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記來的時候怒氣衝衝,走的時候還是比較滿意的。
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這個案子的發生是偶然的,誰都沒辦法預測每一個犯罪分子下一刻的行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搶劫殺人的槍支彈藥和被劫的贓款,已經是很了不得的成績了,公安機關的同志很有兩把刷子。
所以臨走之前,王書記很是勉勵了大家幾句,原本沉甸甸壓在大家頭上的那種巨大壓力,似乎也略有緩解。
但也僅此而已。
案子終究沒有真的全面偵破,接下來還有得忙。
對市郵政局幹部職工的摸底排查還在繼續進行,烏牧就親自召開了專案組會議。
專案組由北庭市局和中區分局的刑偵精英組成,王爲等四位來自天南的同志,作爲特別組員被邀請加入。當然他們在專案組的任務都是臨時性質的,起個“參贊”的作用,真要是案子久拖不決,他們自然也不能無限期在北庭待下去,還是要早日回到自己工作崗位上去的。
不過在座次安排上,卻明顯昭示着麥旭平對王爲的器重,安排在了最靠前的位置。
“從目前的情況看,犯罪分子可能和郵政局的人沒什麼關聯。他們之所以選擇在這裡掩埋槍支彈藥和贓款,只是因爲這個地方正好合適。從後邊街道翻牆進來,基本上不會被人發現。”
說話的是黃在俊。
郵政局這個現場,正是他親自帶人找到的,他比較有發言權。
對黃在俊這個分析,王爲基本也是認同的。
從犯罪分子的老練程度來看,他們如果真的和郵政局的某個幹部職工有關係的話,反倒不會選擇在這裡掩埋槍支彈藥和贓款了。一旦掩埋的東西被發現,很容易被順藤摸瓜找出蛛絲馬跡來的。
當然,這也不能一概而論,有時候對犯罪分子的智商確實不能估計過高。
而且,幾乎一切犯罪分子,不管看上去智商多高,經驗多豐富,手段多老練的犯罪分子,其實內心深處都隱藏着很濃的僥倖心理。
否則,就無法解釋他爲什麼會鋌而走險了。
沒有哪個嫌疑人在實施犯罪行爲時,是確定自己一定會被抓住的。總覺得自己水平高或者運氣好,應該不會暴露,不會被警察抓。
要是確定自己一定會被抓,多數犯罪都不會發生。
“如果確定他們和郵政局的人沒關係的話,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了?”
烏牧蹙眉說道。
沒人說話。
理論上是這樣,但是……
烏牧自己將擔憂說了出來:“郵政局這裡,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能保密嗎?”
還是沒人說話,每個專案組成員都蹙起了眉頭。
烏書記這個擔憂,還真沒人能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到目前爲止,他們對犯罪嫌疑人的情況,基本上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完完全全的兩眼一抹黑,所以也就沒辦法確定,他們在郵政局這麼大張旗鼓地搜查,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警戒,到底會不會驚動了嫌犯。
搞不好,犯罪嫌疑人根本就隱藏在圍觀羣衆之中。
果真如此的話,那這個守株待兔,就完全成了無用功,不但抓不到犯罪嫌疑人,還有可能誤事。
畢竟人都是有慣性思維的,一旦確定了“守株待兔”的策略,雖然說其他方面的偵破行動一樣不會停滯不前,但總是會受影響。
在其他方面都沒有進展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將希望寄託在這邊,也就是說會產生某種依賴心理。
“這樣吧,老黃,把人都撤了吧。”
麥旭平略一沉吟,果斷地說道。
儘管是烏牧親自召開的會議,在這些純業務的問題上,麥旭平還是習慣性的喜歡拍板做主。一般來說,烏牧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是一把手,管全盤,具體業務上,還是要信任自己的副手。
黃在俊吃了一驚,說道:“那郵政局的人也不繼續查了?”
