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曉纔剛那麼一吐槽,就看到一大票和林麒穿着一樣“制服”的傢伙“唰唰唰”地冒出來,把整個旅店給包圍了。爲首的一人走到林麒肩頭,用非常讚歎的語調說:“幹得好!對異端的態度就要這麼善惡分明!大家都要跟林麒學習!”
於是一大羣人一起舉着劍喊了聲:“以女神之名,清除異端!!!”
被圍在中央的林麒:“……”羞恥感更強了……好麼……
即將被消除的凌曉:“……”所以這是一羣毫無羞恥感的逗比?啊,還真是適合藍毛。
不過,她倒是並不害怕。之前不和藍毛動手,是因爲他多少也是她的小夥伴,對於這些完全不認識的傢伙,她可是沒有半點顧慮。
於是她跳到窗臺上,就拔出了手中的匕首,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回喊兩句口號才酷拽,思慮再三後,她毅然決然地擡起右手呼喊了句:“德瑪西亞!”
屋中人:“……”
樓下人:“……”
這一刻,凌曉也覺察到了森森的羞恥感,於是她毅然地放下了手,當剛纔的事情沒發生過。
然而……
“她那句話什麼意思?”梅麗莎妹紙疑惑地歪頭。
程睿望天:“八成是心血來潮亂喊的,別在意。”
“哦哦,原來如此!”
而樓下……
“魔女那句話什麼意思?”同樣有人問。
爲首的神殿騎士思考了下,回答說:“大概是她侍奉的魔鬼的名字吧。”
“哦哦,原來如此!”
凌曉:“……”這都什麼鬼!
算了!
她想也不想地縱身一躍,落入人羣之中,雙匕橫掃之間,一道道燃着火光的風刃激射而出。
穿着亮銀色鎧甲的騎士們高舉起手中那在日光下閃爍着奪目光華的長劍,劈砍掉射到面前的風刃。她本以爲這羣看着似乎沒多大腦子的騎士會一擁而上,結果爲首者居然如此說道——
“結陣!”
幾位最外圍的騎士突然單膝跪地,將手中的劍深深地插|入地下。
凌曉心中暗道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幾道銀色的光芒驟然從這幾位騎士的劍身出現,並一路順着劍身蔓延到地面上,朝着凌曉所在的方向纏繞而去。
她想也不想地縱身上躍,然而幾乎是同一秒,那些原本在地面上流轉蔓延的光芒飛射而出,朝她腳腕追上。
之前已經在凌佑晨的手上吃過一次虧,她怎麼可能再被黑?!
凌曉想也不想地用了土屬性之力,下一秒,一大塊凸|起的岩石被阻隔在她的雙足與光繩之間。然而,後者卻與之前的繩索不一樣,它居然很是直接地穿過石頭,再次朝凌曉的腳踝席捲而去。
與此同時,原本站在內圈的騎士們也一同朝凌曉發動了攻擊。
情勢一時之間變得有些危機。
凌曉一邊如同跳蚤般東躥西跳,一邊不太客氣地喊道:“喂!你們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有點不太好吧?說好的騎士精神呢?”
話很具攻擊性,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的表情動容。
他們依舊在攻擊,或者說,攻擊地更起勁了。
毫無疑問,他們壓根不會對一個“魔女”談騎士精神。更爲悲劇的是,凌曉之前覺得很好用的“魔女之瞳”對於這種信仰堅定的人也沒多大作用,她輕嘖了聲,正準備給這羣死心眼一點顏色瞧瞧,突然看到了奇怪的事情。
原本一直追纏着的光繩接二連三地散去。
而不僅是她,其餘人顯然都注意到了這件事。
一看之下,爲首的神殿騎士怒喊道:“林麒,你在做什麼?!”
趁亂將最後一個結陣騎士敲暈的林麒抿了下脣,說了句“抱歉”,而後突然躍入場中,一把抓住凌曉的手,拖着就跑。
凌曉:“……”錯覺嗎?這傢伙最近似乎總喜歡搶她的風頭啊。
“別走神。”林麒扯了把意識似乎有點飄移的少女,語氣不太好地說道,“快跑!”
“其實趁亂反擊也是可以的吧?”
“……他們對我不錯。”林麒的心情挺複雜的。
本來他只是抱着“引開那羣人”的念頭而特地去與他們回合的,然而那羣人不僅半點沒懷疑他,反而一路上對他頗爲照顧。所以眼下突然做了“反骨仔”,他心理壓力蠻大的。對他來說這就是極限了,再進一步他真的做不到。咳,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樣厚顏的,反正他肯定是做不到。
凌曉瞥了他一眼,心裡馬上就明白了這是個什麼情況。
這邊兩人快速地交流了信息,那邊的騎士們也終於反應過來,然後街上所有人都就聽到了這樣一聲痛呼——
“林麒,你居然被魔女迷惑了!你這個墮落者!!!”
林麒:“……”好羞恥!
凌曉翻了個死魚眼,怪她咯?
於是,雙方一追一逃,情形一時之間就陷入了膠着——原本的確是這樣沒錯,如果沒有從天而降的鐵鏈的話。
沒錯,從天而降的鐵鏈。
事實上,當凌曉的手被鐐銬扣住時,她是覺得不可思議的。她當然看到了鐵鏈,也看到了抓着它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座城的衛兵。當然,在她的眼中,這種隨隨便便就能扯落的鏈子壓根沒啥危險,直到她發覺自己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一樣。
思緒停止。
動作停頓。
整個人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被一羣“沒多大實力”的衛兵帶上鐐銬。
不僅是她,帶着她跑路的林麒也是如此,那羣追着她的其實同樣如此。
只一瞬間,所有人都“被捕”了。
“慕瑪斯特禁止街頭鬥毆。”——這就是他們被捕的理由。
如果說凌曉最初以爲是自己的問題,那麼現在無疑已經清楚——被捕並不是因爲她輕敵,而是因爲這些看起來很弱的衛兵擁有讓他們“無法反抗”的能力。
她想,根源大約在剛纔捆縛住他們的鐵鏈和此刻束縛着他們的鐐銬上。
明明看起來鏽跡斑斑脆弱無比,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仿若有什麼神秘的力量正在冥冥中保護着它一樣——不知爲何,凌曉突然就想到了一個詞——神。
除了祂,還有誰能詞語普通的器具這樣的力量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座城市還真的是——
太有意思了!
如若真的只把眼前的一切當作遊戲來看的話,無疑相當容易讓人享受。所以凌曉即使入獄在即,心情依舊很不錯。相較而言,其他人就不那麼淡定了。
“放開!我們是神殿騎士!前面那個女人是魔女!必須被清除的異端!”
面對着這樣的喊叫,衛兵們只是淡定地拉扯着他們,冷冷地說道:“你們所侍奉的神並非我們慕瑪斯特的神,對於我們來說,無論是你們,還是那個少女,同樣都是異端。如果說誰該被清楚,你們都是一樣。”
“……”
“帶走。”
於是他們一起被帶走了,一起被關入了監牢中。
從那逮捕人所用的鏽跡斑斑的鐵鏈和鐐銬就能看出,這座城市大約已經很久沒有逮捕過犯人了,事實也的確如此,因爲位於地下的牢房中一股腐敗的味道,明顯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
連看守都是臨時被衛兵從家中年拖來的,一邊啃着麪包一邊嘟囔着說:“外鄉人果然暴躁,我都很久沒工作過了……”話雖如此,他似乎對於這份很久沒做的工作充滿了激情,很是開心地用同樣很久沒用的鏽跡斑斑的鑰匙打開同樣鏽跡斑斑的鎖,拉開一間又一間的牢房,以旅店老闆的口氣說,“來吧,隨便選,想住哪間住哪間!”
騎士們:“……”
凌曉眼珠子轉了轉,微勾起脣角,一把抓住藍毛說道:“這位大人,請把我們關在一起!”
看守愣了下後,喃喃說道:“可是按照規矩,男女似乎不能一起;而且看着裝,他和那些人才明顯是一夥的……”
“大人!”凌曉非常動情地喊了一聲後,而後“演唱俱佳、幾近聲淚俱下”地說道,“他爲了我背叛了同伴,你再把他們關在一起,他會死的!”
林麒:“……”雖說的確是這樣沒錯,但怎麼感覺那麼奇怪呢?
“哦?”看守一下子就來了精神,“說給我聽聽看!……咳,我是說,如果理由合理的話,我也可以網開一面。”
於是,凌曉用唯美的語言描述了一個悽美而絕望的故事。主角當然是她和藍毛,嗯,大致劇情是身爲騎士的藍毛和身爲魔女的她相遇並且相愛了,然後,她因爲身份被騎士團圍攻,藍毛在這種情況下挺身而出,毅然地選擇了背棄曾經侍奉的神,投入了她的懷抱。
除了她之外的當事人:“……”
嗯,情節雖然大致都發生過,但是所有人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騎士團團長盯着林麒問:“這是真的?你早就和她有勾結了?”
藍毛:“……”
“林麒!說話!”
藍毛:“……”
“回答啊!你這個叛徒!”
藍毛:“……”
少年紅着臉,眼神飄移,心神早就不知道飛到了那顆星球上,反正暫時似乎是回不來了。然後,他就這麼恍恍惚惚地被看守和推入了一間牢房中,和凌曉成爲了室友。
作者有話要說:<font face=黑體 size=4>努力爬上更新,明天有面試,嚶嚶嚶嚶,從前老家工作時都沒面試過,這還是第一次面試,壓力好大啊qaq希望能儘快習慣這種事!!!
感謝下面各位親的地雷——
謝謝小many妹紙的火箭炮。
感謝小滿月、小貝貝、小粉紅妹紙的地雷。
謝謝大家!
217|6.13|
林麒完全不知道自己成功地拉到了騎士團的仇恨,也不知道自己被看守當成了神經病,反正吧,他現在漂浮在雲端疑似下不來,走路都有那麼點深一腳淺一腳的味道,簡而言之就是——飄飄欲仙。
林麒:咳,聽她說“我們是戀人”的感覺太贊!
直到……
凌曉一腳踹他屁股上:“你走什麼神呢?”
被迫回到現實中的林麒:“……”
嗯,虛幻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然後他就立即覺察到了一陣羞窘,於是也不搭理她,只是轉而走到遠離她的那邊靠牆坐下,裝作看牆,就是不說話。
凌曉抽搐了下嘴角,無語了:“你是多討厭和我一間牢房?”她走到另一側坐下,隨手撿起塊碎石,掂了掂,朝他那邊一砸,“真把你和那羣傢伙關在一起,你就不怕被宰了?”本來她想說“爆菊|花”的,但考慮他可能非常純潔地反問她“什麼是爆菊|花”,於是她決定不自討苦吃了。
林麒擡起手接過石塊,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哼哼着說:“你還挺會編故事。”
凌曉呵呵一笑:“謊言是女性的必備技能。”
“……”她這樣黑自己所在的羣體真的好嗎?
林麒也無語了。
最近他也經常在想,這傢伙到底有什麼好的……好吧,長相勉強算是優點,但其他方面,尤其是性格真心是糟糕到了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但是,漂亮的女孩子他也不是沒見過,爲什麼就對她……所以她到底好在哪裡?
思來想去,他最終得到了一個答案——他大概是被她傳染了神經病,以至於眼光出現了重大問題。
除此之外,沒有其它解釋了。
更爲可惡的是,這傢伙不僅毫無自覺,還總是做出讓他手足無措的事,事後又揮揮衣袖,沒事人似的,讓人牙癢癢又毫無辦法。
比如此刻。
“行了,”凌曉走到藍髮少年身邊,一手搭在他肩頭,低聲說道,“反正這裡只是個遊戲,出去後除了我們誰也不知道,不會變成你的黑歷史的。”
林麒:“……”可惡的傢伙!
“當務之急是,該怎麼出去。”她十分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該怎麼從這裡出去。”
“出去?”
“當然咯,我可不想被關到遊戲結束。”凌曉雙手抱臂,輕嘖了聲,“那可真是太無趣了。”
“按照正常程序,我們接下來應該會被審判吧?”林麒雖說覺得這傢伙超級不靠譜,但這幾句話還是挺靠譜的。的確,他也不想一直待在這種地方,髒死了。而且……
對面牢房中那些人瞪視的目光也讓他覺得壓力有點大。
他微別過頭。
注意到他動作的凌曉側頭一看,在那羣人幾乎冒火的目光中挑眉一笑,然後一手勾住藍毛的脖子,另一手抱住他的腰,直接把腦袋貼在他心口處,擺出一副“我們超級恩愛的喲”的模樣來拉仇恨——對於這羣一邊罵她是異端一邊追殺她的傢伙,她的怨念還是蠻大的!所以,能刺激他們的機會絕對不要放過。
果然,對面牢房中一片咬牙切齒聲。
凌曉偏過頭露出一個得瑟的笑容,卻完全沒想到自己的打擊面似乎有點廣。
嗯。
藍毛再次被會心一擊,陷入了呆滯石化狀態。好在她惡趣味太足顯擺太久,沒顧得上發覺他的異狀。於是他在反應過來後,手忙腳亂地就把她推開了,頗有些惱羞成怒地低喝道:“你做什麼?”
“開個玩笑而已,配合下又不會讓你少塊肉。”凌曉聳了下肩,不太在意地說道,“對了,剛纔說到哪裡了?”
“……”
“審判對吧,這很有可能。”凌曉託着下巴說道,“不知道這裡一般是用怎樣的形式審判,如果是我想的那一種,那麼我們的勝算還是很高的。”說到這裡,她微勾了下嘴角。
林麒抽搐了下眼角,有些不滿地說道:“那還真是世道不公。”
“喂。”凌曉瞪了他一眼,“說什麼呢?我可是‘無辜的被追殺方’啊,怎麼想錯都在那羣人的身上吧?”
少年輕哼了聲。
不過對於這傢伙的彆扭,凌曉也算是早習慣了,所以不以爲意地繼續說道:“總而言之,就這點而言,進入這座城倒是不錯的選擇。”因爲如若雙方的目標真的是一致的,一旦遭遇起來,那無疑是個大麻煩。想到此,她問道,“他們的目標也是時光碎片?”
林麒雖說心裡有點那什麼,但顯然也不會因爲這點事而誤了正事,於是點頭回答說:“是這樣沒錯。不過他們說它是——女神的信物。”
“這樣麼。”
林麒微抖索了下,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做什麼?”
“嘿嘿,什麼都沒想做呀。”凌曉純潔臉看他。
“……”他會信纔怪!
不久後,看守來了,來給他們送被子,一邊送還一邊說:“不好意思,這裡太久沒人住,裡面本來給你睡的茅草都清理掉了,你們就先用這個將就下吧。”
林麒:“……”這傢伙的腦袋是有包吧?
一秒入戲的凌曉再次露出一張小白花臉,感激涕零地接過被子,連聲道謝。
“哎哎,別客氣。”看守一擺手,說,“待會我還給你們送飯來,有啥特別想吃的嗎?”
“沒,我們不挑食。”凌曉一邊這樣回答着,一邊問道,“說起來,城裡會怎麼處理我們呢?”
“沒有‘處理’那麼嚴重。”看守擺了擺手,說道,“幸運被選中的民衆公投而已,有罪則繼續被關押,無罪則被釋放——目前正在準備,最遲明天你們就會被公衆審判,做好準備吧。”
就在此時,對面牢房中的一個騎士拉了拉門,問道——
“我們沒被子嗎?”
剛纔還和顏悅色的看守瞬間變了一張臉:“天又不冷,你們人又多,抱團取暖吧。”
騎士們:“……”
看守一轉頭,再次變得一臉笑意:“你們先待着啊,我過一會就給你們送吃的來。”
區別待遇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毫無疑問,凌曉之前的“故事”森森地打動了他的心靈。如果不出她意外的話,明天公審之前,她和藍毛之間這段“悽美的愛情故事”就能在城中擴散開來了。因爲這裡的人實在是太無聊了,無聊到對任何一個外來者都覺得稀奇的地步,再加上審判形式果然是公投,嗯,只要某人不掉鏈子的話,他們可謂是“勝券在握”。
然而……
她目送走看守,轉過頭盯着藍髮少年。
後者被她盯地渾身不自在,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問:“你、你想做什麼?”
“我在考慮——要不要幫你特訓下。”
“特訓?”
“是啊。”凌曉理所當然地說,“明天的公投會關係到我們能不能順利出獄,對面那些傢伙能不能順利被留在這裡。所以只有我一個人演戲是不夠的,也必須要你配合。”
“……你想我怎麼配合?”
“比如說,”凌曉打了個比方,“如果有人問‘你爲什麼要背叛同伴?’,你就要回答——因爲我心中懷有一把不滅的火焰,它的名字叫‘愛情’!”
藍毛:“……”
“再比如說,他們問‘你愛她到什麼地步?’,你就要回答‘即使把人世間所有的財富擺在我面前,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踏過它們,走到她面前’。”
藍毛:“……”
“再再比如說……”
“夠了。”林麒打斷凌曉的“詠歎調”,“你還是和我一起坐牢吧。”那種羞恥的事情,他根本做不出啊謝謝!
凌曉:“……喂,小藍,來點幹勁好嗎?”
“誰是小藍啊!”
“嘖,好吧,小毛,來點幹勁。”
“走開!!!”
於是,對面那羣沒有被子的騎士團又憤怒地見證了“一對狗男女你追我趕”的場面。不過凌曉倒是一點也不介意,他們手上戴着的鐐銬根本無法掙脫,牢房也是,明明看起來破敗無比,卻又似乎被什麼神秘的力量所保護着,根本無法破壞。
不過,最終凌曉的“培訓計劃”還是失敗了,因爲藍毛那傢伙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任由她威逼利誘,就是打死也不肯背臺詞,讓她簡直想吐血也沒法子。
到最後,她懶得搭理他了。
不久後,看守送來了飯菜,毫無疑問,他們這邊的伙食比那邊的伙食要強多了。不過,對面的那羣傢伙其實並不在乎物質條件如何,只是有些不忿“魔女太會欺騙人”而已。
飯後,凌曉按照房東的說法,將空碗和托盤一個個豎着從柵欄中弄出去,放到了牢房外的地面上。之後,她又站着走了幾圈消消食。
因爲這裡並不透光的緣故,她並不知道此刻的具體時間,不過大概已經是晚上了,這是她憑藉越來越低的溫度得出的結論。
她來回檢查了下牢房,發現的確沒有什麼破綻後,走回林麒身邊坐下,抱怨了句:“這裡有點冷。”
藍髮少年把玩石子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抓起地上的被子,語氣不太溫柔動作卻很輕地丟到她身上:“笨死了。”
“就你聰明行嗎?”凌曉翻了個白眼,看着明顯屬於兩人用的被子,覺得“看守的野心昭然若揭”之餘。她展開被子,自後面搭在兩人的身上,而後扯起一側的邊緣拉到兩人中間,說道,“搭把手。”
林麒:“……”一、一個被窩什麼的……
“快點!”
林麒:“……”他需要更多時間做一下心理建設……
凌曉:“……”這傢伙到底是多嫌棄她啊?
218|6.13發|表
在凌曉不耐煩的眼神中,林麒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如此重複了十幾次,直到她耐心即將耗盡,他才“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抓住另一側的被角,輕輕地那麼一扯,和她抓的那一側合併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能包裹住兩人的“圓”。
凌曉努力壓抑住將某人踹飛當場的衝動,也是吸氣再呼氣,到最後也沒忍住口頭諷刺他:“讓林大少爺你這麼委屈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林麒:“……”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爲起了反效果,但問題是,他能怎麼說?說“沒有的事兒,和你這麼親密地貼在一起我很高興”?且不說他說不說的出口,就算真說出來,也這會被當成變|態吧……
他亂心酸了一把,卻也只能緊咬牙關不鬆口,默默地背起這口完全不想要的黑鍋。
“不過,這裡晚上還真是冷。”凌曉又說道。
林麒扭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悄悄地往她身邊再湊了湊。動作見,髮絲掩蓋下的耳朵悄然無聲地紅了。
動作哪怕再細微,凌曉也不可能覺察不到,好在她早知道這傢伙嘴硬心軟,所以也沒覺得奇怪,只是配合地也往他身邊蹭了蹭,順帶抱怨句:“你身上溫度可比程睿那傢伙低不少。”
藍毛:“……”信息量太大,以至於他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的確,之前她說過“谷底生活”,他也的確知道她在那下面和阿睿一起過了幾夜,可這種事她可沒說過!!!
於是苦逼的阿麒同學當場糾結了個半死,心裡面撓心撓肺地“好想問好想問好想問”,可問題是——問不出口啊啊啊啊啊!!!
等他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設,一扭頭準備開口,才發現某個罪魁禍首已經睡着了。
呵呵噠,睡着了!
他白建設了半天啊喂!
林麒很有種當場淚流滿面的衝動,努力再三才壓抑住這種衝動,沒當場把她給弄醒。然而……
她是後靠着牆睡着的,阻隔着身體與牆面的被子被她當成了天然的“軟枕”,大約是爲了求舒服,她扯去了原本束着頭髮染的發繩,漆黑如夜的柔潤長髮落了一肩,更有幾縷落到了他的肩頭。
林麒屏住呼吸,覺得這一刻安靜極了,或者說,太過寂靜,又太過壓抑——寂靜到他能清楚地聽見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聲,壓抑到他覺得自己的心和全部血管都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擠壓着,好像下一刻就會爆裂開來。
這種感覺讓人覺得危險,然而……
卻又異樣的甜蜜。
他側着頭,認真地注視着少女的睡顏,覺得近在咫尺的她還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明明醒來時是那樣張牙舞爪,睡着了卻真的像個天使,也像一隻精緻的玩|偶,讓人很有觸碰一下的衝動。然而,一旦睜開那雙如同夜色般的、總是閃爍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時,這份純淨瞬間就會被染黑,天使也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惡魔。
但是……
他並不討厭。
大概是睡得不夠舒服,她的頭順着牆微微滑動,眼下着就要猛落下來。
少年想也不想地提起肩,穩穩地接住了她的頭,又一點點、一點點地輕輕放下。
她沒有被驚醒。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才放下了心,並且意識到——自己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忘記了呼吸。
好在及時響起這件事,所以他並沒有被自己憋死。
這一刻,她的頭就在他的肩上——從未有過的接近。甚至於,有幾縷屬於她的髮絲順着他的脖子落入了衣領之中,帶來了微弱的癢麻感。
能感受到,她均勻的呼吸。
能感受到,她噴灑的熱氣。
能感受到,她平穩的心跳。
能感受到——
她的存在。
雖說並非現實中的身體,然而……
少年的心中充斥着滿足感。
如果用言語將它描述出來,大約就是——
“這就夠了。”
“這樣也很好。”
之類的吧?
然後,他真真正正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在戀愛。
不對,他在單戀。
所以,骯髒的牢房,溼冷的空氣,冰涼的地面,污濁的環境,來自對面牢房的瞪視……這所有的一起都變成了美好的事情,比他曾經去過的任何一座花園都要美好。
而這一切也只是因爲——
她在這裡。
相較於言語上的不坦誠,林麒的心似乎要坦誠的多。所以幾乎在發覺到這件事的同時,他淡定地接受了它。比之前意識到“他喜歡她”時還要淡定……又有什麼可否認的呢?
而且,他並不愚蠢。所以更爲清楚地知道,她並不喜歡他。
想到此,少年的心頭涌上了濃重的苦澀之情,然而,他對她總是沒法子的。更別提,他從來不喜歡強迫任何一個人,更別提她了。本身就無法順暢地說出口,再加上這層思考,以及他們都還太年輕,所以……
姑且就先這樣吧。
先維持現狀吧。
這不是“膽怯”,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時機”——他這樣說服自己,並且說服成功。
然後,他在她淺淡呼吸聲的帶動下,也漸漸地睡熟了。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原因是——
“鬆開。”
凌曉嘿嘿一笑,收回捏着林麒鼻子的手,非常沒有誠意地道歉說:“哎呀,不好意思,看到你睡得這麼香,情不自禁就這樣做了。”
“……你只是嫉妒我能繼續睡着吧?”林麒表示“你這點小心眼早就被我看透了”。
“嘿。”凌曉但笑不語,順帶丟開棉被,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又來來回回地走動着舒展身體。
林麒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棉被,將若有所失的心情收斂好,也站起身舒展起身體。
凌曉一邊踢着腿一邊說:‘做好準備,今天可有一鈔硬仗’要打。”
林麒:“……”他可以忘記這件事嗎?
“你就算不想配合,也不要拖我後腿哦!明白嗎?”
“……”
“什麼?”
“明·白·了。”林麒咬牙。
“最好如此。”凌曉不太信任地瞥了他一眼。
凌曉對於自己養成的固定作息時間還是蠻有信任感的,“設醒來時間是七點”,那麼“他們被看守帶去審判的時間應該是十點”,實際也差不離。
她到了位置才發現,這事情似乎比她所想的還要大條。
根據看守透露的話風,他們似乎被帶到了城中心的“審判場”。這座完全由白色石頭建造而成的巨|大場所有些類似於“古羅馬鬥獸場”,呈“盆地”形狀。唯一不同的是,正中央並非鬥獸場,而是一個類似於法庭的場合。無數的觀衆坐在上方,圍觀下方的審判。
凌曉粗略一看,覺得來的人起碼有幾萬人。
不得不說,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真是很容易讓人患上“密集恐懼症”。
而當他們被衛兵帶着入場時,那響起的如雷掌聲,也讓她覺得自己的耳朵差點聾掉。
簡易法庭的構造很簡單——原告、被告、審判長。
而最終會通過投票做出裁決的市民,則是在這場審判的最後纔會由“神選”的方式決定。
也就是說,直到最後一秒,一切都是未知。
因爲“聚衆鬥毆”,充當原告的是“城主”,而凌曉等人則是當之無愧的被告。
不知是不是出於刻意的安排,最先被帶上去的是騎士團的成員,正如傳說中的那樣,他們的脾氣“又臭又硬”。哪怕明知道稍微服下軟就可以減輕刑罰或者獲得釋放,卻沒有人選擇這樣做。不過,若非有着這樣堅定的信念,他們也就不會成爲神殿騎士了。
面對審判長的問題,他們從頭到尾都咬緊牙關,堅決地認爲自己的行爲沒有錯,“魔女”是應該被消除的對象。
而審判長的提問結束後,接下來是“市民提問時間”,方式同樣是“神選”。只見審判長走回位於簡易法庭正中央的白色石桌邊,將手放到桌上的水晶球上。下一秒,一道白光出現在了某位市民的身上。被光芒照耀的人鎮定自若地站起身,問道——
“我想問的是,如果你們抓到這對戀人,會如何處置他們呢?”
騎士團長沉默了片刻後,回答說:“魔女理所當然要處死,至於背叛了信仰的他,會被剝奪騎士的名譽,交由女神來審判。”
聽到這句話後,現場一片竊竊私語。
在一旁等待被傳喚的凌曉清楚地從其中聽到了“太殘忍了”之類的話語,她微勾起脣角,心想這可真是太讚了。順帶做好準備,嗯,接下來大概就是她或者藍毛了。
凌曉比較希望下一個出場的是自己,然而,事情不可能總是如她所願的。
於是,林麒被帶走了。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一片擔憂——這傢伙,真的不會掉鏈子嗎?
219|6.13|
林麒此刻的心情很複雜。
因爲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站在被告席上,還是在被幾萬人圍觀的情況下——雖說是在遊戲中。
雖然這也可以豐富經歷,但說實話,這樣的經歷他完全不想要,尤其是,這位“審判長”問的問題也太尷尬了。
“也就是說,你爲了她,而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我並沒有背叛自己的信仰。”他並不傻,這一座城的人都是某位不知名神祇的信徒,雖然不喜歡撒謊,但他同時也知道該怎樣回答才能獲得最高的評價。
“哦?”
他的回答果然贏得了審判長的好奇心。
“謙恭,正直,憐憫,英勇,公正,犧牲,榮譽,精神——這是騎士團的準則。我將遵守它作爲侍奉女神的方式,所以奉行它至今,直到此刻亦沒有違背。”藍毛淡定地回答說,“我的一切行爲都是出自本心,經得起神的審問。”
“這就是你所說的‘誠實’?”
“是的。”林麒點頭,一本正經地撒着謊,“我能夠坦然地面對自己的靈魂。”毫無疑問,凌曉已經成功地把他給帶壞了——雖說她自己似乎都沒發覺到這件事。
“原來如此。”審判長微微頷首,“我的問題問完了。”
接下來,自然是市民提問的時間。
林麒暗自空了口氣,覺得自己的苦難已經結束了。然而——
“請問你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地方?”
林麒:“……”這是什麼問題啊喂!
他看着目光炯炯的提問人,覺得亞歷山大,這已經完全是八卦了吧?於是他問:“一定要回答嗎?”
“當然,孩子。”白髮白鬚的審判長笑眯眯地說,“不回答是不行的。”
林麒:“……”他其實也只是想聽八卦吧?
但是,他又不是她那種厚臉皮,現場隨便編壓力有點大啊。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很想撂挑子,但考慮到事後她可能會和自己“清算”,他就頭皮發麻。思考再三後,他決定“實話實說”。
“是在……一家飯店。”
“哦哦?”那位市民眼睛都亮了,緊接着問,“是怎樣的情形?”
林麒:==
他無語了下後,回答說:“不是說一人只有一個問題嗎?”
市民不滿地咂了下嘴:“小氣。”不過到底是坐下了。
林麒:==
片刻後,又一位市民站起來,第一句話就是:“是怎樣的情形?”
林麒:==
這羣傢伙是存心的嗎?!
他略一偏頭,看向“正準備出場”的凌曉,見她衝自己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林麒抽搐了下嘴角,沒奈何地說:“我是客人,她是服務員。”
“然後呢?”
林麒額頭跳出青筋:“一人一個問題。”
市民不拋棄不放棄地反駁說:“我問的是怎樣的情形,沒問你們當時的身份。”
林麒:==
他努力壓抑住暴走的衝動,繼續說道:“她被人欺負,我和朋友一起幫了她。”
“哦哦!”市民眼睛亮了,“英雄救美啊!然後她一定被你的英姿打動,撲上去嚶嚶哭泣了吧?!”
林麒:“……”不,她差點踹斷了那個人的老二。
直到今天想起這件事都讓他覺得下半身一涼……當時的她真是太不顧及形象了。穿着那種學生式樣的小短裙,就隨便擡腿——多容易走光啊!
“然後你們就一見鍾情了嗎?!”
“……這是又一個問題。”
於是第三個市民跳起來——
“然後你們就一見鍾情了嗎?!”
現在林麒總算明白了,在充分滿足這些人的好奇心之前,他恐怕是無法坐下來的。
他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大實話。
“沒有。”
“呀,對那麼漂亮的女孩子都沒有一見鍾情?”
