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站臺上的凌曉好奇地左看右看,活似一個剛進城的鄉巴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卻仿若完全沒發覺到這一點,自顧自地笑出了聲。
從前頭兒總說她心理素質不錯,整個人沒心沒肺的。現在看來的確如此,否則怎麼會來到異世界想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凱撒的?
不過,有什麼不好?
“征服世界”這夢想是中二了點,不過,總比“毀滅世界”要好吧?而且,人因有夢想而偉大嘛。
更別說,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穿越”的,凌曉雖說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靈魂會進駐這個身體,更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個世界停留多久,但既然來了一次,不做點什麼在這裡留下自己存在過的痕跡,也未免太過可惜了。
而且……
凌曉伸出手捂住心口,雖說她壓根感覺不到身體原主靈魂的存在,更只得到了對方的部分記憶,卻也能感覺到,這姑娘“消失”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證明自己。
大概因爲她正使用着這個身體,所以她在閱讀記憶時很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或者說,她對於原本的“凌曉”有着天然的親近感。房客也有房客的道德,在不知道該如何回去更不知道是否能回去的情況下,她所能做到的只有好好經營這個身體,並且——
實現她們共同的心願。
凌曉如同一隻馴鹿般靈敏地跳到了站臺附近的欄杆上,張開雙臂,深吸了口氣,正準備高喊點什麼話來抒發自己的情感,就只聽到——
“咕——”
她低頭看着肚子:好吧,實現夢想的第一步,從填飽肚子開始。
就在此時……
“根據《交通條例》,欄杆之上禁止站立,違者需繳納100星幣的罰款。”
一隻長相頗似柏油桶的機器人停在凌曉的面前,圓滾滾的金屬腦袋上不停閃爍着紅光,機械的聲音不斷響起。
“根據《交通條例》,欄杆之上禁止站立,違者需繳納100星幣的罰款。”
“根據《交通條例》……”
凌曉:“……”好吧,實現夢想的第一步,從繳納罰金開始。
所以說繼承殘缺記憶什麼的最坑爹了,裡面可完全沒有這一條。
她無奈地跳下欄杆,將腕錶伸到機器人的掃描口前,一個只能她能看到的光屏便自動彈出。輸入密碼並連按了幾次確認後,100星幣便從她的賬戶轉到了交通部門的賬戶中。
沒錯,在這個科技極其發達的世界,人們幾乎不會再使用實體貨幣了,因爲使用腕錶顯然要更加方便。而且,哪怕腕錶被人奪去也沒事,因爲金錢是儲存在個人賬戶中的,個人賬戶則與每個人體|內的個人芯片掛鉤。更爲給力的是,每個人在開賬戶時都會得到一條“報警密碼”,也就是說,當這個人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轉賬時,可以輸入“報警密碼”。輸入後,錢照進能轉出去,但同時,操控一切的星網也會收到“報警信息”,立即捕捉芯片信號,派遣執法人員前去營救。
在這個世界違法犯罪,比如說不交罰款逃跑,代價挺嚴重,而且相關信息都會寫入每個人的個人資料中,成爲“一生的污點”。
比如說凌曉剛纔被罰的100星幣,正常情況下足夠在這個城市飽餐一頓再找個旅館住一晚。所以說,想要犯罪,就先得確保自己不會被抓住。
凌曉在get到一條重要注意事項後,提着揹包就走出了車站。
雖說肚子已經餓了,但她顯然不會在這附近覓食。就這一點而言,她所經歷的兩個世界還是有共同性的,比如說——車站附近的東西都很貴!
她一路漫無目的地走着,一路通過腕錶打開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掌上電腦光屏,查看着賬戶餘額。這一查之下,她又發現了一件事。
賬戶名並非“凌曉”,而是“鍾曉靈”。
“唔!”
