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鸞找丁遙算賬的念頭顯然是不可能實現的,就算周圍沒有兩位老人和尤佳攔着,她也還沒弱智到去打擾此時的丁遙。
其實這裡的危險程度不言而喻,這幾人完全沒必要留在這裡拿命去賭丁遙能夠真的逆轉自爆,躲得遠遠的等最後的結果出來也就是了。但幾人卻沒有一個人表露出哪怕一點兒想要離開的意思!
尤佳自不必說了!從她接到丁遙信息後第一時間就向這裡衝過來這一點上,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何況剛剛還有個老不羞向她轉述了那麼多丁遙的“真心話”?這個時候不論少女是否真的對丁遙有好感,哪怕只是站在一個知己的角度上,尤佳都是不可能拋下丁遙獨自離去的。畢竟歸根結底,丁遙之所以一時衝動,維護她妹妹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
兩位老人也沒離開。他們一是覺得心裡有愧——本來只是聽一貫眼高於頂的外甥女對丁遙青睞有加所以一時好奇想要試探下少年的實力、人品、心性,誰知道完全低估了少年的實力,也高估了少年的情商。以至於事情鬧到如此地步,以兩老的性格自然不願就此離去。而且他們也很好奇,爲什麼本該已經自爆了的少年竟然到現在不但沒有爆發出來,反而能清晰的感覺到他體內能量的緩緩消退……難道他真能打破自爆不可逆的鐵律?能夠見證這樣的奇蹟,在兩老看來冒點兒險倒也無所謂了。
至於蕭鸞?衆人還真猜不透她爲何堅持要跑上來一起守着丁遙,說是他們兩人有情?看蕭鸞那恨不得咬死丁遙的架勢也不像啊?說是她想親眼見證某人悽慘的下場?哪個傻子會爲了看個熱鬧拿命去拼的?
不過不論他們各自抱着怎樣的心態留在這裡圍觀,對於現在的丁遙來說都毫無意義了。他已經陷入了艱難的戰鬥之中——和自己的戰鬥!
話說這貨從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好多次面臨生死危機了,而且貌似大多數都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事情。可爲啥就是不能吸取教訓呢?不提以前,就看看現在的丁遙——渾身上下就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完全被汗水溼透了!五官因爲巨大的痛苦而扭曲變形,顫抖的臉頰證明他是何等用力的緊咬着牙關。雙手在身前幻化着繁雜玄奧的手印,身周的能量毫無規律的在狂暴和溫和中交替。
凝練分身比想象中要困難的多!而直接使用狂暴的能量來凝聚分身更是難上加難。這麼短短的功夫,丁遙已經失敗了三次!而三次失敗的結果就是:三根肋骨被失控的能量徹底的炸碎,如果不是體內能量滿溢撐起了皮肉,這時候周圍的人應該已經看到丁遙塌陷下去的右胸腹腔。
劇烈的疼痛根本無法用筆墨來描述,但這還不是丁遙面臨的最大難題!隨着一次次的凝練失敗,更大的危機終於暴露了出來!
因爲一次次失敗後失控能量的暴走所炸燬的可絕不僅僅是丁遙的骨骼而已,用於搬運內力的經脈幾乎在每次的爆炸中首當其衝受到破壞,而丁遙轉化內力爲精神力所能運用到的經脈已經越來越少了,相對的,體內狂暴的能量顯得越來越多,似乎隨時都可能徹底爆發。
丁遙的嘴角開始向外泊泊的淌血,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壓制體內的傷勢了。額頭早已被汗水佈滿,丁遙的心火燒火燎的卻依舊沒能成功哪怕一次!很快的,隨着第二十八次失控能量的爆炸在體內肆虐,丁遙絕望了。到目前爲止還連一個分身都未能成功的凝聚,可供內力運轉的經脈卻只剩下最後一條,也就是除非接下來的每一次分身凝聚都順利的成功,否則他依然逃不過爆體而亡的下場!但是可能嗎?敢賭嗎?
艱難的將眼睛睜開一道縫隙,丁遙的目光與四人焦灼的視線在空中無聲的碰撞着,他很想開口勸他們快點離開,有多遠跑多遠!但是現在他連開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丁遙的目光最後停駐在了尤佳的臉上,嘴角顫抖着勉力做出一個向上的弧度,笑容裡有溫柔、有不甘、有苦澀還有深深的眷戀。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只是一個不注意都根本察覺不到的細微表情,尤佳卻清楚的捕捉到了,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真的彷彿讀懂了其中所蘊含的複雜含義,和丁遙想說的那句話:“再見了,佳佳……”
“不要!”莫名的,少女壓抑不住心中突然而來的恐懼和悲傷,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號。一旁的三人不由得都被她這毫無徵兆的一嗓子給嚇得一個激靈,滿臉不解的望了過來,卻見到少女清麗的臉龐上寫滿了絕望和哀傷,雙目通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卻看不到一絲的眼淚。
女人總是最爲同情女人的。不論以往再怎麼不和,少女此時的模樣都會讓人心生不忍。蕭鸞奇怪的靠近少女拍拍她的後背低聲的安慰到:“怎麼了?別擔心,他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相信他,再堅持一下,很快他就會沒事兒的。”
其實這話說得連蕭鸞自己都不怎麼相信,丁遙此時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挺好的”?不然你也來一邊冒汗一邊吐血的挺好一個我看看?可不這麼說又該怎麼安撫此時的少女呢?