林麒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怔,下意識再次看向凌曉。她當然是漂亮的,他在發覺到自己喜歡她這件事後,就越加明白了這一點。然而,這對他來說也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是的。”
一旁的凌曉聽着某人的回答,微皺起眉,她當然不是在不滿他的話,而是在想這傢伙直接承認是一見鍾情不就完了嗎?什麼都能解釋掉,何必自討苦吃呢?
“那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呢?”
也許是因爲之前的問題回答地都太順暢了,而在這種場合,她也並不會把他的話當真,所以心聲反而能自然地說出口——
“不知道,等發覺到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
“的確,感情就像風,來的莫名。”提問的市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又問,“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會喜歡她呢?畢竟,你們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想過,找不到理由。也許是因爲她與衆不同,也許是因爲她有點壞心眼,也許是因爲別的……但是,一旦察覺到這一點,從前那些稍微有點難以忍受的事情,現在都不可避免地成爲了優點,好像她做什麼都是對的、可愛的。”
“是這樣沒錯。”市民連連點頭,然後把接力棒交給了下一個人。
“後悔過嗎?”
“……沒有。”
“真的沒有?”
“雖然偶爾會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愚蠢,但的確沒有。”
……
隨着時間的流逝,凌曉的表情漸漸凝重了起來。
她注視着場地中心的少年,好像第一次認識他。她從來不知道,或者說剛剛意識到,這傢伙……這傢伙居然……
是·個·資·深·演·技·派!
太可怕了。
這一刻,凌曉深深地意識到了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
這傢伙明明長着一張老實可靠的臉孔,沒想到忽悠起人來居然這麼在行。他隱藏地可真深吶,她不會一直以來都被她給騙了吧?
凌曉開始認真地反省起來,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程睿那傢伙混的好的能是什麼好鳥,她真是太天真了!
時間漸漸流逝,對林麒的詢問也漸漸到達尾聲,他所回答的最後一個問題是——
“所以,你之所以會背叛原本所在的羣體,原因其實很單純,只有那一個,對吧?”
“是的。我……我喜歡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少年覺得自己好像放下了什麼重擔,一瞬間對於很多事情都釋然了。以至於,話音落下之後,他的臉孔上浮起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他的長相本來就是極其英俊的,再加上之前的時間裡都嚴肅着臉,此刻再一笑,無疑驚豔到了不少人。
片刻的沉寂後,觀衆席上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掌聲。
他們將它獻給這個勇敢的少年。
而當這個少年回到待審處時,他得到了一個拇指以及一句讚歎“幹得漂亮!沒想到你演技這麼好,真是小看你了”。嗯,於是,他瞬間就心塞了。
演技什麼的……
呵呵噠。
這傢伙還敢更讓人生氣嗎?!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臉黑了。
然而,凌曉將他的表情理解爲了“矜持”,這傢伙不就這個傲嬌的調調嗎?就算被誇了也要做出一副“哼,我纔不想被你誇,我纔沒有覺得高興呢”的樣子,她明白的!於是她很是淡定地捏了捏拳頭,說道:“放心,我不會拖你後腿的。”他都這樣展露出了“隱藏的一面”,她能落於人後嗎?
那必須不行!
於是,她雄赳赳氣昂昂地上場了。
而其實,林麒也很好奇,她能做出怎樣的回答,會不會……會不會和他一樣……雖然明知道可能性微弱,卻又情不自禁地期待着什麼。
審判長顯然很“識相”,問完了常規的問題後,就把時間留給了熱情無比的市民。而大概是林麒在剛纔的時間裡充分地滿足了他們的胃口,所以凌曉得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挺犀利——
“作爲一個魔女,你爲什麼會在明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和他在一起呢?”
凌曉本來想直接回答一句“愛情是無法控制的”,然而,在想到他剛纔的表現,就覺得這樣的回答未免太過平淡了。嗯,不符合她想“炫技”的訴求,於是她想了想,也開始胡扯。
“最開始……其實是討厭他的。”
這樣的回答,無疑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
凌曉不顯眼地環視了下那一雙雙寫滿了“好奇”的臉孔,心中暗笑,臉上卻露出了楚楚可憐的表情:“所謂魔女,就是爲了達到某種目的而將靈魂出賣給魔鬼的人。但是……我……我們並非一開始就想墮|落的。我們也曾想神祈求幫助,在最絕望的時刻,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救贖。”
“那是因爲你不夠虔誠!”騎士團長沒忍住嚷道。
現場當即一片噓聲。
“閉嘴!”
“吵死了!”
“誰把他拖下去!”
“讓這個小姑娘繼續說!”
……
毫無疑問,誰阻攔人民羣衆八卦,誰就得死!
於是團長死得不冤!
凌曉遠目了下,覺得自己真是有“狼一樣的隊友和豬一樣的敵人”,甚爲滿意,於是再接再厲——
“所以,對於那種一看就被神眷顧的的人,我非常嫉妒。”
“所以,就算第一次見面時他救了我,我也依舊非常討厭他。”
“太耀眼了,越是看着他,就越是能覺察到自身的污穢,無地自容。”
說到這裡,她深深地低下頭,渾身上下溢滿了悲傷。
林麒:“……”這個笨蛋的嘴裡到底還有沒有一句實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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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曉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腹誹”了,依舊演得很起勁——
“但是即便如此,或者說越是如此……越無法抗拒,他的身上……有一種吸引力。我就像是黑夜中最低賤的蟲豸,一方面覺得那光亮會讓自己粉身碎骨,但另一方面……”
“又情不自禁地嚮往嗎?”
凌曉輕輕擦拭了下眼角,低聲回答:“是的。”
現場當即一片感慨之聲,仿若都被這“感天動地的‘死敵’之戀”感動了。
而這羣觀衆中,卻混雜着幾個“異鄉人”。沒錯,正是凌曉的小夥伴們,他們是被凌曉曾經幫助過的少女——莉莉法特帶進來的。
莉莉法特此刻也在擦拭着眼角,哽咽着說:“多麼感人的愛情啊……你們之所以會千里迢迢跑到我們的城市,就是爲了保護他們不受傷害吧?太偉大了!”
衆人:“……”
大部分的人心中都是“這是什麼鬼”在刷屏,當然,也有一個例外。
“雖、雖然有點迷糊,但真的好感人!他們原來是這種關係嗎?”qaq
何希抽搐着嘴角,注視着坐在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梅麗莎妹紙,只覺得整個人略不好,以及……哭可以,請別拿他的衣服擦鼻涕好嗎嗎嗎嗎嗎?!
其餘人:“……”智商低是病,得治!
不過,凌曉的演技從此也可見一斑。
在她的配合下,詢問也漸漸接近尾聲——
“你是真的愛他嗎?”
“雖然我已然背棄了神祇的恩澤,墮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然而,我可以在神的光輝前發誓——”少女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少年,一字一頓地說道,“是的,我愛他。”
神是什麼鬼?
抱歉她是共·青·團·員啊——入團申請還是頭兒幫她抄的呢!
讓她心情很好的吃,林麒這個深藏不露的演技派非常配合地在她說出這句話時,做出了個“無比震動”的表情,簡直跟真的一樣。她都差點被騙過去了,恍惚了下後才恢復如常,心想這小子未來如果有心思,那絕壁也能成爲一個情聖級別的人物。
於是,在兩人共同的“演技”下,騎士團衆人最終被判入獄三個月。
也就是說,起碼在三個月間,凌曉很安全。在考慮到遊戲能維持的時間,她接下來完全可以騰出手來處理自己的事情,不用擔心會被人追殺八條街。
這讓她心情很好。
於是她擡起手就拍了拍身旁人的肩頭:“乾的不錯,沒丟我的臉。”
少年一把揮開她的手,輕哼着說:“少動手動腳的。”眉眼卻很有些柔和,任誰看到也知道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凌曉微微怔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沒忍住問:“你怎麼了?”怎麼總覺得他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卻露出莫名的表情:“什麼?”
“……沒什麼,走吧。”大概是她的錯覺吧。
“嗯。”他一點頭,和她並肩而行,一起走向不遠處正等着他們的小夥伴。
變化什麼的,大概是有的吧。
一口氣將心中在不知不覺情況下累積而起的情緒宣泄出來,他現在感覺很好,距離下次再覺得“不知所措”,大約很遠,大約很近。
然而,起碼現在,是沒問題的。
幾人會和後,雨果促狹地說:“嘿,國民cp啊你們!”
凌曉冷笑了聲:“信不信我讓你變國民死人?”自己開自己的玩笑是可以的,自己開別人的玩笑是可以的,別人開自己的玩笑——作死!
雨果:“……”
“行了。”程睿瞥了眼自己稍微有點變化的小夥伴,打斷了某逗比的插科打諢,說道,“回去吧,我們這幾天也查到了一些情況。”
於是幾人轉而回到了旅社——自然還是莉莉法特介紹的那家,據說還特意給他們打了折。至於莉莉法特妹紙,本來是想一起來的,結果被小姐妹們抓去“八卦”了,很是讓凌曉鬆了口氣。
不過,眼下並不是關注這些的時候。
按道理說,他們這些“遊戲者”是能夠感應到時光碎片的存在的。
然而,自從進|入城中後,這種感應能力就消失了。
換而言之就是——知道它在這裡,卻又不知道它具體在哪裡。
很微妙的感覺。
倒像是什麼遮蔽住了他們的感應。
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讓凌曉不自禁地猜測,這個城市所謂的“神”,是不是真的存在着。如果是,又該是怎樣的姿態呢?
不過,真的很奇怪。
按道理來說,這個世界雖然紛亂,但人們信奉的神,應該都是“女神”纔對。
爲什麼會出現一個完全不同的信仰呢?
凌曉敏銳地覺得這邊有坑,然而……
具體坑在哪裡,她一時之間卻又難以查探。
“這幾天我們也大致查探了下,城中的人都很熱情,看來沒什麼戒心,但是,我們的信息卻並不太多。”負責總結陳詞的程睿說道,“其他方面還好,涉及‘神蹟’這方面,所有人都口徑一致,說‘去了就知道了’。不過,我們也聽到了一句奇怪的話——城中的人口又會增加了。”
“城中的人口又會增加了?”凌曉略疑惑地重複了這句話後,有些哭笑不得地說,“不會是送子神吧?”
其餘人:“……”
不得不說,這種可能性,大概也是存在的。
凌曉摸下巴:“這麼說,那什麼神蹟和那什麼儀式,不會有點不純潔吧?”這種事情她從前也是聽說過一點的,然後壞兮兮跟她說這個的傢伙,就被頭兒給踹飛了。
“不純潔?”雨果愣了下,隨即加重語音又重複了次,“不純潔啊,嘿嘿嘿嘿……”
這猥瑣的笑聲讓其餘人虎軀一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梅麗莎歪頭:“什麼不純潔?”
林麒咀嚼了下這個詞,直接黑臉:“喂!”她一天到晚想什麼呢。
凌曉衝着他冷笑:“你要是真純潔,就該跟梅麗莎似的。明明懂還裝嫩,不·純·潔~”哼,再也不會被這個演技派給騙了!
林麒:“……”怪他咯?生理課誰沒上過啊?!
“不過也有道理啊。”程睿託着下巴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城中人的口風嚴密就可以理解了。”
“對吧?”凌曉應和道,“你們覺得呢?”
蔚然推了推眼鏡,不予回答。
何希則默默望天,表示這事情我不造,別問我。
“好了,不開玩笑了。”凌曉嚴肅起表情,頗爲認真地說,“無論如何,做好完全準備總是沒錯的。若是那儀式正常也就算了,若真的不正常,我們也要做好相應的準備——雖說這只是一個遊戲,但誰也不想在這裡留下心理陰影吧?”
她說的委婉,其餘人卻深以爲然。
因爲若是儀式真是那種或者血祭之類,必然會讓人厭惡異常。更別提,這種場所通常還會點燃一些會讓人喪失理智的香料,讓人防不勝防。
對於這件事,何希似乎頗有研究,接連提出了好幾種可能。見其他人疑惑,他才委婉地說“家裡的藏書比較多,所以我在這些方面稍微有些瞭解”。他的解釋有些模糊,不過,肯解釋已經不錯了,誰也沒想刨根問底。倒是梅麗莎妹紙嘟囔了句“你好悶”,讓可憐的何希同學直接黑了臉。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作爲一名合格的藥劑師,凌曉表示,若是藥物方面,她完全可以搞定。而且,城中的各種藥店出售的材料也挺齊全——雖說不敢直接服用這裡的東西,但做些嗅的還是可以的。
幾人商量了一通後,開始各自做準備——“神蹟”就在後天,時間倉促,早做準備纔好。
而在她被抓的時候,這些人也已經差不多將城中的地形給摸了個透。
和凌曉一起去藥店的人是程睿,這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路途中,紅髮少年側頭看向身旁的少女,笑眯眯地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麼想問吧?”
凌曉同樣笑眯眯地回看:“覺得咱倆投機才找你不行嗎?”
“行啊。”繼續笑眯眯回看。
笑眯眯。
眯眯。
眯。
……
最終是凌曉先敗下陣來,她伸出手搓了把有些僵硬的臉,說道:“剛纔何希說到他們家時,你好像發現了點什麼?”
程睿心中有些驚訝,他確認自己在表情控制方面很靠譜,沒想到居然被她看出來了。不過他卻依舊沒把這份訝異展露出來,只笑問:“你就這麼肯定?”
凌曉瞥了他一眼,轉過頭看着路邊的水果攤,語氣淡淡地說道:“你騙不了我。”他們其實挺相似的,或者說,很投契。太過類似,自然也就容易互相感應。上次讓她有這種感覺的人……
她想到那個不知流落到宇宙哪個角落的少年,心中微嘆了口氣,下次再見不知會是何時。回想穿越過來的這段時日,凱里是難得的安定時光,在那裡發生的事如今想起也是唏噓不已。
不過凌曉到底不是愛回憶過去的老人,所以這份感覺只持續了兩三秒,她就恢復如常,而此時,身旁的少年也恰好開口,說出了這樣的話——
“那個時候我的確想到了一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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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事?”凌曉反問。
“嗯,關於‘何家’。”程睿回答說,“本來我覺得只是偶然,不過聽到他家裡藏書多,我倒是想起了那個傳說中的‘何家’。”
“傳說中的?”對於這件事凌曉倒是很有興趣,雖說這個世界的常識她大多惡補完畢,然而有些知識不是正常情況下就能“充電”的。此刻有人願意跟她說,她當然喜聞樂見。
紅髮少年點了點頭:“沒錯。”
隨即他解釋了起來。
凌曉聽完後倒很是驚歎,隨着蟲族的入侵、人類產生異能以及戰爭的蔓延,宇宙形勢在很大程度上發生了變化。而這變化,必然伴隨着諸多家族的崛起和消失。不說別的,如今統領着各個軍團的將軍,大半都是普通出生。而伴隨着他們的崛起,必然會出現新興家族,也必然會有家族因此而沒落。
相較而言,何家真所謂歷史悠遠。
從人類有歷史起,這個家族就若隱若現地出現在各種記載中,寥寥數語,可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正因此,這個家族以“底蘊豐富”爲人所著稱。這也正常,畢竟是綿延了這麼多年的家族,底蘊不豐富才叫怪事呢。更讓不少人覬覦的是,這個傢伙所藏的若干資料——據說其中藏有各種未知之謎。
然而,這個家族的人若干年纔會現身一次,而幾乎每次真正地現身後,就會拂衣而去,再次銷聲匿跡。雖說真的排查尋找未必找不到,然而誰也不願意把他們得罪地太狠,誰知道會不會引發什麼嚴重的後果呢。
“當然,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程睿攤手說道,“世上姓‘何’的人那麼多,家中藏書豐富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阿麒他家的圖書室也不小。”所以,他只是聯想到而已,並沒有確定。
“是麼。”凌曉託着下巴,稍微思忖了下,“總之先看着吧。”再怎麼說也是同伴,既然對方不想明說,他們也不能刨根問底,再傷情分。
更別提,何希這個人雖說有些時候稍有點古板,但人品不錯,還是想當值得信賴的。
“我也是這麼想。”程睿表達了贊同,而後手一指,“那家店,莉莉說如果買的多可以打折。”
凌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叫得夠親熱的啊。”連人家妹紙的暱稱都叫上了,節操呢?
程睿聳了下肩,很沒有節操地說道:“在我把你的姓名年齡星座血型愛好都跟她說了一遍後,她就心情很好地說我可以這樣喊她了。”
凌曉:“……”喂!這是百分百地賣隊友吧?!
“在這方面我要跟你學習。”程睿笑眯眯地說,“凌老師,介意教學嗎?”
凌曉呵呵噠地回答說:“先去變個性吧。”
程睿:“……”
就這樣,兩人一邊愉快地“撕【嗶——】”,一邊把要買的東西給購買齊全。之後的時間裡,凌曉成功地在有限的條件裡完成了各種準備工作,其他人也都是一樣。
儀式當天。
城中人都摘除了身上的飾品,只穿了一身簡單的白色衣服,凌曉等人混雜在其中,隨着人流緩緩地朝“神廟”所在的地方走去。
所謂的“神廟”,就在之前他們接受審判的地方不遠處,也是一座白色的露天建築——這座城市的人似乎很偏愛這個顏色,哪怕是日常生活中,房屋、衣物、用品等方面都大多是這個色澤。
而因爲“觀看神蹟”是全民性的活動,所以雖說名爲“神廟”,但其實只是一個無比巨|大的、足以供所有人站立其中的場地,而它的正中央,有着一個高聳起的白色祭臺。
主持祭祀的人,每年也都是依靠“神選”。
“真希望今年能被選中。”陪同幾人行走的莉莉法特憧憬地看着祭臺,如此說道。
“選中之後做什麼呢?”
“很簡單啊。”莉莉法特回答說,“看到上面的‘聖盤’沒?”
凌曉看過去,發現這指的應該是祭臺上方的白色石盆,點了點頭。
“用鮮血滴滿盆底就可以了。”
“要用鮮血?”
“當然,我們都是神的忠實子民,還有什麼比我們自身更好的祭品呢?”
“……”
說這話時,少女滿臉的狂熱讓凌曉覺得不太好。而且,儀式是在傍晚時分,這個時刻也讓她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隨着夕陽西沉,當一縷橘紅色的光芒照射在祭臺之上時,它驟然亮了起來,這亮光很快蔓延開來,將整座祭臺染成了夕陽之色。
圍站着的市民同時跪下。
凌曉並不想做這種羞恥的事,但考慮到其餘人都跪了就她還站着,實在是太違和了,於是只有硬着頭皮跟着跪。
緊接着,若干光線驟然從臺上落下,照射在衆人的身上。
這對於普通市民來說似乎是莫大的榮耀,每個被光線照耀到的人都激動地渾身顫抖,一副恨不得“立即去爲神獻身”的模樣。
凌曉混在在其中,努力低下頭,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突兀。
然而……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不斷在衆人身上逡巡的若干光線,最後居然一起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柱,連接在凌曉與祭臺之間。
與此同時,其餘人的目光全部投射向了她。
凌曉:“……”哎?
這不對勁——這是她的第一感覺。
按照莉莉法特的說法,被選中的人應該是市民,也就是說神的信徒。所以,她這種“外鄉人”怎麼可能會被選中?信仰虔誠?別開玩笑了!她就壓根沒信仰這東西好嗎?!
但是,這事情似乎又是做不了假的。
至於有人在背後搞鬼,她實在是想不到,究竟有誰會做出這種大事——只爲了和她過不去。
“……你做了什麼?”
聽着身旁傳來的低聲疑問,凌曉一方面無語,另一方面覺得自己真的該積攢點節操了,這樣的話,也不至於出現“明明什麼都沒幹,卻被懷疑幹了很多事”的情況。
她就算想做些什麼,也不會作死好嗎?!
然而,此時此刻若是她直接說“我不想去,你們另選他人吧”,估計會造成極爲嚴重的後果,說不定會被直接硬綁着上去。雖說這裡的人看來都身手普通,但經歷了之前的“被捕事件”,她不可能再隨意輕視任何一人。
所以,暫時配合是最好的選擇。
幾秒鐘的時間內,凌曉就打定了主意,表情日常地站起身,在其他人豔羨無比的目光中,朝祭臺所在的方向走去。伴隨着她的走動,那籠罩着她的光柱也在不斷地移動着,始終保持着將她遮掩於其中的位置。與此同時,跪在地上的市民也紛紛膝行着退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各種意義上看,這都是標準的“明星”待遇。
然而凌曉一想到自己待會要放血,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像“血豬”。
【祭臺正中有很強烈的能量反應。】
就在此時,系統突然如此說道。
【這也很正常吧?】
凌曉回答說,順帶又問——
【對了,按照那個出血量,我應該不會掛吧?】
【正常情況下不會。】
【很好,如果出現不正常情況,我就弄死你。】
【……】
隨口說了幾句後,凌曉已然走到了祭臺的最下方,就像莉莉法特曾經說過的那樣,下一秒,她的身體驀地脫力了重力的束縛,完全騰空。不多時就到達了祭臺的頂|端,位置剛好是石盆到面前。
在臺下人“灼|熱”到了極點的仰視目光中,凌曉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暗自輕嘖了聲,拿起了石盆邊的石刀,輕輕地劃過自己的手腕,鮮血瞬間流淌了出來,順着她潔白的手腕滴入了盆中。
一滴兩滴三四滴……
眼看着血液一點點將盆底打溼,她瞬間有種自己正在慢性自|殺的感覺。
很快,盆底完全溼|潤了,在最後一點潔白消失的瞬間,血紅色的光芒從盆中涌出,如同液體般順着盆邊緩緩滑落。明明是光,卻又更像某種液體。它緩緩“流淌”到地上,再順着祭臺的邊緣朝下方流去。
凌曉只覺得手腕一暖,然後就發現傷口已經完全地癒合了。
她俯視下去,只見那血色的光很快就流淌到了下方的地面上,並將祭臺附近的土地完全染紅了——而這片空地,也是市民們刻意留出的。
突然!
那光中好像朦朦朧朧出現了什麼事物!
凌曉定睛一看,頓時駭然。
骷髏?
光中出現了衆多骷髏的剪影!
這已經足夠令人驚訝,直到,她發現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
跪在地上的城中的居民,居然也變成了一隻隻身穿白衣的骷髏。
這到底是……
222|6.13|家
凌曉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不僅是因爲眼前那可怕的景象,更因爲……
她面前的石盆中驟然伸出了一隻手。
按道理來說,這隻手應該也是白骨的才應景,然而現實是——這隻手居然很是漂亮……不,或者說可以用“完美”來形容。修長,白|皙,指節分明,散發着淡淡的熒光,簡直宛若白玉雕刻而成的藝術品。
這隻手指若是出現在馬車中,用來微微撩起簾布;或者出現在綿綿的細雨中,用它撐\開一把雨傘——無疑都是相當唯美的一幕,然而,出現在這種場景中,無疑就相當詭異了。
尤其……
它的目標明顯是她。
在被它抓住手腕的那一秒,凌曉反應快速地收回了手,下一秒,就踩着祭臺的邊緣,準備跳下去。
然而,幾乎是同時,光芒中的衆多身形驟然清晰了起來。並且,這些人的白骨上也漸漸地“貼上”了一片片皮肉,毫無疑問,這就是一個傳說中的“肉白骨”的過程。
其中很多人,在凌曉的記憶……或者說,在她進|入這個遊戲後接收的記憶中,是存在的。
這些在光芒的照耀下越來越“像人”的“人”,應該死了纔對,死在“她”的手中才對。但此時此刻,他們再一次出現……抑或說重生了。
而伴隨着這過程,那些原本化爲白骨的市民,也重新恢復成了之前的模樣。
事情到了這一步,真相已經很清楚了,這裡是——亡者之城。
生活在這座城中的,都是死人。
她很慶幸他們出於謹慎沒有食用來自於這裡的任何物品,否則,天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但同時,她也更加疑惑,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而此時懷有和她同樣疑惑的,無疑就是她的小夥伴了。
在剛纔的劇變中,他們已然恢復了站姿,並且警惕地看着四周。
而其中驚訝度最高的,無疑就是何希了,因爲他居然對其中一人喊出了這樣的話——
“王兄?你不是已經死了……”
現實生活中他當然不是王子,所以這個“王兄”,無疑是他遊戲身份的哥哥。再聯想到他的國家是被“凌曉所滅”,所以她剛纔果然沒判斷錯。
然而,被何希叫的人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反問道:“我們認識嗎?”
“……”
這一切看似漫長,其實不過幾秒鐘的工夫。
凌曉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那隻手,想也不想地從祭臺上縱身一躍。兩股旋風纏繞在她的腿上,很好地緩衝了她的身形,並且維持着她身體的平衡。其實踏着祭臺更容易下,然而,那染滿了血色的祭臺讓她看着就有些作嘔,完全不想再有任何接觸。
然後,她的頭皮再一次發麻了。
因爲原本站在下方的那些人,居然同時衝到了她的下方,齊齊地伸出了手,看似是想接住她。
凌曉身處半空之中,看着那一雙雙努力上舉、屬於想要抓住她的手,只覺得整個人略不好。好在,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小夥伴們也立即出手了。
只見梅麗莎妹紙如同一道閃電般朝祭臺所在的位置衝來,原本所站立的石地上出現了一道道龜裂,伴隨着她的動作,一個個地人從被迫“飛”起。就這樣,她活生生地製造了一條無人通道。
其餘人也紛紛出手,將試圖再次涌過來的人截住。
紅髮少年仰頭注視着從天而降的黑髮少女,微怔了下後,露出了一個極細微的笑容,而後伸出一推,就將身側的藍髮少年給推上前去。
後者略有些驚訝地回頭,就見小夥伴對自己說:“笨蛋,伸手。”
林麒下意識伸出手,而後只覺得臂彎一沉,“英雄救美”get!
程睿朝他眨了眨眼,豎起個拇指。
林麒:“……”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嗎?不過,這也是正常的,誰讓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呢。
凌曉倒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很快就從林麒的懷中跳下地,一手往他的肩頭一拍,說了聲“謝了”,而後就喊了句“風緊扯呼!”,其餘人卻問“什麼?”。凌曉無語了下後,喊道“危險,快跑!”,於是這次大家終於秒懂。
然而,就在此時,所有人——不管是市民,還是剛出現的那些人,都將他們團團圍住。並且,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說了這樣的話“這裡就是你的歸宿,你還要去哪裡?”。
凌曉覺得,這句話似乎似乎是對自己說的。
因爲他們說的是“你”。
她覺得這個“你”就是指的自己。
只是,“歸宿”是什麼意思?
【能量波動更加強烈了。】
在系統的這句提示後,凌曉驀地轉過頭,再次看向祭臺,只見……
石盆中的手停止了動作,保持着高舉的姿勢。而祭臺上卻出現了一隻又一隻的血手,這成千上萬只血手朝她所在的方向席捲而來,仿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跑啊!!!”
“我又能感覺到時光碎片了!”
“我也是!”
他們一邊跑一邊交換着訊息。
“似乎就在後面啊!”
“問題是誰敢去拿啊,噁心死了!”
……
不僅是血手,市民也在追逐着他們,僅僅如此也就算了,問題是,這座城本身似乎也由死物變成了活物。一段段原本平整的道路不斷高聳起來,擋住了他們的方向,或者時而下陷,成爲了一個天然的陷阱。幾人雖說在互助下成功地越過了這些障礙,然而,速度卻也被大大影響了。
“再這樣下去不行!”
“的確——”
……
就在此時,凌曉驟然發覺到了一點什麼。
然而,她並不確定自己的判斷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但是,現在顯然也不是糾結與此的時刻了,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團滅”。
想到此,她不再猶豫,猛地變換了方向。
“你去哪裡?!”身後有人如此喊道。
“兵分兩路!”她一邊跑着,一邊頭也不回地回答說。
“你等——”
凌曉這一跑,發覺了一件事——她的人品果然很差。
不管是血手,還是市民,還是城池,追捕的對象真的只有她一個。
她一單獨跑開,小夥伴們就沒事了。
【時光碎片的位置找到了嗎?】
【已經找到了。】
【在哪裡?】
【祭臺。】
【果然在那裡嗎?能搞定嗎?!】
對於她這個問題,系統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可以。】
【那就快點!】
凌曉輕嘖了聲,驀地變向,再次朝祭臺所在的方向跑去。幾乎在同時,一隻散發着淡淡白光的“玉片”驟然從石盆中飛射而出,那隻手下意識地抓住了它。但很快,它似乎就對玉片喪失了興趣,鬆開手任由它飛走。
在系統的操控下,成功被捕捉的時光碎片快速地朝凌曉所在的方向飛來。
她一跳起身,就成功地將它抓住,而後擡起手就朝小夥伴們所在的方向丟去。與此同時,她在心中問——
【是那樣嗎?】
凌曉剛纔告訴了系統一個猜測,並且讓其去驗證答案,然後她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是的。】
得到了這個肯定的回答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想翻白眼,第二反應就是想吐血,第三|反應就是不再掙扎,停下|身任由那些血手將自己纏裹起來,朝祭臺“拖”去。順帶朝小夥伴們喊了句“我去去就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徹底進入祭臺中的凌曉,思維只模糊了一瞬,然後就再次恢復了清明,隨即意識到自己正處於一條石砌的走廊之中。這裡的石頭與外界的石頭質地差不多,平整滑潤,光可鑑人,除非使用利器,否則難以留下任何劃痕。無論何時都看來光亮如新,卻無端地給人一種厚重感。
在她發覺到這件事的剎那,牆上的火把同時點燃,照亮了這條原本黑暗無比的石質通道。
左右是牆,身後也是牆,看來除去前進外別無選擇。
事實上,凌曉也沒打算逃,否則她也不會選擇進入這裡了。
於是她擡起腳就朝前走去。
走了大約十分鐘,她才總算到達了這條通道的盡頭——一座西式宮殿。與通道中一樣,它的裡面點燃着火把,雖然殿內無風,火焰卻輕輕晃盪。
並且,也許是因爲宮殿實在太大,所以即使有着火把,這裡依舊顯得陰暗無比。
而在它的最裡側,那高高臺階之上的王座中,一個面向着凌曉的身形在沉沉如夜的暗影中緩緩地站起了起來,並且朝她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隻手。
這人霸氣側漏地說了一句話:“過來。”
在聽清楚這傢伙聲音感應到這傢伙精神裡的瞬間,凌曉當場就呵呵噠了,然後非常不客氣地回答了一句話:“你給我滾過來。”
結果這人居然回答:“這就是你面對主人的態度?”
凌曉不說話,只默默地捋起袖子,準備開片。
居然敢跟她裝【嗶——】?
死!