她捂住腦袋,在發覺這件事的同時,一個屬於原身的記憶碎片出現在了她的腦中。
幾秒鐘後,她甩了甩還有些隱隱作痛的腦袋,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原身在離家出走前,爲了防止被家人抓住,花大價錢拖人在黑市中買了一個“新身份”,並將其信息加載入了腕錶之中,以達到混淆的效果。也就是說,如今在其他人的眼中,她不叫凌曉,而應該叫“鍾曉靈”——可惜她不認識一個叫段小譽的。
只爲了離家出走,就特地利用黑市手段偷渡到別的國家,還購買了新的身份信息和按照所謂的“教程”對自己進行初步僞裝,這姑娘到底是和家裡人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凌曉表示對此真的是很不理解,不過……算了,她完全沒得到與此相關的記憶,想也沒用。
身體原主的記憶就像是一隻層層上鎖的寶箱,除非找到特定的鑰匙,否則壓根無法打開。而每次打開,都會流出那麼一點點信息。不過這樣對她說不定更有利,因爲僅是這麼一丁點記憶就讓她腦袋鈍痛,若是所有記憶都傳來,估計她會直接被震成白癡。
不過,她有預感,自己遲早會知道全部“真實”。
凌曉長長地嘆了口氣,不是爲記憶,而是爲那少到可憐的餘額。她很想說:姑娘啊,你既然那麼有錢,準備地那麼齊全,怎麼就不記得往賬戶裡多打點錢呢?
看這錢數,最多半個月,她就要餓肚子了。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鍾曉靈”的年紀滿了18歲(沒錯,這個世界也是十八歲成年),完全可以打工了。
好吧,實現夢想的第一步,從賺錢開始。
……不,還是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街道兩旁的燈也早已亮了起來,照地整條街明亮如白晝,路上全是行人,沒有車輛。因爲,車子全在人們的頭頂上飛。
關於這一點,原身的記憶中倒是有相關信息。
從第一輛可飛的懸浮車被製造出來起,各種車輛們就此放棄和人們爭奪地面道路,轉而“走向空中”。最初那是一片混亂,各種迫不及待飛行的車輛不僅遮蔽了下方人們的視線,還時而相撞墜|落,造成巨|大傷亡事故。爲此,《交通條例》經過不少次修改,各個城市也因此在道路上設置了不少防護設置。
凌曉擡頭注視着空中那按照一定層次和順序行駛的不同車輛,以及……那特意空出的、依舊能讓步行者們看得清清楚楚的浩瀚星空,再次覺察到兩個世界間的巨|大差異。
也正因此,地面變得很寬敞,人們可以任意地行走,也有人遊戲似的騎着“古老的”自行車。
凌曉走着走着,突然雙眸一亮,目光定格在街邊一家名叫“欣悅咖啡廳”的店鋪門上。那透明的玻璃上分明顯示出“本店新近開張,所以食品五折開售”以及“本店新近開張,誠招服務員,男女不限,各項待遇進店面談”的字樣。
她立即走了過去,順帶繞開“停車帶”——雖說那裡是空着的,但萬一一個車子突然從天而降,她哭都沒法哭——直接變成餅餅了。
她才走到店門口,安了自動感應器的玻璃門便自動打開,與此同時,一股甜香味撲面而來。
凌曉享受地吸了吸鼻子,只覺得肚子更餓了。
不知是因爲時間段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屋中空無一人,她左右看了眼後,大搖大擺地走到櫃檯邊。
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咖啡機邊,他穿着白色襯衫,身上繫着一條灰色的圍裙,口中叼着根棒棒糖,在凌曉跳到板凳上坐好的瞬間擡起頭,露出了一張算不上英俊卻頗有幾分滄桑成熟味道的臉孔。
