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趙老刀不肯來見我們的話,那我就去見他。”
洪峰淡淡說道,語氣有點冷。
“洪局,不可。”
朱羣大吃一驚,差點直跳起來。
老邱也臉色大變,連聲說道:“洪局,不能冒險,不能冒險……”
這下市局來的同志是真的驚訝了,不由得面面相覷。
不是吧,這個趙老刀真有這麼牛逼?
連市公安局副局長去見他,都好像是闖龍潭虎穴。
至於的嗎?
但瞧朱羣和老邱這個樣子,又不大像是裝出來的。
洪峰雙眉微蹙,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冷淡地說道:“請他來談他不來,我們去找他,又是冒險。這麼說起來,他那裡真是個獨立王國了?既然這樣,我還真就要去見見他,看看他是怎樣的三頭六臂,凶神惡煞!”
這話就說得重了,剎那間朱羣和老邱額頭上的冷汗滲了出來。
看來這回是真繞不過去了。
“洪局,也不至於這麼嚴重,嗯,我先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到局裡來配合調查……”
朱羣咬了咬牙,說道。
實話說,以趙老刀的尿性,朱局長還真沒有什麼把握能一個電話就叫動他。但眼下這情形,明顯沒什麼騰挪的餘地,難道就這樣放棄對蘇振雄的抓捕?
那肯定不現實。
至於讓洪局親身犯險,直接深入到私人礦山區域去,也絕對不是最佳選擇。
朱羣可是很清楚,礦上那些亡命徒,惹急了真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這要是洪峰在礦上出了點什麼意外,他朱羣可就不是挨批評挨處分那麼簡單了,甚至也不是掉烏紗帽那麼簡單,搞不好就要出大問題。
這樣的風險,朱羣寧願自己去冒,也絕不能讓洪峰去冒。
說得難聽點,他自己去冒這個風險,真要是出了意外,那還是烈士呢!
“沒時間了!”
洪峰還是冷淡地說道,雙眉蹙得越緊。
倒不是洪峰特意要給朱羣難堪,實際上,嚴格論起來,洪峰並不是朱羣的直屬上級,朱羣的直屬上級是雲山縣領導,是胡衛國。
下邊縣局的一把手,原則上只對上邊市局的一把手負責,不向市局的副局長負責。
洪峰情商固然不太高,平時卻也很少故意削下邊同志的面子,尤其是一把手。
老洪頭這個話,真的是就事論事。
“現在看來,那個趙老刀確實是個難纏的角色,而且喜歡按照自己的所謂規矩辦事,對法律沒有什麼畏懼之意。要是給他打電話讓他來縣裡協助調查,肯定會走漏風聲的。到時候就算他來了,只怕蘇振雄也已經跑掉了,難道還會蠢到一直在那裡等着我們去抓他?”
洪峰繼續說道。
大家的思路也開始追隨“老大”,切入技術層面。
“這麼說,我們要直接殺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重案大隊長趙子平眼前一亮,說道。
趙子平雖然外表平凡,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的,實則也是個猛人,要不然,也當不到重案大隊長。
洪峰“嗯”了一聲,說道:“是這樣。這種人對法律毫不敬畏,我們事先給他打電話,極有可能就是主動給他泄露消息,他一定會安排蘇振雄逃跑的,事後還真不大好追究。”
除非他們能很快抓到蘇振雄,找到趙老刀包庇犯罪的證據。
但那不現實。
這次要是打草驚蛇了,蘇振雄極有可能外逃。
從宏陽鄉那邊的私人礦企往境外逃,已經很方便了。那邊的崇山峻嶺之中,有無數的小路,直通境外。許多界碑,直接就立在山上。
界碑這邊是我們國家,界碑那邊就是境外了。
所謂包庇罪,或者其他任何罪名,都只對那些敬畏法律的人有震懾作用,趙老刀這種草莽出身的暴發戶,法律觀念之淡薄,絕對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而且他養着一大批“爭地盤”的打手,他對蘇振雄怎麼樣,這幫打手可是眼睜睜看着,如果他真的“出賣”了蘇振雄,那隻怕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名望”就徹底毀了。
從這種種情況來分析,一個電話把趙老刀請到縣公安局來協助調查,幾乎完全不可行,可以肯定有九成以上的機率是警方主動給嫌犯泄露消息。
那就鬧笑話了。
連朱羣都不急着說話了,雙眉緊蹙,眼神嚴峻,顯然正在十分認真地思考洪峰提出來的這個建議。
“可以聯繫武警部隊……”
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不行!”