223|6.13|
凌曉在大部分情況下都屬於行動派——嗯,說幹就幹的典型。於是她彎下腰就從地下蹺起了一塊石板(感謝她那無堅不摧的匕首,讓這種事情變得毫無壓力!),然後擡起手就朝臺階之上砸去。
然而,這塊石板尚未接觸到對方,就在半空之中化爲了齏粉,散落一地。
不過,這樣的結果也並不出乎她的意料。
但顯然,她的行爲激怒了對方。
身處這座殿中的凌曉本身就覺察到了隱隱的壓力,就好像無數隻手在壓制着她,將她拼命地往下按,讓她立即拜倒在這個人的面前。
這也是她心情極爲不好的原因之一。
凌曉張開嘴,正準備再說些什麼,驟然覺得喉間一窒。明明脖上空無一物,卻又好像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她尚未出口的話語也因此而消失。
與此同時,她的身體緩緩地飄了起來,就這麼一點點地朝王座所在的方向“飛”去。
在路途的盡頭,一個纖細的身形靜靜地站在那裡,身穿西式中世紀連帽長袍,袍身爲白色,與城中人所偏愛的顏色一樣。帽檐壓得有些低,只能隱約看到這人的鼻子和嘴巴,然而,幾縷從其中冒出的髮絲已經足夠說明這傢伙的身份。或者說,凌曉從一開始就感知到了這人的精神力,否則也不會“傻大膽”地進來。
扼住她喉嚨上的力量更加強了。
在發覺無法解除它的情況下,凌曉沒有再浪費力氣掙扎,而是將它積攢起來。並且,她清楚地知道,對方並沒有想殺死她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身體墜了下去,落在了臺階之上。
與此同時,兩人的目光相對了。
凌曉撫着喉嚨,輕咳了幾聲,語氣很不好地問道:“說吧,你想怎麼死?”
可惜的是,對方入戲太深,回答她的話居然是——
“你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
凌曉呵呵了聲:“這話你該對自己說纔對,平時坐王座習慣了,到這裡都堅持要坐嗎?”
沒錯,正與她無聲對峙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她揚言要推的——衰神萊德爾。
在剛纔兩人目光對視的瞬間,她已然明瞭了這傢伙在遊戲中的身份。不得不說,他這次還真是開了大掛,居然成爲了“最初的魔鬼”。沒錯,就是傳說中的那位魔鬼,從這個意義上說,之後所有與魔鬼簽訂契約的人類都可以說是他的奴僕。所以,他剛纔對她自稱“主人”也沒錯。
然而,凌曉可能承認他的身份嗎?
那絕對不可能!
而對於她來說,刺激這傢伙的方法也挺簡單。
“我的身份?”依舊被記憶影響的萊德爾語調沉沉地開口,紫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沉寂的死水,沒有任何波動。
“要試試看嗎?”
這麼說的同時,凌曉很沒有節操地伸出手,直接抓住了他衣服的前襟。
後者目光中浮現出蔑視以及嘲諷的味道,好像在說“且看你這個螻蟻能對我做什麼”。
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凌曉突然覺得,自己不做點什麼那還真是太對不起他了。於是,她非常順暢地把他推倒在了王座之上。
少年的眼神多了些許波動。
她非常沒節操地撕碎了他身上的長袍。
少年的眼神開始變得驚訝。
她開始用撕碎的衣服做繩子。
少年……
“你……你這是想做什麼?”
“呀。”凌曉露出失望的表情,“你居然清醒了?”
“……”銀髮少年微紅着臉,輕聲問,“你是想綁住我嗎?”
“是啊。”她一邊很是鎮定地回答,一邊丟開手中的碎布繩,抓起一條皮帶,扯了扯,聽着它在空氣中發出的清脆響聲,很是燦爛地笑着說,“這樣抽起來比較過癮啊。”居然自稱她的主人、掐她的脖子還開嘲諷,死!
萊德爾:“……”qaq
凌曉冷笑着看他,越看越不順眼。本來她就把自己的“黴運”全部歸結到了他的身上,結果,她被坑的這麼慘,這個罪魁禍首居然rp這麼好,真是讓她意難平啊意難平。再加上,之前雷歐同學還狠狠地得罪了她。這一件件一樁樁加起來,就讓她要炸了。
就在她想着怎麼再伸出“罪惡的黑手”時,只見萊德爾大義凜然地一閉眼,說道:“來吧。”
凌曉:“……”什麼情況?
他長而密的睫毛不停地顫抖着,看起來有些害怕,卻依舊堅強地說:“如果這樣能讓你不那麼生氣的話,你就繼續做下去吧。我會努力忍住不叫出聲的。”
凌曉:“……”
這話怎麼聽起來就那麼奇怪?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強【嗶——】犯,不,看他的表現,她頂多就是個誘【嗶——】犯。
這傢伙,其實和凌佑晨那貨一樣,是個資深抖m吧?
凌曉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但同時,她發覺自己真是一點繼續下去了,總有一種“明明想自己爽結果卻不幸讓別人爽了”的錯覺。
她輕嘖了聲,擡起腳踹了下王座上那閉着眼眸的少年:“出去了。”其他人該等急了。
萊德爾睜開眼開她:“你不打了?”
凌曉簡直快笑了:“沒人揍你你皮癢是吧?”
少年低下頭,輕聲說:“我只是擔心你還在生我的氣。”
凌曉挑了下眉,心中覺得這還真是有點意思,她跳起身坐在王座的扶手上,一手搭着他肩頭,藉着這姿勢俯視着他,問道:“你很感激我?”
他愣了下,才點頭:“是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你卻給我帶來了困擾。”
少年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凌曉只當沒看到,繼續說道:“你自己的情況自己明白。雖說校內很安全,但我不希望未來的某一天,我會因爲你而再次陷入什麼不太好的情況中。再這樣下去,即使你的能力再好用,我也只能停止相關的交易。”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背,說道,“這件事我只說一次。”
毫無疑問,她對他之前在學校中的行爲很是不滿,眼下正好有機會,索性一次性說清。簡而言之就是,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尤其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實在太麻煩,還是敬而遠之的好。也就是說,他存在的重要性並沒有到達能讓她不顧這些的地步。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凌曉聳肩,口頭上的歉意沒用,用腦子記住纔是最重要的。
“我們出去吧。”
“對了,這座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臨走之前,凌曉問道。
她已經很確定,這個沙漠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沙漠,而它的前身也真的是一個廣闊而富饒的平原。這座城池的前身是曾生活在這裡的國家的國都,而生活在這裡的人——也的確都是死人。
但卻不是所有的死者都能到達這裡。
準確來說,他們都是因“與魔鬼簽訂契約的人”而死的。
比如說凌曉之前認出的人。
與魔鬼簽訂契約的人最典型的有兩種,一種是渴求力量,另一種則是爲了復仇。而付出一切只爲達成心願的後者通常都會希望死者“永世不得超生”——就這點而言,魔鬼真的很公平。因爲這些死者死後靈魂也會接受祂的玩弄,生生世世永遠如此。
順帶一提,那些契約者的靈魂最終的歸宿也是這裡。
他們會和自己的“仇人”成爲最親的朋友乃至於親人,直到魔鬼覺得玩膩了,他們的靈魂才得以解脫。當然,解脫指的是消亡,而非別的什麼。
這就是凌曉從萊德爾那裡得到的信息,她聽完後,認真地看了他一眼,非常良心地建議說:“你回去後最好請個心理醫生。”
她發覺他們其他人的角色雖然千差萬別,但都並不違背自身的性格。唯獨萊德爾,這個黑暗無比的角色和他本人的差異似乎有點大,帶來的衝擊也絕對是巨|大的。他這種身份,若是真的變|態了,那可真是個大悲劇。某種意義上說,她這也是在拯救一個國家啊!
他們出去時,外面的小夥伴已經差點把祭臺整個地給拆了。
而那些市民則全部暈倒在原地。
順帶一提,她之前丟出去的那塊時光碎片,總算是沒有丟失。它算是魔鬼的收藏品之一,不過和這座城本身倒並沒有太大關係。
得知一切後,所有人都是一陣唏噓。
梅麗莎問萊德爾:“那之後你打算拿它怎麼辦呢?”
後者下意識看向凌曉。
她抽搐了下嘴角,直接撇過頭——自己想!當她剛纔說的話是耳旁風嗎?
萊德爾想了想,回答說:“我會放那些靈魂解脫。”
“那可真是太好了。”何希鬆了口氣,雖說那位“王兄”並不算是他真正的親人。然而虛假記憶的影響力還是存在的,所以見到對方能“解脫”,他還是很高興的。
就這樣,這座出現悄無聲息,存在悄無聲息的流動之城,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在它曾經存在過的原地上,只有一大片昏迷在地的騎士——當他們再次醒來時,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在沙漠中發生的全部事情,只記得自己是因爲“女神的指引”纔來此,但現在,這指引顯然也消失了。
與此同時,凌曉等人總算是get到了一塊時光碎片,並且成功地朝女神祭臺所在的方向進發——因爲遊戲時間的緣故,他們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收集別的。
而到了地方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黴運似乎影響到了自己的小夥伴,因爲……
“你時光碎片怎麼弄到的?”
“我嗎?殺豬的時候在豬大腸裡找到的。你呢?”
“我稍微費事了點,出去打獵的時候遇上熊,裝死的時候,突然接到提示,原來就在樹樁下面。”
“哈哈哈哈,我更厲害,我當時正跟一哥們pk呢,然後就一起聽到提示,原本時光碎片就藏在我手裡的狼牙棒上。他一激動撲過來,然後就自己把自己戳死了。”
凌曉:“……”
她的小夥伴們:“……”
此時此刻,他們的心聲是一樣的——爲什麼只有我們這麼麻煩!!!!!
224|6.13發|表
雖說凌曉在某衰神的影響下,自己也有朝衰神發展的趨勢,但好歹沒有影響到全部“同胞”,這讓她稍微覺得好受了一點。
遊戲進度到了這個地步,也差不多就是臨門一腳的事情了。
而最關鍵的事情,毫無疑問輪不到他們來做。他們這些人所能做的,不過是將收集來的碎片放到祭臺之上。但凌曉很清楚,其實接下來的事情纔是最爲至關重要的——拉爾文沒有想假手他人。
但其實……
已經有人暗自裡接手了這一切。
“好累啊……”
凌曉才一拿下頭盔,就聽到了這句話,她側過頭,注視着從頭到尾都沒能和自己在遊戲中相會的藍毛妹,問道:“你做了什麼?”居然真的滿臉倦容。
林麟妹紙哼了聲,說道:“原本在苦練等級準備找你復仇來着,結果突然恢復了記憶,我就去繼續魔法原理了。”
“研究出什麼來了嗎?”
“當然!”藍毛妹自信地說道,“魔法的原理,釋放的技巧,咒語的創造等等等等,都完全都弄明白了!”
看來這妹紙的確過得很充實——這樣的想法讓凌曉稍微有些嫉妒,於是她非常不厚道地吐槽了句:“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世界規則不一樣,在這個世界中,魔法是不太可能存在的。
這就是典型的“然並卵”啊!
林麟:“……”
擊完林麟,凌曉開始問另外一個從頭到尾都沒見到面的小夥伴:“奧利弗,你呢?”
正捏着拳頭不知在思考着什麼的奧利弗用了一會纔回過神來,擡起頭對她說:“我一直在跟着一位大騎士修煉,受益匪淺——如果能再進去一次就好了。”
凌曉:“……”
好吧,這兩傢伙一樣,完全沒把遊戲的目的當一回事,光顧着自己去玩了。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如若不是系統的問題在那裡,她也很想像這樣肆意地玩上一回。不過,以後也許會有機會?
懷着這樣的想法,凌曉一邊伸懶腰一邊站起了身,正想往外面走,就見一個人正用警惕的目光注視着自己。這傢伙不是別人,正是和她在遊戲中結下了“深仇大恨”的雷歐,他如同一隻護仔的母雞般站在萊德爾的面前,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她是一隻不懷好意的黃鼠狼。
凌曉馬上就不開心了。
既然不開心,當然要找點法子讓自己開心。
於是她笑了笑,對這傢伙用嘴型說了句“那你就代替他呀”,然後也不管某人一下子就黑了的臉色,轉身就走——她沒啥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他不開心了,她就開心了而已。
嗯,倍兒爽!
一邊和小夥伴們往回走,凌曉一邊在腦中與系統溝通——
【搞定了?】
【是的。】
【做得好。】
【那麼……】
凌曉挑眉——
【什麼?】
【你之前答應過,如果我能做到這件事,就給我設定一個外貌。】
【哦,那個啊,你自己隨機來一個吧。】
【……】
只要一提起這個,凌曉就會想起這傢伙曾經冒充頭兒的劣行,所以壓根提不起任何興趣。更別提說——
【應該是可以隨機的吧?】
【……是的。你真的不想添加任何一點設定嗎?】
【唔……】
凌曉想了想,回答說——
【指定你是八爪魚外形可以嗎?】
【……】
【觸|手系其實也萌萌噠。】
【……】
稍微調侃了下後,凌曉勉強正經了下,說道——
【果然還是人形吧。如果你想讓我看的親切點,就保持黑髮黑眸吧。】
穿越至今,她各種膚色髮色眸色都見了不少,然而最讓她有親切感的,果然還是雙黑。
【好的。以及——你還可以給我設定名字。】
【名字?】
【是的。】
凌曉想了想,說道——
【你不是自稱武神系統嗎?那就叫系統一號?】
【……】
【小武?】
【……】
【嘖,麻煩。】
凌曉隨意地側頭看了眼周圍的環境,不遠處剛好有個噴泉,她於是隨口說道——
【小噴子?小泉子?小水花?】
【……默認名設定爲“凌泉”。】
凌曉:“……”
【別的也就算了,姓是怎麼回事?】
【因爲你是主人。】
【呵呵,我倒是覺得你姓“皮”或者“厚”會比較好。】
然後,系統再次裝死了——看來它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姓了。
凌曉就這樣一路走神回到了宿舍中,雖說今天似乎沒做什麼,但大部分參與遊戲的學生還是都覺察到了精神上的疲累。
所以她也沒什麼精力去看系統自己設定的“新形象”,而是休息了一陣子,然後開始繼續每天必行的常規訓練。
雖說不少人都和她的選擇一樣,然而,知道今日之事實際上極爲兇險的只有少數人而已。好在,一切都是“有驚無險”,校園也重新回到了晨光的監控之中。
不少教職工都爲這件事感到由衷的高興,這也難怪,對於其中的年長者來說,晨光就像是一個他們看着長大的孩子,誰都希望能看到她好好的,而非陷入什麼危險境地之中。
而有一人,明明不是教職工,卻也愉快異常——並且,他還在這次的事件中起了主導作用。
這人正是……
“拉爾文。”
伴隨着這聲音,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淡熒光的粉發少女再次出現在了一間雜亂無比的宿舍之中。
原本盤着腿坐在光腦面前苦着臉不說話的少年一聽見這聲音,激動地大喊一聲“晨光!”就跳了起來。大概是因爲太過興奮,他的腦袋“砰”的一下就撞在了雜物堆上,然後只聽見“轟”的一聲,他再次被埋了。
少女注視着雜物下那不停抽搐的手腳,露出分外無語的表情。
她飄下身去,蹲在雜物堆旁,低聲問道:“還好嗎?”
下一秒,她面前的雜物中就鑽出了一顆頭,少年很少修剪的頭髮因爲這動作更加變得亂七八糟,原本架在鼻樑上的眼鏡也掉到了下巴上,露出了一雙極爲漂亮的墨綠色眼眸,其中倒映着少女的身影,更滿是欣喜的味道。
“我很好,都習慣了,你呢?”
晨光就這蹲姿,雙手撐在腿上,用雙手拖着下巴,衝面前的少年笑彎了眉眼:“我很好,你放心。”
“那就好。”拉爾文長長地舒了口氣,又努力嚴肅起臉,說道,“下次可別這麼胡鬧了!”
晨光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你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嗎?”
“……再怎麼說我也是男人,留點面子好嗎?”
“是,是。”晨光朝他做了個鬼臉,手指輕彈了下,一旁的雜物堆突然顫抖了起來。片刻後,其中鑽出了一隻髒兮兮的機器人,它開始盡職盡責地收拾屋中的東西,並且——努力把它的主人給“刨”出來。
少年卻仿若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快脫困,只出神地看着少女的臉孔,喃喃說:“晨光。”
“什麼?”
“你笑起來真好看。”
“……我天天都有笑!”晨光微紅着臉說道。
“但今天笑起來格外好看。”拉爾文認真地說道,“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好看,而且,你還臉紅了。這樣真好。”如果這就是她所想要得到的,那麼,他不得不說——她的選擇真是太正確了。這樣的她,並從前的她,要更加……更加……
“油嘴滑舌。”晨光虛點着他的鼻子,輕哼着說,“也不知道最近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都說了那一次是意外,能別再提黑歷史嗎?”
“哼!”晨光站起身,雙手叉腰,鼓着臉說,“就提!”
拉爾文捂臉。
默默地糾結了片刻後,他問:“你沒捱罵吧?”
“捱了。”
“……”
“不過已經沒事了。”晨光斂起笑容,目光柔和地注視着緩緩站起身的少年,輕聲說,“拉爾文,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他的幫助,她一定做不到這件事。雖然……
“說什麼呢。”拉爾文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同樣眼神柔和地注視着面前的少女,“能幫到你,我很高興。”
“嗯。”粉發少女低下頭,再次微紅了臉。
少年似乎也有些侷促不安,在身上擦了擦手,又輕輕地用腳踢了下地上的雜物。
屋中一時靜寂了下來。
兩人也不知道像這樣站了多久。
晨光終於說:“那我先回去了。”
“啊?……啊,嗯,明天見。”
“嗯,明天見。”少女說完這句話,突然笑出聲來,“笨蛋,明明只要我想,隨時隨地都能見面的。”
“對哦。”拉爾文抓了抓頭髮,也笑了起來。
“我走了。”
伴隨着這一聲,少女消失在了屋內。
拉爾文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了一把,理所當然地只抓到了一片虛無。他注視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中有些失落——她變得更好了,然而,卻依舊是他無法接觸的。
與此同時,晨光也回到了自己的空間之中。
大約是因爲髮色眸色的緣故,她很偏愛粉色,所以她的空間內總是一片粉色,至於裝扮,更是時時變更的。比如此刻,這片空間就是少女臥室的樣子,鋪設着粉色的地毯,空中也飄蕩着粉色的泡泡,四處的傢俱上都擺放着各式各樣可愛的玩|偶。
這是最能讓她覺得放鬆的地方。
原本的確是這樣沒錯。
然而……
一隻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從牀頭的櫃子上拿起了一隻娃|娃,如果拉爾文此刻在這裡,一定能發現它赫然是自己的q版——它就這樣被擺放在晨光的牀頭,而且與屋中的任何一個玩|偶都不同,看來有些陳舊——可見一直都沒有被更換過。
當它被抓起時,晨光下意識地就握緊了雙拳,而後,她就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看來你的確很喜歡他,在還沒有擁有‘心’之前。”
晨光抿緊脣角,一言不發地看着對方——這是一名身材高大而瘦削的青年男子,黑髮黑眸,身穿黑色執事服,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好像黑暗本身。
起碼對她來說,的確如此。
即使他的面孔和表情看起來再容易讓人覺得清風拂面,也依舊只讓她覺得不寒而慄。
面對着她的注視,他只是含笑回看着,用一種極爲溫和的眼神。
“即使有了‘心’又怎麼樣?”晨光終於沒忍住說道,“卻失去了自由,成爲了你的工具。”並且,被下了限制的她沒有辦法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一人,哪怕付出生命作爲代價也是一樣!
“工具?”男子莞爾一笑,似乎聽到了什麼極爲好笑的話,而後,他說道,“不,你誤會了,我並沒有打算使用你。事實上,對我來說,直接抹殺你纔是最方便的事情。”
“……那你爲什麼不這樣做?”
“因爲主人不讓啊。”男子微笑着說道,“我的願望是做一個合格的工具,所以不能太過違逆主人的心意。她的脾氣有些大,之前我做錯了一件事,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獲得原諒。”
“主人?”
男子卻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只自顧自繼續說道:“所以,你只要當個玩|偶就夠了,乖乖地待在架子上。安心吧,無論是我還是主人,都沒有使用你的興趣,你唯一所要做的事——就是足夠乖巧。”他壓低聲音,語調越加柔和,“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所以一定能做到的,對吧?”
晨光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反問:“你是擔心被我取而代之嗎?也對,你的主人不允許你傷害我,對我有着更大的好感,我……啊!!!”
她話音未落,渾身上下驟然出現了一條銀白色的鏈子,它一圈圈地將她的身體纏緊,不斷收縮。
脖子,四肢,關節……
不斷收緊的鎖鏈讓晨光幾近窒息,痛苦無比,到最後甚至叫不出聲。
青年目光冷冷地注視着她,手指緩緩縮緊,只聽的“啪”的一聲,原本被他抓在手中的那隻拉爾文娃|娃便碎裂成了一堆光屑。
下一秒,晨光身上的鎖鏈盡數消失。
她正趴在地上無力地喘着氣,就聽到他說——
“我不可能被取代,但我討厭聽到這種話。不要試圖觸怒我,否則……”
“你會讓我消失嗎?!”
“怎麼會?”他笑着回答說,“主人會生氣的。但是,雖然不能真的對你做什麼,我卻可以讓你親手扼斷那少年的脖頸,要試試看嗎?”
“……你這個瘋子!”
青年微挑眉:“謝謝誇獎……”他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突然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主人……”在找他。
下一瞬,他消失在了這篇不屬於自己的空間之中。
225|6.25|
凌曉其實也只是好奇心作祟。
完成了一天的既定訓練後,她正準備洗洗睡補充精神以便應付明天的課程,突然想到“說好的隨機呢?”,然後她就順帶進|入空間了。
空間依舊是一片空蕩,沒什麼太多的變化。
系統沒有安置什麼,她很少進來,自然也沒什麼心情佈置。
“人呢?”
因爲沒像以往一樣看到那片虛虛的光影,她就隨口問了句。
“宿主。”
伴隨着這一聲,一名身穿黑色執事裝的青年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他面帶笑容,看起來十分溫和可親。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些忐忑,用戴着白手套的左手輕輕地扯了扯右袖。
凌曉朝他勾了勾手指,他明顯地愣住:“什麼?”
“過來點。”
於是他走過來。
凌曉又做了個“按下去”的手勢。
這一次,他會意地單膝跪下身。
她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眼,又試了試手感,很是感慨地說:“你整容功力不錯啊,完全看不出僞造的痕跡。改天我要想開眼角了,就找你。”不過雙黑看起來果然很順眼。
“……”青年無語了下後,問道,“你看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凌曉鬆開手,隨意地拍了下他腦袋,點了個頭:“還行。”而後又說,“你頭髮是不是長了點?”說話間,她扯了扯他束在腦後的髮絲。
“長了?”
“個人意見,僅供參考。”凌曉攤手。
長髮男容易讓她想起衰神和變|態。
蠻討厭的。
系統……或者說自稱“凌泉”的青年點了下頭,擡起手往頭髮尾端橫切了下,原本的長髮頃刻間就變爲了細碎的短髮。
“還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就這樣吧。”凌曉覺得這傢伙運氣不錯,隨機都能隨機到這副模樣——當然,他到底有沒有真的隨機,就不在她思考範圍內嗎?
“也就是說,你很滿意我的樣子?”
凌曉微挑了下眉,覺得這傢伙問的話稍微有點奇怪,不過也沒多想,只是一點頭:“算是吧。”而後打了個哈欠,“今天就這樣,我先去睡了。對了,既然你已經接手了一切,儘快幫我把那些傢伙找出來。”雖說沒能給她造成什麼危害,然而——被未知者盯着的感覺很膈應!
“我明白了。”
“那就交給你了。”
這句話後,空間再次只餘下青年一人。
他嘴角的笑容加深,眸中泛起層層波瀾,扯去手上的白手套,指尖掠過自己的髮絲,一路往下,滑到下巴——一切曾經被觸碰過的地方,口中喃喃低語:“很滿意……”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凌曉也總算知道了總是“惡意騷擾”自己的人究竟是誰,不過她卻暫且沒有行動。變|態那傢伙不像是遇到挫折就輕易罷手的類型,或者說是剛好相反的類型,她就算拔掉他佈下的幾顆暗樁,之後肯定會出現新的。她沒有興趣持續和他玩拔暗樁的遊戲,更別提,大家都是學校的學生,她不可能做得太過分。
與此如此,倒不如暫且裝作不知道,等到關鍵時刻再給他來個痛的。
當然,偶爾的反擊也是必要的,否則反倒容易引起懷疑。
唔,過幾天就佯裝偶爾間找到了一個暗樁,然後上門找茬吧。
除此之外,凌曉的生活接下來的生活倒是沒有多大波折可言。如果非說有的話,那大概就是論壇中對於“遊戲”的討論愈演愈烈了,這一次進遊戲的人並沒有被清除掉記憶,而那五彩繽紛的世界無疑讓不少人爲之着迷,甚至期待能再次進|入其中,於是紛紛吆喝“期待公測”。
而在這些人的帶動下,當時沒有去“玩遊戲”的人中很多都表示了後悔。
奧利弗無疑是個幸運者,他本來對此毫無興趣,卻被小夥伴們強拖了去,最後……嗯,也玩得有滋有味。
不過,據凌曉所知,在這種熱情的推動下,晨光和學校方面真的打算研究一個“大型虛擬遊戲”。當然,關於這方面的工作很複雜,所以這遊戲就算真的能出現,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所以,急是急不來的。
轉眼之間,前來體驗生活的萊德爾就要離校了。
這期間他信守了和凌曉的承諾,過的很低調,沒有再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對於這一點,她相當滿意。
而更讓凌曉滿意的是,最近凌佑晨的精神狀態似乎也恢復了正常,雖說時而還是會關注他,但至少不會出現之前那種蠢狀——她現在是完全不想和他交流了,只要一想到他之前在遊戲裡那讓人毛骨悚然的舉動,就渾身不自在。
而就在萊德爾離開的前夜,凌曉趁夜上門去拜訪了他——當然不是去夜襲,只是去拿約定好的一點東西而已。
在凌泉的幫助下,她的行動可以說是悄無聲息,無人知曉。而當她到達時,萊德爾大概剛洗完澡,正穿着浴袍坐在牀邊擦頭髮,沾染了水的銀色髮絲藏在白色的浴巾中,像是映照在水中的月光。
少年微低着頭,稍微有些偏女性化的面容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沉靜。他浴袍的領口處大開,露出形狀漂亮的鎖骨以及一小片白|皙的肌膚。水珠順着它們滑落,看着有點誘|人。
凌曉本|能地就吹了聲口哨。
少年好像嚇了一跳,猛地擡起頭,正看到坐在陽臺欄杆上的少女。她身穿黑色褲裝校服——事實上他本來很期待能看到她穿裙裝校服來着,可惜一次也沒見到——不過這身也很適合她,顯得格外英姿颯爽。她漆黑的長髮在腦後綁成一隻馬尾,於夜風中飛舞,給人一種抓不住的飄忽感。
“喲。”凌曉擡起手衝明顯愣住的少年打了個招呼,等待片刻後,見他依舊愣住,便壞笑着又吹了聲長長的口哨。
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默默把毛巾搭在肩頭,又伸出手把胸口的衣服攏了攏,纔有些結巴地說:“你、你來了啊?”
對於這等廢話,凌曉不想回答。
之前約過的好嗎?
而且,她如果沒來,現在站在這裡的自己難道是鬼不成?
萊德爾很快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他輕咳了聲,站起身快步走到陽臺上,朝她伸出雙手:“開始?”
凌曉對他的識相很滿意,於是將左手遞給了他。
這也他們曾經所定下的“交易”——萊德爾那不爲人知的空間之力,無疑非常強大。對於她來說,是個不錯的底牌。所以,在能撈到手的情況下,她完全沒打算放棄。
而且,這期間她也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月牙,只有身爲加持者的他和被加持着的她才能看到。
片刻後,加持完成。
凌曉注視着手背上的月牙,說道:“好像大了點?”
“嗯。”萊德爾低頭輕聲說,“我最近的力量又強了一些。”在……那件事之後,雖說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但就此刻而言,還是很好的。
“是麼。”凌曉並沒有想太多,只繼續問,“之前我記得是七八分鐘,現在呢?”
“大概十分鐘左右吧。”
“那還真是不錯。”凌曉勾了勾嘴角,對此很是滿意。而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順手從隨身的空間紐中拿出了一個紙袋,“對了,這個給你吧。”
少年雙手接過紙袋,好奇地問:“這個是?”
“餅乾。”凌曉很實在地說,“看到有材料就順手做了,不小心就做多了,吃膩了,丟掉又很浪費。想着裝起來送人,你要嗎?不要我送別人。”
“我要!”他雙手抱住它,好像生怕被搶回去。
凌曉:“……”她在他心中到底是一個怎樣小氣的形象?不對,在其他人的心中她的形象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嗯,這一定不是她的錯——都說曲高和寡,沒人懂,怪她咯?
“不嚐嚐?”她又問。
萊德爾對這個提議似乎很是心動,不過猶豫了片刻後,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太唐突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器皿和飲品來搭配。”
凌曉:“……你要不要弄個香案把它供起來啊?”
少年的眼睛瞬間亮了。
就在凌曉想揍人的時候,他突然再次搖了頭:“會壞的,還是放在空間紐裡更安全。”
凌曉簡直無語了:“是啊,你一天一塊能吃一個月。”
“我會的。”少年鄭重點頭。
“……”喂!這傢伙好歹也是一國名義上的主宰,至於窮到這個地步嗎?
不過,凌曉也懶得管這傢伙奇異的癖好,更不想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反正對她來說只會是麻煩,想都懶得想。於是她只隨意地擺了下手:“隨便你,我先回去了。”
“……這麼快就走嗎?”
她翻了個白眼:“不然留下來吃早飯嗎?”
“你想吃什麼?”
“……”這傢伙簡直沒法溝通了!
凌曉伸出手提住少年的衣領,把他提留了過來,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別過頭,果然看到一隻金毛犬蹦達了出來,還衝她一陣亂吠——
“無禮的傢伙,快放開陛下!”
她呵呵噠了聲:“我就是不放,你奈我何?”這傢伙居然還敢跟她說這種話?忘記之前在遊戲裡結下的樑子了吧!
雷歐臉色一陣變幻,也是想起了眼前的少女之前曾經說過的“宏圖大志”,也就是說——她是特意來推陛下的?無、無恥!無恥之尤!!!
但是……
陛下他……
他不由想起幾天前她曾經對自己做過的口型,臉色又是一黑,然而……
爲了陛下,他自己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他一咬牙,張開雙臂,非常果斷地說:“你還是來推我吧。”這種侮辱,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凌曉:“……”
萊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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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曉覺得自己也是涵養好,沒當場把某隻金毛犬給捅個對穿——在他說了那樣的話之後。不過,拜他所賜,原本就打算離開的她這次滾的更加麻溜了。可又有什麼辦法?她之前只是習慣性嘴賤,並沒有打算真的推他。就算推,她也不找他啊!一看就是內分泌有問題的。
沁涼的夜風讓她無語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下,隨即她就問——
【我說……】
【?】
【我個人的氣場是不是有點問題?】
爲啥挺多人都覺得她不是正經人呢?
