“好！”陸維點頭應下，也終於明白事情確實不太好辦，否則以馮輝的身份，完全不必如此謹慎。
離開深藍夢咖後，整整一天時間，陸維哪都沒去，就待在家裡睡覺，他得養精蓄銳，以應付晚上的惡戰。
那些地表之上的變異動物，就好像某種禁忌一樣，普通人無法通過任何渠道瞭解它們的情況，坊間流傳的基本都是一些遐想，還偏搞笑風，說什麼兔子已經不吃胡蘿蔔，改吃老鼠了，諸如此類。
但通過從馮輝哪裡瞭解到的一些隱晦信息，譬如區裡每年都要增購大量武器裝備，還總有人死在地表的事情上，陸維猜測那些畜生只怕一點都不搞笑。
他必須儘量做好準備。
晚飯的時候，陸維跟母親請了個假，說晚上有同學生日，要過去聚聚，並保證11點之前一定回。
因爲虹燈變暗到看不清路，要到11點後，所以在這之前街上還是相對安全的。
8點半，十二街區，廣場花園。
陸維在這裡與馮輝碰上頭。
3號通道口正位於十二街區。
“我擦……看來你真打算玩命啊，連武器都帶來了？”馮輝望着陸維插在背後的劍說。
陸維不得不提前從包裹裡拿出來，否則待會兒馮輝如果一直跟着他，取都不好取。
“咦？這把劍好像很不錯呀，啥牌子的？”馮輝看了幾眼後，眼前一亮。
“雜牌。”
馮輝撇撇嘴，知道他不想說，索性也懶得問，話頭一轉道：“我還是那句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地表動物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別把小命弄丟了，真想磨練體戰技巧還有別的途徑。”
“我已經決定了。”陸維絲毫不爲所動。
馮輝也是無奈，只能帶他走一遭。
倆人打了一輛出租車，燈光劃破夜空，腳下的霓虹不斷倒退，大約5分鐘後，抵達目的地——一幢五層高樓的房頂。
這應該是十二街區最高的建築，也難怪3號通道會建在這裡，又或者正是因爲3號通道的緣故才起了這棟樓房。房頂距離穹頂不過3米的樣子，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座電梯，旁邊有一名荷槍實彈的衛兵把守着。
倆人剛從車上下來，衛兵便頓時警覺起來，手裡的高斯微衝一揚，槍口對準了二人。
“是趙哥吧。”馮輝站在原地不動，笑着打招呼。
他很清楚任何敢擅闖通道者，這些衛兵都有直接擊殺的權利。
“馮少？”
“什麼少不少的，叫馮輝就好。”
馮輝顯然並不認識此人，只怕是走的高層關係，這名衛兵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初出茅廬的那種。
也不可能是老資格，否則局長家的小兒子辦滿月酒，不屁顛屁顛兒地跑去祝賀，還在這裡苦逼站崗？
身份擺出來後，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衛兵顯然早就得到命令，二話不說，輸入指紋，開啓電梯，將馮輝和陸維送了進去。
“電梯口有視頻通話，下來的時候呼我就行，切忌，千萬不要越過警戒線！”
馮輝點點頭，卻沒說話，因爲這一點他無法保證。
電梯上行，幾乎一個呼吸就到了，只聽“叮”的一聲，合金閘門緩緩開啓……
陸維內心激動，神情亢奮。
地表，他終於上來了！
就算不爲殺怪，這也是他憧憬了十幾年的夢想。
……
朦朧的夜空猶如一塊巨大的黑紗罩在頭頂，但這種黑，與地穴裡的穹頂完全不同，它幽暗、深邃，充滿魅惑，令人沉淪。
無數晶瑩被黑紗包裹着，彷彿鑲嵌在上面的寶石，閃耀着奪目的光彩，美輪美奐。
“好多星星！”陸維驚呼，在即將年滿18歲的今天，他終於弄懂了小學課本中的那個詞語——星河璀璨，所描繪的具體畫面。
“別這麼大驚小怪好嗎，沒看過衛星雲圖？”旁邊的馮輝感覺有些好笑，雖然他12歲那年第一次上來的表現並不比陸維好多少。
“那不一樣！”陸維搖頭，視線很容易被天空上的兩輪明月所吸引，“怎麼會有兩個月亮？”
“看來你這書真是白讀的。”馮輝翻着白眼說，“有點常識好嗎，怎麼可能有兩個月亮，更圓的那個是奧拉城。”
“哦……”陸維眼神明亮，盯着頭頂的那輪圓盤看了好久。
米特奧拉，天空之城，地球文明的輝煌結晶，人們心中的神聖之地！
關於它的傳聞實在太多，譬如溫暖的陽光、新鮮的空氣、取之不盡的資源，美麗的貴族小姐……
幾乎所有生活在地穴裡的人都有一個夢想：如果無法迴歸地表生活，那麼就去奧拉城。
但能實現它的人實在太少。
奧拉城常住人口不足500萬，而地球總人口卻接近80億！
“你想過有一天會去那裡嗎？”陸維扭頭。
“這還用問？”馮輝撇撇嘴，“地球的好廚子全在上面，不然你以爲我一天修煉8個小時是爲了啥？”
陸維笑了笑，說了一句讓馮輝摸不着頭腦的話，“加油，有機會請你。” шωш☢ ⓣⓣⓚⓐⓝ☢ c o
電梯外面是一個能源基站，規模並不大，藉着月光能看見四周的隔離圍牆，裡面聳立着一個直徑十米左右的聚變反應堆，它供應着整個3971區所有的商業用電。
在4號通道和5號通道上方還有兩個更大的能源基站，分別供應區裡的公務用電和住宅用電。
