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基,科基……”薩魯齊的聲音將克蘭多從回憶中拉到現實,然而,克蘭多並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或更多人的名字。
走進酒店的剎那,克蘭多就知道暫時失去了情報支援。他驀的想起過去在蘭卡帝國潛伏時經歷的一次危機。那次,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他被蘭卡帝國逮捕了。現在回想起,那慘痛的一切似乎使得他開始感到皮膚潰爛之痛。
“龍騰虎躍”很精彩,顯然在這羣中老年裡引起了熱情討論。克蘭多傾聽着他們的討論,突然感到一股淡淡躁意,這令他無法徹底平靜下來思索與分析。
沒有認識的人,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也沒有任何支援。克蘭多就算分了神,仍然本能的裝出一副情緒不佳,遊歷於衆人交談之外,留意着每個人的稱呼。
尤西奧#薩魯齊,坎迪斯#帕克,格里菲斯#科瑞!
克蘭多對這些名字毫無印象,但如果是科技情報司,一定會驚詫發現,這些名字都意味着大名鼎鼎的,在各自領域有所建樹的科學家。
在這羣中老年的連拽帶扯中,沿着完全綠化的酒店走廊——甚至連走廊的欄杆,都是著名的室內植物青楊並列而成。
坎迪斯#帕克等人爲之動容,隨即驚歎不已。青楊號稱是單子葉植物綱中的奶牛,灌木中的喬木,對人類生活環境有着巨大的好處。帝豪能花這心思佈置,也怨不得收費高昂。
科學家本質是敏感而細心的,只不過那通常只意味着做他們熱愛的工作的時候。但久未聞克蘭多開口,薩魯齊等人也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嘿,科基,你今天怎麼了。”
克蘭多就算再笨,通過這羣人的談吐中不斷提及的高深學科知識,也隱隱察覺到事情似乎脫離軌道了:“不,我沒事,只是……”
“咦,去年你說把得意弟子帶來,爲什麼沒見到。”其中一人插嘴,倒是提醒了大家。
衆多目光注視下,克蘭多後背浸出冷汗,正要硬着頭皮解釋,卻忽然聽到一個帶着幾分羞意與柔和的聲音:“老師,對不起。我貪玩,沒有第一時間就跟您會合。”
克蘭多驀然轉身,司南怯生生的睜着烏溜溜的眼珠望着他,根本就是做錯事擔心被責罰的少年。
“嗯,好吧,我想你應該知道接受什麼懲罰。”克蘭多鬆了口氣,一本正經的板起臉訓斥幾句。
司南就像是烈火燎原時出現的及時雨,化解了一個令人困擾的危機。
而模樣青澀可愛的司南在有意裝出羞怯一面後,這羣中老年立刻就喜愛上了這個娃娃臉少年,看上去是多麼聽話多麼聰慧的孩子啊。
司南的記憶力就算不是超羣,也絕對很優秀。當他在暗中一一爲克蘭多指明,並介紹資料後,克蘭多也失聲了。這果然是一次錯誤的任務。
也許,政情司更應該嘗試派擅長高等學科知識理論和應用的科學家來,而不是擅長謊言和欺詐的特工。
克蘭多的抱怨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他幾乎想撤退。但錯誤的任務,也可能在錯誤的前提下發現新的價值。而這次任務的價值到了現在,已經變成“科基爲什麼結識這羣科學家,爲什麼有這個科學家之間的聚會”。
對於克蘭多的前一個問題,不論是司南還是練一都很不以爲然。物以類聚,科基是間諜,同樣也是科學家,有這樣的交際圈是理所當然的。
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克蘭多甚至忽略了一件事——他現在扮演的是科學家科基,而不是間諜科基。與這羣科學家的交流,他應該如何應付。
作爲一名優秀的資深的情報員,克蘭多的疏忽實在是不可原諒。
尤其是當克蘭多走進尤西奧的客廳,發現尤西奧正與兩人討論光磁學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疏漏——這是科學家聚會,而不是間諜聚會,談論的不會是情報交換或者如何更好的欺詐,而是光磁的運用。