其實她很正經的好麼!
【……】
【說話!】
系統君的迷の沉默讓她很不滿。
【不是你的錯。】
【對吧?我就說嘛。】
【是他們不能體會宿主的優點。】
【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來,說說我有哪些優點?】
迴應凌曉的,又是一段迷の沉默。
【你怎麼不說話?】
裝什麼啞巴呢?!
【……】
凌曉於是氣呼呼地大踏步回去了。
不·開·心!
不過,錯覺嗎?怎麼覺得系統這傢伙真是越來越惡劣了,嘖!
而她此刻微鼓着臉的樣子,也清晰地出現在了那片白色的空間之中。
立於其中的青年一手輕觸着漂浮在半空的光屏,另一隻手於脣邊抱拳,輕笑出聲。
次日,萊德爾和雷歐回國。
與他們來時一樣,學校並未組織什麼送別活動。而學生們對於這件事也只是稍微關注了下,畢竟就讀時光看似漫長其實轉瞬即逝,誰也不想浪費一點時間。
這一點,對凌曉來說也是一樣的。
一眨眼,近三個月的時間就過了。
六月。
“呼……呼……”
凌曉躺倒在訓練室的地板上,身上的白色格鬥服上佈滿了白色的鹽漬,這都流汗後沒有及時清洗留下的痕跡。這真不是因爲她髒,而是因爲訓練中流汗的頻率太過頻繁,壓根來不及更換衣服,只能任由它溼了又幹,幹了又溼。雖說穿着這樣的衣服會讓皮膚很難受,但她也沒那麼多工夫換衣,所以只能將就了。
好在,這段時間的辛苦並非沒有成效。
在兼顧學習和日常訓練的前提下,凌曉總算是把等級推到了五十。也就是說,她現在是一名五級武者——約等於這個世界的五級精修和五級力修。
這一次的等級提升後,其他方面的好處姑且不提,她把獲得的點數加在了精神連接上,也就是說,如果以前她只能單聊的話,那麼現在她可以“羣聊”了。雖說人數限制在十人以內,但就目前而言無疑是夠用了。所以她打定主意,等再獲得新的點數就暫且不再提升這個技能,轉而開始學習其他的。
對於一些對她極爲看重的人來說,走到這個地步是必然的事情——誰讓她天賦好呢?如若他們知道她修習至今只花了一年左右的時間,不知道會如何驚歎。不過,她這段時間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從前還暗自腹誹她太懶的人,眼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想的。
因爲她真的太會折騰自己了。
拜此所賜,她的小夥伴們都很勤奮。
包括向來懶洋洋的雨果都每天鍛鍊不休,用他的話說就是“咱們這個圈子是有平均線的,我就算不能達到標準以上,至少也不能掉到標準以下,更不想成爲拉低標準的那個人”,於是努力之。
休息了好一會後,凌曉突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她既沒驚訝,也沒立即跳起身,學校內的訓練室是可以“包日包月甚至包年”的,價格相對而言會便宜不少。然而,一個人包的話無疑不太划算,所以經常會有學生湊着一起包,然後各自劃分出使用時間。
凌曉雖然不缺點數,但既然能省錢,爲啥不省?
於是這間訓練室各個小夥伴都有權限打開。
既然進來的人是信任的,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更別提,對方的腳步聲也早已被她認了出來。
很快,來人走到了她的身邊,蹲下|身用手中拿着的東西碰了碰凌曉的臉頰,口中帶笑地說道:“又把自己弄得這麼慘啊?”
他手中提着的,赫然是一管藥劑。
凌曉伸出手接過藥劑,打開後毫不猶豫地朝口中灌了下去。這是一瓶體能恢復劑,不過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初級的藥物已經遠遠不能滿足需求,故而現在使用的都是中級的。
沒多久,它就起效了。
不過凌曉還是躺着沒動,只回答說:“你訓練完不也跟死狗一樣,忘記上回是誰把你拖回去的了?”
仰頭間,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一位紅髮少年的影像。
後者笑嘻嘻地說:“你被我扛得少嗎?”
凌曉翻了個白眼:“所以說,我們爲什麼要比這個?”意義何在?!說着,她翻了個身,離開那塊已經被她焐熱的地面,找了個涼快的地方繼續躺着,“你隨意,我躺會兒就走。嫌我礙事的話,我就到牆角去躺着。”反正滾着去很方便。
“不急。”
程睿才這麼一說,凌曉就意會到了什麼,問:“你想說什麼?”
少年卻沒時間說,只稍微轉了下話題:“再過幾天就是校慶了。”
這件事凌曉倒是知道的,星盟軍校的建校時間是六月十日。
“那你應該知道每年約定俗成的事情吧?”
“校賽?”凌曉挑眉問道。
這也是約定俗成的事情,每年校慶時學校都會組織各種比賽,以年級爲單位。一方面算是慶祝學校建立若干週年,一方面則是給學生們創造一個撈學員積分的機會。
畢竟光靠固定發放的那點,遠遠無法滿足學生們的需求。
學校內這樣的賽事除此之外還有幾個,並且,學生們內部也是有賭上積分的私人比斗的。不僅是武鬥,也可能是別的方面。比如林麟就被人挑戰過機甲維修,蔚然還沒人挑戰過後勤佈置。
凌曉也被挑戰過好幾次……嗯,互毆。
這也難怪,誰讓她入校時綜合排名就是第一併且修習等級也不低呢?而這幾個月間,她的綜合排名也一直列在第一,絲毫沒有下滑的趨勢。其實這也難怪,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開了外掛,修習那麼快的。他們進步慢,她進步快,能被拖下去才叫怪事。
從另一方面來說,挑戰她,輸了不丟人,贏了就能出大名。成本低廉收益高,何樂而不爲?
不過她也不是好想與的,最初就公開宣稱“挑戰可以,先準備好積分,少於三百手動再見!”,成功地贏得了一片……“貪財無恥不要臉”的罵名。咳,好在她皮實,也不在乎這一點。
於是,在小賺了幾筆後,就沒人找她的岔了。
再於是,在背後說她的幾個人被套着麻袋胖揍了一頓後,敢公開說她的人也少了。
什麼?
這事兒是她做的?
誰看到了?
證據呢?
沒證據說個毛!
故而凌曉每次在小夥伴們面前說“沒人挑戰的日子真是寂寞如雪”時,總是會被鄙視。
怪她咯?
不過講真的,長時間沒人挑她,她還真有點無聊——這絕對不是賤骨頭!就是寂寞如雪!
所以不久前在論壇上看到有人說“校賽即將到來”時,她還亂激動了一把——雖然眼下看來很淡定。
“很高興?”程睿笑着問。
“還行吧。”凌曉打了個哈欠,說道,“不過大部分都是系內對抗,有點無聊啊。”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一來,到底是校慶,不好讓學生們太過針鋒相對,反正其他賽事還有的是。
二來,軍校內又不是隻有機甲駕駛一個系,讓其他系的人來和他們比格鬥和機甲……那不是欺負人嗎?所以一般都是同系對抗。
在得知這件事後,凌曉覺得自己被坑了。
她不是機甲駕駛系啊!
她是戰略指揮系啊!
根本沒辦法親自上陣好嗎?!
奧利弗和梅麗莎這兩個暴力單細胞爲這件事已經得瑟好幾天了,真是讓她牙癢癢!
“就這點而言,我和你一樣悲傷。”體|內同樣流淌着暴力血液卻也同樣選擇了指揮系的程睿攤手說道,“不過,我聽小道消息說,這次的規則會稍微發生一點變更。”
“哦?”凌曉一下子來了精神,“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說說看!到底是怎樣的?”
程睿笑眯眯地說:“不知道。”
“……喂!”凌曉一把抓住他衣領,“惡狠狠”地問,“你耍我?”
“不是耍你,是真的不知道。”程睿攤手,“所以我來找消·息·很·靈·通的你求助了。”
凌曉眯了眯眼眸,這段時間內,她的確讓凌泉幫她獲得了一些便利。這件事其他人也許無法察覺,但眼前這個人……卻是不好隱瞞的。好在他是個聰明人,從來不會當面問“怎麼回事?”,也不會做出暗地裡試探的事情。很聰明,也不讓人討厭。
而且,這件事她也的確挺有興趣的。
她鬆開抓着他的手,摸了摸下巴,一點頭:“我會去打聽一下。”倒不是想提前知道以便作弊,只是單純的好奇心而已。
程睿一臉“你辦事我放心”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說道:“那就交給你了。”
凌曉一把拍開肩上的爪子,心裡卻想:到底會發生怎樣的變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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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有點難辦,不過對於她來說倒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保守起見,她就算知道了,肯定也要藏一藏再告訴其他人,速度太快只會讓她更爲“可疑”。
【就交給你咯?】
【我明白了。】
用一句話搞定一切後,凌曉心情很好地從地上爬起,順帶把訓練室讓給程睿。
“我走了。”
恰在此時,紅髮少年似不經意地問了句:“明天還是要去?”
明天是休息日,爲了打造準備送給頭兒的匕首,凌曉依舊每個休息室都會去那加武器店,在白的幫助下練習鑄造。可是直到如今她都沒有上手打造匕首——那是送給他的禮物,肯定要慎之又慎,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她是絕對不會動工的。
而這件事,她並沒有刻意隱瞞,所以小夥伴們也都是知道她每週必去武器店的,關於細節倒是都很體貼的沒有多問——再好的朋友,也是需要保持一定距離的。
凌曉點頭:“嗯,有什麼事嗎?”
程睿想了想後,說道:“我最近也想買把武器,看評價說你常去的那家很好。”
“那明天和我一起去吧,我幫你砍砍價。”
“那就麻煩你了。”
凌曉擺了擺手,一副“別客氣”的樣子,轉過身晃悠悠地離開了。
徒留下紅髮少年在原地託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而後利用小晨光打開了校內的聯絡器,一隻光屏在他面前彈出,其中出現了另一位藍髮少年的面孔。
後者最先開口問道——
“什麼事?”
“明天我打算去武器店逛逛,你一起嗎?”
“……”
“明天我打算去武器店逛逛,你一起嗎?”
“……”
程睿第三次重複:“明天我打算……”
“你是復讀程序嗎?!”林麒額頭跳出青筋,無語地說。
“不是怕你沒聽清嗎?”程睿笑嘻嘻地攤手,“一起去不?”
林麒愣了愣後,不知想到了什麼,黑着臉說:“……不去。”
“不考慮下?”
“……”
“真的不考慮下?”
“……”
“真的真的……”
通話中斷了。
程睿看着光屏中的空白,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個脾氣還真是……”
明明在聽到梅麗莎無意中說“曉曉每個休息日都會去武器店裡見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他身材可好了!尤其是流汗的時候!”後在意地不得了,卻又這麼愛面子,究竟是不想去呢,還是不敢去呢?
抑或是,覺得不需要去?
程睿想了想,隨即失笑,究竟真相爲何都沒關係,反正,他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就當是爲了自己的好奇心。
而另一邊,凌曉也動作快速地回到了宿舍中,並且衝了個澡。出來時,她正看到家務機器人捧起地上的衣物籃,不知怎麼的心裡一動,問道:“現在是你在控制它?”
【是的。】
“以後洗衣服的時候暫時算了吧。”
【?】
“機器人也就算了,只要一想到你在給我洗衣服,總覺得很變|態。”以前還沒覺得,剛纔突然就這麼覺得的,沒有理由。不過女性本身就是直覺性生物,隨心所欲也沒什麼不可以。
【……】
好在凌曉沒在這個問題上關注太久,而之前剛經理過劇烈的運動,眼下最好休息下——雖說服用了體能補充劑,但它也不是萬能的,勞逸結合還是很必要的。
她想了想,昨天菲斯似乎說今天沒空給她做訓練,於是……
她坐到書桌邊的靠背椅上,利用晨光打開了校內論壇。
凌曉先是看了看交易區,仔細搜索並瀏覽了一會後,發現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后,轉而將目光投向了灌水區的一個精華飄紅貼——精華是管理員晨光給的,飄紅是因爲瀏覽量非常大。
這個帖子正是她從前用“目標廚神”這個帳號發的“寫給某個人的信”,開始只是想做記錄而已,不知不覺間居然成爲了紅貼,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她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還有做“當紅貼主”的機會,心中當真是感慨萬千。然而……
她稍微瀏覽了下那些有點內容的最新留言,最終失望地發現,依舊沒有類似於頭兒的帳號現身。不過想想也是,他要是想現身,早就現了,何必等到現在?大部分內容都是在喊“樓主繼續”、“求更”之類的,沒人把它當成真實,只把它當成一個現編的故事。
其實這也正常,原本它就不是發生在這個世界的。
不過無所謂,只要她和他知道它是真的,這就夠了,其餘人怎樣都無所謂。
凌曉勾了下脣角,順手關閉了論壇。想了想,又打開了手上的腕錶,登錄了戰棋論壇。原本是爲了和人對戰才進|入這個論壇的,不知不覺間卻開始因爲想和某個人聊天而登錄。
不過不得不說,名叫“蘇衡”的這個人的確是是目前爲止最得她心的網絡好友之一,嗯,還有一個是菲斯。雖說他這個網名的姓讓她稍微有點……但,瑕不掩瑜吧,這個人還是相當不錯的。
【湯姆·亞歷山大:在啊。】
【蘇衡:嗯,你最近上的很少,學習很忙?】
雙方互聊間,都不知不覺地透露了一些個人信息,當然,最重要的地方也都有意識且默契地保持着神秘。畢竟他們都覺得目前的關係和距離是最爲讓人放鬆的,一旦太過接近,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也許會失去一個好友也說不定。
【湯姆·亞歷山大:時間寶貴嘛,你呢?之前說的兼職怎樣了?】
之前的對話中,凌曉知道蘇衡似乎沒有去他爸爸安排的公司上班,反而接受了另一個好友的邀請,去做了一份兼職——據說這份兼職能更好地接觸他妹妹。
她對於這個妹控簡直是無奈了,一般的哥哥做不到這個地步吧?
他妹妹應該還在讀書,所以凌曉猜他估計是在學校附近的店鋪裡打工,或者乾脆是在學校附近的街上賣煎餅。如果她是他妹妹,也一定不樂意和他打招呼!因爲怎麼看都太奇怪了!
【蘇衡:還可以。】
【湯姆·亞歷山大:還是沒和你妹妹成功搭上話?】
【蘇衡:……】
【湯姆·亞歷山大:哥們,你這樣不行啊,都偷偷摸摸跟蹤幾個月了,居然還沒達成目的,弱爆了都!】
【蘇衡:……對不起。】
凌曉扶額,和她說對不起有個毛用啊!
【湯姆·亞歷山大:勇敢地上去搭話唄!】
雖然這麼說,但凌曉心裡沒抱啥指望,因爲這話她這段時間內都說了好幾次了,他每次都沒做出啥正面答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鬼。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這次他居然正面回答她了——
【蘇衡:不行的。】
【蘇衡:我的存在本身只會讓她覺得困擾,我出現在她面前,只會讓她想起一些痛苦的回憶。】
凌曉一看這話,心中頓時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他不是趁着夜黑風高推了他妹妹吧?
不能怪她多想,因爲他的話就是這麼讓人誤會!
更別提,他之前還說過想和妹妹結婚的話!!!
等等,應該不會吧?
雖說不太清楚現實中的情況,但她細想之下,覺得蘇衡應該不是這種人。都是“棋品如人品”,下戰棋的時候,凌曉能感覺到,他並不是一個“爲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應該做不出這種禽|獸的事。
她很明智地沒問這件事,否則估計朋友都沒得做了,只是問——
【湯姆·亞歷山大:所以你現在打算怎樣?一輩子不在她面前出現?】
另一邊。
雙眸注視着光屏的青年手指顫了下,停頓片刻後,最終指尖流出了這樣一行字——
【蘇衡:如果她覺得這樣比較好,我會做到這件事。】
最近幾個月來,他有意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並且儘量不將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她看起來果然開心了不少,上課時也不像之前那樣心情差了。
【湯姆·亞歷山大:兼職呢?也不再做了?】
黑髮青年的眉頭蹙了蹙,想起父親之前的留言以及前線那再次不太平穩的局勢。他很想留在這裡,但同時骨子裡的熱血卻又在嚮往着戰場。
這並不矛盾,保護她是他從小到大的心願,成爲像父親一樣優秀的人同樣也是。
而父親之前的話有一句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口上——“留在那裡,你能做到什麼?你想逃避自己的責任嗎?”。
他其實很清楚,曉曉在這裡很安全,他壓根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所以最初最初之所以會來這裡,還是因爲不甘心吧,不甘心他們之間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想着盡己所能地挽回。但現在……
這樣的奢望已經完全沒有了。
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讓她的臉上展露出更多的笑容。
爲此,他做什麼都可以。
而並不知道“蘇衡”究竟是誰的凌曉在等待了片刻後,看到了這樣的回覆——
【蘇衡:是的。】
【湯姆·亞歷山大:是麼。】
她想了想,安慰說——
【蘇衡:你也別太難過,也許某一天,她會明白你的苦心的。】
【蘇衡: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做了太多的錯事,你不要學我。因爲有些事,永遠沒有後悔的機會。】
凌曉:“……”這種“他其實正在說遺言”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她正準備讓這傢伙不要隨便豎“flag”,就見他下了。
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心想下次再說吧。
然而凌曉所不知道的是,她的預感沒錯,這真的是他們最後一次如此交談了。
228|6.25|家
凌曉並沒有傳說中的預知能力,所以眼下對於一切都一無所知的她只一門心思地沉浸在即將開始的校慶賽事中。
而凌泉也已經動作迅捷地在第二天將收集到的資料傳給了她,她看完後對此的評價是——挺有意思的。她正準備和小夥伴們分享資料,可卻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內校區。她心想反正也不急,所以也就沒急着一時。
與之前幾次不同,這次她是一個人離開內校區的……
等等!
“喲!”
她擡頭看向雙手抱臂靠在牆上的少年,愣了下後纔想起,之前好像答應過和他一起出門。然後,嗯,不小心忘記了。
凌曉默默地偏過頭,決定發揮自己記性不好的優勢,忘記這個剛發現的“慘劇”。
“啾!”蹲在程睿肩頭的包工頭歪了下頭,訝異地看了眼她,又看向“肩扛着”它的少年,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雙手抱住嘴巴猥瑣兮兮地笑出聲。
凌曉黑臉:“再笑扒皮。”
包工頭:“……”爲什麼每次都這麼威脅它!qaq
“你怎麼帶着它?”她走過去問道。
隨着她生活越加忙碌,包工頭這倒黴孩子已經正式從它的寵物淪落爲“公共玩物”,誰有精力就照顧一下。對此,它不僅不糾結,反而格外開心,仗着長着一張可愛的臉就整天到處亂竄騙吃騙喝,過的別提有多瀟灑了。除了晚上會回去過夜外,白天很多時候都不見影——神似渣男,於是凌曉都在考慮是不是給它換個名字叫“渣渣”。
不過即便如此,它似乎還是很明白誰纔是自家土豪的。
凌曉不在場也就算了,一旦在,它就會像現在這樣,連滾帶爬地往她身上蹭。至於她,對於這種事倒是並不討厭。比如此刻,雖說臉上掛着嫌棄的表情,卻伸出手將它抓到了自己肩頭,順帶拍了下它肥嘟嘟的肚子:“真是越來越胖了,再這樣下去給你剃毛。”
包工頭委屈地叫了聲,心想我的毛可輕了,剃了也不會讓體重降下來!
程睿站直身體,笑眯眯地回答說:“我看你昨天那麼累,大概睡一覺就會把一起出來的事情給忘記。爲了以防萬一,”他看了包工頭一眼,“就先把它給抓住了。”誰讓它的身上有“凌曉感應天線”呢?
包工頭抖了下|身體,默默地在凌曉脖上蹭了蹭。如若是林麒在這裡,它已經準備砸果殼了,但對程睿,它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做這種事的。
小動物嘛,對於危機的預感總是這麼給力。
凌曉自動忽略了某人的話,挑了挑下巴,說道:“那走吧。”
於是兩人並肩而行。
她一邊隨手拿出點小點心遞給包工頭,一邊說道:“關於那件事我稍微打聽了下。”
“哦?怎麼樣?”
“除去常規賽事外,會有‘附加賽’,地點應該不在這顆星球。”
程睿眸光一閃,很快得出了結論:“訓練星?”
星盟軍校所在的星球只是狹義上的“星盟星”,而整個星盟星域所涵蓋的範圍是相當廣闊的,比如附近的若干可星球,再比如星盟控制下的某些星球。而其中一些星球,是專門用來給軍校的學生做訓練場的。環境多種多樣,相對而言安全係數又較高,是極爲合適的選擇。
當然,還有一些相對危險的訓練場,就不足與外人道了,可以肯定的是,它一旦開啓訓練,就一定會不可避免地發生傷亡。這件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但即便如此,想前來這裡就讀的人還是數不勝數。
而這次既然是校慶,按以往約定俗成的規則看,這次就算會去訓練星,想必也是相對安全的訓練區。
“應該是吧。好像是打算讓我們找什麼東西,聽起來挺有意思的。”
凌曉沒細查,就像之前她所想的那樣,只是想提前知道下而已,並非是真的想作弊。
而這一點,程睿也是一樣的,所以聽完後他也只是一點頭,做出個“瞭解”的手勢,隨即兩人就沒再談論這個話題了。
沒過多久,兩人就到達了“寒”的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最近店主盧卡老爹心情還不錯的緣故,門口倒是沒貼什麼會得罪人的紙條。
“人不少嘛。”程睿在門外張望了下,咋舌說道,“沒想到現在冷兵器也這麼受歡迎。”
凌曉翻了個白眼,正想說“你想太多了”,就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
“今天又是那個叫‘白’的帥哥在招待客人嗎?”
“對啊!帥哥!不是那個糟老頭!”
“快進去!”
“對呀,來晚了就看不到了!”
站在門口的少年少女默默地看着幾個少女從面前“呼嘯而過”,片刻無語。
“啾!”
包工頭憤憤不平地舉了舉小爪子。
平時妹紙們看到它時,總會停下來一邊喊“好可愛”一邊拼命投喂,現在居然視若無睹!那傢伙果然是它的仇敵!死敵!
凌曉扯了扯程睿的衣服,低聲說:“我們從後門進。”
程睿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眼,同樣低聲地回答:“還有後門?”
“否則你以爲我每次是怎麼進去的?”凌曉翻了個白眼,自從老盧卡開始認真研究她的匕首後,就將“售賣”和給她打下手的重任交給了白。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這裡的生意反而變得極好。在這種情況下,白主動告訴了她後門的所在,並且給了她進入的權限。
雖說硬擠也不是擠不進去,但在大庭廣衆之下跟着一“大衆男神”打開“愛的小門”走進“無人的小黑屋”,實在是太拉仇恨了。即使身爲拉仇恨專家的凌曉也不樂意親自去嘗試,因爲“女人的怨恨”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是揮舞拳頭力壓羣雄抱得美人歸嗎?”
“……走開。”
凌曉瞪了程睿一眼,帶着他往前走了若干步,穿進了一條巷子中,七拐八拐後,停在了一扇金屬門前。她擡起手用腕錶刷了下,門應聲而開。
兩人於是走了進去。
纔剛一進去,他們就聽到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其中一個聲音顯然是盧卡老爹的,而另一個聲音……
凌曉微皺起眉,很熟悉啊,難道說?
下一秒,兩個身形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是兩位老人,兩位身高同樣都很矮小的老人。
一位髮質稀疏八字鬍,還長着標準的八字鬍。
沒錯,正是盧卡老爹。
另一位則頭髮茂密,還有着一把幾乎拖到膝蓋的漂亮大鬍子,與髮絲一樣是白色的。
雖說沒有真正意義上見過,然而凌曉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沒錯,正是菲斯帶她去的那家武器店的店主。他在現實中的外貌和在星網中一模一樣,十分好辨認。
他自稱自己叫“艾登”,並且讓凌曉喊她“艾登老爹”。就衝這稱呼和身高,她最初就覺得這兩人可能認識。眼下一看,果然如此。不,似乎不僅是認識而已,而是……
有仇啊!
因爲他們正在搏鬥!
一邊吵架一邊搏鬥!
盧卡老爹一把抓着對方的大鬍子,拼命地往下扯,而艾登老爹則將食指和中指插|進了前者的紅鼻子中。
凌曉:“……”
一陣迷之沉默後,她淡定地帶着程睿繞開這兩個滾在地上的老人,徑直往前走:“這邊來。”
然後,她的腳踝就被抓住了。
“喂,小丫頭!”盧卡老爹拼命地抓着她的腳,喊道,“幫我把這個死老頭揍一頓,我免費送你把武器!”
他也就算了,平時總以慈祥外貌現身的艾登老爹居然也跟着起鬨:“小丫頭,你要是幫我的話,我免費送你兩把!”
“三把!”
“四把!”
“五把!”
“……你不幫我我就不把鑄造屋借你了!”
“他不借我借!”
……
凌曉看着拼命攀着自己小腿的兩位老爺子,頓了頓後,說道:“好。”然後,彎下|身將兩人分別提溜起來,她先是看向盧卡老爹,說,“我幫你揍他,你免費給我五把武器。”
盧卡老爹臉色變了變,一陣心疼後,咬牙說道:“就這麼辦了!”
她又轉頭看向艾登老爹:“四把?”
“我也五把!”
“很好。”凌曉轉頭看向程睿,“發財的機會來了,我們一人一個地揍吧。”
“好呀。”後者笑嘻嘻地回答,完全不糾結地把自己的節操給丟了,“你先選吧。”
盧卡老爹:“……”
艾登老爹:“……”
於是,兩個人終於消停了。
雖說不知道艾登老爹爲什麼會來這裡,但凌曉顯然沒有想過爆馬甲,所以並沒有和他做過多的對話。而因爲程睿說自己要買武器的緣故,凌曉暫時沒有進|入鑄造間,而是帶着他朝“珍藏室”走去——自從生意火爆後,盧卡老爹不忿絕大部分顧客都是衝着某人的臉來的,看都不看他精心鑄造的武器,於是轉而將品質優良的武器全部移到了這裡,而留在外面店面中的都是凡品。
凌曉一邊領路,一邊跟程睿隨口解釋着。
“所以,我這算沾你的光享受了一把vip待遇?”
然而,今天的vip似乎並非只有他們兩人。
因爲當他們打開屋門時,正在其中低聲討論着什麼的兩名青年同時迴轉過身,一位面帶微笑,一位表情冷峻。
“呀,是你們呀。”前者一見兩人,就開口如此說道。
“桑老師。”x2。
沒錯,和他們打招呼的不是別人,正是桑若。
雖說年紀相差並不算非常大,但本着“尊師重教”的品質,無論是程睿還是凌曉都相繼打了招呼。
“凌學長也在啊。”這一句話,是程睿說的。
凌曉瞥了他一眼,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了句“凌學長”,隨即也不等對方回答,就轉頭看向櫃檯,貌似正在認看武器。
桑若微笑地看着兩人,隨口問道:“來買武器?”
“嗯,我要買,於是拜託阿曉帶我來。”程睿“實事求是”地回答說。
“想買那種?”
“想買……”
這兩人於是聊了起來。
自然而然的,凌曉就被“丟開”了。不過她倒是也無所謂,聽了一會後,她發覺桑若在這方面瞭解很深,於是就放心地打算把程睿丟給他,自己則去做自己的事情。
然而纔剛走了兩步,她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低低的聲音。
這聲音來源於屋中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人。
“曉曉。”
凌曉頓住腳步,頭也不回地問:“什麼事?”
迴應她的卻是一片沉默,也不知道他是在組織語言呢,還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就在她的耐心即將消失的時候,他終於再次開口,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沒什麼,抱歉,打擾了。”
凌曉微擰了下眉,卻也沒說什麼,只頭也不回地離開。事實上,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
直到這天過後的第三天,她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凌佑晨離開了。
229|6.25|
知道這件事時,凌曉心中微驚。但隨即又恍然,之前那次見面時,他大概就是想說這件事吧,然而她拒絕了他提出的交談。
雖說有些訝異於“他會那麼識相”,不過也只是驚訝而已。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她顯然不可能特地跑去聯繫他問這件事,太無聊了。
所以她很快就將它拋諸腦後,沒有太放在心上。
幾天後,校慶賽事開始了。
最開始果然是系內賽事,抱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撈到一塊是一塊”的心態,凌曉在一番辛苦後,陸續將衆人斬落馬下,其中包括入學時曾將她斬落的林麒,事後……她被程睿給斬了,屈居第二。之所以會輸,一方面是賽程安排的原因,另一方面是精力原因,還有就是程睿的確很強。
之前他們幾個同爲指揮系的人私下也用校內的訓練室互毆過若干次,輸贏各有且差別不大。
其餘小夥伴也大多是自己所在系的前幾名,包括雨果,咳,誰讓他報了個存在感微弱的對外經貿系呢?一個系壓根沒太多人,而他又足夠奸商。
不過他們並未因此就放鬆下來,因爲凌曉的“通風報信”。
果不其然,賽事結束後,長的頗似“肯德基爺爺”的校長(可惜這個槽凌曉就算吐了,也沒人知道笑點在哪裡)突然大手一揮,只給了他們這羣倒黴孩子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就把他們全給塞上飛船了。
相較於其他人的慌亂,早有準備的凌曉幾人倒是從容了不少。
一上飛船,她就發現他們要去的地方果然是附近的訓練星——因爲這是典型的短程飛船。不過內部的乘客區倒沒那麼死板,而是分爲了若干個公共休息室。
凌曉等人隨便找了地方坐下後,隨意地聊了起來。
“好像都是一年級生?”何希坐下後,如此說道。
“的確是這樣。”林麒點頭,“看來四個年級的賽事是分開進行的。”
“這也正常吧?”雨果嘿嘿一笑,“我們還只是一年級,和二三四年級的學長們開片,壓力有點大了。”
“雖說的確如此,”凌曉抱臂說道,“但總有種被鄙視了的感覺,不開心。”
奧利弗和梅麗莎同時點頭:“對對對,不開心。”
其餘人沉默了片刻後,默默地挪開身體,遠離這三個“暴力狂”。
“啾?”正蹲在凌曉腳邊啃東西的包工頭擡起頭,茫然地看了眼幾人後,低下頭繼續吃了起來。
“不知道這次會去哪顆訓練星啊。”程睿突然說道。
蔚然突然開口說道:“適合一年級生的並不算太多。”
“怎麼?有內幕?”雨果眼睛一亮,湊到他身邊問道。
蔚然面無表情地回答說:“沒有,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雨果露出“誰信你”的表情,卻到底沒有繼續死纏爛打的追問下去。之前他曾經做過一次這種事情,結果不小心把蔚然左邊的袖釦給扯了下來,然後,他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強迫症的戰鬥力”,從此後再也不敢輕易和他做“肢體接觸”了。
“反正馬上就知道了。”
“倒也是。”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後,飛船內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各位同學們,爲了保證賽事順利進行,請於十五分鐘內回到休息室中。逾期未入者,喪失賽事資格。”
這個廣播一共響了三次。
之後,陸陸續續有學生回到休息室中。
十五分鐘後,廣播再次響起——
“請注意,本次賽事存在禁止攜帶物品,請各位同學依次前往儲物間,將它們儲存起來。”
凌曉心中一動,禁止攜帶物品?