話音未落,就被朱羣否了。
見大家的目光都望過來,朱羣隨即做了解釋:“你對礦上那幫人不瞭解,他們特別警惕,對任何一條上山的路都安排了至少三層崗哨,陌生人想上山,纔剛到山腳,就已經被發現了。沒有得到山上的許可,誰都上不去。”
“他們連武警部隊都敢阻攔……”
剛纔提意見的這位有點不服氣了,說道,不過話只說了一半就將後邊的半截嚥了回去,毫無疑問,他已經回過神來,是自己想差了。
你出動大批的武警部隊前往,礦山的人固然不敢阻攔,但等你到達山上的時候,你能看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窩棚。除了幾個老實巴交的真正礦工,你什麼都找不到。
“這樣吧,洪局,我帶幾個人上山去找趙老刀。無論如何,要讓他把蘇振雄交出來。”
朱羣像是下定了決心,面向洪峰,沉聲說道。
洪峰不置可否,只是說道:“說說你具體的計劃。”
朱羣顯然已經想好了對策,說道:“鑑於趙老刀是那種很囂張的人,提前通知他是不行的了,我打算通過他生意上的朋友帶人上山去。等見到他之後,再跟他談,我相信他會認清楚形勢的。”
洪峰一聽,就知道這個辦法可行。
其實,趙老刀囂張歸囂張,但洪峰並不相信他真的敢跟國家機器對着幹,不管怎麼說,他還在雲山挖礦呢,宏陽還是雲山管的呢,他搞起那麼大的場面,養那麼多的打手,是爲了求財,不是要和國家機器作對的。
像這樣的大案要案,他就算完全沒長腦子,也知道不是他可以扛得住的。
惹怒了大領導,要收拾他,就是一句話的事。
現在的問題,必須讓他明白這個道理,並且在明白這個道理之前,他還不能安排蘇振雄提前逃跑。所以,直接出現在他面前,跟他面對面交鋒,讓他沒有任何“通風報信”的時間和機會,逼他當面做決定,纔是唯一正確的辦法。
想要做到出其不意,在見面之前,就必須要注意身份保密,不能讓他有所察覺。
普通人上不了山,全服戎裝的警察也上不了山,那就只有秘密上山了。
特麼的,在自家管轄的區域內,去抓個犯罪分子,還得喬裝打扮,搞“地下工作”!
想想就來氣。
“好,你算一個!”
洪峰稍一沉吟,就點了點頭。
朱羣頓時好不鬱悶,說道:“洪局,不是算我一個,是由我帶隊。你是總指揮,你要在家裡坐鎮,不能冒險。”
洪峰一擺手,說道:“這個事你就不要爭了,我親自去。”
王爲就笑了。
這纔是他印象中的洪峰,老洪頭位高權重,已經很少有機會親自出手了,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寶刀已老,實際上,英雄主義的熱血,從來都沒有在洪峰的身體裡消失過。
據說,洪局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二桿子”!
二桿子好啊,王爲喜歡二桿子。
特麼的這個趙老刀那麼囂張,已經將王大隊的興致完全提起來了。
王大隊這麼多年來,人生經歷看上去豐富無比,其實主要也就是幹了一件事——專治各種不服!
“王爲,小趙,大剛,你們三個跟我上山。”
不等其他人再說什麼,洪峰已經直接開始點名。
小趙指的是趙子平,大剛也是重案大隊的一名刑警,今年三十歲,正是神完氣足,血氣方剛的全盛時期。大剛和趙子平是刑警支隊公認身手最強悍的兩位。
以前白嬌嬌在重案大隊的時候,還要加上她。
當然,整個市局公認最能打的,王爲現在已經當之無愧的排在了首位。
所以洪峰第一個就點了他的名。
貌似楊明軒蔡小力都是王爲抓的,全部是手到擒來,沒有半點含糊。
“報告,我也去!”
不用問,這個挺身而出的,肯定是白大隊。
這種事情,白嬌嬌怎麼可能落後於人?
“我不同意!”
不等洪峰開口,王爲已經搶在了前邊,越俎代庖,說道。
白嬌嬌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筆挺站在那裡,雙目直視洪峰。
這已經是白大隊給王大隊面子了,換一個人,白嬌嬌只怕會毫不客氣將他推到牆上下不來。
需要你同意麼?
你特麼誰啊?
好在洪峰也是那句話:“我不同意。”
白嬌嬌就直挺挺地站在那裡,目光炯炯地盯着洪峰,神情堅定無比。
洪峰就有點頭痛。
他對別人,都是一言而決,由不得你服氣不服氣,必須服從命令。但對白嬌嬌,洪峰顯然缺乏這種“剛毅”的手段,畢竟大家都知道,老洪頭對這個女弟子那是相當的溺愛。護短都護出花來了。
眼見洪峰難以委決,朱羣就站出來爲領導排憂解難,說道:“白大,我也建議你不要參加這次行動……不不,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小看你,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太漂亮了,太引人矚目……呃,總之就是這個意思,你應該明白的。”
以白嬌嬌刑偵大隊長的身份,和一堆警察同事上山,全副武裝,哪怕礦上那些傢伙再牛逼哄哄,也不敢真把她怎麼樣。因此,太大的危險是不會有的,朱羣主要是覺得執行這樣高度緊張也具有相當危險性的任務,不應該出現女警察。
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女警察,真會壞事的。
會把那幫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報告,我要參加這個行動!”
白嬌嬌依舊還是目不斜視,語氣卻是斬釘截鐵,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
“好,你也算一個!”
洪峰到底也是極有決斷的人,沒怎麼猶豫,就拍了板。
“是!”
白嬌嬌筆挺地坐了下去,正襟危坐,連身邊的王爲都不看一眼。
王爲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
“另外,武警支隊那個訓練標兵,叫什麼來着?吳……吳什麼……對,吳昊!把他也叫上。剩下的人手,老朱你來安排。”
好嘛,他一個,王爲,趙子平,大剛加上白嬌嬌,再加上吳昊,這就六個了,還要加上朱羣,還有趙老刀的生意夥伴,可能朱羣還要在縣局挑一兩個身手特別矯健,特別能打的人跟隨,差不多十個人,兩臺車。
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趙老刀的警覺。
但這個世界上,完美無缺的計劃是不存在的,不管他們的計劃怎樣周全,總可能有意外發生。
所以,也有一定的機率引起趙老刀的警惕。
然而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無疑這已經是最好的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