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對於嚴校長的話執行的很徹底,雖然滿心狐疑卻還是走到丁遙身旁伸手穿過他的臂彎,攙扶着他向校長室走去。
相識這麼久,這似乎是兩人第一次貼得如此之近,彼此間似乎都有些不太適應的尷尬。少女還好一些,目不斜視的只是靜靜的攙扶着某人向前走去,心裡不斷的暗示自己:“我是在攙扶一個老奶奶過馬路,這是校長交代的任務,本質上和平時的校工工作沒什麼不同。”
而被當做“老奶奶”對待的丁遙卻遠沒有少女這麼平靜了。幾乎是少女剛剛貼過來的瞬間,這貨的腦子裡就亂成了一片,滿腦子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我們挽手了!我們終於成功挽手了!”
眼前一片七彩的光芒正在漸漸的淡去,紅色的地毯筆直的延伸向遠處,一道道鮮花扎就的拱門讓紅毯鋪就的小路美麗的就像要通往上帝的伊甸園!道路兩旁是一張張真誠的笑臉,他們揮灑着花瓣和閃亮的綵帶,爲前路裝點出絢麗的色彩。
少女一席潔白的婚紗,雪白的頸項上點綴着一顆大海般湛藍的寶石,輕紗覆面下露出有些肉肉的小巧下巴,嘴角噙着醉人的笑容。少女挽着身旁一身黑色禮服的少年,在無數的祝福聲中緩步前行,紅毯的終點一羣人正等待着見證兩人幸福生活的新起點……
手臂被挽得緊緊的,隨着身體的移動,似乎能感受到柔軟的摩擦,少女特有的西蘭花般的體香縈繞在鼻間,丁遙幾乎忘記了身在何處!
可是再長的路也終會有個盡頭,眼看着紅毯的盡頭處無數陌生的面孔笑容中帶着幾分詫異的緊緊盯着自己。丁遙心下狐疑遊目四顧,卻突然發現少女挽着的是一個靦腆白淨的少年,書生氣的臉上架着一副黑框的時尚眼鏡,而自己……正站在紅毯之外做一名安靜的看客。
“尤佳,不要嫁給他!”幾乎是用吼的!這句在心中憋了千年的話終於脫口而出,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口鬱結的淤血。
喊也喊了,血也噴了,丁遙恍惚的神智又回到了現實,看看身旁一臉不解的望着自己的少女,丁遙忽然覺得這張臉好熟悉,又好陌生!
尷尬的抽回被少女挽着的手臂,假裝擦拭嘴角殘留的血跡,丁遙有些慌亂的解釋着:“忽然有些胡思亂想,擔心自己把一個女客戶介紹給了一個人渣,想要阻止沒來得及。結果就急吐血了……呵呵,不過一口血吐出來傷好像好了不少,我應該能自己走了。”
完全不敢接觸少女的目光,丁遙急急的低頭疾行,手臂忽然一緊,卻是少女急趕幾步再次挽住了他的手臂:“你知道校長室在哪嗎?”
“呃……不知道。”
“你是想讓我違背校長的命令嗎?”
“沒……當然不是。”
“那麼是覺得和我走近了很丟人?”
“你知道我不……”
“既然什麼都不是跑那麼快乾嘛?受傷了就別逞強,剛剛都吐血了還不老實。我原本還奇怪校長說你暗傷很重爲什麼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呢。原來是精神層面的,走着路都能胡思亂想些不沾邊的事兒,的確是傷得夠重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校長一定能有辦法給你治好的。”少女將丁遙挽得更緊了,儘量的想多爲他支撐一些重量,嘴裡還不忘輕聲的安慰着。
丁遙除了唯唯諾諾的苦笑還能怎樣呢?難道要告訴少女自己剛剛突然想起了千年前她的那場婚禮?
所有的旖旎和來自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激動心情統統隨着腦海裡突如其來的那場婚禮幻滅了,接下來的路丁遙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木然的隨着少女的引領移動着雙腿。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卻是紅毯盡頭處那張嫣然回眸的笑顏!
“原來我依然沒有忘記、更加沒能放下,只是隨着千年的時光將這些記憶都埋葬在了最深處嗎?”丁遙忽然有了一絲明悟:“飛速提升的靈師實力也並不是沒有弊端的,只是因爲實力提升的太快,暫時的將心靈上的漏洞給遮掩住了而已——這樣說來幸虧我這次封印了自己的力量,不然等到這份所謂的‘心魔’爆發的時候會很恐怖吧。”
“可是現在知道了又能怎樣?我的心魔來自千年以前的她,除非她也和我一樣來到這個時代,否則豈不是無解了?”