此刻基站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燈光，也沒有人值守，只有反應堆運行時所發出的細微聲響，不豎起耳朵根本聽不見。
陸維感覺有些詫異，“這麼重要的設施不派人把守？”
“你懂個屁，越沒人才越安全，如果派人把守難免會弄出光亮和聲音，而大多動物都有趨光性、聽覺靈敏，那才叫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馮輝解釋道，說着還伸手指向一個方向，“看見沒，沒人把守卻並不代表這裡就沒有防護。”
陸維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望，繼而恍然，剛纔也是沒看清楚，原來在圍牆上方每隔五米左右的距離就有一座炮臺，足有兒臂粗壯的猙獰炮管正對準基站外的幽暗世界。
“你怎麼搞？”
“那些武器會攻擊我嗎？”
“不會。除非你的身份芯片失效了。”
陸維下意識地摸向後腦勺，他的身份芯片當然沒有失效，上季度纔剛去民政司更新過。
“那就出去。”
“你最好想清楚，外面到底有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問過我父親，我父親避而不談，但很嚴厲地告訴我絕對不能踏過警戒線，我猜肯定不是什麼萌萌的小動物，你再看看這些大口徑的炮管也能明白，別把事情搞大了！”
“但我意已決。”陸維搖頭，從背後取下單手劍。
“你這傢伙還真是固執！”馮輝咬咬牙，有種一拳將他打暈拖回去的衝動，“你死了可跟我半點關係沒有，我勸也勸過，咱們在這裡的一言一行都有記錄。”
“我知道。”陸維擡起頭，望向電梯口的方向，“這完全是我的個人意願。”
馮輝無話可說，略顯氣氛地一擺手，道：“跟上。”
倆人踱步向前，很快就來到圍牆邊，馮輝顯然對這裡有些熟悉，二人身前剛好有一扇合金閘門，唰地一下便開了。
看到陸維望向自己，馮輝知道他想問什麼，攤攤手說，“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是這樣的設計，反正任何人靠近它好像都會自動開啓，你也一樣。”
陸維哦了一聲，也沒在意，馮輝都不清楚的東西，那他幾乎不可能搞明白。
二人走出閘門，雖然月光不錯，但可見範圍依舊只有五六米的樣子，更遠的距離就很模糊，有些大團大團的陰影，疑似樹木，遮天蔽日。
腳下是堅硬的水泥路面，陸維跟着馮輝身後緩緩前行，走了大約七八米後，注意到旁邊有塊地方的顏色明顯較深，低頭一看，是一片乾涸的污漬，在朦朧的月光中呈現紫紅色，好似……血跡。
他的這個舉動被馮輝注意到，輕哼一聲，“還要繼續走嗎？”
“當然。”
“……”
又前行了大約五六米後，馮輝停下步伐，此時在他腳下出現了一道醒目的紅色線條，而在線的另一端，不再是水泥路，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
“警戒線？”陸維盯着那道紅線問。
“對。”馮輝沉聲道：“我們所處的位置地勢開闊，但外面則未必，我估計磁力炮的定向攻擊超過這條線的範圍就會出現偏差，無法達到100%，這意味着什麼你很清楚，只要一踏出這條線你的生命就無法得到保障，剛纔那團血跡你已經看到了，應該就是進入森林的士兵所付出的代價。”
他的話不外乎還是在勸自己放棄，不管是出於不想找麻煩的目的，還是真心不想看自己出事，陸維都記下了，但已經到了這裡，他豈能放棄？
“等我吧，我應該沒這麼短命。”
馮輝已經懶得再勸，乾脆做了請的手勢。
陸維緊了緊手中的單手劍，深吸一口氣，右腳跨過紅線……
居然真的是一片森林，四周全是需數人合抱的大樹，也有很多被砍伐過後遺留的樹樁，腳踩在綿軟的草地上，口鼻中呼吸着異常新鮮的空氣，陸維突然不怕了，只感覺精神亢奮。
森林中到處都是蟲鳴鳥叫的聲音，陸維注意到草地上有東西爬過，俯身一看，是隻蟲子，全身黑乎乎的，分爲上下兩段，有6條腿，還有一張鋸齒形的闊嘴，手掌大小，也不知是個什麼玩意兒，反正沒有攻擊性，挺友好地從他腳下爬過。
還看到樹枝上有條白色長蟲，不知是不是由於太胖的緣故，身體一段一段的，滿是蛋白質的感覺，能有一條手臂大小。他原以爲是蛇呢，結果仔細瞅了瞅，發現並不是，同樣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胖嘟嘟的還挺可愛。
“馮輝那傢伙也真是的，之前一直說一直說，搞得我還真有點緊張，其實地表很安全嘛，動物們也挺友好。”陸維感慨着說，他在森林裡晃悠了好幾分鐘，哪有什麼危險，感覺手裡的劍就是擺設，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開路。
但這樣也讓他挺着急的，他費盡心機上來是爲了殺怪，可現在根本沒見到怪，怎麼搞？
回去把那隻胖嘟嘟的小可愛宰了？
可關鍵它跟西婭家的那隻吉娃娃一樣，頭頂連道槓槓都沒有，能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