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紅棕發的男人踏上光斑沙平臺,在月白色的華芒下,紅棕色的髮絲被照得通體發亮,如一根根燒紅的細絲。
他的步子邁得很小,目光四處流連,給人一種閒庭信步,來這兒是爲了欣賞周遭景緻的感覺。
這裡早就收拾好,完全看不出舉辦過生日會的痕跡。鮮花氣球,以及在海面上的祝福語已經撤走。
目光所及,只有整潔空曠的平臺,浩渺深邃的海洋,以及遠處浸沒在夜色中的山崖樹影。
“駱指揮官真的大手筆。這座平臺使用的光斑沙,恐怕已經超過卡西尼星的總年產量了。”
歐文·羅斯柴爾德終於收回那四處張望的目光,他溫文地笑笑,邁開腳步往駱琛與伍安隅走去。
“希望我突然造訪,沒有打擾到你與愛人相處。”
話是這麼說,可從他臉上可看不到有什麼歉意。
“歐文少董,客套話就免了,有什麼話請開門見山。”
駱琛與伍安隅坐在棚架下,他摟着伍安隅,看過去的目光冷冷清清,甚至比海面上那月色都冷清幾分。
從駱琛口中得知事情或許與自己有關,伍安隅也想知道真相。
或許沒法幫上忙,可她真的不想一無所知。當初駱琛爲她付出了那麼多,她卻因爲一無所知犯下了無知的錯誤,連累駱琛被審訊。
她再也不願意,因爲這種原因而讓這個男人受傷了。
歐文在他們面前停下來,駱琛的手臂一直搭在伍安隅的腰上,親暱自然。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駱琛沒有讓伍安隅迴避的意思。
“那我就直說了。”
歐文摘下眼鏡,從上衣口袋取出手帕,輕輕擦拭着鏡片,又重新戴上:“我想和你談一筆生意。”
“讓歐文少董如此迫不及待,不知道是什麼生意。”駱琛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
海風緩緩吹來,他的聲音就混在風中,也宛如風般清淡,一不留神,就從耳邊溜走。
“當然是最賺錢的生意。”歐文說。
“最賺錢的生意?你指克隆人?我以爲整個集團聯盟都知道,我們駱家不會碰克隆人的生意。”
“不不不。”歐文搖搖頭。他臉上留着短短的胡絡腮,淡淡一笑,顯得成熟爾雅。
他繼續說:“是我表述不夠正確,請見諒。我應該說是未來最賺錢的項目。”
“洗耳恭聽。”
“機械仿生人。”歐文說。
“你說的未來果然是未來,太遙遠了些。以目前的技術,機械仿生人可動不了克隆人的市場。談何最賺錢的生意?”
駱琛牽起了伍安隅的手,輕輕地握着,十指緊扣。
他心裡早就已經有了預感,話至此處,越來越證實他的預感沒錯。
歐文託了託眼鏡:“駱家應該掌控着最先進的機械仿生技術纔對。駱指揮官何必謙虛呢?”
