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個動靜是王大隊弄出來的。
但天地良心,王大隊是真不想在這裡鬧什麼動靜出來,只是適逢其會罷了。
他正準備走過去給宣仁所的幾個熟人打個招呼。
其實,這只是他的熟人,那幾位是不是認識他還得兩說呢,人家可沒有兩個時空的經歷。在這個時空,王大隊參加公安工作不過一年多時間,西城的同志都認不了多少,更不用說東城這邊了。
不過王大隊無所謂,不就是個自我介紹麼?
跟他們提一提“西城王二”的名頭,難道他們會沒聽說過?
不過下一刻,王大隊的目光就被人羣中的一名青年男子被吸引過去了。那傢伙穿着件短袖襯衣,西裝長褲,手裡拎着個大大的黑色人造革皮包,看上去實在很像是一個前來“投資”的儲戶。
在那裡瘋狂擁擠的大多數人,都還沒他打扮得這樣齊整。
但王大隊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個扒手。
扒手就過不了王大隊的眼。
更何況他就在王大隊的眼皮子底下扒竊,已經把前邊一位婦女包裡的好幾萬塊錢都一摞一摞轉移到了自己的人造革皮包裡。
其他人誰都沒注意到,在王爲眼裡卻好像放慢鏡頭一樣,清晰無比。
王爲不由得搖了搖頭。
宣仁所這些哥們怎麼回事?
這樣的場合,都不考慮反扒?
九十年代乃至二十一世紀前十年,邊城的扒手小偷多得讓警察同志煩躁,簡直是抓不勝抓。照理,這樣的場合,正是扒手小偷的最愛。這種地方不反扒,往嚴重點說,簡直就是瀆職。
其實王大隊還真有點冤枉宣仁所這些哥們,他們眼下,全力以赴維持排隊秩序都還嫌力量不夠,哪裡有精力來關注其他的事情?
況且,也並不是每一個基層派出所的民警或者聯防隊員,都有王爲這樣毒辣的眼光。
二十年刑警,不是白乾的。
既然王大隊碰上了,算他倒黴!
白襯衣得手之後,心中一陣狂喜,也不多作停留,轉身就走,伸手打了個極其隱晦的手勢,立馬就有兩個人從不遠處靠過來,跟他同一個方向撤退。
一般來說,扒手有走單幫的,也有團伙作案。
像現在這種團伙作案的,下一刻,白襯衣就要轉移贓物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把手中沉甸甸的人造革黑皮包往同夥手裡一遞,同夥轉眼間就溜得不見了蹤影。這當兒就算失主發現自己丟了錢,發現剛纔就是白襯衣在她身後擠來擠去,抓住白襯衣也沒用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你的錢了?
你看你看,我身上什麼都沒有,比剛出生的寶寶還要乾淨!
這種手法利落的慣偷,是派出所警察最頭痛的。
只要不抓住他的現行,他有一百種方法跟你抵賴,一般來說,你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
不過今兒個,白襯衣的運氣顯然不太好。
正當他將手裡的人造革黑皮包遞給身邊接應的同伴時,斜刺裡忽然伸出一隻手,冷不防一把就將人造革黑皮包搶了過去。
白襯衣和他那穿着米黃色短袖t恤的接應同夥都不約而同地犯了一下愣怔。
這特麼誰啊?
一時間,他們都把王爲當成了同伴。因爲王爲沒穿警服,而且這麼近的距離,這麼理所當然地把皮包接了過去,不是熟人誰會幹這種事?只是,這傢伙怎麼有點面生?
當然,下一刻白襯衣和黃t恤就回過神來了。
有人渾水摸魚!
“喂!”
“你特麼幹什麼?”
白襯衣勃然大怒,猛地停住了腳步,惡狠狠地盯住王爲。
“快把包還給我!”
王爲已經笑嘻嘻地打開了人造革黑皮包,往裡一看,整整齊齊五摞百元大鈔,連王二哥這種見慣了大錢的“富二代”都有點眼紅咋舌。
“嚯,五萬!膽子不小啊,小子,夠你判個五年七年的了……”
王爲搖搖頭,望向白襯衣的眼神就變得有些憐憫。
通常來說,扒手判得都不重,哪怕是慣偷,最終判起來,刑期都不會太長。倒不是法律對他們格外的寬容,實在是很多罪行沒辦法確認。
平時在公交車上,在菜市場,誰身上會帶着五萬十萬的現金啊?
在醫院行竊的,偶爾能一次性偷到幾千上萬,但那都是救命錢,也不是每個扒手都願意去醫院“上班”的,有些扒手比較迷信,就不願意去偷人家的救命錢。
一般扒手每次作案的案值,都只有幾十元幾百元,上千元的都很少,雖然日積月累下來,每個扒手扒竊的金額都很大,關鍵是很難落實下去。
這回一次性抓了五萬的現行,白襯衣麻煩大了。
“尼瑪的,快把包還給我!”