“到了。”少女的聲音打斷了丁遙的思路,擡眼看面前的大門上正是掛着“校長室”的門牌。
輕輕的敲敲門,得到允許後少女扶着丁遙進到房間裡。不大的辦公室裡,正對門靠裡的辦公桌後坐着神情複雜的嚴校長,他正對面的一套組合沙發上,蕭鸞和嚴校長的老伴各自佔據了一個沙發,躺在上面依然昏睡着。尤佳扶着丁遙在最後剩下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直起身來的時候突然用小得只有兩人才能聽到聲音輕聲道:“我記得從來不是你的客戶,你又是準備把我介紹給怎樣的人渣呢?”
少女說完不待丁遙回答,直起身走到嚴校長的辦公桌前朗聲報告到:“報告校長,已經將丁遙同學扶來了,不過他似乎確實傷得不輕,半路上還吐了血,但是大概是因爲涉及到精神層面的原因,學生無法發現究竟是怎樣的傷勢。”
“傷得不輕個毛線啊!”嚴遠航在心裡破口大罵:“隨口找個藉口而已,要不要這麼拼命啊?爲了泡個妞兒還把自己逼得吐血……人馬星系的那位影帝也沒這麼敬業啊!你還敢更不靠譜點麼?”
對於自己認下的這個老師,嚴遠航是真的已經後悔了。度過了最初的激動和熱血,冷靜下來的嚴遠航老學究的脾氣又犯了。就如同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學生笨一點兒,實力低一點兒。但他就是無法容忍自己的學生品行不端。同樣的,對於自己認下的老師,他也一樣不希望那是一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更何況這個“目的”也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
只不過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他又立下了重誓,已經容不得他反悔了。現在能做的也只有找機會和“老師”好好聊聊,希望他不要連做人都做不好吧!
下意識的,嚴遠航的目光就望向了沙發上的丁遙。不出意料的,他的目光依然緊緊的黏在少女的身上,這讓嚴遠航的眉頭一皺,厭惡的就想移開目光。只是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目光呆滯了!
“究竟要經歷過怎樣曲折人生,一個人的目光中才能流露出如此複雜的情緒!?”自問也算閱人無數的嚴遠航被深深的震撼了!
丁遙的目光始終投注在少女的背影上沒錯,但是目光中流露出的情緒實在太複雜了——其中有哀傷、有迷茫、有憐愛、有畏懼,甚至還有莫名的緬懷和滄桑從中流露出來,卻唯獨沒有想象中的慾望和炙熱。
似乎感覺到了嚴遠航的注視,丁遙微微偏頭正對上了他的視線,嚴遠航瞬間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雙眼睛,而是一片深邃的星空——一眼望不到邊際!
“是錯覺嗎?”嚴遠航不相信的用力眨了眨眼睛,再凝神看去,依然是一片無垠的星空,讓人忍不住的就想要沉迷其中,去探索其中未知的奧秘。
似乎察覺到了嚴遠航的失態,丁遙神情微微一怔,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抱歉的笑容,輕輕合上了雙眼,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往日裡的樣子。任誰一眼看過去只能看到一雙純淨的黑眸,卻再不可能看到其中的星空。
“老師絕不會像看起來這麼簡單的,他絕對是個有故事的人——而且他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嚴遠航瞬間改變了對丁遙的看法,並且爲自己剛剛的猶疑感到了萬分的羞愧:“差點就犯了看人流於表面的錯誤。明知道老師是有着大能力的人,又怎麼會是想象中那種不靠譜的人呢?以他的年齡閱歷,若是真的如此不靠譜又怎麼可能在如此年齡就有了現在這樣的成就?嚴遠航啊嚴遠航,你根本就是因爲不甘於認一個年輕人爲老師這才胡思亂想的吧?這是欺師滅祖,罪不可赦!”
執拗起來的老學究永遠都是這麼可愛的。就好像他剛剛對丁遙有所不滿,立刻就開始思考如何幫其改正。現在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那麼馬上就上綱上線把自己批得體無完膚。卻不知道丁遙只是好奇:“這老貨幹嘛用這種眼神盯着我看?拜託目光能不能不這麼曖昧啊?哥可是直的!話說難道是我剛纔想事情入神了,目光顯得很迷人?嗯,下次有機會找個MM試試看,沒準也有效呢!”
房間裡一共就五個人,兩個睡得安安穩穩的;兩個表情奇怪的對視着,剩下一個少女尤佳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中一時間要多彆扭就多彆扭,以至於以她的心性都不得不很不禮貌的打斷了兩個男人的“深情對視”——
“呃,嚴校長,您看出丁遙同學是哪裡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