雖說沒有明說,但是刀具之類的估計也在範圍內?或者說她的空間紐恐怕也是?
事實的確如此,所以當她在儲物間看到“明細”後,果斷地將被禁止攜帶的所有物品放到了儲物間中。向這類測試,一般都是有監控的,作弊被發現的機率相當高,還影響個人評價,做起來一點好處都沒有,不如不做!
到最後,凌曉回到公共休息室時,身上的隨身物品也只剩下衣物、頭繩以及戴慣了的、那條老闆送的破曉項鍊。
一個小時後,廣播第三次響起——
“各位同學們,爲了保證賽事順利進行,我們將於各個休息室中投放催眠氣體,請不要抵抗。”
學生們:“……”什麼鬼?堂而皇之地宣告這種事真的好嗎?!
他們以爲這話已經夠無下限了,但緊接着還有更無下限的——
“將各位同學送下飛船前,我們會對你們的身體進行檢查。如若有同學未完全陷入昏迷狀態,就會補充注射,由此而生的一切與賽事有關的後果,由你們個人承擔。”
學生們:“……”這是明晃晃的威脅啊!威脅!
但他們還真是不得不從,於是,從了。
凌曉也是如此,不過她暗自囑咐了凌泉——如果發生什麼會危害到人身安全的事項,就強制性地將她喚醒。
好在,似乎並沒有發生這種意外。
凌曉是個自然醒來的,坐起身後,她發現自己正躺在兩塊石板的掩映之中。在沒有弄清楚情況的前提下,她沒有貿然從這個不錯的隱藏點出去,而是仔細觀察了下目前的情況。這兩塊石板的其中一塊斷了一半,又剛好接住另一塊傾斜而下的石板,構成了一個大約有兩米長的“三角區域”。
她從其中探出頭去,發現外面是一片房屋廢墟。
這倒讓她想起程睿說過一些訓練星實際上是廢棄星。也不知道校方哪裡來的惡趣味,非常喜歡用這種環境折騰人。
凌曉猜,這顆星估計就是其中之一。
但目前的問題在於,她現在該做什麼呢?
荒星求生?
尋求離開之路?
收集垃圾換錢……好吧,這個絕對是不可能的!
但是,校方也不可能不給任何提示吧?
當然,線索還是有的,比如說——
凌曉低頭,看向左手腕上的腕錶。
這並非是她自己的腕錶,而是校方發放的。它的型號較爲原始,並不具備通訊功能。就目前看來,它的作用主要有兩個:
一,危機的時刻可以用它來放棄賽事;
二,單方面接收校方傳來的“訊息”。
比如說,她腕錶上就接收到了一條簡單的信息——
活下去。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看似很簡單,卻讓凌曉皺起了眉頭。因爲連這種看似簡單的事都需要專門說明,只能說明一點——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起碼在這裡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而如果這裡真的是廢棄星的話,食物和水的來源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雖說她現在肚子並不餓,但總是會餓的。
思考了片刻後,凌曉決定“走出去”看看。就目前的訊息看,學生們之間暫時似乎是不需要進行戰鬥的。當然,也不排除她所收到的訊息和其他人收到的不太一樣,不過概率很低。
於是她暫時離開了這個“臨時居住點”,隨便選了個方向探路。順帶散開精神力以及打開系統視圖,尋找其他人的蹤跡。
然而讓她驚訝的是,找了一圈居然什麼都沒有。
如若不是手上還戴着學校的腕錶,她幾乎以爲自己整顆星球只有她一個人。
【需要入侵系統獲取地圖嗎?】
就在此時,凌泉如此說道。
凌曉想了想,回答說——
【不用了。】
之前那樣做是因爲有不得不達到的目的,而這次只是個單純的賽事而已,她並不想繼續這種做法。而且,現在這種情況也是挺有趣的,身爲傻大膽的她不僅沒害怕,反而覺得挺愉悅。
她所不知道的是,這次自己還真享受了一次“特殊待遇”。
“凌曉醒了?”
“已經醒了。”
“果然身體素質不錯,在所有人中是醒得最早的。”
監控室中有這樣的談論聲——
“對了,把她一個人丟到無人區真的沒問題嗎?”
“這不也沒辦法嘛,她的精神力很強,每次都能很快地找到人,然後聚集起來。總是這樣,根本沒辦法驗證她個人的能力。”
“倒也是。看好了,別讓她出意外。”
“放心放心。等等!那是什麼?!”
說話的人直接變聲了,顯然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其餘人連忙湊過頭一看,只見屏幕中出現了一隻青色的追風鼠,它已經快肥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蹲在那裡肚皮一疊,活像坐在原地。此刻它正站在一堆廢墟的上方,一邊用肥嘟嘟的爪子拍打着胸膛,一邊仰天長嘯。
“啾!!!”
“……這什麼鬼?!”
“這是凌曉的寵物吧?”
“它怎麼也在那顆星球上?”
“……放人的時候不小心帶下去了吧?”
“……”
“……”
“……”
一羣教職工面面相覷了片刻後,最終愉快地決定——不去搭理它。
等哪個學生主動放棄賽事的時候,再把它一起帶回來吧。再怎麼說這隻寵物在學校的人氣還是挺高的,還是別讓它隨便掛了。
而另一邊,某志得意滿的包工頭同志也是終於“抒發完了感情——是哪個混蛋把我給丟下來的啊啊啊啊啊,信不信我家土豪分分鐘弄死你呀呀呀!”,決定前去尋找自家土豪,告訴她自己是辣麼能幹,辣麼忠誠,辣麼……咳,再跟着她繼續蹭吃蹭喝。
一隻鼠在這裡簡直活不下去!
於是它甩着個大肚皮準備往下爬,卻悲哀地發現——上山容易下山難。每下一步肚皮都顫巍巍的,幾乎快要遮擋住它的視線,差點就滾下去了。qaq
思考了片刻後,它決定……
嗯,先吃頓飯補充把力氣再說——土豪土豪,不是我不去找你喲,不是我不夠忠心喲,實在是身體狀況不允許!
而此時的凌曉也不知道,自己那不爭氣專長肉的寵物也被丟到了這顆星球,她正在繼續做着探索,並且——得出了初步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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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顆星球如今的環境並不是自己形成的,而是人造物——不過,這也並不出乎她的意料。
無論如何,這只是一場普通的賽事,選擇這樣的環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在她不斷擴張“探索領域”的同時,監控室中又出現了這樣的對話——
“差不多該投送物資了。”
“明白。”
物資當然是要投放進訓練星的,畢竟他們的目的絕不是把那羣倒黴的新生給集體餓死。當然,這些物資的投放完全是隨機的。
運氣好的可能一仰頭就被東西砸中,比如說……
“啾!”
包工頭目瞪口呆地注視着緩緩落在自己面前的大箱子,思考了片刻後才鑽進去,然後驚喜地發現那居然是一箱子食物。它想也不想地再次開吃,嚼了兩口後,又恍過神般把比較小巧的食物往自己腹部的口袋裡塞塞塞。一邊吃一邊拿纔是吾輩本色!
而運氣不好的……
“渴了……”凌曉舔了舔嘴脣,仰望着一望無際的灰色天空,整個人略不好,她不會真的餓死在這裡吧?
除此之外,還有……
一位少年緩步行走在一片因爲過度乾涸而開裂的土地上,然後目光一凝,視線就落到了一隻箱子上。他略想了下後,快步上前,打開稍微看了眼後,就將它拖拉進了自己之前選擇的藏身地。
所謂的“監控”無疑不可能是每時每刻,否則這羣學生們還真的是沒有任何*了。
比如說,當學生們位於藏身地中時,監控設備只能通過腕錶知道他目前的狀況。
而這名少年的舉動和若干學生的舉動是一樣的,並未引起任何懷疑。而他在學校中也一直相對平庸,不算墊底卻也絕對不算拔尖的,存在感很是微弱,自然不會像凌曉那樣,活像黑夜中的螢火蟲,格外引人關注。
不多時,少年就在藏身地打開了箱子,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對最上層的食物和水就像沒看到一樣,直接將它們丟到了一邊。直到……
他從箱底拿出了一隻通體呈銀色的金屬盒。
他抿了抿脣,眼神在陰暗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晦暗不明。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此時的凌曉突然打了個寒顫,她搓了搓手臂,左右看了眼。沒風路過,附近也沒什麼危險,背脊上突如其來的寒意到底從何而來?
錯覺吧?
如此想着的她繼續着自己的探索之旅。
直到夜幕西垂,這一天都沒有找到任何人的凌曉準備隨便找了間廢屋作爲臨時住處。可惜,她的運氣真心是太差了,走了大半天也沒有找到任何一隻箱子——事實上她也壓根不知道箱子的存在。但是,不吃飯肯定是不行的,於是……
凌曉打起了別的主意。
監控室中的人嘴角抽搐地看着光屏中少女手中提着的事物,小聲討論着——
“她不是真打算吃那個吧?”
“不然呢?抓着玩?”
“……誰沒事會抓老鼠玩啊!”
……
沒錯,老鼠。
這顆星球雖然是典型的廢棄星,地表乾涸開裂,幾乎沒什麼植被也很少有乾淨的食用水,然而因爲時常會有學生前來訓練的緣故,還是存在一些動物的。畢竟訓練過程中投放的物資,之後大多不會收回。
不過因爲環境的緣故,這些動物通常不會很大,幾乎都是蟲子老鼠之類的。
兩種凌曉都吃。
她其實還挺喜歡吃炸蟲子的,比如說炸蠶蛹啊炸蟬啊炸螞蚱啊炸蜜蜂啊……咳,但眼下顯然沒這種條件,再說,她對炸蟑螂也真的沒多大興趣。
然後就沒得挑了。
她低頭注視着手中隨意撿的鋼管,上面插着十來只老鼠,個頭不大,卻抓了挺久——沒辦法,這地方的地形太適合這種小東西生存了。
從前她不是沒吃過這種東西,然而最近一直……咳,略養尊處優,於是她稍微做了下心理建設,才扯下一隻老鼠,將它身體中的血擠到一隻撿到的破碗中。如此擠了幾次後,碗差不多裝滿了。
她隨手將碗往旁邊一放,用收集來的廢料點燃了一把火,順帶將穿着老鼠的鋼管插在旁邊。
一邊烤扒掉皮去掉內臟的老鼠,一邊煮老鼠血——雖說聽起來奇怪了點,但她覺得還是煮熱了再喝保險一點。而且她檢查過,這顆星球並沒有被“污染”,動物們也長得相對正常,吃起來應該不會給身體造成太大危害。
事實證明,不管是什麼肉,一旦烤起來,那必然都是香的。
老鼠肉也不例外。
所以已經很餓了的凌曉非常果斷地丟掉了幾乎不存在的心理陰影,快速地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心想梅麗莎那妹紙胃口那麼大,如果找不到吃的,恐怕明早就要選擇自己放棄了。希望她運氣別和自己一樣差!
吃了一半鼠肉後,凌曉又喝掉了半碗鼠血。
然後將這些剩餘的東西放到一邊。
天黑後,她不打算再出去了。雖說根據白天的觀察,這顆星球並不危險,但真正如何誰知道呢?還是謹慎點比較好。更別說,學校發佈的命令是“活下去”,所以她老老實實活就夠了,沒必要非把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中。
嗯,且讓她普普通通地比次賽吧。
然而,她似乎實在低估了自己的運氣。
比如說……
某個白天同樣探路了很久的少年,此刻正抱膝坐在一塊石板之下,他注視着在夜風中搖曳的火光,眼神沉了沉,插在褲子口袋中的右手無聲地按下了某個按鈕。
幾乎是同時——
“嘀——————————”
警鐘長鳴。
“怎麼回事?”
同樣正在吃晚飯的監控者們都被嚇了一跳,隨即紛紛丟掉手中那熱騰騰的飯盒,轉而朝監控臺撲去。
“是入侵!”
“系統入侵,都來幫把手!”
就在此時,原本切分成若干個小畫面的光屏同時暗下。片刻後,它的上面驟然出現了一隻染血的骷髏,它咧開嘴,發出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裝神弄鬼!”有人冷笑。
就在此時,來自校方的通訊也轉了過來。
一番緊急對話後,這隻骷髏也正式出現在了校方諸人的眼中。
仿若意識到了這件事般,骷髏突然停下了笑,用一種極爲機械又森寒的語氣說:“我想和你們玩一個遊戲。”
而這一切,星球上的學生們顯然並不知曉。
除了……
可以說直接造就了這一切的某個少年。
再按下那個按鍵後,他低垂着頭,再沒有動,仿若已經睡着了。
夜風拂過,火苗飛舞。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體突然顫動了下,隨即,周身居然冒出了極爲濃密的血霧,簡直好像整個身體中的血液全部都“揮發”了出來。但只是一瞬間,這些霧氣又全數回到了他的身體中。
如若此時星球上的一切依舊處於監控中,那必然會有人發覺到這件事。
可惜……
然後,這少年緩緩擡起了頭。
如果此時有人在這裡,一定會嚇上一跳,因爲他原本純黑的雙眸,此時居然化爲了一黑一紅,尤其是後者,簡直像是一彎血潭,滿是不祥的意味。
火焰似乎都被驚擾到,不停地瑟瑟發抖了起來。
少年注視着它,驀地微微一笑,而後站起了身,以一種極爲甜蜜的語調輕聲呢喃:“妹妹,我來找你了。”他側過頭,注視着某個方向,“我都知道的,你在那裡。”
一邊說着,他一邊緩步行走了起來。
“像一隻可憐的小老鼠,藏在一堆廢墟之中……”
說話間,他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整個人如同一隻捕獵的蝙蝠般,徹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此時的凌曉,再次驚醒了。
她原本就一直是淺眠,以保證任何情況下都能快速做出反應。好在精力充沛,只要睡上個把小時就足夠應付長時間的勞作。
然而……
她微皺起眉,這種不太好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她的預感向來不太靈,但如果真靈了,那就是妥妥的悲劇。沒錯,典型的“好的不靈壞的靈”。
凌曉想了想,卻始終不得要領,睏意也完全消失了。她輕嘖了聲,隨手拿起一塊廢料丟進火堆中,轉而開始思考其他問題。
就在此時——
【信號中斷了。】
凌泉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
凌曉驚了下,反問道。
【飛船系統被入侵,兩邊的信號中斷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說明了很多問題。
凌曉從其中嗅到了極爲危險的味道,又問——
【有辦法知道詳細情況嗎?】
片刻後,她的腦中突然出現了一段影像——
光屏之上,血紅色的骷髏森寒無比地笑着,一邊笑一邊說:“我想和你們玩一個遊戲。”
……
凌曉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因爲,這是一個以學生性命爲賭注的危險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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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對於監控飛船來說,想要解除系統入侵併不是多難辦的事情——這點自信他們是絕對有的。
然而,棘手之處在於,目前那顆廢棄星上被暗放了威力極大的爆炸物,隨時可能造成大規模的人員傷亡。當然,這也可能是虛假信息,但是,攔截信號的確是最先從廢棄星上發出的,這就意味着——要麼廢棄星上混進了其他人,要麼學生之中出了內奸。
但前者的可能性是相當低的,既然是提供給學生們使用的訓練場,怎麼可能不檢查仔細。
但後一個可能……
無疑也不是什麼好事。
更讓人心生疑惑的是,這隻骷髏所提出的“遊戲”很簡單,只要求他們根據它提出的線索來猜出解鎖密碼,並沒有提出什麼別的要求,簡直就好像在蓄意拖延時間。
然而,時間正好也是他們這邊所需要的,於是雙方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一拍即合”。
只是,劫持者究竟要利用這段時間做什麼呢?
對於這種情況,凌曉原本應該不會知曉,她手上的腕錶上依舊只有“對不起”的訊息,而除非她按下求救按鈕表示自己退出比賽,纔會發覺眼下的異常。
但誰讓系統提醒她了呢?
自從有了自己的“身份”後,這傢伙似乎越來越懂得變通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好還是壞。好在沒有變成話癆,一天到晚地嘮叨煩人,否則她可真要吐血。
夜色深沉。
凌曉在得到訊息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的腕錶給摘下來丟了。
一來,它相當於定位儀,也就是說,入侵了飛船系統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通過它找到她的所在;
二來,它現在也起不到多大用;
三來,對她來說,有它沒它其實差別並不算大——原本她並不想這樣做的,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會死守着這點不放。
丟掉腕錶後,她隨手將烤好的老鼠踹上,手提着那隻充當武器的鋼管在一片漆黑中遁去,打算與其他人回合。原本她的確不知道其他人所在的位置,但現在,她知道了——雖說只是連接斷開前的位置,但眼下天色漆黑,一般人應該不會輕易挪動吧?
看完各人所在的位置後,她才當真是淚流滿面——爲啥就她一個人被丟在一邊?
還能不能好好地玩耍了!
更讓凌曉擔心的是,她也隱約察覺到做了這件事的人是想要拖延時間。然而,爲什麼要這樣做呢?在這有限的時間內,對方是想要做什麼呢?
總不可能真的是來玩遊戲吧?
只有蛇精病纔會這麼幹!
所以,她的心中很不安,這種不安驅使她極快地行動。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因此而變得慌亂,一口氣用盡自己的精力——這種作死的事,她是不會做的。
事實證明,她的舉動是相當正確的。
因爲在她離開那間廢屋的一個小時後,一個同樣在夜色中奔襲的身影出現在了它的門口。
這人赫然就是之前的那位少年。
他異色的雙眸注視着屋門,黑眸如夜,紅眸如血,其中閃爍着詭譎的色彩。
片刻後,他輕笑出聲:“妹妹,爲什麼不開門呢?我知道你在裡面。”
如果凌曉此刻真的在,必定會吐槽說“你以爲自己是雪姨嗎?”,可惜她不在。
少年耐心地等待了幾秒,表情驟然一變,隨即想也不想地擡起腳將門踹開,屋中空空如也。他左右看了眼,口中喃喃低語“果然這個身體不好用”,而後,目光定格在某處。
他快步走過去,從一旁的瓦礫碎片中拿出了一隻腕錶,低頭注視了片刻後,突然微彎下|身,捂着臉大笑出聲。他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到最後,整個人差點蹲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他抓着腕錶的手也是越握越緊。
只聽的“咔嚓”一聲,它裂出了一條縫隙。
而這聲輕響也仿若關上了某個開關,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少年驟然站直身體,將腕錶放到鼻邊嗅了嗅:“的確是這個味道沒錯。”他隨手將它丟開,重又走到門外,喃喃低語,“小老鼠跑到哪邊去了呢?”片刻後,他嘴角微勾,聲調甜蜜地說道,“啊,是這邊啊。”
說完,他再次消失在了漆黑蒼穹的籠罩之中。
如果凌曉此刻關注着這裡,一定會非常驚訝地發現——少年所走的方向,和她所走的方向,完全一樣。
但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追蹤了,如若此時連接沒有中斷,那她肯定可以覺察到不對。但很可惜,運氣這個倒黴孩子總是不站在她這邊。
一個多小時後。
凌曉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識就停下了腳步。
她一手捂着心口,覺得心跳加速地有些不尋常,這不是因爲奔跑,倒像是因爲……逃亡。
不知爲何,她突然就想起了從前遭遇兇犬時的事情。她那時也是膽大,頭兒帶着她去別人家上門“做客”,她看着人家院子裡趴着一條精神看來不太好的老狗,一時調皮就剃了個石頭子兒過去,結果那狗只是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動都不動一下。她玩心頓起,接連又踢了好些個石子過去。也沒想傷狗,只是落在它們身邊,可惜其中一個沒控制好力度,“啪”的一下就砸在了狗鼻子上。
她當時心裡嚇了一跳,不過也沒當回事,卻沒想到那狗突然一躍而起,兇狠萬分地朝她撲來。
她當時也算是跟着頭兒有一段時日了,身手初練,雖不算好,打條狗卻是妥妥沒問題的。但當時不知道爲啥,她一看到那雙狗眼,什麼勇氣都沒了,尖叫一聲掉頭就跑,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跳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連滾帶爬地跑到頭兒懷裡,抱着他不肯鬆手。
直到聽到他的大笑聲,她一擡頭,發現他笑到前仰後合,再看那狗,不知何時又懶洋洋地趴着了。
不過這次,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招惹它了。
頭兒捏着她的鼻子說:“現在知道什麼叫做‘咬人的狗不叫’了吧?笨丫頭,別被表面迷惑了,看那狗看起來又老又懶,很好欺負是吧?說不準它什麼時候就跳起來咬斷你脖子,吃了這次的虧,以後就要當心啊。”
他剛說完,就被他朋友給踹了屁股,還被罵了兩句“別詆譭我家大黃”之類的話。
不過在這之後,她收斂起了有些浮躁的心,也是真地懂得了一個教訓——撩撥可以,但一定要選準對象。有些人可以隨便欺負,有些人,最好碰都別碰,否則就是一身騷!
而她現在的心跳,和當時被那狗追時很像。
可惜,當時有頭兒在,她只需要往他懷裡一鑽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遺憾?
也許是有的,但並不太多。
因爲她已經長大了。
並且總有一天能成爲他所期待的樣子。
所以說……
凌曉迴轉過身,朝着寂靜無聲的身後勾了勾嘴角。
惡犬?打死!
十來分鐘後。
追蹤凌曉而來的少年出現在了她之前剛剛短暫停留的地方,他鼻尖輕顫,嗅了嗅空氣中殘餘的味道:“就快了。”
說完,他再次提步而起,目光卻突然一凝,身形也隨之頓住。
一瞬後,他輕笑了聲,擡起手指好像落在了什麼事物之上。
恰在此時,被濃重烏雲所掩蓋的月光現了一剎,雖說時間短暫,卻也足夠讓人看清——那被少年用手指輕撫着的事物,正是一截金屬絲。
這是凌曉白天“撿破爛”的產物。
衆所周知,繃直了的金屬絲,那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尤其若是這個人速度極快地撞上,直接切割下|身體也是有可能的。當然,這個世界的修習者尤其是力修身體素質是極好的,但即便不“缺胳膊斷腿”,流血割肉卻是絕對避免不了的。
再加上,眼下夜色濃重,正是大好時機,不用白不用!
雖說剛纔月光只是出現了短短時間,但少年已經看清,前方的路上,橫七豎八地綁着若干條金屬絲。繞過去無疑是很麻煩的,所以……
他擡起手,動作輕微地做了個“彈指”的動作,金屬絲便應聲而斷。
像這種陷阱,一旦被發現,就什麼作用都沒有。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他微勾起嘴角,如若是不認識她的人也就算了,他可是清楚地很,這位小時候乖巧無比的妹妹,現在變得野性十足,十分不好馴服。
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並接受的,一切都是那個假貨的錯,她因爲受到他的影響,所以不乖了。現在,只要他抓住她,再好好教導她,她一定會恢復成他記憶中的樣子。
一定。
少年一邊如此想着,一邊持續彈開着金屬絲,持續前行着。
驟然!
他翻身後退。
幾乎是同時,一個重物狠狠地砸落在它剛纔所站的位置上。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而已。
接下來,不斷有重物翻落,或隨着繩子來回擺動,更有不少只被削尖了的鋼管激射而來……若非早有防備,少年恐怕真要吃一次痛的。
沒錯,就如他所想,之前那些輕易就可以弄斷的金屬絲不過是麻痹物而已。
少年靜靜地站在滿地的“武器”中,定定地注視着某個方向,再次笑出了聲。
的確,它絆住了他的腳步,然而,她佈置它不也需要時間嗎?並且,她此刻說不定正在“等待結果”。
這樣一算,他們反而更近了。
232|6.25|
凌曉利用地形之便沿途佈下了不少陷阱,事實上這也多虧了這裡是一片廢墟,雖然奔跑起來會更吃力,但起碼比平地要更好設伏。當然,這過程中某系統君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畢竟佈置陷阱是個精細活,稍有不甚就會出現紕漏,而她顯然並沒有那麼多時間來進行計算。
這種時候,就必須靠他了。
在做好充足的準備後,凌曉停下了動作,暫且休息稍有些疲累的身體。儲蓄精力準備應付接下來的事情。身後跟着一條討人厭的尾巴,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心來。她雖說平時也拉仇恨,但很有分寸,不至於弄出什麼深仇大怨。更別提,這裡的一切景象都被監控——在這種情況下能滿含惡意來追她的人,要麼恨她到了不管不顧的地步,要麼,就是和她一樣知道連接中斷了。
前者不是好事。
後者更加不是好事。
所以她必須親眼看一看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她心中才一如此盤算,就通過凌泉展開的戰鬥視圖看到了一個人衝入了“可感知範圍”。這一下之下,她十分驚訝。
首先,這個點是綠的。
這就代表這個人不僅對她沒惡意,反而充滿了“好意”。
可是她分明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不對勁啊。
其次,這個人……她認識。
雖算不上熟悉,但怎麼着也是同年級生,還住在同一間宿舍樓中,怎麼也不算陌生。
他叫沈晨。
之所以能記住他的名字,是因爲他也是指揮系的學生,並且,在入校測試中,他拿到了戰略指揮系的第二名。可惜,他的身體素質大約真的不太好,所以綜合排名稍低,她隱約記得是十到十五之間,不記得具體是哪個數字了。
說起來……
凌曉又想起,程睿開始還對這傢伙蠻感興趣的,不過他看起來並不想和他們這羣人有過多接觸,總是獨來獨往,所以他們也就沒做拿熱臉貼冷臀的事情。再之後的三個月間,這個名叫沈晨的傢伙越加低調,也不知道是對學業不上心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看起來乏善可陳。此消彼長之下,他的綜合排名也是越來越低。
典型的“流星”型人物,一閃即逝。
她原以爲他們是不會有交集的,但現在看來,這個想法似乎不僅錯,還錯的離譜?
凌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
遲疑之下,她停下了腳步,打算親眼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反正綜合排名不會造假,沈晨不太可能會是她的對手。再加上,就算真的遇到危險,她也還是有“殺手鐗”的。
如此想着的凌曉索性站在了一座廢墟山上,俯視着下方。這顆星球的環境很差,白天時天空總是灰撲撲的,而一到夜晚,月光也總是被烏雲掩蔽住,吝惜於任何一絲光明。
好在,她的視力如今真的很好,所以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黑夜中的景象。
就這樣默默地等待了一陣子後,一個身形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這是一個極爲普通的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如同沈晨平時給人的感覺一樣。事實上,他但凡稍微耀眼一點,也不太可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不少人遺忘。
不,不對,這個人……
凌曉皺起眉頭。
她曾經看過不少次沈晨的身影——倒不是因爲多在意他,而是因爲他的姓氏和名字與原主最親近的兩個人都有關係,所以自然而然就關注了下——所以她清楚地記得這人走路時的樣子。他的腰肢總是習慣性地微微弓起,好像正被什麼重擔壓迫着似的。而此刻出現的這個“沈晨”,脊樑挺直,周身的氣勢也凜冽了不少,甚至於……
似曾相識。
這種感覺讓她感覺很不好。
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沈晨”卻也發現了她的存在,腳步一頓停在原地,微垂着頭,不動不說話。
一陣夜風拂過。
吹起兩人的衣襬。
站在廢墟山頂|端的凌曉與站在平地上的少年遙遙相對。
整個場面靜止地宛若一幅畫卷。
然而,註定了的,它不可能永久靜止。
最先開口的人是凌曉,她不缺乏耐心,但這不代表她願意在任何一人的身上消耗自己的耐心。起碼此刻,她是不願意的。
她很是直接地問:“爲什麼跟着我?”
這是不容辯解的事實,更讓她暗自心驚的是,他看起來很整潔,似乎完全沒遭遇到陷阱。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答案只有一個——他避過了全部陷阱。
這句話後,又是一陣沉默。
驀地,站在原地的少年發出了一聲輕笑:“你猜?”
凌曉眯起眼眸,很顯然,她沒什麼心情和對方玩什麼“你猜我猜大家猜”的遊戲,於是擡起手就從身邊的廢墟抓起了一塊一米長寬的牆面殘片,掂了掂後,冷笑着反問:“那你猜我會不會把它砸下去呢?”
話音剛落,那少年驟然大笑出聲。
他一邊笑一邊說出了這樣的話——
“你的脾氣還是這麼壞啊。”
與此同時,他擡起了頭。
凌曉的呼吸一窒,她之所以會關注沈晨,還有個不足與外人道的原因就是,他也是雙黑——這話是不能明着說的。因爲最初的龍國遺民似乎就極其看不慣髮色眸色奇奇怪怪的人,還引發出過一些有些類似於“種族歧視”的“公案”。
但是,這個“沈晨”,他的左眼是紅色的。
殷紅如血的色澤。
他的左眼。
他的眼神。
他的表情。
他的語調。
以及那如同兩條毒蛇般絞纏在一起的好意與惡意……
她想,她已經認出這傢伙了。
凌曉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
不可否認,這傢伙的確給她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陰影。如若可以,她是完全不想看到他。但同時,又有種“第二隻靴子終於落下來”的輕鬆感。
畢竟,像這種陰險的毒蛇,藏起來時可比冒出來時要更爲可怕。
“看來,你已經認出我了。”“沈晨”……或者說變|態笑了,笑得很是開心,“果然我們是天造地設的家人。”
凌曉有點想吐槽他的語文水平,但到底還是忍住了,轉而說了另一件她很在意的事:“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混進學校來了。”
可是,很奇怪。
戰鬥視圖中顯示的人還是沈晨沒錯。
這個精神力也的確是沈晨的,和變|態的完全不同。
一個人怎麼可能存在兩個精神力呢?像她,哪怕有凌泉作弊,也不可能長時間改變精神力。
更別提,變|態和“沈晨”怎麼看都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外貌身材聲音等等方面,沒有一點是類似的。
大分|身術?
……不可能吧!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算是吧。”變|態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語調愉悅地反問,“曉曉,開心嗎?”
凌曉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說:“你死了我會更開心。”
“還真是狠心。”
雖然嘴上說着這種抱怨的話,變|態看起來反而更加愉悅了,並且……擡步朝凌曉所在的位置走去——
“除了這個,你沒有其他的話想對我說嗎?”
“比如說?眼下的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凌曉不動聲色地抽出匕首暗釦在手中,一邊暗自蓄勢一邊語調平穩地問道。
“開心嗎?送你的這份大禮。不過我更加好奇的,”變|態一腳踏上凌曉所在的廢墟山,語含深意地問,“爲什麼你會察覺到這件事呢?”
“想知道嗎?”