凌曉注意到,他用的居然是手動咖啡機,而旁邊還有一個手搖磨豆機,不由愣了下。要知道,在這個科技無比發達的世界,人類當然早已從廚房中解脫,做菜之類的任務完全可以交給機器人。雖說凌曉房中的機器人因爲機型太舊不能做菜,但許多餐廳中的機器人都是可以的,只要提前設定好程序,它們會自動削皮、切塊並且精細到極致地烹調。
最初很多人認爲這是福音,但久而久之,他們又開始懷念手工製品——機器做出的東西固然美味,然而味道卻太“固定”,而人類卻恰恰是充滿了“意外”的生物,這些意外又往往能創造奇蹟。所以,機器人永遠無法複製那些“充滿了奇蹟”的飯菜的味道。
也正因此,廚師這個職業並未消失在時代的洪流中。或者說,恰恰相反,能夠做出比機器烹調更美味飯菜的廚師們,站在了這個行業的頂|端,被無數餐廳爭相僱傭。而唯有擁有了這些頂級廚師的餐廳,纔有資格被稱爲“高級餐廳”。否則,哪怕裝修再精美投入再多資金也是枉然。畢竟客人來這裡的最終目的,還是吃東西嘛。
這家戳在街邊的不起眼的咖啡廳,居然是罕見的“手工店”?她看向桌上的菜單,悲哀地發現,就算是五折,也貴到可怕。不過,如果能在這裡工作的話,工資想必很不錯。
“來點什麼?”中年男子打量了凌曉一眼,又低下頭如此問道,說話間,口中的糖杆神奇地分毫不動。
“我是來應聘的。”
“本店不招收未成年人。”
“我成年了,只是臉嫩而已。”凌曉信誓旦旦地說道,順帶擡起左手,“不信可以查閱資料。”
男子頭也不擡地回答說:“本店不招收臉嫩的員工。”
凌曉抽搐了下嘴角,說道:“老闆,我本來是想用餐兼應聘的,不過現在只想應聘了。你猜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你是個吃不起飯的窮鬼。”
“所以老闆,聘我很划算的。”凌曉攤開雙手,“你看,我很餓,所以幾乎不會討價還價,所以你只需要稍微動動嘴皮子,就可以獲得一個很能幹的員工。”
男子再次打量了她一眼,眼中浮現出笑意:“所以做爲你未來的老闆,我理所應當爲你提供餐點,也就是說——讓你吃飽?”
“老闆英明。”凌曉也笑了起來。
男子挑了挑眉,將一杯剛做好的咖啡放到凌曉面前:“嚐嚐看,告訴我你的想法。”
“這算是面試題?”
男子微微頷首,言簡意賅地說道:“我滿意,你留下;否則,立即滾蛋。”
凌曉點點頭:“明白了。”又補充說,“不過我喝咖啡的時候向來喜歡搭配點什麼。”她的目光落到擺滿了各式各樣蛋糕的玻璃櫃臺上,“老闆你看?”
“有沒有人說過你臉皮很厚?”
“經常有人這麼說。”凌曉很實在地回答說,“不過我覺得這是我誠實的表現。”
男子搖了搖頭,彎下腰從櫃檯中取出一隻鑲嵌着草|莓的奶油蛋糕放到凌曉面前:“我現在覺得你並不是來應聘的,而是來混吃混喝的。”
凌曉一口咬掉大半塊蛋糕,一邊咀嚼一邊模模糊糊地回答說:“嘿,老闆,做人心理要光明……唔!”她一把捂住嘴,這詭異到了極點的味道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她的味覺出了問題,就是這老闆和客人有仇?
凌曉的目光落到咖啡上,身爲甜食的蛋糕都能難吃成這樣,咖啡得有多難喝。
所以她當機立斷地提起包,一臉正氣地說道:“對不起,老闆,其實我就是來混吃混喝的,我現在就走。”錢固然重要,命則更加重要。
然而,就在凌曉轉身的瞬間,一隻手越過櫃檯穩準狠地抓住了她的後衣領,將她提溜了回去。
“小姑娘,你讀書時老師沒有教過你——交白卷的後果很嚴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