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猜拿了一個電喇叭,站在魚雷艇的艇首,對着貨輪喊話。
“請韓先生說話!”
打從在新月灣登陸,韓明正用的就是鄭先生的名字,現在素猜一開口就是韓先生,可見他對特遣分隊一行人的身份來歷,其實相當清楚。
正因爲如此,他眼下這個動作,就更加令人心中疑惑。
你明知道我們是北國警察,還在海面上攔截我們,看來是有想法!
“你好,素猜先生,我是韓明正!”
韓明正站在貨船甲板上,大聲答道,手裡也拿了個電喇叭。
因爲有時候要在海上喊話,電喇叭這種東西,每條貨輪上都有的。幸好現在風平浪靜,否則的話,雙方相距四五百米,用電喇叭喊話也是聽不清楚的。
“韓先生,久仰大名。”
素猜也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新月灣這邊,漢語本來就是通用語言之一,甘陀王國的邊境地區,漢語更是官方語言。
“素猜先生,不敢當。”
韓明正說道。
幾名特戰隊員出現在他身邊,持槍警戒。
但實際上,這就是做個樣子罷了,海上相隔四五百米,小口徑步槍的射程根本就夠不着了。到了那個距離上,子彈的軌跡早就飄了。
由此可見,素猜其實相當謹慎,壓根就沒打算給對手任何機會。
在這個距離上,打一個靜止的目標,無論三十七毫米炮還是魚雷,都是一打一個準,再不會有任何偏差失誤的。
素猜現在已經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可以說是立於不敗之地。
也就難怪他氣定神閒,不慌不忙了。
對韓明正身邊出現的幾名特戰隊員,甚至還讚賞了幾句。
“韓先生,昨晚上幹掉沙旺山寨的,就是你身邊這些兄弟吧?果然是虎狼之師!”
“素猜先生謬讚了。”
韓明正看上去,還是很鎮定,臉上一直帶着笑。
“韓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看在這大海上喊話,也挺辛苦的,咱們長話短說——沙旺現在是在你手裡吧?”
“是的。”
韓明正也沒打算隱瞞。
素猜既然在海上堵住了他,肯定是有備而來,在這種事情上和他東拉西扯是沒用的,還不如直接攤牌,看看素猜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韓先生,這就是你們不對了。”
素猜隨即臉色一沉,有點不悅地說道。
“這樣的事,縱算是我們甘陀軍方,也是不能做的。”
如果任何一個國家的軍方警方,都可以跑到新月灣來大砍大殺,並且抓走沙旺這種“級別”的大頭領,那整個新月灣,還有什麼“安全性”可言?
這個先例一開,包括素猜在內,新月灣的這些大哥們,人人自危。
要知道,想那他們新月灣開刀的外國軍警勢力乃至黑幫勢力,可不止一家兩家。素猜是公認的新月灣第一大哥,甘陀王國官方都認可他的身份,在新月灣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就必須要有個明確的態度了。
不然,他這個大哥的位置,怕是要坐不穩了,從此新月灣大亂。
“素猜先生,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你應該很清楚吧?沙旺殺我僑民在先,綁架我同志在後,之所以他今天有這樣的結局,完全是咎由自取!”
韓明正也義正辭嚴地說道。
素猜不以爲然地說道:“韓先生,這裡是新月灣,每天都在死人。”
韓明正說道:“這次死的是我國僑民,情況就不一樣。我們國家,肯定要做出反應。”
“姓韓的,別廢話,馬上把沙旺交出來!”
這時候,又一個電喇叭的聲音響起,卻是來自於素猜身邊的一個男子,大約四十來歲年紀,長相和素猜有七八分相似,臉上神情卻要傲氣得多。
韓明正雙眉微微一蹙。
這個人,他也是知道的,素猜集團二號頭目,素猜的弟弟蒙拉。
情報顯示,蒙拉和素猜性格很不一樣,此人脾氣暴躁,殘忍嗜殺,在集團內部,執掌刑罰,是個狠角色。
一直站在韓明正身後的王爲就笑了,笑着對剛剛來到他身邊的谷帥說道:“這兩個傢伙,太大意了吧?哥倆竟然一起出海,還在一艘船上。”
此刻的谷帥,傷口已經在船上做過簡單處理,右臂上纏着紗布,吊在脖子上,臉色略顯蒼白,神情依舊冷峻,聞言淡淡說道:“這是太自信了。”
王爲點點頭:“應該是那麼多年都沒出事,疏忽了吧。”
但不管怎麼說,身爲黑幫老大,哥倆一起出海,並且在同一艘船上,這船還不大,不到兩百噸的排水量,實在是有點冒險,自信過頭了。
“韓先生,這是我弟弟蒙拉,他脾氣不大好,冒犯之處,請多多包涵。但今天這個事,他說的沒錯,你們不能把沙旺帶走。”
素猜大聲說道。
“只要你們交出沙旺,其他的,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韓先生,我也必須要告訴你們,這種事,就這一回,下不爲例。如果再有下次的話,對不起,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看得出來,素猜這麼說也算是由衷之言,儘管新月灣是他們這幫武裝團伙說了算,但不到萬不得已,素猜也不願意徹底和北國警方撕破臉。
隨着國力增強,北國警方現在行事也越來越強勢,甘陀王國對北國的態度,也是越來越客氣,素猜儘管只是一個販毒團伙的頭目,對這些國際大局,平日裡也是相當關心的。
韓明正笑了笑,說道:“素猜先生,蒙拉先生,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沙旺我們必須要帶回去,他殺害我國僑民,綁架我國公民,這是嚴重挑釁。對於這種挑釁,我們國家絕不容忍。”
蒙拉冷笑一聲,說道:“你也不看看,你們不交人,走得了嗎?”