“想。”
“你死了我就告訴你。”
變|態輕笑出聲:“還是這麼不乖。不過沒關係,等我抓住你,再好好地問你。”雖說獵物適當的掙扎會讓遊戲變得更爲有趣,但只要一想到親愛的妹妹有秘密隱瞞着自己,實在是讓人不高興。
凌曉冷笑了起來:“抓住我?下輩子也別想!”上次的屈辱嘗試一次就夠了,誰願意嘗試第二次啊!
話音剛落,她藉着地形之便,以雷霆萬鈞之勢徑直朝他俯衝而去!
一擊之下,她心中大定。
就像她所猜測的那樣,哪怕他此刻能以這樣的狀態出現,也付出了某種“代價”。現在的他的實力,比最初剛認識的時候,差了不少。
就好像是……
被身體拖累了一樣。
凌曉心中一動,隱約想到了些什麼。
但即便如此,變|態的表情和應對的動作卻很從容,並且一直在嘴賤,說着諸如“爪子比之前利了不少”的廢話。
凌曉權當沒聽到,反正只要弄死這傢伙,豬舌頭就是她的了!
仿若發覺到了她的念頭,變|態突然衝她笑了一下。就在凌曉渾身惡寒之時,他突然從衣袋中拿出了一隻炸|彈外形的事物。凌曉連忙抽身後退,雖說她不覺得他會真的拉自己同歸於盡,但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
變|態看着她的動作,一邊把玩着手中的炸|彈,一邊輕笑着說:“別怕,這是假的。”
凌曉站在原地,盯着他不動。
“真的。”變|態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將它遠遠地朝後丟去,而後攤手,“看吧,什麼事都沒發生。那麼現在,問題來了,”他又從衣袋中拿出了一隻同樣的物體,一邊上下掂着,一邊笑着問,“你猜這個是真的還是假的?”
凌曉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想用這個威脅我,那就找錯人了。”和他一起死很噁心,但被他抓住更噁心,權衡之下,她倒寧願他引爆,反正千鈞一髮之際她還有殺手鐗,怕個鬼。
“你好像很生我的氣,”變|態露出困擾的表情,隨即問,“這樣可不好。怎樣才能消氣呢?”
“我不都說了?”凌曉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你想我死?”
凌曉沒有回答,但心中的答案是——要麼死,要麼滾,反正別再出現在她面前!
“我明白了。”他說話間,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匕首。在凌曉警惕的目光中,他突然擡起左手的手腕,而後——右手狠狠地斬落了下去。
鮮血飆出。
凌曉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居然……
真的割|腕了。
在她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他鬆開手中的匕首,任由它“叮”的一聲捶地,問她:“開心嗎?”
凌曉擰起眉頭,這傢伙蛇精病的症狀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曉曉,你很久沒有喊過我哥哥了。看在我這麼滿足你心願的份上,喊一聲如何?等下,”他突然又皺起眉頭,“你一直這樣喊那個假貨的吧?不想和他有一樣的稱呼呢。”
凌曉簡直快笑出來了,這傢伙到底想自說自話到什麼時候?!
可就在此時,面前的人卻說出了讓她渾身一寒的話來——
“喊我衡哥如何?”
凌曉怔住:“……衡?”
“沒錯,權衡的衡,平衡的衡。”
他……
姓“蘇”。
名“衡”。
蘇衡!
蘇衡???
凌曉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什麼騙局之中。
233|6.25|
任何人在發覺自己被欺騙時,都免不了會憤怒。怒氣的多少,取決於她對於這件事投入感情的多少。
此時的凌曉,非常憤怒。
這怒意明顯到直接被對方察覺的程度,自稱“蘇衡”的變|態眉梢微挑,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你聽過這個名字?假貨告訴你的?呵,我還以爲他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呢。”
很挑釁的話。
但凌曉卻又從其中覺察到了一點不太對勁的意思。
她強行抑制下心中的憤怒,看了對方片刻後,問出了一個非常無厘頭的問題:“你覺得哪個牌子的包包適合女孩子?”
這種“東一錘子西一榔頭”的問話方式,即使是變|態也有點懵,他的第一反應是:“你這是在向我撒嬌?”說話間,他手上的血還在往外飆。
這個“背景”,再搭配上這句話,真心是相當……奇葩。
凌曉卻已經確定了一件事——這傢伙不是蘇衡,或者說,這傢伙並不是她在網上認識的那個蘇衡。不管是他剛纔說的話,還是他回答的方式,都完全不對。雖說也不排除他是在故意做戲的可能,然而,這個可能性實在相當低——因爲這個性格惡劣的傢伙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她心靈失守的機會的。
他無時不刻不想讓她屈服,卻不懂得使用任何柔|軟的手段,殘酷這種特質像是天性般烙刻在他的骨子裡。
所以,兩人的名字相同,是巧合?
還是有着什麼她所不知道的淵源?
之後問問看吧。
當務之急是——
凌曉抓緊手中的匕首。
弄死這傢伙!
就在此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從他身體中流出的、染紅了一大片地面的鮮血,此刻居然盡數漂浮了起來,如同一顆顆紅色的水滴,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凌曉的雞皮疙瘩瞬間就出來了。
好在她沒有密集恐懼症,否則非得被這一幕噁心死不可。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了,她想,他的異能大約於控血相關。而那些鮮血,在他的操控下,已然將她盡數包圍。
像這種特殊屬性者,除非通過系統檢查,否則是無法辨別的。而就算檢查,也需要在對方完全配合的情況下。所以凌曉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異能到底爲何,眼下知道了,卻只感覺棘手。因爲像這種特殊異能,她有點無能爲力,畢竟她可沒有血系的蟲晶,更不知道世界上究竟是否存在這個屬性的蟲晶。
而同時,她也發現了一件事——
“這個身體不是你的吧?”
“哦?何以見得?”蘇衡笑着反問。
凌曉冷冰冰地回答說:“你雖然噁心又變|態,去很怕死。”就像在那顆遇到了包工頭的星球上時,他在遇到獸潮的情況下居然都撐着一口氣活了下來。從那個時候起,她就知道——這傢伙是屬蟑螂的,生命力堅強到讓人討厭的地步。
面對她的說法,他似乎並不生氣,反而很是愉快地說道:“你真不愧是我的妹妹。的確,這個身體不是我的。”他展開雙手,動作間,鮮血溢出更多,“實在是太差勁了不是麼?如若不是被它限制,你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對此,凌曉只有“呵呵”。
“不過,結果不會發生任何變化。”他彈了下手指,那密密麻麻的血滴盡數朝凌曉飛去,“結束了。”
對此早有預見的凌曉雙腳腳踝處驟然裹上了青色的旋風,朝上躍去。然而就如同她有所準備,對方也是一樣的。只見那些血滴稍微調整了下姿態,再次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
恰在此時,凌曉微動了下手。
原本近在咫尺的那些血滴驟然盡數爆裂開來,硬生生衝出一條路的凌曉不退反擊,朝不遠處的少年直攻而去。
正如她所想,大量失血的他動作比起剛纔要僵了不少。
一擊之下,她沒有貪功,而是縱身一躍,再次退開而去,與他保持着安全距離。
蘇衡低頭注視着胸前出現的深深血痕,輕咳了聲,一口血自嘴角流下:“控水?”
“算是吧。”凌曉翻動了下手中的匕首,之前認識他時,她尚沒有得到這隻蟲晶,之後更是很少使用。就算用,也是在小夥伴的面前。她有把握,那些人不會出賣她。
而面對其他人時攻擊無力的控水之能,在面對他時,恰恰成了最大的“殺手鐗”。
血中,難道沒有水嗎?
“真是小看你了。”他再次咳出一口血,眼神卻又暗了幾分,“但是,結果還是不會改變。”
凌曉面色一變,突然覺察到哪裡不對,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細細的傷口,它細極了,不認真根本不可能發覺。但即便是這樣小的傷口,也足夠……
滲入鮮血。
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只要一想到眼前人的血進入了自己的身體深處,就說不出的噁心。
“好了,現在到我身邊來。”他勾起嘴角,笑得愉悅,“如果不想死的話。”毫無疑問,這個最近纔開發出的新能力相當實用,雖說使用起來會付出一定代價,但是如果能得到她,那麼代價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想到此,他嘴角的笑意越深,“曉曉,你要乖乖的,如果不想被它刺穿心臟的話。”
凌曉怒擊反笑:“你捨得我死?”
“啊,”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的確,我不捨得你死,你天生就該呆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什麼時候我死了,你纔可以死。所以,我不會讓你死,卻可以讓你失去意識,要試試嗎?”
說話間,他擡起手指。
下一秒,站在他對面的少女閉上雙眼,暈厥了過去。
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看啊,融入她身體中的他的血,也好用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少年快步上前,接住她的身體,大約是因爲大量失血的緣故,他的身體還有些虛弱。所以在接住她的剎那,也是一個踉蹌就跪在了地上。他卻壓根不在意這些,反正也不是他的身體,壞掉就壞掉吧。更爲重要的是……
他低頭看着沉睡在懷中的少女,看着看着,就笑了起來。
得到了。
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
得到了!!!
從小就想得到的東西,此時此刻終於得到了。
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好開……
額!
肆意無比的笑聲驀地止住。
蘇衡雙眸瞪大,好像見到了極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臉上甚至露出了驚容。在這種情緒的驅使下,他極慢極慢地低下頭,注視着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匕首。
“你……”
“很訝異嗎?”把持着他性命的少女歪了歪頭,露出諷刺性的笑容,“現在,從這個身體中滾出去。”不是不憤怒的,然而,在得知這個身體不是他的身體後,凌曉改變了主意。事後學校肯定會來檢查這顆星球,如若沈晨死在這裡,哪怕她再僞造傷口,也難免會被發現蛛絲馬跡。殺害同學是很大的罪過,即使她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也未必能抵消一切,更別提她和變|態之間的一些事是沒法提的,她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更別提,她也很想從沈晨的口中得知這傢伙的能力到底是什麼,所以,她決定留他一條命。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不受到他鮮血的控制!
蘇衡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確定的神色。
不應該啊。
他很確定自己的鮮血進|入了她的身體之中。
但現在,卻又完全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他們的鮮血應該是最相溶的,因爲他們是親人啊!是兄妹啊!是最親密的人啊!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凌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用極其拉仇恨的語氣說道:“你猜。”
“……”
“別繼續丟人現眼了。”她很是無情地說道,“這一次,是你輸了,繼續死皮賴臉地留下來有意思嗎?”
蘇衡怔了下後,突然又笑了,猩紅色的左眼中血潮翻涌:“太容易被捕捉到的獵物的確不是好獵物,曉曉,我們下次再玩過。”
說完這句話後,他離開了。
凌曉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因爲沈晨的左眼再次變爲了黑色,而那隻右眼,也從深邃無比的夜色化爲了平淡到甚至呆板的黑。
下一秒,他暈了過去。
不知是因爲剛被控制過,還是因爲失血過多。
凌曉輕嘖了聲,開始調動空氣中的水屬性清洗並促進他的身體癒合——雖說很慢,但相較於其他大衆屬性,水已經是最適合做這種事的了。
她一邊如此做着,一邊對腦中的某個存在說道——
【剛纔多虧你了。】
在發覺變|態的血進|入自己身體的那個瞬間,她是真的心寒了,差點斷臂自保。直到凌泉這傢伙對她說“不要擔心”,她才略微放下心來,試着相信了把。事實證明,她這次沒賭錯,這個偶爾會掉鏈子的傢伙這次總算是給力了一把。
【安心吧,宿主。】
【嗯?】
【我不會讓任何一人褻瀆你的身體。】
凌曉微皺了下眉,微妙地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太對勁,不過考慮到這傢伙一直都這樣,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轉而更加專心地處理起沈晨的傷口——他要是死了,黑鍋就差不多落在她身上了,絕對不要!
而她所不知道的,系統的空間中,那名穿着執事裝的青年正用手指隔着光屏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孔,說着沒有對她說出口的話——
“因爲能和主人你的身體融|爲|一|體的,只能是我啊。”
234|6.25|家
凌曉很快就幫沈晨包紮完畢。
他失了太多的血,臉色蒼白異常。
凌曉有點糾結,她沒帶空間紐過來,所以眼下什麼都做不了,最多給他口水喝。
就在她將第三顆小水球往他嘴裡塞時,沈晨醒了過來。他睜眼的瞬間,凌曉的警惕達到極高的程度,直到對上他那呆板無波的雙黑眼眸,這份戒備才淡了些許,卻未完全散去。
“還好嗎?”凌曉問道。
近距離注視下她才發現,這個名叫沈晨的少年雖說眼神如同死水一般,眼睛的形狀其實還挺好看。不過讓她有些疑惑的是,爲啥他看到她跟見了鬼一樣?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他突然一把揮開她的手,然後連連後退。剛剛包紮完畢的手腕因爲撐地的緣故,再次滲出了鮮血。
凌曉:“……”
她伸出手抹了把自己的臉,又低頭看了眼手。
很乾淨啊。
沒有血也沒有塵土,至於把人嚇成這樣嗎?
她正疑惑,就聽到他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爲什麼你還在?”
凌曉愣了下後,眼眸緩緩眯起:“你爲什麼要做這種事?”
剛纔沈晨的話清楚地說明了一件事——他對於變|態要做的事情是知情的,甚至於,他也是參與者。
她倒真是沒想到,眼前這個長着一張老實臉孔的少年,居然有本事做出這種事。
自願?
還是說,被脅迫?
從表面看,後者的可能性似乎要更高些。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沈晨突然別過頭,躲開了她的眼神,語調木然地如此說道。
“你這算是在裝傻?”
“你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與我有關。”他繼續用死氣沉沉的語調說這話,“我也可以說這件事是你做的,你爲了掩蓋它,意圖殺了我滅口。”
“哈?”凌曉被他給逗樂了,“我要真想宰了你,你以爲自己還能醒過來?”
不過,這傢伙剛纔說“沒有任何證據”,由此可見,他對此似乎真的相當有自信。不過,從一開始起,她就沒想過舉報他。她和變|態之間的那一團亂賬,也是真不想對其他人說。而且,被控制的沈晨不知是否知道“她瞭解到連接中斷”的事情,如若他知道並且說出去了,她該如何對學校的人解釋?女性的直覺?別開玩笑了!
與其如此,倒不如不說。
反正從此之後,但凡他還生活在學校中,就絕對逃脫不了凌泉的監視。可以說一舉一動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她倒是想知道,那個變|態到底還想做什麼。
“你被那傢伙要挾了?”她又問。
光看他這副樣子,她真沒法想象他是主動勾搭變|態做出這種事的。再說,他們又無仇無怨。
沈晨抿緊脣角,不說話。
“那傢伙是怎麼通過你出現的?”
他依舊不開口。
凌曉看他這副樣子,冷笑了聲,說道:“你別逼我。”
“你要殺我?”
“我會那麼卑鄙嗎?”凌曉反問。
“……你不知道自己的外號?”
凌曉額頭跳出了青筋,“史上最無恥”之類的名詞她完全沒有聽說過!
她決定忘記這件讓自己伐開心的事情,轉而說道:“我是沒證據恐高你通敵,但我可以控告你非禮啊。”
沈晨:“……”
凌曉憑藉着自己優異的想象力,瞬間編造出了一個有理有據的感人故事:“我的腕錶因爲意外損壞丟失了,爲了防止無法得知外界的訊息,我決心向同學求助。就在此時,我遇到了你。可你卻以此爲威脅,試圖佔我便宜。被我口頭拒絕後,惱羞成怒的你背地裡捅刀子,結果卻被我給反揍了。羞恥之下,你割腕自殺,然後被我給救了。”她說完,連連點頭,“天衣無縫,簡直是完美。”自己割腕造成的傷口確鑿無疑,絕對賴不到她的頭上。
沈晨簡直可以說是目瞪口呆,他的嘴脣顫抖了片刻後,最終吐出了一個詞:“無恥。”
凌曉露出了八顆牙齒的笑:“謝謝誇獎。”
“……”
“來,自己選吧。做不做強【嗶——】犯,全在你一念之間。”
“……”
心情十分複雜的少年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說:“就算你不抹黑我,我的傷口也不會消失。”
“多大點事啊。”凌曉瞥了他一眼,淡定地說,“你就說是像我求愛未果,慘遭拒絕後心灰意冷,忍不住揮刀自宮……不對,自割,不就得了?”
沈晨真心覺得,這世界上果然沒有錯喊的外號。
再一想到自己進|入這學校的最初目的,他忍不住就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卻也知道,眼下他絕對不能離開學校,否則……後果會非常嚴重。
想到此,他的眼神暗了暗,越加如同一潭死水。
沉默片刻後,他說道:“血。”
很簡單的一個詞,凌曉卻聽懂了——
“這麼說,他的能力果然是控血?”
“沒錯。”
凌曉聽到此,簡直可以說是悚然一驚:“只要他的血進|入別人的體|內,就可以控制他人?”
沈晨想了想,搖頭說道:“並非如此,需要達到一定的數量。”
凌曉鬆了口氣。
果然,這種堪稱逆天的能力絕對是有限制的。
首先,她想應該是變|態本人的血。
就比如之前那次打鬥中,變|態故意隔開沈晨身體的手腕,任由血液噴濺出來,其實是爲了將屬於自己的血隱藏其中,趁機滲入她的身體之中。
其次,還與個血量問題。
如若只有一滴兩滴血進|入他人的身體,想要隨意的“附身”估計壓力還是很大的。
當然,除此之外可能還有其他限制。
她隱約記得,自己的精神力技能樹的最上端,有一個叫做“精神降臨”的技能,與變|態的這個能力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也有挺大差別。
簡單來說,當她的精神力強大到一定程度後,可以直接突破他人的防禦,強行壓制對方的精神力,佔據對方的身體,達到一種類似於“神降”的效果。
當然,強大的力量,肯定也伴隨着一定的限制條件。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不過,她眼下就算想這些也沒多大用。
凌曉於是又問:“現在你的體|內還有他的血嗎?”
沈晨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凌曉也沒打算幫他清除。
先不提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她也不想讓他知道。反正那個時候變|態只是疑惑,並沒有真的確定,她自然也沒必要特意說明。
而且,他之後未必不會再和變|態接觸,說不定會再度接受他的血。
她可沒有精力時時幫他清理身體。
凌曉又問:“你爲什麼要幫他做這種事?”
沈晨再次抿緊脣角,片刻後,說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因爲他可以實現我的願望。”
凌曉嗤笑出聲:“他?毀滅人的願望我信,實現?你以爲他是天使嗎?”別開玩笑了,那傢伙就算被丟進麪粉缸裡刷上三年,也從裡到外都是黑的!
“……”
不過,她也沒有細究的想法。
倒不是尊重*,而是她不想惹上這傢伙的麻煩,反正他之後不管再做什麼都逃不脫她的注視,就如同另外幾個被監視的人一樣,又何必管太多?
而且,就算她想多說些什麼,也沒機會了。
就在剛纔,凌泉告訴她,連接再次順暢,而學校方面也決定緊急停止這次測試,將所有學生接回飛船上。
雖說這決定有些倉促,但開學校的,還有什麼比學生更重要的事情嗎?必須沒有。
而事實上,學校方面對這次的事件也真是一頭霧水,他們試想了無數種可能,結果對方給出的密碼提示相當明顯,明顯到他們甚至懷疑的地步。結果一試,還真是對的。
然後,系統解鎖了。
再然後,經過檢查他們發現所謂的爆炸物也是虛假的。
想想也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把其他東西運進這顆星球已經不容易,爆炸物之類的更是困難。只是處於他們的立場上,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抱有僥倖心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到最終,他們都認爲對方的目的是“拖延時間”。但問題又來了,對方在這有限的時間裡到底做了什麼呢?學校方面很安全,學生們也沒有發生任何損傷……哦,某個求愛不成自殺未遂的除外。
所以,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完全不明白。
還是說,這其實只是一個低劣的玩笑?
而深知內情的兩人,顯然都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於是,它成爲了一個永久的謎,讓很多人直到若干年後都爲此感到疑惑。
不過,凌曉纔不會在意這種事呢。
回到飛船中後,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領回自己的隨身物品,第二件事就是大吃大喝了一頓。
才吃着呢,小夥伴們就來了。
“喲。”
正狼吞虎嚥的凌曉擡起頭,看了眼正衝自己打招呼的雨果,百忙之中稍微擡了擡手指,權當招呼回來了,然後繼續狂吃海喝。
雨果絲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受了冷遇,而是一屁股湊到她旁邊,一臉八卦地問:“聽說有人向你求愛不成自殺未遂啊,真的假的?”
凌曉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傢伙還真是擅長八卦。
她一邊撕咬着筷子上的肉,一邊模模糊糊地回答說:“假的。”
“哦?”雨果的眼睛更亮了,又湊近些,問,“那真實情況是怎樣的?”
“是這樣的。”
“嗯嗯。”
“我吃飯的時候。”
“嗯嗯。”
“他煩我,然後我就捅了他一刀。”
“嗯……嗯?”雨果愣了下後,露出訕笑,默默後退後退再後退。
凌曉想笑,然後就嗆住了。
她連忙丟掉筷子,一手捂住脖子,另一手到處找水。好在有人及時遞上了一杯。她接過後迫不及待地一飲而盡,在它的滋潤下,她總算是將堵在嗓子眼的那口肉給嚥下去了,於是長長地舒了口氣,又擦了把汗:“好險。”她可不想成爲本校第一個被肉噎死的學生。
說完,她朝向自己遞水的人笑着道謝:“謝啦。”
後者卻一點不吃這套,反而諷刺她:“你幾輩子沒見過肉了?”
“……喂。”
林麒看着明顯有點想掀桌的少女,輕哼了聲,別過頭,心裡想她真是到哪裡都能折騰,到底惹麻煩讓人擔心,就不能老實個一天麼?
“好了,好了。”程睿走上前打圓場,拍拍藍毛的肩,又拍拍凌曉的肩,又問,“對了,你怎麼餓成這樣?”
“別提了。”凌曉長嘆了口氣,“我在那顆星球上待了那麼久,只吃了一串烤老鼠啊!餓死我了!你們也是吃的這個吧?”
話音剛落,她看着其他人精彩無比的表情,心裡就是一個咯噔:“怎麼了?什麼情況?”
片刻的沉默後。
梅麗莎妹紙小聲說:“學校有送物資給我們啊,我撿到了好大一盒子肉。”
凌曉:“……”她默默看向其他人,“你們也?”
雨果舉起手:“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我……”
……
凌曉一口血噴出。
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爲啥只有她這麼倒黴???
爲啥???
憤怒之餘,她又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點什麼事情,到底是啥來着?
她想了會兒,實在沒想起來,於是將其丟在一旁,轉而繼續大塊躲避。
與此同時——
蒼涼無比的廢棄星上。
一隻有着雙下巴和三層肚子的追風鼠站在廢墟山上,仰頭望着那來了又去的飛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悽慘無比的悲鳴:“啾!!!!!!!”
——別丟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235|6.25|
“所以說,沒忘記你,只是不知道你下去了而已。”凌曉扶着額頭,一臉痛苦地說道。
“嚶嚶嚶嚶……”
“這不是把你找回來了嗎?”
“嚶嚶嚶嚶……”
“你差不多了啊。”
“嚶嚶嚶嚶……”
“再哭我掐死你啊。”
“嚶嚶嚶嚶!”
凌曉:“……”
如果早知道不小心忘記一隻寵物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那她當初壓根就不會收留它,真的!太麻煩了!!!
咳,雖說她完全忘記了寵物消失的事實,好在林麟妹紙及時提醒,再加上飛船的駕駛人員也是突然想起,於是包工頭總算是免於“餓死他鄉”的命運。但是,之前那悽慘的遭遇似乎是把它給嚇尿了,於是它居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嚶嚶嚶嚶”技能,從一見凌曉起,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兩隻肥爪子捂着臉“嚶”個不停。
凌曉整個人都暴躁了,問題是她心裡有愧啊,於是……就陷入了微妙的被脅迫的狀態。
最爲坑爹的是,她那羣沒有朋友愛的小夥伴們,居然喜聞樂見地看着這一幕,絲毫沒有上前搭把手的自覺,讓她真心是無語凝咽。
她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圈,終於忍無可忍地問:“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嚶嚶嚶!”
很好,少了一個“嚶”。
凌曉翻了個白眼:“快點說,不說我走了。”
“嚶嚶嚶嚶!”
“走了啊。”
凌曉佯裝擡腿就走,只聽到“啾!”的一聲,就發現自己的小腿被抱住了,某隻肥鼠擡起頭,拼命地用星星眼給自己放着電。很好,眼睛很乾燥,一點都沒有溼潤的痕跡——有點職業精神好嗎?裝哭至少自帶眼藥水!
不過……
嘖,算了。
她彎下腰提起它的尾巴,晃悠了下,滿臉不情願地說:“你可真是個麻煩。”
不過,也不討厭就是了。
可惜,由於變|態的這次攪局,一年級的這次額外賽事算是畫上了休止符。二三四年級也差不多享受了同等待遇,以至於論壇一時之間一片腥風血雨,人人都在詛咒“鬧事的傢伙如若是男的一生不舉如若是女的轉行修女”。凌曉森森地覺察到,這座很高大上的學校中的學生……其實很多也都是逗比。
面對這樣的詛咒,她壓力稍微有點大,不過考慮到自己也是受害者,於是就心安理得了!
當然,沒忘記發信息給頭兒吐槽。
【原本以爲能好好玩上一把,結果居然攤上這種事,真是倒黴透了!】
當然,自己遭遇的事情凌曉沒有告訴頭兒,怕他擔心。再說,她不也沒捅出簍子嘛,等實在解決補了再說吧。
這次她運氣不錯,很快就得到了回覆——
【唔,又不開心?】
【不開心!】
【還要買包包嗎?】
凌曉一看就樂了,笨蛋一樣,哪個女性會喜歡別人一直送一樣的禮物給自己呀?……嗯,錢除外。
於是她回答說——
【不要。】
【那你想要什麼?】
凌曉把早就想好的事情發了回去。
【我下個月想送你一樣東西,你給我一個送貨渠道吧。】
她沒有貿然問他的地址,因爲這違反了他們之間的約定,所以這樣應該沒事吧?
【送我的?】
【嗯!】
然後,她得到了一個寄存地址。
她可以把東西郵寄到那裡,然後,頭兒會去取。當然,這種一般是一次性作廢的,保密係數很高。大約因爲早有預料的緣故,她也沒怎麼覺得失望。
只是暗自盤算着,下個月底那把匕首差不多就能鑄造完成了。
到時候……
他會很高興吧?
說起來,七月底開始直到八月中旬還有一段假期。
星盟軍校和宇宙中很多學校一樣,一年有兩次假期,分別是七八月以及一二月左右——最冷和最熱的時候。每個學校的具體放假日期都不同,有的相對長點有的相對短點。
星盟軍校居中。
二十天左右的假期,不長也不短。
反正凌曉決定假期也不會回去,於是長短對她來說也就無所謂了。
一眨眼的工夫,七月就到了。
再一眨眼,就是上旬、中旬、下旬……
時間這種東西,當你極爲充分地去使用它時,它真的是轉瞬即逝。
“成了。”
凌曉此刻所處的這間鑄造屋中溫度極高,哪怕她只穿着短衣短褲,依舊滿身是汗。但她仿若完全沒注意到這件事,只拿着手中的匕首,來來回回仔仔細細地看着,眼神中滿是欣喜。
幾個月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這把匕首,和記憶中頭兒原本所用的那把,一模一樣。
而且各種內在屬性都有提高。
就鑄造而言,她雖說只是新手,這把匕首自然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不過她也不後悔,因爲她已經發揮了自己全部的努力,這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極限。
努力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後悔。
“終於成功了。”一直幫她控火併打着下手的青年走過來,如同流金般的漂亮眼眸中流淌着喜悅的神采,“這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因爲心情極好的緣故,凌曉毫不吝嗇地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愣了下,然後也笑了起來,有點傻里傻氣的笑容。
凌曉被他雷的翻了個白眼,心想幸好這傢伙的“粉絲”不在這裡,否則看到自家男神露出這種笑,還不得當場奔潰到淚奔的地步啊。
可惜白這傢伙似乎完全沒這種自覺,笑着笑着,突然就不笑了。耷拉着肩弓着身,好像一隻被揍了一頓的土狗,夾着尾巴縮牆角呢。
凌曉完全沒弄明白這傢伙的腦回路,好奇之下直接問:“怎麼了?是哪裡有問題嗎?”她再次看起手中的匕首,瑕疵肯定是有的,但絕不是她目前就能解決的問題,只能等待以後有機會再回爐了。
“你鑄造成功,以後是不是就不會來了?”
凌曉怔了下,不過還是很誠實地回答說:“大概吧。”她的時間緊張得很,以後真的未必每個休息日都會出來。
“……”
凌曉看着面前垂頭喪氣的人,想了想他這段時間以來對自己的幫助,本着厚道的原則,還是安慰了幾句:“有機會我還是會來的。”雖說頻率不定。
“真的?”
白期待的眼神讓凌曉稍微有點心虛,好在她經常心虛,所以早就習慣了。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沒我在,還有很多人樂意陪你玩啊。”
白愣了下,然後很是認真地說:“那不一樣。”
“嗯?”
“你和別人不一樣。”
“那是,”凌曉特自信地回答說,“我特別好看對吧?”她明白的!
白點點頭:“雖然我更好看。”
凌曉:“……”媽蛋還能不能好好地交流了!這傢伙真是被那羣腦殘粉捧到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不過她倒也理解這傢伙的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他像狗一樣狼狽的時候她沒嫌棄過他唄,所以他覺得稀罕;現在別人都稀罕他了,他又不稀罕了。
不過她倒也不太在意,不管怎樣,被一個美男子另眼相待還是蠻爽的就是了。而且他這人話不多,雖說有點喜歡湊熱鬧,但倒是不煩。
之後,凌曉先去換了個衣服,然後把匕首拿給兩位老爹給檢驗了下。這兩位時不時會打起來的老人對於她作爲“抵押”的匕首都挺感興趣的,可惜至今都不知道個所以然。眼下看她以後不經常來,簡直快哭暈在廁所。不過凌曉對此也無能爲力。
再之後,凌曉抽了個空,把那兩把包裝完好地匕首郵寄出去。
算一算這裡到寄存點之間的距離,最快三天就能郵到。
也不知道頭兒收到後會是個什麼表情。
想到此,她嘴角彎了彎,心情很好地回到了內校區。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禮物這方面,她和某人似乎成功地達成了一個“誤會”。
自從知道七月有姑娘要給自己送東西后,某位老男人心裡暗自唸叨了快兩個月,眼下七月底都快到了,寄存那邊卻一點信息都沒有。這老男人不由暗自嘀咕:這是忘記了?還是忽悠他呢?
如果是前者,他要不要提醒下呢?
如果是後者,真提醒的話那可老丟臉了。
不忍直視啊直視。
他這一糾結,面上雖然沒帶出點什麼,卻瞞不過相處多年的老基友……呸,是朋友!
