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陳峰再一次坐在王國軍對面。
這一次，他主動給王國軍點了一支香菸。
只有抽菸的人才能明白，在被迫的情況下，長時間沒有煙抽，是一種什麼感覺。
王國軍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感覺，但是他依然沒有戒菸，也依然沒有改邪歸正。
監獄裡，抽菸是不用想了，一根菸屁股都看不到。
這些年，裡邊的管理也越發規範，以前一些手眼通天的人物，即便在裡邊，也能弄到一些違禁的物品，比如香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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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甚至有被判死緩的人，在裡邊待了十幾年就出來的狠人。
但是現在……
王國軍有些貪婪的吸了一口，自言自語：“進去之後，可就抽不着了。”
“陳所，再給我來一根。”
陳峰也沒在乎王國軍散漫的態度，又遞給他一根菸。
等第一根菸抽完，可以續上。
“你也知道里邊現在沒有煙抽了？”
“時代不同了，我第一次進去的那會，裡邊什麼都有，只要你有錢，什麼都能買到。”
“現在可不行，聽我剛剛放出來的朋友說，現在裡邊就連一個菸屁股都找不到。”
陳峰笑了笑，他雖然派出所所長，但是對裡邊的事情確實可能還不如王國軍瞭解的清楚。
畢竟，這傢伙進去過兩次了，有親身經歷。
“知道里邊不好過，還敢幹這個？”
“這不是沒錢嗎，我要是有錢，幹啥還犯法啊。”
王國軍攤攤手，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這個年紀了，連一個媳婦都沒混上，一輩子過去大半，沒有一兒半女。”
“老虎，伱媽還在。”
聽陳峰說起母親，王國軍表情一滯。
最終嘆了一口氣：“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我媽了。”
“生了我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一天福沒享受到，還跟着我操心。”
“你媽今年六十二了吧？”
王國軍點點頭：“上個月才過完生日，我給她買了個大蛋糕，結果她就吃了一口，說不喜歡吃，剩下的都給我了。”
怎麼能不喜歡吃呢？
她一輩子也就那一次吃過蛋糕。
“咱倆年齡差不多，我媽今年六十四，也是身體不太好，有糖尿病。”
陳峰好像沒想着從王國軍嘴裡知道什麼，就是隨便的聊天。
“你這次進去了，想沒想過你媽怎麼辦？”
“還能咋辦，政府有養老院，陳所……”
王國軍看向陳峰：“你們不會不管吧？”
“我可是知道政策，我們這種人進去了，父母要是沒生活自理能力，你們是要管的。”
這其實各地都派出所都在做的工作。
感化教育的一種。
任何犯罪人員，犯罪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是絕大多數的人，最開始也不是甘願走上這條路的。
而且，絕大多數的服刑人員，在裡邊的改造也很好。
而家人，就成了這些人最牽掛的存在。
以前，有關服刑人員家人的照顧，不是特別周到。
有很少一部分人服刑回來，報復社會的心理反而更強了。
這些年，由於經濟發展迅速，這方面的配套資金也更加充裕，加上有這方面的政策，服刑人員的家人，尤其是孩子、父母等老幼人員的關注，非常到位。
基層派出所的一些工作，就是圍繞這些人開展。
而實踐證明，自從這些政策落地後，和以前相比，釋放人員在出來後犯罪的概率，相比以前有較大的降低。
一開始的時候，個別警察還不太理解，但是隨着轄區內的治安指數增高，服刑期滿人員再犯罪率的降低，大多數人也越發的接受這些工作。
畢竟，轄區裡經常犯事的也就一些固定人員。
這些人員安定了，案子自然就少了，派出所的工作也好乾。
這就形成了良性循環。
王國軍這些年進去過兩次，但是自己的母親都被照顧的很好，所以對這方面的政策也很清楚。
“你犯罪，和你母親沒有關係。”
陳峰搖搖頭：“你進去了，你母親也會有人照顧，這個你可以放心。”
“但是，”陳峰仔細的看向王國軍：“你母親這個身體狀態，即便有我們照顧，能進養老院，知道你又進去了，她還能堅持多少年？”
“養老院雖然能照顧你母親，但是……那的條件，有沒有你親自照顧來的好？”
“這些，你考慮過嗎？”
王國軍吸菸的手緩緩放下，不再說話。
煙霧繚繞，有些看不清王國軍的面容。
陳峰也沒有在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
“王國軍，我知道你現在的想法。”
“六佰的綁架敗露了，錢你肯定是拿不到了，所以就想大家都別好過。”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頑抗下去，最終大概率是要被判無期的。”
“真要這樣的話，你可能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你媽了。”
王國軍的母親患有半身不遂，說話都不利索，而且已經六十二歲，怎麼可能去監獄探視他。
所以，王國軍被判無期，在裡邊表現的好點，這輩子還有可能出來。
但是他母親肯定是等不到那天了。
“可是，如果你現在配合，告訴我們六佰到底在哪，事情就還有迴轉的餘地。”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能取得六佰本人的諒解，加上你現在的立功表現，有可能考慮從輕判決的，到時候，真的判了五年，你在裡面在表現好點，三四年出來也不是不可能。”
“三四年，你母親還是能等得起吧？”
三四年？
陳峰的這句話，徹底觸碰到了王國軍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
“真的……三四年就能出來？”
王國軍之所以死不配合，就是因爲他自己認定自己要麼無期，要麼死刑了。
所以才破罐子破摔。
可是，如果陳峰說的三四年有可能的話，王國軍又不是傻子。
他今天還不到四十歲，還有幾十年好活。
更何況，三四年時間，他母親確實能等到他。
“我不敢肯定，但是你在裡邊讀的法律，只是死條文。”
“我幹了這麼多年警察，什麼樣的犯人麼見過，什麼樣的案子沒見過？”
“你這個案子，綁架罪，最輕也要判處五年有期徒刑。”
“這個是最少的，我想也還是要爭取往這個最少的上面去努力。”
“否則，六佰真的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