“不,不是的!我聽到,他和我告別了!”尤佳拼命的搖着頭,目光卻一刻不願離開丁遙的身影。擡起手,少女似乎想要去觸碰那個重新又閉上了雙眼的少年,卻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
“可惜了,這孩子怕是受了刺激,有些不清醒了吧。”兩位老人默契的對了個眼神,無奈中夾雜着憐憫,然後還有深深的自責。要是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們肯定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測試丁遙,這代價實在太大了!很可能將會有兩名潛力無限的少年爲此而隕落。
沒有人相信尤佳的話,因爲他們都沒能感受到丁遙發出的任何信息。只有少女堅定的相信,丁遙剛剛的目光中想要傳遞的就是最後的訣別!
此時的丁遙已經變得無比的平靜,不論是心神還是體內的能量。就在剛剛他做出了最後的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能量爆發出來!哪怕自己生不如死!
現在再去嘗試凝練分身已經不可能了,成功率先且不提,就是他的身體也已經承受不住這樣的反覆的折騰了。那麼想要讓體內的能量平息下來就只剩下最後一條路,也是丁遙最不願意選擇的一條路……哪怕粉身碎骨!
那就是,將全部的能量轉化爲純粹的精神力,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倒灌回精神識海,只有那裡才能容納下幾乎無限的精神力卻不會爆炸波及他人。但短時間大量精神力沖刷的代價就是——精神識海被徹底的沖垮,作爲其中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意識將被衝散,換句話說就是丁遙的意識將隨着大量精神力的衝擊而消散,最終他將成爲一個精神力驚人的——活死人!
只是想象一下自己像截木頭一樣的躺在牀上,吃喝拉撒完全不能自理,丁遙就萬分的不願意走到那一步。而且他深深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以少女的善良只怕最終照顧自己的責任將會被她背在身上,那對少女來說無疑就是雪上加霜。他可不願成爲少女的負擔,哪怕那時候他已經一無所知。
丁遙反常的平靜終於引起了老頭的主意。他畢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超凡級靈師,雖然不修古武,卻能感受到丁遙辛苦壓抑下的不同。
如果說剛剛的丁遙還像一隻運轉中的滾筒洗衣機——外面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內裡卻在翻江倒海。那麼現在丁遙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平靜卻蘊藏着未知的危機!
老者的臉色首先變了,下意識的一拉老伴向後退開了幾步。
“怎麼了?有變化?”相伴多年,怎麼會不瞭解老頭的性格習慣?這個時候做出這個舉動,只可能是盤坐在那的丁遙發生了未知的變化。老婆婆習慣性的問了一句,自己也發現了不對。
“他的內力怎麼完全不見了?不對,似乎連生機都感覺不到了。”老婆婆作爲超凡級的武者,細緻探查或者差一些,但大概的感知一下丁遙的狀態還是沒問題的,可在她的感知中,丁遙就像一個人形的黑洞一般,不但自身感受不到任何的能量波動,就連周圍的能量似乎都在被他吸入其中,這難道是覺得自爆的能量不足準備再補充點兒?兩位老人有點兒犯暈,丁遙的舉動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之外。
丁遙身上的詭異感覺越來越明顯了,明顯到連蕭鸞和少女都感知到了那種吞噬一切般的力量。或許用黑洞來形容並不準確,尤佳木然的腦海中不知怎的竟然浮現出一副宇宙向中心塌陷的詭異畫面……
“難道她剛纔真的感受到了丁遙傳達的信息?”蕭鸞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幾乎陷入呆滯的少女,嘆息一聲連拖帶拽的拉着她退到了兩位老者的身後。
“你們先走吧,通知警戒線再向後退遠些,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老頭沉默了幾秒,突然開口對蕭鸞說到:“現在的情況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接下來會怎樣我也不知道,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那你們呢?”蕭鸞脫口問到。
老頭搖頭苦笑道:“我當然得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雖說是無心之失,但鬧成現在這個樣子終究是我的過錯,我留下來說不定等下有什麼轉機呢。”
“別看我,你知道我不會走的,再說了這事兒我也有份,他又是古武修煉者,我這個超凡級的古武者總比你個靈師有用些。”看到老頭的目光望向自己,老婆婆當先搶着回答到,顯然她是不可能讓自己的老伴孤身涉險。
“呵呵,以你的性子我也知道勸不動你,那就一起留下吧。”老頭顯然對自己的老伴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寵溺的笑笑,悄悄的伸手拉過了對方的手臂,無聲的承諾在兩人之間就此達成!
“我也不會走的,我不相信他會傷害到我,只要讓他知道我就在這裡,我相信他會有辦法度過危機的!”甩脫了蕭鸞的拉扯,尤佳一字一頓無比堅定的說到,讓人不自覺的懷疑她究竟哪來的信心。
“不走就不走,誰怕誰啊?難道我就是孬種了?”蕭鸞被尤佳甩得一個踉蹌,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小脾氣瞬間上來,氣哼哼的通過星訊給外面的同伴們發送了後撤的指令,然後兩手環抱乾脆找了個沙發一屁股坐了下來——她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