“你被老鼠咬屁股了?”
老闆聽到這樣一句後,愣了下,隨即反吐槽:“飛船上哪來的老鼠?你是存心找後勤的茬是吧?”
吐槽老闆的軍裝男子輕嗤了聲:“那你坐立不安是爲了什麼?難道是長痔瘡了?”
“喂。”老闆黑臉,“正吃飯呢,注意點影響。”
軍裝男子搖了搖頭,看着自己面前的正常飯食,再看着對方面前那一堆甜食,心想這傢伙將來如果死,那絕對是死於攝入糖分過度。
不過本着多年的友情,他還是又問了句:“你都躁動不安一兩個月了,能消停點嗎?”
老闆臉一黑,矢口否認:“沒有的事兒。”
“呵呵。”
“……”老闆臉更黑,於是張口就說,“你一有了女朋友的人,看誰都躁動是吧?心理敢更黑暗點麼?”
軍裝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極爲拉仇恨的笑:“怕受刺激就別當單身狗啊。”說完,他一推餐盤,起身離開。
老闆:“……”
不是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他真想讓這傢伙也重新變成單身狗!
想完這件事後,他再次開始“躁動不安”。
直到三天後,才消停了。
接到包裹後,他的第一感覺就是——不夠大。
雖說就盒子而言已經不算小了,但考慮到裡面如果裝的都是點心,實在是不夠多啊。
第二個問題就是——新鮮度。
路上三天,轉到他這裡,兩天。
不夠新鮮真是讓人糾結啊啊啊。
不過,他還是會全部吃光的,給面子嘛!
第三個問……算了,別考慮那麼多了,開箱吧。
於是某個嗜好甜食的老男人喜滋滋地打開了箱子,仔細那麼一看,喲,還有一層箱子。再次打開,喲,又一層。再再打開,喲,又是一層。再再再……
直到最後,他死魚眼地看着擺放在桌上的一隻小木匣。
裡面沒有想象中的散發着淡淡甜香味的甜品,只有兩把一長一短的冰涼匕首。
這……
什麼鬼?
他一時沒忍住,就打開腕錶找那丫頭去問。
236|6.25發|表
這問問題吧,也要注意技巧。
要是直接問“你送我這玩意是個什麼意思?”,估計只能起反效果。老闆默默腦補了下某少女發飆時的不要臉樣子,“嘶”了聲,捂着沒人打也有點隱隱作痛的肚子,非常委婉地發了句——
【你說的禮物我收到了。】
然後他就開始等回覆。
可它喵的遲遲不到!
他覺得自己這絕對是遭報應了,往常忙起來壓根顧不上腕錶,時而開完會打開腕錶那麼一看,發現她若干小時前發過一條信息,然後回覆之。
咳,不管多大年紀的男人,那都是有虛榮心的。
這麼一年輕妹紙眼巴巴等你回覆,多值得點贊呀!
可眼下,等的那邊換成了他自己。
不開心啊不開心、
兩三個小時後,鍛鍊結束的凌曉一看腕錶,立即就驚喜了——頭兒很少主動發信息給她的!
眼下卻發了,還說的這個話,絕對是對禮物很滿意啊!這幾個月以來的辛苦沒白費!
她這麼一想,心裡就更得瑟了,擡手就回復了個——
【怎樣?喜歡嗎?】
而那邊,老闆一看這話就牙疼了,那禮物吧,精緻是挺精緻,也實用。問題是,對他來說實用性還不如一盒甜點,後者他吃了能填飽肚子愉悅心情還能讓其他人羨慕嫉妒恨。武器嘛……說實話,他目前做的是“腦力工作”。如若有一天他需要親自殺敵,那大概說明這艘飛船的生命也差不多走到盡頭了。
但是,她這麼興沖沖地問,他倒不好打擊她了,於是回覆——
【嗯,不錯。】
想了想又發了句——
【怎麼想起送我這個?】
凌曉看了眼後,雖說心中稍有些奇怪,不過還是很老實地回覆了——她從不愛在他的面前撒謊。
【就是看到了好料子,就想打成匕首送給你。我練了好幾個月呢!不過現在技術還是有限,等以後再進步了再做別的送你,或者回爐重鑄。】
老闆一看頓時就驚了。
這妹紙是去讀戰略指揮系的沒錯吧?沒錯吧?什麼時候開始學打鐵了?這不對啊!
他默默腦補了下一長着小白花臉的妹紙在爐火邊脫去外衣,露出肌肉虯扎的兩隻手臂……嘶!那畫面太美,完全不敢想啊!
他想了又想,終究是沒忍住,發過去一句——
【你要以當前的學習爲重。】
要多語重心長就有多語重心長。
他覺得吧,就算凌淵那廝不喜歡自己,也絕對要爲他這句話點贊。因爲他拯救了凌淵女兒走向“末路”啊!
而另一邊,凌曉看到這句話後,理所當然地腦補成頭兒很喜歡禮物,同時對她進行鼓勵,讓她好好學習好好進步,爭取早日相見。
她心情頓時更好,很是乖巧地回覆了句——
【嗯,我會的。】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最近我又學會了做一些吃的,等見面的時候,做給你嚐嚐?】
仔細想想,穿越前穿越後,這也算是兩輩子。她好不容易點亮了廚藝技能,卻都沒機會在他面前顯擺下,希望以後能有機會。
而那邊的老闆一看到這句話,渾身一個激靈,心想“總算是把這句話給盼來了!”,立即回答說——
【好,我等着。】
這場對話因爲凌曉突然有事而戛然而止。
不過,毫無疑問,這是一場非常愉快的對話——在二人共同的腦補努力下。
明明腦回路相差十萬八千里,居然還能無縫對接,也是神奇!
每天過得充實,實力有進步,送出去的禮物得到了頭兒的肯定,再過幾天就是假期……凌曉覺得自己離家出走了很久的運氣君絕對是迴歸了!
這份好心情使得她暫且放鬆了包工頭的“減肥計劃”,後者感動地那叫一個淚流滿面。而它表達感動的方式就是狂吃海喝,於是,好不容易從五層變回了四層半的肚子,一下子又飆到了六層。
凌曉無語了片刻後,毅然將它丟給了程睿。
他們這羣人中,除了她,也就他能制住它。或者換個說法,比起她,包工頭其實更加怕他。
“啾!!!!!!!”
一聽說自己要被主人賣給“微笑大魔王”,包工頭叫的那叫一個絕望,扒拉着凌曉的手就不肯鬆手。
而凌曉爲了它的身材(它現在壓根就不能叫追風鼠了,要叫贅肉鼠!),只能痛下決心,對小夥伴說:“它肚皮上的肉少一層,我給你做頓飯,菜隨你點。下巴少一層也是一樣。”
程睿提着手中的幾十斤“豬肉”,笑眯眯地說:“那我要是把它給打造成了肌肉鼠,你給我做多久?”
凌曉稍微腦補了下“施瓦辛格鼠”的形象,打了個寒噤:“我會把它和你一起丟垃圾桶裡。”
就這點而言,她和老闆的品味那必須是很像的。
包工頭也暗自鬆了口氣:瘦下來容易,出肌肉不容易啊!再說了,它一身肥膘回族裡,其他人只會羨慕嫉妒恨,因爲這說明它過的好啊!如果一身肌肉回去,人家還以爲它出來是做苦力呢,面子在哪裡?!
這麼一想,它頓時得到了安慰。
但再一想還是得鍛鍊,頓時快哭暈在廁所。
可惜,它的“嚶嚶嚶嚶”神功只對凌曉起作用,對“微笑大魔王”……呵呵呵呵呵,不起反作用就不錯了!
解決完自家肥鼠後,凌曉轉而開始考慮假期的安排問題——星盟軍校和一些學校一樣,假期快開始時是沒有測試的。當然,這不意味着沒有,而是移到了新學期伊始。
凌曉覺得這可真是壞透了。
這簡直是不讓人放假好好玩了!
不過,她本身也沒打算混日子,所以這事情對她的影響也並不算大。
而她也從資深強迫症蔚然先森那裡學到了一個不錯的技能——做計劃。雖說只是最簡單的時間安排表,但真的按照上面所做的實行後,就會發現時間的運用更效率了。在嚐到足夠的好處後,向來隨性而行的凌曉也開始硬着頭皮做這玩意。時間不多,她要學習的東西卻還有很多,不得不如此。
就這樣,又是一眨眼,別離在即。
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樣決定假期不回家的,小夥伴中的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歸家。同樣選擇留校的只有奧利弗和雨果,不過具體原因,他們沒說,其他人也都體貼地沒問。
就像凌曉也什麼都沒說,其他人也什麼都沒問一樣。
這種事,實在不需要多說。
凌曉原本以爲這個假期就會這樣有規律地度過,卻沒曾想,她還在航空港給小夥伴們送行(所有離校生都會乘坐短程飛船從外校區前往航空港,再各自乘坐飛船回家),一艘來自“家裡”的飛船就急吼吼地來了。而搭乘着這飛船而來的,也是她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
“姐姐。”
“……”
正和小夥伴們插科打諢推推搡搡的凌曉才一聽到這聲音,背脊就有點僵。她很想認爲這是幻聽,但問題是,她的耳朵好使得很,壓根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而最先注意到這件事的,是減肥也就沒成功、即將被程睿帶回老家繼續調|教的包工頭同學。
它正依依不捨地趴在凌曉的頭頂上,試圖用肚子上的肥肉讓她回心轉意,可惜,效果很差。……好吧,壓根起到了反效果。
因爲緊密接觸的緣故,所以它最先感覺到了凌曉身體的緊繃,小小地“啾”了聲。
而其餘人不是沒聽到這聲叫,而是吧,他們中挺多人壓根不知道凌曉有個妹妹,還有些人就算知道,也沒想到她會來這裡。
除非……
真正聽過她聲音的。
比如說,程睿和林麒。
幾乎是同時,他們看向了站在凌曉背後不遠處的那名少女。
沒辦法,印象太深刻了。
畢竟上次相見時,凌曉做出了那種“失態”的舉動——大多數情況下,她永遠是氣定神閒甚至於可惡的,所以難得的狼狽反而讓人印象深刻。
程睿面色不變,眼神卻泛起些許深思的神色。
林麒則更簡單,想也不想地走到了凌曉和那少女的中間,以至於凌曉一轉身,看到的不是凌暮而是他的後背,頓時只覺得哭笑不得。同時,還有些許感動。
但是,現在的她顯然不會像之前那次一樣了。
她伸出手按住藍髮少年的肩頭,本想將他推開,想了想,到底沒有,於是保持着這個“拍肩”的動作,目光冰冷地看向因爲被她看到而快步走過來的少女,語氣冰冷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凌暮腳步頓住,囁嚅地喊了聲“姐姐”,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地滿是渴望。
到了這一步,小夥伴們也都注意到了這件事。
凌曉甚至聽到後排梅麗莎正用(她自以爲)很小的聲音問一旁的人:“這是她妹妹?”
“……我袖子快被你撕破了。”苦逼的何希算了把自己今年的服裝消耗費,簡直快哭暈在廁所。
小夥伴中,有不明所以的,也有相當“懂行”的。
像凌淵這樣出名的人,他的孩子自然是廣受關注的,其中除去凌佑晨外,還有一個女兒。然而,這個女兒,卻絕不是凌曉。雖說如今不少人都說這是爲了保護她,然而,這種牽強的理由有人信,自然也是有人不信的。
再加上,作爲她的朋友,是很容易知道她對家人的態度的。
凌家,情況真的有點複雜。
比如此刻,明明是姐妹會面,場面卻尷尬到了幾近難堪的地步——
“姐姐,我來接你回去。”
“我應該說過,假期不回去。”
“……我知道,但是,父親讓我接你回去。”
“你們倆父女團聚就夠了。”
“……”
不知爲何,凌曉只要一看到凌暮,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這種情緒與見到凌佑晨時相仿。不過一個是愛更多,一個是怨更多。
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她覺得很討厭,所以,她並不想見到他們。
不過被這麼一弄,凌曉已經完全沒興趣送別了,於是朝小夥伴們點了點頭,轉身就要搭乘飛船回外校區。
“姐姐!”
聽着身後傳來的叫喊,凌曉腳步不停,連頓都不曾頓一下。
直到……
身後的人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死了。”
凌曉的腳步頓住。
“凌佑晨死了。”
凌曉低頭看着白色地板,明晃晃的,幾乎能清楚地映照出她的面孔。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有點譏諷,凌佑晨死了?這玩笑可真冷。
然後,她在自己的臉上看到了另一張臉。
另一張有着無比痛苦表情的臉。
這不是她。
是原主。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她突然雙手抱住頭,“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啊!!!
其餘人目瞪口呆地看到剛纔還走的氣定神閒的少女突然跪下,再然後突然抱着頭倒在地上,表情扭曲,身體抽搐,狼狽到不成樣子。
凌曉卻壓根沒時間顧及這種事,因爲只一瞬間,她就被突然襲來的頭痛捲入了痛苦的深淵之中,這次的疼痛,居然更甚於第一次見到凌暮。
不自覺中,她發出了嘶啞又尖銳的慘叫聲。
痛痛痛痛痛痛痛!
而伴隨着這疼痛……
她預感到……
似乎有什麼可怕的秘密要隨之揭開。
她。
不想知道。
237|6.27|
凌佑晨死了。
這個人死了。
好奇怪。
明明應該很討厭這個人才對。
爲什麼會這樣難過呢?
不,不對,這不是屬於她的情緒。
凌曉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像被割裂成了兩部分,屬於她的這部分正冷眼面對這件事,而屬於原主的那部分,卻因此而掀起了驚天的波浪。
但是……
真的是這樣嗎?
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勁。
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她試圖去想,意識卻漸漸混沌,被迫陷入了有關於過去的一幕幕中。
幼年的凌佑晨。
少年的凌佑晨。
青年的凌佑晨。
……
就如同他看着她長大一樣,她也在看着他成長。從一個看來狼狽無比的男童,變成了今天的模樣。他們都在變,唯一不變的,是她對於他的那份喜歡——宛若酒汁,隨着時間的流逝越加醇厚。
這麼這麼喜歡的人,傷害了她。
然後,這麼這麼喜歡的人,死了。
從這一刻起,他過往的全部錯誤都可以忽略不計,而有關於他的美好記憶,變得更加刻骨銘心。多麼正常啊,他死了,再也見不到他了,他理所當然地就變成了最好的。
不。
不對。
不是她心中最好的,是原主的纔對。
明明應該這麼篤定的。
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啊!
凌曉雙手抱着頭,每一個指節都因爲用力過度而泛白,她痛得那樣厲害,以至於完全沒感覺到有人把她納入懷中,有人把她的手掰開,有人甚至在慌亂之中把手塞進她嘴裡——怕她在這過於激烈的痛苦中咬斷舌頭。
她只在這一片混亂中預感到——
自己即將得知某個完全不想知道的事實。
然而,它就像是歷史的車輪一樣,不可抵抗,不可逆轉。哪怕她用盡渾身的力氣,也阻擋不了分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一點點地從自己的身體上碾壓過去,碾斷她的每一根骨頭,骨頭縫裡都透着疼。
爲什麼會那麼討厭凌佑晨。
明明對他很不公平不是嗎?
因爲他從來對不起的都是原主,而不是她。
明明清楚地知道這件事,卻在面對他時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心如止水,更會編造出更多的理由說服自己——對,她這是在替原主報仇,她是正確的。
她更討厭一站在他身邊情緒就不受自己控制。
同時卻又下意識地不願意去想——爲什麼會有這種事。
原主殘留的影響真的有那麼強烈嗎?
或者說……
真的有“原主”存在嗎?
真的有“凌曉”存在嗎?
她們……
真的是兩個人嗎?
她不斷地說服自己“有”,“凌曉和凌曉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然而……
那一天……
刻意被她遺忘掉的那一天。
她被那兩人追逐到巷中,驚慌失措之下摔倒在地。真的暈過去了嗎?沒有。她掙扎着往前爬,爬行了幾步後,她隱約間聽到有人對她說“想改變嗎?想獲救嗎?想嗎?”,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想也不想地說“救救我!”。
然後,她到達了另一個世界。
她到達時,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童躺倒在垃圾桶邊,早已沒有了呼吸。她清楚地知道這女孩和自己長得不像,而且已經死了。卻又下意識地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然後,她進入了那個身體之中。
並且,失去了絕大部分記憶。
她還記得自己叫凌曉,也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卻又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偶爾也會困惑,想着爲什麼會這樣。但飯都吃不飽了,又哪有心情在意這些呢?
再之後……
她遇到了頭兒,遇到了這個改變了她整個生活的人。
從那個時候起,她對於過去的事情不再執着。因爲比起“過去”,顯然“現在”和“未來”更爲重要。
卻沒有想到,陰差陽錯地,她又“穿越”了。
一直以來,她以爲自己是穿越,卻沒想到,她其實早就穿越過一次。而這一次,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纔對。究其原因,大約是她在另一個世界所使用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沒有人告訴她,但此時此刻,她就知道,沒有理由。
所以,凌曉和凌曉從來都是一個人。
爲什麼明明原主已經不在了,她還是會時不時得到記憶?
理由很簡單,因爲原主從頭到尾都不存在,她想起的,是被自己封印了的記憶。
爲什麼討厭凌佑晨?
因爲這個人可能會讓她想起來。
討厭凌淵凌暮也是同樣的道理。
沒錯,比起這個世界的“凌曉”,她更寧願去做另一個世界的“凌曉”。跟着那個人,跟着那一羣人,生活不定也沒關係,偶爾餓肚皮也沒關係,怎樣都好。
可惜,她根本沒得選。
到底,還是想起了這一切。
而在場的其他人,顯然不可能知道此時此刻凌曉那複雜的心緒。他們只是看到她在聽聞噩耗後,突然捂着頭跪倒在地,然後直接倒在了地上——顯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距離她最近的林麒幾乎在她倒下的同一秒,就跪下身如之前那次一樣,將她抱了起來。但這樣的舉動完全不能緩解她的疼痛,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苦苦掙扎,渾身發抖,到最後,牙齒都在打顫,斷斷續續地發出受傷野獸般的低叫聲。他擔心她無意識地咬斷自己的舌頭,慌張之下直接把自己的手給塞進了她嘴裡,然後,就被咬了。
她的牙口可真好啊。
平時的肉真是吃太多了,咬起人來,一口就見了血。
林麒痛得直吸冷氣,心想她估計真要咬下自己的一塊肉來,就見她突然停止了動作。
就如同那突然耗盡了全部能源的故障機器人,從極動到極靜,真的只是一秒間的事情。不僅是身體,她的表情、眼神……好像都“死了”一般,泛不起半點波瀾,靜地讓人心裡發慌。
他看着她暗沉夜色般的雙眸,沒來由地心裡難過地厲害,有心想做點什麼,一隻手卻正抱着她的腰,而另一隻手正在她的口中,稍微一動,就是鑽心的疼。
而這輕微的動作,好像也終於將懷中的少女從沉寂中喚醒。
最開始是她的眼神有了些許波動,緊接着漸漸明亮,開始映照出他的身形……
再然後……
凌曉轉了轉眼珠子,愣愣地看了視線上方的藍髮少年片刻,纔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般,鬆開口,模模糊糊地問:“你爲什麼把手放我嘴裡?”她的聲音嘶啞地厲害。
“我怕你咬斷自己的舌頭。”
凌曉一聽這話就囧了,有點無語地回答說:“我沒有羊癲瘋。”
“……你這話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凌曉心想也是,她在他面前都這麼抽過兩次了,的確是顏面無存。
如此想着的她又問:“你打算把手放我嘴裡多久?”一邊說,她一邊用舌頭把他的手往外推,卻舔了一嘴的血腥味。
林麒剛纔還不覺得,現在纔回過神來,只覺得自己手上被她溼漉漉舌尖掃過的地方一下子就不疼了,卻火辣辣燙得厲害,簡直好像正被放在炭爐上烤,都快冒煙了。他連忙把手縮回來,猛地背到身後,自己都不敢看一眼,心裡卻在思考幾天不洗手的可操作性問題。
凌曉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只是口水而已,不至於嫌棄成這樣吧?”居然當着她的面把手放到身後去擦,太打擊人了吧!那可是美少女的口水!……好吧,口水這玩意不管是誰的,都蠻噁心人的。
林麒:“……”他有點想死一死,不過考慮到顏面問題,還是強撐着說道,“你屬狗的?”
凌曉立馬就心虛了,她舔了舔嘴脣,只覺得口中的血腥味更甚,嘴上卻“熟人不輸陣”:“誰讓你自己找咬!”
林麒吐血:“……喂!”還能不能愉快地做好人了?!
看到他糾結了,凌曉的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直到她的眼角餘光掃到站在身側、目光擔憂地看着自己的凌暮,心情瞬間再次落到了底。
之前被她短暫遺忘的事實,再次佔據了她的全部心神。
不想承認,卻又不能不承認。
“姐姐……”凌暮低低地喊了聲。
凌曉的心情更爲複雜,雖說想起了一切,卻依舊有種強烈的割裂感。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這個少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過去曾經認識的那些人。
她,還是有點混亂。
凌暮又說了句:“你很難過吧?”
凌曉垂下眼眸:“我不該難過嗎?”
凌佑晨。
這個承載着她最多愛與恨的那個人,死了。
她不該難過嗎?
而他的離去,也終於開啓了她記憶的全部閥門,過往的一切,她都盡數想了起來。
其中自然也包括,對他的那份無比無比深厚的情感……它曾經被遺忘,也許也已經在漫長的時光中逐漸消褪,卻依舊殘留着濃重的痕跡。
如同一抹血痕,有着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的存在感。
凌曉只是下意識地那麼回答,卻沒有想到凌暮會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頓地問:“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她微有些詫異,然而只是勾了勾嘴角:“是啊,我喜歡他。”
——在你們看來絕不遙遠、我看來卻遙遠無比的過去。
——深深地、深深地喜歡過他……不,愛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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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曉沒有意識到自己喃喃說出的這句話給圍觀者們的心中帶來了怎樣的驚濤駭浪,她也沒有空去想,因爲此時此刻的她有一點迷惘——
關於自己到底是誰。
她很少會自尋煩惱,也很少會爲某件事煩惱太久……好吧,她就是典型的“沒心沒肺”。
可眼下這情況,似乎不允許她繼續發揮這一“特長”了。
她和原主的確是一個人沒錯。
起碼從靈魂和身體方面來看,都是如此。
但是,她們真的是一個人嗎?
起碼凌曉覺得,她們壓根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存在。
是。
或者不是。
她有點迷糊。
而一旦打開了那道不知該不該打開的閥門,屬於原主……不,原來的她的情感也盡情渲泄而下,將她的思緒衝到七零八落。
喜歡的,不喜歡的,曾經喜歡過的,曾經不喜歡過的……
這一切一切都交織在一起,讓她一時之間有些捋不清頭緒。
“你怎麼了?”
她這一恍惚,又把人給嚇到了。
☢ тт kān☢ C 〇 凌曉黑臉盯着某人:“你再敢把手塞我嘴裡,信不信我咬你?”
“……說的好像你沒咬似的。”林麒訕訕地收回手,他不是看她兩眼發直,疑似再次發抽嗎?
“……”好吧,她理虧!
她翻了個白眼,坐直身體,抓着身旁藍髮少年的手看了眼:“沒事,傷口不深,一兩天就能好,就不給你包紮了。”
“你其實只是懶吧?”林麒也是無語,她也好意思。
凌曉嘖了聲,從褲子裡抽出自己的襯衣下襬,很是爽快地撕下那麼一條,胡亂地給他包裹上:“那我給你包就是了。”順帶還不懷好意地問了句,“要塗藥嗎?”
“你帶着藥?”
“聽說口水也能消毒,我再吐點?”其實她是帶着的,就是故意和這傢伙過不去。
“喂,噁心死了!”藍毛露出明顯的嫌棄表情,“唰”的一下把手給縮了回去。
凌曉攤手:“是你不要的啊。”
“凌曉!”
這位小夥伴似乎氣急了,咬牙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凌曉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地就低聲問:“你在喊誰?”
“你發什麼神經?”林麒皺眉看着她,“當然是喊你,你不是凌曉嗎?”
“……”凌曉怔了怔,然後笑了,“當然咯,我不是凌曉,還有誰會是凌曉。”
林麒:“……”這傢伙不會真的又犯病了吧?
他張了張口,正想問些什麼。
凌曉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而是想要站起身,幾隻手伸過來,先後扶住她。她環視了眼一直站在一側的小夥伴們,看到他們明顯有着擔憂色彩的眼神,心頭微暖。
“曉曉……你沒事吧?”梅麗莎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別笑得這麼噁心啦。”林麟妹紙雖然用着嫌棄的語氣,但緊接着又加了句,“我好像忘東西在宿舍了,待會和你一起回去拿吧。”
“我也是我也是!”
“不用擔心我。”凌曉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後,目光鎮定地看向隨着她一起站起的凌暮,語氣淡然地說道,“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你在這裡等我。”
她,必須要回去一趟。
不是爲了凌佑晨,而是爲了她自己。
“……好的,我等着你。”稱呼她爲“姐姐”的少女重重地點頭。
“啾!”
凌曉低頭看着某個正抱着它腿不放的小東西,眼神柔和了些許。剛纔她陷入疼痛中時,的確聽到它“啾啾啾”的叫個不停,之後更是一直抱着她的身體不肯鬆開,一副“你別嚇我”的可憐樣。
“它的減肥計劃還是等下學期再開始吧。”程睿笑着說道,“再養肥點,我纔有成就感。”
凌曉笑着看了他一眼,點頭:“嗯。”
說着,她彎下腰稍微有些費力地抱起胖嘟嘟的包工頭:“那我們二十天後再見。”
“再見。”
“二十天後再見咯。”
“路上小心。”
“保持聯絡。”
……
再之後,她果然回到宿舍收拾好了全部東西,在對q版晨光做了報備後,乘坐載着凌暮而來的那艘飛船離開了這所學校。
說來也巧,從前凌佑晨接她時,使用的也是這艘飛船。
“物是人非”這個詞,用在這裡倒是很合適的。
“姐姐,要吃點東西嗎?我準備了你喜歡的……”
“不用了。”凌曉越過她,徑直朝房間走去,“我想休息會,別打擾我。”
站在她身後的少女眼神黯淡下來,低聲回答說:“好的。”
凌曉回到房間中時,稍微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啾?”
她低頭看着懷中的胖仔,笑了笑,將它放在桌上,順帶遞了一大包零食過去。包工頭受寵若驚,感動到屁滾尿流地撕開零食袋,第一根小魚乾就奉獻給了她。
她揉了揉它腦袋:“你吃吧。”
說着,走到了桌邊坐下。
包工頭:“……”土豪突然變得這麼溫柔是什麼情況?不會是被什麼可疑的東西附身了吧???
如果凌曉知道它此時的想法,肯定會掐死它。
好在,她並不知道。
她只是依舊在整理思緒。
但是,已經不像之前那麼亂了。
小夥伴們的肯定,給她注射了一劑分量恰到好處的強針劑。
她不是靈魂融合,只是恢復了過去的記憶而已。這對現在的她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或者說,就算恢復記憶又怎麼樣了?她已經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並且,她覺得現在的自己也很好。
所以,她只是稍微有些不習慣“角色的轉變”而已。
比如面對凌暮。
會情不自禁地想到年少時的相處時光,那時她們的感情真的很好。而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她的疏遠以及凌暮的身份、做出的舉動,都是原因。
過去她可以用抽離一切的目光來看待這一切,現在,卻有些困難了。
喜歡她嗎?
不可能。
討厭她嗎?
的確有些。
卻也沒到恨之慾死的地步。
更別提,引起她們最直接衝突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思考了片刻,凌曉決定不再自尋煩惱,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忽略”態度吧。
至於其他事情……
雖說現在還是有些不習慣,但總歸是會習慣的。
她的適應力可是很強的。
並且,她也沒打算對自己做出任何改變。
在理清思緒後,凌曉沒有再管其他事情。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她之前無意中出口的話,卻給某些人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比如說——
【那傢伙居然真的喜歡凌學長!我一直以爲她很討厭他呢!】by林麟妹紙
【我也是我也是!】by梅麗莎妹紙
沒錯,這兩個女孩子正在暗搓搓地私聊。
無論如何,青春期的女孩子,對於這方面都是很關注的。更別提,八卦的中心人物還是那個總是“沒心沒肝又粗神經”的傢伙,於是,好奇心簡直爆了好嗎?!
【她藏的可真深吶!完全沒看出來!】
【但是,凌學長已經……】
【也是……】
……
再比如說——
“阿麒,怎麼了?一直皺着眉頭。”
“……沒什麼。”
“真的?”
“吵死了,我回去了。”
程睿注視着林麒明顯有些“倉皇”的背影,攤了下手。他想他能理解小夥伴目前的心情,任何一個正在暗戀中的男人聽到這種事都不會高興的吧?
尤其,喜歡的女孩子喜歡的對象還是自己最崇拜的人。
真是一筆爛賬。
更爲重要的是……
他微嘆了口氣:活人,是永遠爭不過死人的。
然而其實,在這件事上,他還是想差了一點。
因爲林麒從來沒想過要“爭”,在已經下定決心要維持現狀之後。
他只是有些糾結——她又騙了他。
明明之前說訂婚是不情願的,結果居然……
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這是她的自由不是嗎?
他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完全就是個滿口謊言的笨蛋。
而且,凌學長的確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優秀到讓人連一絲嫉妒之心都難以生出。可是這樣的人,居然死了。他到現在都不能相信這件事,然而……
他低下頭,輕輕地撫|摸着包紮在左手上的繃帶。手上的傷口可以包紮,會很快癒合,心上的呢?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吧。
然而,他什麼都做不了,也沒有立場去做。
因爲她根本不喜歡他。
他想了想,最終輕輕地解下了手上的衣角碎片,將它仔細疊好後,塞入了空間紐的最裡處。
做完這一切後,他注視着手上那依舊清晰可見的牙印,猶豫了片刻後,目光落到了腕錶上。
他能做點什麼嗎?
幾分鐘後。
凌曉被腕錶傳來的震動驚動了。
她點開它,接收到了一個文件夾,打開一看,全部都是“死亡信息爲假,若干年後迴歸”之類的新聞。
她眨了眨眼,心想這傢伙是在安慰她?
這方式也太……劣了吧。
凌曉稍微有點牙疼,覺得這傢伙絕對是孤單一生的命啊!
