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那一聲後,小少年並未離開,而是轉了身過來。
那張小臉格外精緻,眉目清秀,黝黑的眼眸透出明亮的光彩,鼻子高高的,兩片嘴脣淡紅色,有些單薄。
他的眉頭輕輕擰着,神態有幾分嚴肅,像個小大人。
駱琛。
伍安隅喊出這個名字,可不管她多用力呼喊,她怎麼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好像自己在另一個次元,看着這一切發生。
駱琛走到小女孩的面前,有些緊張地矮下身子,蹲在牀邊,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流淌着一絲靜謐的溫馨感,彷彿又什麼東西在無聲地沉澱。
“要喝水嗎?”駱琛問。
那雙略顯深邃的眼睛,透露出與他稚氣未脫的面容不相符的沉穩。他的語氣有些硬邦邦的,顯然不太習慣對人說這種話。
小女孩的嘴脣微微動了動,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她不說話,只是凝視着眼前的男孩兒。彷彿他是什麼奇特而珍稀的事物,值得一探究竟。
那雙清澈的灰眸流露出一種出於天性的戒備,凝視了他一會兒後,小女孩開始下一步試探,遲疑地往他那裡摸去。
白白嫩嫩的手觸碰到他的高鼻子,那隻小手指在他臉上亂摸,似乎是要確定些什麼似的。
駱琛不躲不閃,就算她那小小的手指頭都戳他鼻子眼睛了,臉上還是維持一貫沒表情,絲毫沒變化。
小女孩眼神中的戒備一點點放下,對他產生了信任。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兩個人影闖入房間內。似一陣風誤入了風鈴陣,驚得一陣叮鈴聲亂響。
駱誠基夫妻突然出現,小女孩慌慌張張收回自己的手,身體往後瑟縮了一下。那雙清澈的眼睛怯生生地顫抖着。
駱琛臉上閃過詫異,他緩緩回過頭:“爸,媽,你們嚇到她了。”
聲音猶帶稚氣,可那語氣卻格外鄭重,那雙漆黑的眼睛似圓潤的貓眼石,光芒堅定。
駱誠基夫妻被他提醒才意識過來自己的舉動造成的影響。
他們放緩了腳步,拉過椅子坐到牀邊,慈祥地笑着問:“醒了?”
小女孩睜着水靈靈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們,眸光閃爍。
“別怕。”駱琛朝她遞出手,他的手掌比她的大了一圈,手指很好看,修長有力。
小女孩忽閃着眼睫,盯着他的手掌看了好一會兒,緩緩地將自己的手放上去,駱琛握住了她。
駱誠基夫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孟熙華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發頂,她並沒有太過抗拒。
“別害怕,我們是一家人。”
在邊上的駱誠基緩緩開口,次第介紹:“我是你父親,她是你的母親,他是你哥哥。你叫駱安安。”
小女孩兒只是看着他們,嘴脣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但很明顯,她眼裡的戒備已經放了下來。
“安安,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孟熙華將自己的手掌蓋到駱安安那小小的手背上。
望着手背上的手掌,雙眸光輕顫的眼睛突然堅定了起來,她微微轉過頭,望向駱琛,對他露出了純粹的笑容。
駱安安什麼都不會,然而學習能力非常強。
醒來第一天,她就學會了稱呼家裡的所有人,學會了說一些簡單的詞語。走路走得很慢,但總算是會走。
中午,她還是吃着流質的食物,到了晚餐,她就懂得如何咀嚼食物,開始吃一些固體食物都沒問題。
夜漸深,保姆替駱安安洗過澡,幫她穿上衣服便哄她睡覺。
可駱安安不願意睡覺,保姆將她帶到牀上,她就跳下牀,嚷着尖尖細細的聲音:“哥哥,哥哥!”
何麗姝急忙追在她的身後:“小姐該休息了,少爺也睡覺了。”
駱安安走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房子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往哪走才能找到駱琛。
她氣呼呼地坐在原地,癟着嘴,帶着哭腔地喊叫:“要哥哥!要哥哥!”
“安安小姐,少爺已經睡覺了。明天再讓她陪你玩,好不好?”
何麗姝也坐到地上,溫柔地勸說她。 駱安安轉過去看了她幾秒,繼續大喊:“哥哥,哥哥,要哥哥!”
終於她吵得其他人都出來了,駱誠基夫妻輪番哄她睡覺,她卻緊緊地抱住駱琛,不許他離開。
見此狀,駱琛唯有主動挑起擔子:“我哄她睡覺,來,回房間。”
小少年朝小女孩伸出手掌,小女孩呆呆地看了兩三秒,緊緊抓住了他的手,樂呵呵地跟隨着他。
“哥哥,哥哥。”
清脆的聲音在被夜色籠罩的大屋裡響起,爲着沉悶的大宅增添了幾分活潑的生機。
駱琛帶她到房間,將她安頓到牀上,並且蓋上被子:“你該睡覺了。”
“哥哥睡,哥哥睡。”駱安安從被子裡探出手來,硬是要拽着駱琛。
駱琛不懂她的意思,站在一邊看着的幾個大人也迷糊了一陣子。
何麗姝最先反應過來,問:“你想哥哥陪你一起睡?”
駱安安開心地點點頭:“哥哥睡。”
駱琛微微皺了皺眉眉,這種要求有點兒超出他想要付出的範圍。他本來只打算哄她入睡,承擔起作爲哥哥的職責。
可哥哥的職責,不包括陪睡吧?
“哥哥。”駱安安又喚叫了一聲,搖晃着他的手。
“你快睡。”駱琛將她的手塞回去,臉上露出幾分嚴肅。
“哥哥睡。”駱安安不折不撓。
她實在太過難纏,任憑駱琛先前不陪睡的意志多麼堅定,可最後還是無法抵擋她。
駱琛躺在那種充滿甜美氣息的牀上,感覺非常彆扭。滿眼都是那種甜萌可愛的動物玩具,他臉色微微變了變。
他真的記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那麼多毛公仔了。這種可愛的東西,就像這一個可愛的生物一樣麻煩。
“哥哥睡。”
耳邊傳來一聲輕喃,駱琛回過神,長長嘆了一口氣,只能接受命運。
他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輕輕閉上了眼睛。
隨着駱安安學習了越來越多的詞彙,詞彙量越來越豐富,她可以越來越精準地說出自己的訴求。
每天晚上,她纏着駱琛,要駱琛陪她才睡覺。第三天,她就能精準地表達“我要哥哥陪我睡”。
第一次都已經屈服了,接下來再屈服,對駱琛已經毫無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