市郵政局幹部職工加起來一兩百人,這麼短的時間內,可沒辦法全部排查完畢。既然在郵政局職工宿舍找到了掩埋的槍支彈藥和贓款,要說不把他們全部排查一遍,怎麼都不能放心的。
麥旭平一擺手,說道:“查肯定要繼續查的,不過要注意下方式方法,不要再這麼大張旗鼓的查了,注意控制一下,儘量不要太引人矚目。”
“畢竟現在,我們也不能肯定嫌犯已經知道我們發現了那些東西。”
破案就是這樣,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都要當作百分之百去努力,有時候說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好,我知道了。”
黃在俊也是老刑警了,破過不少大案要案,麥旭平將方向一定下來,他就明白該怎麼落實下去。
“另外,對全市招待所,酒店,出租屋等場所的排查,一樣要繼續進行,不能疏忽……火車站,汽車站,飛機場都要加強排查,嚴防犯罪分子脫逃。”
麥旭平很嚴肅地說道。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些動作,除了可以對隱藏在暗處的犯罪分子造成一定心理壓力之外,實際效果有限得很。
因爲到目前爲止,他們連兩個犯罪嫌疑人長什麼樣子,多大年紀,哪裡人都不知道,一點線索沒有,排查又怎能抓到人?
就算犯罪分子和排查的警察面對面走過去,警察也沒辦法抓他。
但在沒有破案之前,這種高壓態勢是一定要保持的,至於保持到什麼時候,要視具體情況而定。就這個案子造成的惡劣影響來看,最起碼這種高壓態勢也要保持一個星期以上。
眼見黃在俊面露難色,麥旭平臉色略略一沉,說道:“有什麼困難嗎?”
黃在俊有點無奈地說道:“別的困難倒是沒有,就是人手不夠。”
“人手不夠,市局給你調。”
烏牧插口說道。
中區分局就那麼些人,烏牧是知道的。別看中區分局已經是整個北庭市乃至全天山省人員最多的縣級公安局,放在這樣的大案子中,也是遠遠不夠看。
實際上,哪怕僅僅在中區分局的轄區內搞這樣的大排查大搜捕,單純憑中區分局自己的人手也不夠,必須要市局協調。
要想保證麥旭平剛纔說的那些行動順利進行,整個北庭市局必須要全體動員,同時要調動武警部隊,並且還要從下邊各縣局調人過來。以確保每個重要區域都有足夠警力覆蓋。
抓捕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可不能講究“勢均力敵”,而是必須保持壓倒性的優勢。
“是,烏書記!”
黃在俊挺直腰身答道。
“旭平啊,還是老規矩,這些行動由你掌總!”
烏牧轉向麥旭平,說道。
“好的。”
麥旭平點頭稱是。
他是分管刑偵和禁毒的副局長,以往這樣的大行動,具體指揮都是由他來執行的。
“有什麼需要我協調的,隨時彙報。”
“好!”
其實接下來這段時間,烏牧會被麥旭平更忙。麥旭平只要抓具體的工作,累是累點,但沒那麼焦慮,烏牧卻要竭力去協調各種關係,上邊的壓力也要由他來承擔絕大部分。
一把手不是那麼好當的。
眼見得大家都不說話了,麥旭平眼神一掄,又揪住了王爲。
“小王,你有什麼看法,說說吧。”
大家的目光都轉了過來。
三個小時內奇蹟般找到了犯罪分子掩埋的槍支彈藥和一百二十萬贓款,大傢伙對王爲的信心立馬大增,再也沒人敢小覷他了。不少人內心深處甚至都在希望王爲再次創造奇蹟。
不過這樣一來,王大隊內心也是壓力山大啊。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可沒有什麼無所不知的神探,他王大隊也不敢保證肯定能破這個案子,肯定能將兇手抓捕歸案。
實際上,在另一個時空,這個案子當時也是沒破的,而是後來因爲另外的案子抓住了犯罪嫌疑人,他主動招供才破了案。
最要命的是,王爲腦海裡對這個案子的記憶是真的很模糊很模糊,只有淡淡的一點影子,這點影子現在已經幫助北庭警方成功找到了罪犯藏匿的槍支彈藥和贓款,算是“超水平發揮”了。
接下來怎麼辦,王爲腦子裡也一片茫然,沒辦法確定。
“我個人的意見啊,接下來還是要提取指紋,全面比對……可能需要向部裡求援,嫌疑犯不一定就是咱們天山人。”
王爲沉吟着說道。
依舊還是受科技水平的侷限啊,因爲電腦化辦公剛剛起步,指紋收集,存檔,比對主要還是靠人工,不但速度很慢,而且準確度也不高,從來都只能作爲偵破的輔助手段,並且很多時候,這個輔助手段還很雞肋,往往耗費了大量人力和時間,對比了幾千份指紋,最後卻發現沒有一個是吻合的。
但指紋還得提取,比對還得進行。
萬一奇蹟出現呢?
“另外,如果能夠找到目擊證人就好了,給嫌犯畫一張相,也許就能打開突破口……”
好吧,其實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關鍵這個目擊證人到哪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