眼見已經驚動了周圍的人,許多目光向這邊望過來,白襯衣頓時就急了眼,手往褲兜裡一掏,就握了把彈簧刀在手裡,“唰”地一聲,彈出了亮閃閃的鋒刃。
王爲就笑。
這種鍍鉻的彈簧刀他見得多了,別看寒光閃閃的煞是嚇人,其實鋒刃鈍得很,想切進肉裡去難度不小,當然,捅人還行。
用這種劣質的工業品,可見這傢伙是個生手。
不是扒錢的生手,是玩刀的生手!
一個菜鳥,拿着把破刀子,竟然敢威脅王大隊,簡直了!
周圍立即響起一陣驚呼,圍觀的人羣情不自禁地往四周退開。
這麼明晃晃的刀子,除了王大隊,誰不怕啊?
“快把包還給我,不然老子捅死你!”
看到已經有聯防隊員向這邊過來,白襯衣急了眼,惡狠狠叫道,原本還算清秀的臉龐一下子變得猙獰無比。
王爲搖搖頭,突然飛起一腳。
這裡人多,王大隊沒興趣跟他玩刀。
萬一不小心傷到了圍觀的吃瓜羣衆,王大隊還得寫報告說明,多麻煩?
這一腳又準又狠,角度刁鑽,速度快得耀眼,白襯衣完全意想不到,就更不用說躲閃了。
正中白襯衣的雙腿之間。
撩陰腿!
這是散打格鬥之中經常用到的大殺招。雖然多數時候都撩不中,畢竟對手也不是死人,不會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讓你去撩。然而一旦撩中了,殺傷力之強,卻是無與倫比。
基本上一擊就會讓對手徹底喪失戰鬥力。
白襯衣就是如此。
只見這傢伙原本猙獰的臉色忽然一僵,隨即“噹啷”一聲,彈簧刀落地,再雙腿往中間一合,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胯間,整個人都往前躬身,臉色倏忽轉爲慘白,然後才從喉嚨深處迸出一聲極其壓抑的慘嚎,慢慢軟倒在地,不住抽搐,嘴裡卻又發不出聲音來。
王大隊看都不再看他。
他知道自己腳下的火候,拿捏得很到位,這傢伙肯定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纔會康復,但正常機能應該是不會受到多大影響的。
在公衆場合,人羣密集之所公然持刀威脅警察,踢他一腳完全應該,就算真給踢爆了,也只能怪他自己倒黴。
“你也想試試?”
王爲一腳解決了白襯衣,倏忽扭頭,盯住了黃t恤。
在白襯衣拔刀的同時,黃t恤也拔出了刀子,當然,跟白襯衣一樣,是那種劣質的地攤貨彈簧刀,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也是個菜鳥!
真正喜歡玩刀的高手,對這種幾乎就是道具一樣的東西,無論如何是看不上眼的。
他們還有一個同夥,不過那個同夥一直都隱身在“吃瓜羣衆”之中,沒有出頭,顯然是屬於“望風”一類的角色。
儘管只有三個人,倒是分工明確。
看來,這是個慣偷團伙。
黃t恤望着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像只大蝦米不住抽搐的白襯衣,額頭上冷汗澹澹而下,怨毒無比地瞪着王爲,握刀的手心都被汗水浸溼了,就是不敢往前衝。
“警察!”
王爲掏出證件亮了一下。
這也是在另一個時空養成的習慣,不過來到這個時空之後,王爲覺得自己正逐漸被同化。
環境的力量是巨大的,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對每個人潛移默化。
“放下刀,雙手抱頭蹲下,我算你是投案自首,將來法院判刑的時候,會考慮這一點。”
不過根據王爲的經驗,一般這些混蛋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尤其是在面對單獨一個警察的時候,更有這種僥倖心理。
老子打不過,還跑不過嗎?
黃t恤也算是很有決斷,眼看四周維持秩序的警察和聯防隊員,已經有好幾個向這邊走來,知道再耽擱下去,只怕連跑都跑不掉了。
當下毫無意義地大吼一聲,奪路就向前衝,手中握着的彈簧刀毫無目標地胡亂揮舞。
頓時將圍觀羣衆嚇得好一陣驚叫,益發的向兩邊躲閃。
刀光閃閃,煞是嚇人!
這傢伙,執迷不悟啊。
王大隊只好再搖搖頭,又是一腳飛出。
這一腳還是一樣,沒什麼花招,特點是又快又狠。
結果也是一樣。
黃t恤的下場和他那個哥們白襯衣的下場沒有任何區別,雙手捂住下身,彎曲倒地,在那裡不住抽搐,嘴裡噴出了白沫。
好像比白襯衣傷得更重點。
誰叫他往前亂衝,自己把自己湊到王大隊腳尖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