面對着窘迫的處境,克蘭多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被三四個粗壯大漢毆打。他甚至覺得自己在蘭卡帝國秘密監獄的日子,也比現在快活。
特工和間諜從來都不是無所不能,這從來都不像是電影上的吹噓和美化。至少,克蘭多可以在蘭卡帝國憑着謊言與智慧周旋,但在這裡,他一定不會知道,光磁譜三號陽線是什麼東西。
也許有的間諜可以做得到——但不可否認,那樣的專業間諜絕對是百裡挑一。
所以當薩魯齊談到光磁三號陽線,並且把頭轉向過來的時候,克蘭多站起來扭頭就走:“我去一下洗手間。”
司南也是被電影誤導的人,他以爲克蘭多就算不能做得更好,至少表面化的談一談也不是問題。當克蘭多離座,他才突然意識到,特工好象不是想象那樣的知識淵博。也許,跟克蘭多談三號陽線,還不如談哲學。
“練一,我想我們得做點什麼!”司南低低的從喉嚨中擠出聲音,這令得薩魯齊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好的!”練一從來都沒有拒絕過司南的請求,至少在他有能力的情況下從沒有過:“光磁不是光與磁的結合,與電磁也沒有共通性。太空歷(星曆是大星際時代的歷法,太空歷是太空時代的歷法,星曆在太空歷之後)3412年,德西科學家科爾發現光磁……”
“光磁具有獨特的結構,點體和線體共同組成光磁。光磁最初只是作爲一種特殊的能量存在,但隨着太空歷3898年漢人唐直慶破解光磁結構,也從此正確認識到,光磁是特殊能量,也是特殊媒介。”
“除此以外,光磁具備三種屬性,陽性和陰性以及最特殊的錯性。三號陽線是光磁能量運用的重要構成,大到戰艦的防護罩,小到農業種植的氣候罩,都離不開三號陽線……”練一的口氣聽起來很平靜,將這些高深的學科知識當做普及知識一般講出來。
“但在光磁中,最神秘的還是錯性。”說到這裡,練一的語氣變得古怪:“司南,我想,這個也許對於幫助我恢復部分記憶有一定幫助。”
“真的,那太好了,有機會一定要試試!”司南大喜,真心的爲練一而感到開心。
當然,眼下最關鍵的還是糊弄過去。克蘭多在洗手間久久不出來,薩魯齊等人也感到迷惑了。司南想了想,跟隨練一的說法:“薩魯齊先生,您有沒有嘗試過這樣的方法……”
“將三號陽線進行拆解,以九號陰線和帕米原子進行螺旋碰撞!”
司南完全不清楚這席話意味着什麼,但薩魯齊三人卻很清楚。螺旋碰撞並非光磁學的實驗方法,而是鋶晶實驗中的一種。如果不是對這兩門學科有深刻認識,絕對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恰恰因爲認識這點,薩魯齊三人尤其顯得驚訝,在他們面前的,只是一個未成年少年呢——其實去年成年了。
帶着驚訝的情緒,薩魯齊笑了笑:“事實上,不僅我嘗試過,相信有不少人也實驗過。但那得到的結果,只會在撞擊中將能量消耗掉。”另外兩人點頭認可。
凝神傾聽練一的介紹,司南想也不想就立刻開口:“如果先將帕米原子在無重真空下以克美羅法強壓,最後在千介以上的重力環境中展開螺旋撞擊呢?”介,是重力單位。以一百千克的人體爲標準,當人徹底擺脫重力時,就是標準的零介線。向上每加一百千克重力,即是一介。
薩魯齊三人想了想,越想越是心驚。也許現在沒辦法證明,但毫無疑問,這個方法準確的抓住了實驗原理,至少具備可行性。
只是想到這裡,三人就愈發的感到古怪,盯着眼前這個喜歡撓撓耳朵抿嘴脣的可愛少年,分明覺得少年應該有一把花白的鬍子,加上滿臉的皺紋,這才符合這番話:“也許可行,可你是怎麼想到的!”
“您知道,科學本來就是胡思亂想!”司南不慌不忙,這樣的話可不是練一會幫他想的,而是他自己臨時編出來的。
薩魯齊滿是驚歎的重重擊掌:“科學果然就是胡思亂想的結果!我真好奇科基是怎麼教出你這樣一個優秀學生的。”
如果克蘭多剋制力稍稍差一點,也許他現在就已經張大嘴滿是犯傻的表情了。正躲在外面牆角猶豫要不要進來的他,正好聽到這席話,突然覺得沒準這就是機會。只不過,這小傢伙怎能跟這些大科學家談得投機!
聽到薩魯齊的話,克蘭多毫不猶豫,立刻離開。
科學?就讓小傢伙去應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