王爲搖搖頭,忽然對谷帥說道:“哎,以前從沒見過你吊着膀子的模樣,還真是很有意思……”
這句話一出口,頓時站在他們旁邊,持槍警戒的越山青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什麼人啊?
眼下局勢都這樣緊張了,他居然還在調侃谷帥。
也虧得谷帥好脾氣,居然任由他調侃,一句話不說,甚至臉色都不變一下。
“哎,王爲,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正經起來?”
越山青實在忍無可忍了,哼了一聲,說道。
王爲聳了聳肩,笑道:“我這說的就是正經事。”
越山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山上作戰時,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那一點良好觀感,又開始崩了。這傢伙,好像永遠都不會有個正形的。
“你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情況了?”
王爲正眼都不瞧一下對面的魚雷艇,嘿嘿一笑,說道:“我要是素猜,我就不會哥倆一起出海,太危險了。”
“危險?我怎麼沒發現?”
越山青差點就要向他發作了。
沒見過這麼沒心沒肺的!
現在人家是兩艘軍艦,魚雷,大炮齊全,他們就一條貨船,幾條步槍,幾把手槍,怎麼
人家就有危險了?
“嘿嘿,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說完這句,王爲就轉向韓明正。
“老總,走吧,別理他們了。”
越山青直瞪眼。
什麼人啊這是?
人家兩艘軍艦夾着你,你怎麼走?
走得了?
誰知韓明正居然點了點頭,對一旁緊張兮兮的貨船老闆說道:“準備啓動。”
“啊?鄭先生,這個……”
貨船老闆簡直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這些傢伙,莫不是瘋了?
那邊廂,蒙拉早已忍耐不得,高高舉起手,叫道:“艦炮準備,魚雷準備!”
魚雷艇上的人立即忙碌起來,炮手將一排排黃橙橙的炮彈,壓進彈倉,做好了射擊準備,而魚雷發射人員,也紛紛就位。
海面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無比。
“韓先生,你也看到了,蒙拉的脾氣不好,有時候,連我的話他都不聽。我勸你們最好不要激怒他,還是馬上按照他說的去做。只要你們交出沙旺,我還是那句話,別的可以不追究。韓先生,老實說,我這已經是很給你面子。”
素猜的語氣也有點不耐煩了。
換個人,他耐煩和你這麼蘑菇?
直接下令開幾炮再說。
人就是犯賤!
你跟他講客氣,他就跟你磨磨唧唧,不爽快,先開上幾炮,立馬就慫了。什麼話都不必多言,乖乖交人。
“大哥,跟他們廢什麼話?”
蒙拉叫道。
“姓韓的,我給你十秒鐘考慮時間,不然我就開炮!”
韓明正巋然不動。
蒙拉大怒,馬上開始倒數計時。
“十……”
“九……”
“首長,我建議,暫時避一避!”
陳珍斌臉色一變,低聲說道。
面對這種情況,老實說,他這個特戰隊長也確實鬱悶。犯罪分子那麼囂張,他心裡頭儘管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你壓根就沒有可以威脅到對方的武器啊。
難道用步槍擊沉對方的炮艇和魚雷艇?
又或者跳下海,游過去用手雷炸他們?
只能被動挨打沒辦法還手,陳珍斌這麼多年戰鬥生涯,還真是頭一回碰到,心中那個臥槽啊!
不管怎麼說,先避一避,再想個對策。
韓明正絲毫不爲所動,就好像沒聽見。
“五……”
“四……”
讀秒還在繼續,陳珍斌忽然發現,自己耳朵裡傳來的這個清晰的讀秒聲,居然並不是從蒙拉嘴裡傳來的,而是王爲在讀秒。
陳珍斌愕然回頭。
“你幹什麼?”
這傢伙,莫不是昏了頭?
王爲臉上帶着謎之微笑,嘴裡的讀秒卻絲毫不停,還在繼續。
“三……”
“二……”
“一……”
“特麼的,給臉不要臉!”
魚雷艇上,蒙拉臉色變得極其猙獰,高高舉起的手臂,猛地落了下來。
“給老子開炮!”
“轟——”
這不是開炮的聲音,而是從王爲嘴裡發出來的,一個近乎玩笑的聲音。
緊接着,“轟——”
一下驚天動地的巨響,不是三十七毫米炮開火了,這下巨響,遠比炮聲更加響亮,更加驚心動魄,來自魚雷艇的底艙!
然後,魚雷艇渾身一震,忽然就飛了起來,像是一個小小的玩具,猛地被拋上了半空,在空中炸裂,如同煙花盛開,化爲無數的碎片,紛紛揚揚地掉落在海面上。
素猜,蒙拉,乃至魚雷艇上所有的人員,和魚雷艇一起,粉身碎骨。
與此同時,貨輪另一側也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毫無疑問,是那艘老式炮艇,和魚雷艇的結局一模一樣,被不明原因的爆炸,掀上了天。
貨船上,大傢伙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置信。
這戲法,到底怎麼變的?
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稍頃,越山青終於回過神來,禁不住衝着王爲就嚷嚷起來。
自始至終,只有這個傢伙老神在在的,他肯定是早就知道這個結局了。
問題是,他的消息又是哪打來的?
王爲就笑。
“早就說了,哥倆一起出門,很危險的。很容易給人一鍋端……”
“難道是沙坤?”
越山青將信將疑地叫道。
“他想當老大?”
“嘿嘿,誰不想當老大啊。”
王爲笑得益發的高深莫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