“見笑了。”駱琛不動聲色。
“指揮官,我很想與你談這一筆生意。你先看我的誠意,如何?”歐文同樣不緊不慢。
駱琛不說話,那雙幽深的眼眸如漆黑的深海,無聲地凝視着他。
歐文拿出條形的通訊儀,輕輕甩開,出現一段全息影像。
只有影像沒有聲音。
伍安隅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這段影像是她在那一顆十八線小行星發生意外,被圍捕,她反擊的影像。
那時候,她參與其中,只想保命,只想保護寧未晞,可從未發現自己的手段竟然那麼凌冽。一次出手就是一條人命,宛如殺人機器。
她的手被駱琛握着,感受着他的力量與溫度,伍安隅的情緒一點一點平復。
與她有關,來者不善。
伍安隅終於真正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歐文拿着她的事要挾駱琛。
駱琛曾經告訴過她,仿生人最快今年年底可以投入市場,所謂太遙遠只是隨口說。畢竟商業秘密沒有誰會透露給競爭對手。
影像只有一個小片段,很快播放完畢。
他來這兒的目的不是來播放影片,而是向駱琛展示自己到底知道了多少。
駱琛仍然不動聲色,他拉過伍安隅的手,另一隻手搭在伍安隅的手背上,想給貓咪順毛一樣撫摸着。
“歐文少董果然夠誠意。”
他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到底有什麼情緒。甚至聽不出,他的這件事,是在乎,還是不在乎。
“不知駱指揮官可否與我談一談仿生人的生意呢?只與我一人談。”
歐文將“一人”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像強調這件事就只有他一人知道。
就如他隻身前來緣溪星一樣,只是爲了獲得駱琛的信任。信任他只是爲了“生意”而來,只要生意到手,他就保守秘密,銷燬證據。
棚架上的紫色薔薇搖曳,夢幻的花瓣在風中流轉,有些掉落到伍安隅的頭頂上,沾着她的髮絲。
“容我考慮。”駱琛迴應了幾個字。
他擡手整理着伍安隅的髮絲,目光集中到伍安隅的身上,口吻平淡繼續說:“歐文少董,今天緣溪星不接待客人了,請回吧。”
“那我期待駱指揮官的回覆。”
歐文轉身離開,他走出兩步,想起曾經妻子說過的一句話,又回過頭。
“駱指揮官,真的是一個深情的人。”他緩緩道,回頭繼續走。
海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有些急,樹葉被吹得嘩嘩響,海浪拍打崖角也發出嘩嘩響。
伍安隅卻只覺得世界安靜得可怕。
駱琛也不說話,替她整理完與髮絲糾纏在一起的花瓣,就開始整理她被風吹亂的髮絲。
伍安隅再也忍不住了,抓住他的手,回過頭凝視着男人。
一縷風吹過,她的髮絲掛到脣上。駱琛抽回自己的手,將她的髮絲掛到而後。
他的目光由始至終都很溫柔,彷彿能融化一切,包容一切。
“駱琛!你能不能說點什麼?”
他一直不說話,她都快瘋了!她不想成爲他的軟肋,可事實卻是,她再次成爲了他被人要挾的把柄。
終於,駱琛對她說話了:“老婆,你說話那麼大聲,把氣氛都破壞了。”
伍安隅差點沒吐一口血出來,這都是什麼話。
她更加悲憤了,恨恨地咬着脣。她真的想一力承擔所有,可她悲哀地發現,自己連承擔後果的資格都沒有。
她的眼神越發憤慨,眼睛一點點變紅。
駱琛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的話?我說,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我都會保護你。”
“你……”伍安隅張張嘴,嘴角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你別問爲什麼。問我就只能回答你,你是我老婆,還有我愛你。”
心臟受到猛烈的撞擊,望着眼前的男人,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駱琛……”
低聲呼喚着他的名字,伍安隅難以自控地捧着男人的臉,熱烈地吻了上去。
這個男人他這麼總是這樣。難道以前他欠了她很多嗎?
“對不起……”她顫顫地喘着氣,邊吻着他邊說:“我太沒用了,又給你添麻煩。”
“我們是一家人,你懂嗎?我們應該互相扶持。別擔心,我會解決,我也能解決。”
駱琛將她抱起,讓她面對面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下巴,止住她的吻。花影篩落的光線照亮他的眉眼,溫柔寵溺。
“如果不是還沒處理好你身份的問題,我現在就想和你再生一個寶寶。”
他低沉的嗓音緩緩說:“如果是男孩子,我們一起保護你,如果是女孩子,我和駱樂保護你們。安,願意爲我再生一個嗎?”
伍安隅被他說得臉紅耳赤:“等你處理好我身份的問題再說吧。”
“好。”
駱琛露出了孩子般滿足的笑容,他又說:“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親熱了,今晚你熱情一些好不好?”
伍安隅:“……”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男人已經徹底帶偏了原來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