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再忍忍?”
胡衛國訓斥了一句。
這小子人聰明,腦子活,鬼點子多,身手好,敢打敢拼,這些都是優點,就是脾氣比較暴,喜歡衝動。二桿子脾氣一發作,誰都攔不住。
嚴格來說,王爲這回又是擅自行動。真要追究起來,給他小子一個警告處分不算冤枉。
當然,鑑於王爲在這起特大詐騙案中起到的巨大作用,胡衛國無論如何也不會真的處分他。
“局長,忍不了啊,人家都欺負到我頭上了,再不收拾他們,又得封我家的門!”
王爲振振有詞地說道。
這倒是!
胡衛國不吭聲了。
這幫人仗勢欺人也做得太過了,明目張膽,也難怪王爲二桿子脾氣發作,把舒寶元和徐佳麗都收拾成這個熊樣。
聞開疆也就是有個閃閃發亮的領導頭銜罩着,不然的話,下場只怕比舒寶元還慘。
王爲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盧來斌低聲說道:“胡局,先把人押回去吧。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這樣的大案,遠不是抓捕兩名主犯就算完事的,後續一系列艱苦的工作纔剛剛開始。也不知詐騙的錢財被這兩個傢伙轉移揮霍了多少。追贓戰將會比破獲這個案子還要艱難得多。
很可能不少贓款都已經被這兩個傢伙轉移到國外去了。
現在必須搶時間,分秒必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王爲這次擅自行動,反倒爲專案組的後續追贓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
“來人,帶走!”
胡衛國一揮手,喝道。
立即就有幾名警察應聲而入,將趴在地板上的兩位“老總”提溜起來。
其中一位,就是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兼經偵大隊大隊長魯洋。這個省市聯合專案組,市局方面,經偵大隊是主力。
魯洋親手提溜起舒寶元,嘴角一扯,笑着說道:“舒總,不牛逼了吧?真以爲當了騙子,就老子天下第一了?就敢去踩王爲了?我說你惹誰不好,去惹他幹嘛?”
“不知道他是王二愣子,惹不得的?”
衆人頓時一陣鬨笑。
王爲借調到經偵大隊這段時間,早已跟魯洋混得爛熟,儼然鐵哥們。這兩個傢伙都是那種玩世不恭的性格,算得物以類聚,“臭味相投”。
舒寶元一再慫恿聞開疆去找王爲的麻煩,魯洋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一直都在計劃着,正式拘捕這混蛋的時候,要怎樣收拾他才過癮。誰知一不小心,還是被王爲搶了先。
瞧舒總這兩邊臉頰紅彤彤的“可愛模樣”,足見王爲沒有手下留情。
早說了,誰特麼惹王爲,誰死!
“胡局長,抗議!我抗議!”
舒寶元像是忽然又醒過神來,直着脖子大喊大叫。
“我是香港公民,你們無權抓捕我!”
胡衛國雙眉微微蹙起,神色之中帶着明顯的厭惡和不屑之意。這傢伙明明是邊城人,卻把邊城鄉親害得這麼慘,要是紀律允許,胡衛國都想上去給他幾巴掌。
“狗屎!”
舒總話音剛落,就被魯洋毫不客氣地一把捏住了肥肥的下巴。
胡局長要注意影響,魯洋可不在乎。
他跟王爲一樣,當不當這個大隊長無所謂,只要有案子破就行。最看不慣的就是犯罪分子敢在警察面前囂張。
“你就是個大騙子!”
“你特麼敢到咱們邊城來搞事,不要說你是香港公民,你就是聯合國公民都不管用。等到了局裡,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魯洋捏着他的下巴,瞪着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深處迸出來。
舒寶元只覺得一股寒氣驟然從尾椎處升起,瞬間就傳遍了全身。
看得出來,眼前這傢伙跟王爲是一路貨色,說收拾他,那就是真收拾,絕不是嚇唬他,跟他開玩笑的。
“走!”
“別特麼磨磨蹭蹭的!”
魯洋的語氣之中,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厭惡。
等到了門口,舒寶元忽然又叫起來:“聞市長,聞市長,你要爲我做主啊,我不是騙子,真不是騙子……我真心要幫家鄉發展經濟的……”
“快走!”
不等他說完,就被魯洋很不溫柔地狠狠推了一把,隨即兩名警察直接架住他的胳膊,半扶半拖的快速拉了出去。
相比起舒寶元的垂死掙扎,徐佳麗的表現就要“溫柔”得多,自始至終,低垂着腦袋,在兩名女警的押解下,一聲不吭。
到了這一步,她也算是心裡有數,一切都完蛋了,不要說聞開疆保不住他們,他能不能保住自己都很難說。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往往比男人準。
沒看見聞市長的臉色都變了嗎?
聞開疆確實也知道,情況不對了,很不對!
到這時候,聞市長要是還嗅不到一點危險的氣息,那簡直就不是人了。況且,能當到市長的人,智商肯定不低。多數時候,他們只是被權力和身邊的人矇住了雙眼。
現在,專案組的兩名負責人,都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專案組誰在負責?”
目送着舒寶元和徐佳麗被警察帶走,包廂裡又陷入了沉寂,足足半分鐘過去,聞開疆才聲音低沉地問了一句。
盧來斌這位省檢察院的副檢察長都只是專案組的副組長,實話說,聞開疆也有點好奇,這個專案組的規格到底有多高。
胡衛國猶豫了一下,才答道:“是曾廳長。”
曾克己?
聞開疆臉色微微有點發白了。
省廳廳長一職由秦文兼任,曾克己這個常務副,是省廳事實上的一把手。跟秦文這種半路出家的省領導不同,曾克己幾乎一直都在公安機關工作,數十年經營下來,在全省公安系統人脈之深厚,簡直無與倫比。實際上,下邊的人都是把他當成廳長來看待的。
至於秦文,那是省領導,在很多基層幹警眼裡,幾乎只是一個符號。
聞開疆當然知道曾克己在全省公安戰線的分量,他親自出馬,那麼毫無疑問,這個案子已經不僅僅是得到了秦文全力支持那麼簡單,至少省裡的主要領導應該也是首肯的。
曾克己親自出任專案組長,代表的其實就是領導對這個案子的重視。
事實上,曾克己也不可能常駐邊城,一來他沒有那個時間,二來也怕“打草驚蛇”。畢竟曾廳長待在邊城的時間太長的話,保密工作確確實實是不好做。
曾克己更多的時候是遙控指揮。
“他到了嗎?”
聞開疆強自鎮定,又問道。
胡衛國再次遲疑片刻,輕輕點頭,說道:“已經到了,昨天到的。”
聞開疆臉色又是一變。
這說明什麼?
說明案子已經到了收官階段,曾克己親自趕到邊城,坐鎮指揮,就是要收網了。其實單單對付一個舒寶元再加一個徐佳麗,根本就用不着這麼慎重其事。
毫無疑問,曾克己此來,更多的是向邊城同僚們表達省領導的某種傾向——大局已定,相關人等好自爲之,就不要心存僥倖了!
聞開疆深深吸了口氣,向胡衛國和盧來斌點了點頭,再不說話,轉身就走。
沒有人阻攔他。
雖然大夥都知道,聞開疆跟這個詐騙案脫不了關係,但只要組織沒有做出決定,他就還是邊城市長,這個身份一日不去,大家理論上也就還是他的下屬。
大秘緊緊跟上,不過出門之前,大秘還是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直端坐在椅子裡的王肇毅一眼。
整個包廂,現在就剩下王公子一個人了。
確實有點小尷尬。
原本還神采飛揚,指點江山,忽然間,就人去樓空了。
哦,說人去樓空也有點不合適,現在這包廂裡的人,比剛纔還多。只是大夥望向他王公子的眼神,都不那麼友好罷了。
沒有人主動跟王肇毅打招呼。
其實胡衛國,盧來斌都認識王肇毅,也知道他老子是哪一位。但那都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王公子本身,僅僅只是省直單位的一名普通幹部,級別比胡衛國盧來斌低得太多了。
這時候上前跟王公子打招呼,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舒寶元案發,聞開疆被牽連進去,那是必然的了。鑑於舒寶元詐騙的案值高達兩個多億,隨着這個案子的深入調查,聞開疆還能坐在市長寶座之上的可能性已經非常之小。
聞開疆是王首長看重的,這一點,也是盡人皆知。
那麼,王首長是否也跟這個大詐騙案有牽連呢?
當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然而,縱算王首長沒多大的牽連,王公子卻實在有些不保險。
一貫以來,王公子花錢都大手大腳的。
自古風流公子囊中就不能羞澀。
以舒寶元跟王公子關係之密切,要說兩人之間沒有一點經濟往來,怕是沒有人會相信。
“呃,胡局……”
繼續這麼沉默下去,顯然也不是個事,稍頃,王公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誰知他剛張開嘴,胡衛國就轉過身,揚長而去,完全將他當成了空氣。
盧來斌緊隨其後。
轉眼間,警察同志們就走得乾乾淨淨,連王爲都是說走就走,半句話都不曾多說,把王公子一個人晾在那裡,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差點氣炸了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