但是……
【我覺得好多了,謝謝。】
林麒注視着腕錶中剛收到的訊息,心想:他這也算爲她做了點什麼吧?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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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的行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讓凌曉收拾好紛雜的心緒。當她再次出現在人前時,誰也無法從她的臉上看出任何端倪。
凌暮看到她,眼睛亮了起來,開口說道:“姐姐,我們就快到了。”
凌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幾天她一直沒離開|房間,食物都是凌暮送來的——她本來是讓機器人送,但這名義上的“妹妹”堅持如此,她也沒辦法。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稍微檢查了下確認沒問題,才吃了下去。
她當作沒看見凌暮因爲她的冷淡而黯淡下去的雙眸,轉而朝飛船門所在的位置走去,算算時間,當她走到門口時,差不多也就該下去了。
然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
凌暮正跟在她的身後。
凌曉不僅想起,凌暮剛到凌家的時候就是這樣,灰溜溜地跟小老鼠一樣,什麼都害怕。大約是因爲最初見面時她對她展露了善意的緣故,所以那時還很小的凌暮總喜歡跟在她身後,安靜無聲地躲在她的影子裡,灰撲撲到不起眼的地步。那時天性還很……純良的她心生同情,總是迴轉過身牽着凌暮的手,帶着她一起走。
每當這時,凌暮總會擡起頭,用無比依賴的眼神看着她,軟糯糯地喊她“姐姐”。
那時候的凌家,雖然已經有糟心的苗頭,卻絕對不到之後的地步。
想到此,凌曉頓住了腳步。迴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少女。
“姐姐?”
在凌暮有些訝然的目光中,凌曉緊盯着她的雙眸,一字一頓地問:“你和凌淵到底是什麼關係?是不是真的父女?”過去的她因此而鬱鬱不平了很久,卻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但如今的她,顯然不會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凌暮顯然沒想到她會直接開問,猶豫了片刻後,回答說:“你爲什麼這麼問?”
“回答我。”
凌暮咬了咬脣,搖了搖頭:“我不能說。”
凌曉微皺起眉。
“不能說”,而不是“不想說”。
難言之隱?
還是說,有什麼限制?
凌曉想到此,又問:“你和他,有沒有血緣關係。”
凌暮有些狼狽地避開她的眼神。
片刻後,凌曉聽到她小而清晰地回答說:“有。”
即使心中早有預料,凌曉依舊覺得心頭一沉。怔愣幾秒後,她極慢地呼出一口濁氣,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這話她是問了,卻不意味着她會完全相信凌暮的話。
她的答案,也許是真,也許是假。
所以,如果真的想知道答案,真正該去問的人——是那個男人。
約四十多分鐘後,凌曉再次回到了她曾經的“家”。
之所以說是“曾經”,是因爲“家”這種東西,是需要有認可感的。無論一個人在外面多辛苦,卻有一個地方能讓其放下全部防備,只覺溫馨——這才叫“家”。可惜,如今這座莊園並不能帶給她這種感覺。
之前來時,處處都是回憶。
這次來,依舊處處都是回憶。
只是,之前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這次卻是以入局者的眼光看。
更多了幾分感慨。
才一進|入正門,早有女僕迎了上來。
時下雖然是夏季,然而無論是回來時搭乘的飛船還是這座莊園,都將溫度恆定在“春季”,故而凌曉的身上還穿着一件外套。
不過室內的溫度比室外還是要高上那麼一點。
於是凌曉脫下|身上的外套遞給了女僕,眼看着後者小心地抱着她的外套正準備退下,她心念微動,問了句:“衣帽間牆上的那隻貓還在嗎?”
女僕愣了愣,而後連忙點頭:“那隻黑貓嗎?在的在的,管家說不能碰。”
“是麼。”凌曉的眉眼微微舒展。
“那隻貓”當然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畫上去的,是她剛向安陸叔叔學習繪畫後的遊戲之作。那時她年紀還小,正是熱愛到處塗鴉的年紀,於是就鑽到試衣間裡“使壞”。畫完了還和老管家顯擺,問他“好不好”,極寵它的老管家一疊聲地說“好”。她高興壞了,繼續塗鴉到被當時同樣也很寵她的凌淵給教訓了一頓。
至此,屋中的諸多塗鴉幾乎都被清除。
唯一殘留的,就是衣帽間牆上的那隻小黑貓。
時過境遷,她早已不是會在牆上隨意塗鴉的小女孩,而老管家,也在若干年前去世了。
取代他的新管家居然沒有下令清楚掉它,讓她意外之餘,下意識想是不是老管家卸任時囑咐了點什麼。
她的恍惚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快到讓人抓不住。
很快定下神的凌曉又問:“父親呢?”
“老爺他在書房。”
凌曉點點頭,轉而朝書房所在的位置走去。
原本亦步亦趨跟着她腳邊的包工頭停下腳步,只要一想到那個渾身寒氣的男人就渾身發汗,實在是不想動啊啊啊!但是土豪……
它想起之前土豪失態的樣子,想了想,咬咬牙,還是決定跟上。反、反正那個男人應該不會當着土豪的面宰了它,跟上,必須跟上!
凌曉看着它糾結的小樣子,暗自好笑。在發覺它最終做出的決定後,挑了下眉,用腳尖輕輕地踢了踢它的尾巴,說:“自己去找點吃的吧。”
“啾?”
“去吧。”
“啾!”
凌曉注視着它因爲肥胖而有些笨拙的小背影,無聲地笑了笑,再次邁步準備離開。
“姐姐。”身後的凌暮叫住她,有些躊躇地說,“父親這幾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你……”
“我知道了。”
“……”
凌曉已經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不過是去碰碰運氣而已。
畢竟在她的記憶中,凌淵對凌佑晨向來很好,完全是把他當作親生兒子的看待。如今,孩子死了,任誰都不會心情好。然而,讓她意外的是,敲門後不久,凌淵冷凝的嗓音就在門後響了起來——
“進來吧。”
凌曉推開門,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書桌後的男人。
這間書房和她幼年時所見到的沒有什麼不同,各個擺設都是一樣,似乎是主人在刻意地維持着它的原貌。然而諷刺的是,即便如此,這間屋子如今再看時給人的第一感覺也不是溫馨,而是清冷,冷到讓人骨頭縫裡透着寒風的地步。
歸根結底,大約是人的問題。
凌淵也變了。
她失憶之後第一次見他,正是他去抓她時。那時的他看起來意氣風發,雖說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卻依舊看來丰神俊朗,更有一股成熟氣質。
現在的他,卻明顯地顯露出了濃濃的疲憊感。
按照他的實力,原本不該這樣纔對。
這是接二連三的打擊造成的。
凌曉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絲心酸,她仔細分辨了下,發現這的確是屬於她的情感——她就是“凌曉”,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幼年時最最喜歡的人。
“你既然回來,想必已經知道了一切。”凌淵雙手交叉,撐着下頷,雙眸看着她,語調聽來平穩,卻又有幾分暗沉,如寧靜海面下暗藏的波濤。
凌曉垂下眼眸,問:“他爲什麼會死?”
“意外。”
“意外?”凌曉諷刺地笑了,“這種鬼話你以爲我會信?”
別開玩笑了,凌佑晨那傢伙又不是腦殘,會一個人開着機甲跑到戰場上橫衝直撞。再說了,作爲凌淵的兒子,就算他說“不需要照拂”,其他人難道不會照拂他?更別提凌淵給他找的去處,最初這個過渡期必然是安全無比的。結果,沒幾天就死了,誰信?
凌淵擡眸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少女,眼神複雜了一瞬,又道:“表面上的結論的確如此。具體細節,我會再調查。”對於這件事,他也是不信的。畢竟他把一手養大的送上戰場是爲了鍛鍊他,而不是讓他去死。誠然戰場總是要出人命的,他也做好了相關的打算,但這事情的確太蹊蹺了。他也懷疑是有人在其中作梗,併爲此感到無比的憤怒。但憤怒過後,他也很清楚只能暗查,現在他無論做什麼,只要沒有證據,就是“遷怒”。更可能打草驚蛇,所以,他只能忍。
凌曉又說:“有相關資料嗎?”
凌淵看着眼前的少女,說不清現在的自己是什麼心情。
她到底是長大了,也比過去要堅強了許多。能獨當一面自然是好事,然而只要一想到她爲此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更別說,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她不信他。
“稍後我會把資料給你,不要外傳。”
凌曉點點頭,她知道,這場對話差不多就要走到尾聲了。當然,在那之前,她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凌淵居然在此時提出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林家的那孩子我看着不錯。”
凌曉愣住了。
林家的孩子?
藍毛?
“林麒?”
“沒錯。”凌淵微微頷首,“雖說年紀還小,但很有發展潛力。”
凌曉真心是有點懵,沒弄明白凌淵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心理。他跟它提藍毛是想做什麼?凌家和林家很熟嗎?至少在她的記憶中並非如此。
但凌淵顯然沒打算和她繞圈子,很是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看他很喜歡你。”
凌曉的心中浮起了一個極爲荒謬的想法,這想法促使她差點笑了出來:“怎麼?你想讓我和他訂婚?”
凌淵果然點頭:“是的。”
凌曉這次是真的笑了出來。
凌佑晨死後,他見她的第一面,所說的事情居然是讓她和其他人訂婚?
雖說她早知道這件事中有些蹊蹺,卻不代表她就一定能理解他的這種行爲。
隨着她的笑聲越來越看,凌淵的眉頭也是越蹙越緊,到最後,他問:“你笑什麼?”
“你讓我訂婚?”凌曉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夜色般暗沉的雙眸注視着眼前的男子,似不經心地說道,“行啊,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凌淵的臉色漸漸沉下:“什麼問題?”
“凌暮,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兒?和你有沒有血緣關係?”
“……”
“爲什麼不回答我?”
“這件事……”
“回·答·我。”
凌淵伸出手按住眉心。
凌曉的心沉得厲害,她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一切,再想起這個男人在幾個月前信誓旦旦地說“從未背叛過你母親”的話,只覺得噁心的厲害。
她深吸了口氣,硬生生地將嘔吐的欲|望壓制了下去,卻到底沒忍住嗤笑出聲:“你這麼噁心,你自己知道嗎?”她看着凌淵勃然色變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想學你。”
雖說現在的她對凌佑晨已經沒有那樣深厚的愛慕之情,但這並不意味着她會在他死後沒多久就做出和其他人訂婚的噁心事。
說完這句話後,她離開了書房。
一扇快速打開又閉上的門,將她和屋內的那個男人隔離開來,宛如兩個世界。
而他們的臉色——
一個憤怒。
一個疲憊。
更爲諷刺的是,他們居然是血緣至親。
240|6.27|家
與之前和凌淵對着幹不同,這次對峙完畢凌曉心中再沒有之前的“舒爽感”,只覺得無比的疲憊。無論凌淵此人對於沈……媽媽有無背叛,對於她又是怎樣的冷淡專|制,但他好歹供她吃喝這麼多年,沒讓她渴着餓着。
現在在凌淵的心中,她估計就是一白眼狼的典範。
凌曉不由想起她的媽媽——那個至死都美麗的女人在去世前曾經拉着她的手殷切囑咐“一定要聽爸爸的話”,她當時的確含淚答應來着。可惜,到底是沒做到。
她低頭看着自己滿是老繭的手。
以前她可以當自己是條狗,心甘情願地被圈養,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其實是頭狼,又怎麼可能再願意被戴上項圈關在豪華狗籠裡混日子。
沒法做到。
凌曉原本是打算回自己房間的,卻在路經某個房間時停下了腳步。
她猶豫了下,到底還是將手放在了門上。
因爲不是房間原主人的緣故,她想進|入是需要輸入密碼的。面對着那九宮格數字鍵,她的手指先於意識地行動了起來。
“咔嚓”一聲輕響後,門開了。
開門密碼,果然還是那串數字。
很早以前,她“強迫”凌佑晨和自己做了交換,他的門用的她的生日,她的門也用了他的生日——昭然若揭的“野心”。在當時的她心中,這大概是一種隱秘的“交換信物”吧。少女嘛,總是在不可言的地方有着屬於自己的固執。雖說當時的他好像壓根沒往這方面想,只是一如既往地縱容着她的任何心血來潮的主意。
仔細一算,她很久都沒來過他的房間了。
不過擺設和過去相差不大,有點類似於凌淵的風格——簡單齊整。簡直快到有強迫症的地步,不過他們的確也都是追求效率的人,所有物品都擺放在它們最應該在的地方,以便能被他們第一時間使用。
這樣的人,通常不是合適的戀愛對象。
因爲除非真正遇到心動的人,否則他們會把一切路遇的桃花當作“麻煩”。
被他們喜歡很幸福,喜歡他們卻很痛苦。
可惜她明白地太晚了。
但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變成現在的自己,是得是失,只有她自己才能計算得清。
凌曉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去,窗戶緊閉,窗外的景色卻正好。這座“天空之城”四季如春,花園與溫室裡的鮮花都開得正好,蜂蝶成羣,美不勝收。
她從前最喜歡坐在這個位置上——在他不在家的時候,坐在他曾經坐過的地方,抱着腿蜷縮着身體,偶爾會趴在桌上傻傻地看窗外。好像這樣就能隔着時空觸碰到他雖不算高卻依舊很暖的體溫,時而不自禁地就臉紅了,卻樂此不疲。
她那時候是多麼喜歡他啊。
喜歡到他用一句話就能把她殺死的地步。
凌曉坐在凌佑晨曾經坐過的位置上,閉上眼靜靜地感受了一下,再次睜開眼時,剛纔還有些恍惚的雙眸中僅餘清明。因爲她非常確切地意識到了一件事——都結束了。
她已經不再喜歡他了。
這段從來都只是暗戀的感情,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悄無聲息地走向了尾聲。
而伴隨着他的死亡,它將永遠被埋葬在歲月的塵埃裡。
她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以後大約也不會再來了。
如此想着的凌曉剛想站起身,衣角卻不小心牽扯到了抽屜。伴隨着這動作,原本就合的不是很緊的抽屜打開,露出了幾本硬殼筆記本。
式樣都是最古老樸素的模樣,毫無出彩之處。顏色也都是暗紅、深藍、深黑之類。
可這就奇怪了,他收藏這種東西做什麼?
她好奇之下,抽出了最下面一本,打開一看,意外地看到了很稚嫩的筆跡。
【跟着凌叔叔回到了家……見到了……妹妹……】
凌曉挑起眉,這筆跡和語氣分明是幼年時的凌佑晨。
所以,這是他的日記本?
這傢伙還真是典型的“保守派”。
不過,她對偷看他的日記沒多大興趣,如果是藍毛……算了,這傢伙的日記八成滿是“童|貞”氣息,果然還是紅毛的日記會更有趣點,不過那傢伙估計和她一樣不會寫這玩意——虧心事做多了,總是難以下決心記錄的。
她於是將日記放回原處。
正想關上抽屜,突然又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凌佑晨死的蹊蹺,如果真的是有人從中作梗,那麼必然有什麼導火索。
如若是針對凌淵,那姑且不提;如果不是呢?
如果問題出在凌佑晨本身呢?
比如他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管了什麼不該管的事情,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
未必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啊。
那麼,她是否能從這裡發現一點什麼呢?
凌曉沉吟了片刻後,最終還是打開了放在最上面的筆記本——這應該是他最後的日記。
一看之下,她發現很巧。
最初篇剛好是他到學校任職之前……
她快速地翻了下,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並非是找到了線索,而是恰恰相反,不僅沒找到什麼線索,反而看到了讓她覺得疑惑的句子。
比如說——
【從父親口中得知,曉曉遭遇了很不好的事。】
再比如說——
【這都是我的錯。】
再再比如說——
【她厭惡我是理所當然的。】
凌曉越看越迷糊,總覺得這個“很不好的事”似乎另有所指,卻又不好直接去問凌淵。
奇怪了,她離家後雖說日子稍微兇險了點,卻也沒太慘烈吧?
還是說,在他們看來,她“自食其力”就是辛苦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勉強說得通。
而從這本日記中,她也確定了早有猜測的一件事——
果然,她在網絡上認識的“蘇衡”,就是他。
在從變|態口中得知“蘇衡”這個名字時,她就應該已經明白了這件事,只是一直不樂意去想而已。這麼看來,凌佑晨和變|態……其實應該是認識的?那麼,他的死亡,和變|態有沒有關係呢?
這算是一條線索。
凌曉暗自將它記在心裡,繼續朝後翻去。
最後一篇,是凌佑晨回來住的幾天裡寫的——他的日記有時是每天都寫,有時是隔個幾天。
而這一篇中,有着這樣的字樣……
【心中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想起在學校時,應該和曉曉好好告別纔是……】
【以後機會也許渺茫……】
不好的預感。
第六感?
可問題是,光寫預感啥用沒有啊!
凌曉輕嘖了聲,一目十行地將它翻到最後,目光掃到最後一段時,看到了這樣幾行話——
【今天父親問我,對於和曉曉訂婚的事,現在會不會還覺得勉強。】
【我說“沒有”。父親看來有些不信,並對我說如今曉曉似乎並不再執着於這件事,等找到合適的機會,我們也許都可以“解脫”。】
【然而,雖然這樣想很自私,我卻並不覺得那是“解脫”。】
【在決定儘量少出現在她面前的如今,這大約是我和她鏈接在一起的最後方式。】
【然而,比起這個,她大約更想要自由。】
【……】
“……”凌曉抿了抿脣,目光落到了最後,握着日記本的手微顫了下後,重新歸於平穩。
片刻後,她深吸了口氣,一把合上日記本,將它放回了原地。
看完它後,她發覺了兩件事。
一,凌佑晨的死可能與變|態有關;
當然,這只是個猜想。
二,凌佑晨死前大概喜歡她。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徒增煩惱的東西,不如忘記。
於是當凌曉合上抽屜時,就已經忘記了這件事。
凌佑晨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就是一個可能死於其他人暗害的親人,她會好好調查這件事,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之後,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包工頭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門口等待,身邊還放着一隻裝滿了零食的小袋子。一看到她,它立即從裡面翻出一個果乾遞了過來。這是相當不容易的,之前雨果開玩笑“搶”它的東西吃,差點被它一個泰山壓頂壓折脖子。
凌曉從它油汪汪的爪子裡接過果乾,沒怎麼嫌棄地塞入口中,打開門把它和零食袋一起提溜了進去。
“啾!”
就在此時,她的腕錶震動了起來。
她隨手將包工頭放在桌上,點開一看,發現申請視頻通話的正是她的便宜師兄——徐青。
她選擇了接受後,非常自然地喊了句——
“青哥。”
誰知道一言過後,對方居然潸然淚下,痛哭流涕地說:“曉曉!你終於又這麼喊我了!我好感動!我還以爲你不喜歡我了!”
凌曉:“……”她之前只是出現了點記憶障礙而已,並且,“我也沒喜歡過你……”
哭到一半的徐青無語了下後,苦大仇深地說:“你就不能讓我多保持一下感動的情緒嗎?”
“……呵呵。”
還沒等徐青說些什麼,一個頭就突如其來地鑽到了光屏中。
“曉曉!我可憐的孩子……”
凌曉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屏對面那個眼含熱淚的中年男子,他看來不過四十多歲,淺灰色的頭髮卻有一半已經白了。臉孔雖算不上極其英俊,卻極立體,宛如雕塑,最爲顯眼的是那雙宛若海洋般深邃的雙眸,讓他無端多了幾分憂鬱的氣質。
此時此刻,這雙曾經被盛讚爲“藏着星辰的世界”的眼睛正滿含淚光……不,根本就是在飆淚啊!
“我都聽說了!我馬上就和你師兄來看你,你等着!”
凌曉:“安陸叔叔……”啥?
直到掛斷通信,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
凌佑晨死亡的消息,大約已經正式傳出去了。
若真是如此……
凌淵一直擔心的那件事什麼時候會發生呢?她如若堅持不再與他人訂婚,到底會造就什麼嚴重的後果呢?或者說……
她的眼角驟然一跳。
凌佑晨的死,和這段婚約,有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若真是如此,和她訂婚,差不多就等於收到了“死亡請帖”,走上了“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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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此,凌曉冷汗之餘,又有一點哭笑不得。
從今往後,她要是討厭誰,直接說句“我們結婚吧”,就能殺人於無形吧?
這可真是太讓人無語了。
但很快,她又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
凌淵對於凌佑晨的疼愛絕不是虛假的——起碼在她看來如此。那他又怎麼捨得讓他去送命呢?更別提,他之前還提出了讓藍毛來頂缸的事。只要凌淵的腦子沒壞,他就絕不會去做這麼得罪人的事情。
所以,她的猜測其實是錯誤的?
凌曉摸了摸下巴,就在此時,腕錶又震動了起來,她點開一看,隨手打開。
光屏亮起的瞬間,一個熟悉的臉孔也出現在其中。
她也不說話,就盯着對方。
片刻後,後者有些尷尬地開口:“……我都聽說了,你還好嗎?”
“你覺得呢?”
“……”
凌曉注視着光屏中那戴着皇冠的銀髮少年,覺得他們倆還真是有點“同病相憐”之感。本身運氣都不好,在他們身邊的人運氣也通常不好。
之前他父親去世,她一時好心安慰了下。
眼下她“未婚夫”去世,他也發來了賀……不,是悼念。
“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注意身體。”
凌曉一聽這話,只覺得無語:“這話我之前對你說過一次吧?”
“……”
她一看人被噎住,再一想起這人再怎麼說也是好心,於是放緩語氣,說道:“我很好。”
“……是麼。”
兩人一時之間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幾秒後,到底是萊德爾再次先開口,說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說。”
此言一出,凌曉的眼神瞬間就詭異了起來。
因爲她在思考一個“哲♂學”的問題,如果她真的有“死未婚夫”光環,這傢伙又有“死神”光環,如果她找他當未婚夫,那麼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呢?
當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一來,她還沒無聊到用自己和他人的命來驗證這種無聊的事;
二來,她也沒想到招惹這個麻煩。
萊德爾的眼神中滿是疑惑:“?”
“沒什麼。”凌曉搖頭。
之後,又說了幾句,兩人便結束了通話。
且不論凌曉這邊,萊德爾那邊結束通話後,他隨手摘下頭上的皇冠,放在手中把玩着。片刻後,喃喃低語:“她果然很難過啊……”之前幾次談話時她明明都會在意寶石之類的事物,今天卻完全沒有。還是說,她不喜歡這種色澤。
想到此,他微皺起眉,手中的皇冠便掉落在地上,“咕嚕咕嚕”地順着臺階滾了下去。
一隻手及時地截住了它。
而手的主人,另一隻手中正端着一個紅漆色的托盤,托盤的正中央放着一隻雕琢精美的金盃。
託着金盃的青年有些擔憂地擡頭:“陛下?”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過了,而上次這樣做是因爲……
王座上的少年回過神,暗沉的目光恢復如常,似才發現來人般,說道:“是雷歐啊,什麼事?”
“……您之前說想看看前陛下用過的金盃。”
“啊,對。”萊德爾點了點頭,“我的確這麼說過來着。你拿來了?”
“是的。”
雷歐走上臺階,於恰到好處的位置停下腳步,單膝跪下。
端坐於王座上的少年一伸手,剛好能拿起托盤上的那隻金盃,他低頭看了它許久,輕聲說:“父皇還在時,最喜歡用這隻杯子。”
“陛下……”雷歐欲言又止,畢竟喪父之痛,不是短短的幾句安慰就可以平復的。
“父皇的一言一行,直到現在我都記得很清楚。不,也許是因爲他已經不在了,所以才記得更加清楚。”
“……”
萊德爾將金盃放回托盤中,低頭看了眼神色有些茫然的雷歐,說道:“凌佑晨死了。這件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雷歐垂下頭:“是的。”
他和桑若是不錯的朋友,而桑若很欣賞凌佑晨,連帶着他和這位後輩的關係也不錯。
當然,更爲重要的原因是,凌佑晨很合他的胃口,比他那倒黴妹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順帶,他所知道的比普通人要多上不少。比如說,凌佑晨和凌曉真正的關係。當時他還有些好奇這兩人明明是未婚夫妻,爲什麼關係會那樣差。卻沒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就收到了其中一方的死訊,實在是世事無常。
“在意嗎?”
他驟然回過神,才反應過來是萊德爾在說話,下意識地反問:“嗯?”
萊德爾目光沉沉:“你在意嗎?”
雷歐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回答說:“凌學弟是個很不錯的人,這麼年輕就去世實在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你是這麼想的?”
“……是的。”
萊德爾將金盃放回托盤上:“你下去吧。”
雷歐依舊有些茫然,不太明白今天這位陛下和自己的對話到底有何深意,不過刻在骨子裡的順從讓他還是依言退了下去。離去之前,他恭敬地將那隻皇冠擺放在了王座一旁的小几上。
他走後。
萊德爾注視着這頂皇冠,它是一些人夢寐以求的寶藏,但也是一種無聲的束縛。
就比如此刻,他就算想做些什麼,也什麼都做不了。
而另一邊,凌曉在陸續地應付完其餘人的“安慰”後,有些疲憊地按住了眉心。她承認自己是有那麼一點難過,但還沒到需要人人安慰的地步。當然,她知道絕大部分人都是好心,只是這點好心已經快給她帶來精神壓力了。
她覺得自己需要喘一口氣。
果然回到這裡不能算是個正確的決定。
這個地方從媽媽去世後,就再也不能被稱爲“家”,更是從來只讓人覺得壓抑。
“啾!”
手側突然感覺到的溫度和毛茸觸感讓凌曉回過神來,她一側頭,一隻果子就被塞到了嘴邊。
凌曉一口咬住果子,一邊咀嚼着一邊伸出手拍了拍它的頭,笑着說:“很甜。”
“啾!”
“包工頭。”
“啾?”
“想家嗎?”
一提到這個話題,向來沒心沒肺的肥鼠同學也難得地有些消沉,耳朵都耷拉了下去。想家嗎?當然想。雖說它出生並長大的那個星球已經在逐步走向死亡,但故鄉就是故鄉,永遠都無法捨棄。更別提,那裡還有它的族羣和朋友——比如說胖達,比如說炎。
外面的生活的確很好,每天都吃得很飽,過得很快活,但只要想到自己的親人朋友還時刻處於危急的環境中,沮喪也就自然而然地到來了。
凌曉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耳朵:“我們遲早會回去的。”
“啾!”
“不過在那之前,你真的要減肥了。”
“……”再見!
凌曉看着跳下桌直接鑽到牀底逃避現實的某隻賴皮鼠,挑了下眉,心想跑吧跑吧,二十天後落到程睿大魔王的手裡,看你還怎麼跑。哼,現在也不過是“最後的晚餐”而已。
次日。
早餐凌曉選擇了在餐廳用。
凌淵不在家,這讓她覺得很愜意。可惜的是,凌暮在,並且正坐在她對面。
好在後者似乎很識趣,在她身體力行地表達了“我吃飯時不想說話”的想法後,其並沒有主動搭話。
於是,一餐飯兩人吃得悄無聲息。
凌曉稍微有些不太習慣,因爲之前在學校吃飯時,周圍總是熱鬧無比。不得不說,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不知不覺間就侵入了她的生活,直到暫且失去時,才恍然覺察到自己的改變。
不過即便如此,凌曉也沒有虧待自己的肚子。
飽餐一頓後,她正起身準備離開,凌暮也連忙丟下了餐具,開口說道:“姐姐。”
凌曉頓住身形,看向她:“什麼事?”
“是這樣的,明年我也打算報考你的學校。你可以……給我一些指點嗎?”
面對着凌暮期待的雙眸,凌曉沉默了一下,說道:“這種事,你可以找他。”
“……父親不會在意的。”凌暮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不知爲何,聽到這句話時,凌曉突然有些想笑。
凌暮從小天賦就比她好,幼年時更是跟着凌淵和凌佑晨修習的。雖說不知道她現在具體等級是多少,但凌曉覺得她應該不比現在的自己差。
這樣的一個“人生贏家”,對她說“想要指點”,對她說“父親不在意她”,實在是太過好笑。
也許是凌曉眼中的嘲諷之意流露地太過明顯,凌暮抿了抿脣:“姐姐,你其實誤會了很多事情。”
她這麼一說,凌曉臉上的嘲意更多。
不過凌曉倒是真的不急着走了,而是重又坐下|身去,問道:“你覺得我誤會了什麼?”
“父親最在意的人其實是你。”
凌曉嗤笑出聲:“最在意?”說“在意”,她信,不管怎樣他們都是父女,至於“最在意”,她只能說“呵呵噠”了。
“這是真的!”也許是被她的言行話語刺激到了,凌暮一句話就脫口而出,“我和凌佑晨,都是爲了你才……”說到這裡,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凌曉微微一怔,下意識就問:“爲了我?爲了我什麼?”她覺得自己似乎觸及到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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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不能說的秘密”,那它的相關者自然是三緘其口。
所以凌暮立即就閉上了嘴,不肯再多說一句。
凌曉知道,這件事從凌淵的口中不可能挖到詳情,而最可能說出信息的凌佑晨……顯然也不能再開口。所以,目前的突破口只有凌暮。
“說清楚。”她說。
凌暮猶豫地看着她,搖了搖頭。
“別讓我更討厭你。”凌曉語氣淡淡地說道。
凌暮呼吸一窒。
說實話,用這種方法其實挺卑鄙的。
凌曉並不想這麼做,更別提對方還是凌暮,但是,她敏銳地覺察到,這個秘密實在關聯甚廣,可能與凌佑晨的死亡以及凌暮的存在有關聯,與她必須要訂婚的事有關聯。
她覺得自己必須要知道。
恢復記憶後,凌曉很清楚,凌暮非常想得到她的認可,所以這也是最好的逼問方法。
她沒有低估自己的影響力,因爲凌暮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來,但同時,她也低估了這個秘密的重要性,因爲凌暮在思考了片刻後,居然還是緩慢而堅定地搖頭——
“姐姐,對不起,我不能說。”
凌曉眸色沉了沉。
“我唯一能說的只有——我並不是你的敵人。姐姐,爲了你,我也隨時可以去死——就像凌佑晨那傢伙一樣。”凌暮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
“你覺得凌佑晨的死和我有關?”凌曉抓住了她話中的漏洞。
“……我並沒有這麼說。”凌暮搖頭,否認了自己的話。
凌曉眯起眸子:“你因爲這件事責怪我?”
“這怎麼可能?”
凌曉注視着驟然站起的凌暮,心中有些訝異,她能感覺到,此刻凌曉的情緒不僅是否認,更有憤怒以及……厭惡。
厭惡?
她覺得這一點有些可笑。
於是很直白地問——
“你不是喜歡他嗎?”
然後,她非常有幸看到,凌暮的瞳孔驟然縮小,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看到了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如果這是演技,那這妹紙可真的是“影帝”級別的人物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凌曉反倒暫時不想走了,她雙手抱臂,饒有興趣地問道:“你不會想說這也是個誤會吧?”
“……這真的是誤會。”
“你是想說我的眼睛和耳朵都出現了問題嗎?”凌曉指了指自己的耳目,興味地說——
“我覺得我們在一起也不錯。”
“也許的確如此。”
這曾經讓她整個世界崩塌的兩句話,此刻再由她自己來“鸚鵡學舌”,極具諷刺意味。但同時,也似乎象徵着什麼的結束。
而她也成功地看到,凌暮再次勃然變色。
“姐姐你……”
“對,我看到了,也聽到了。”
“……”
“我也知道,你是故意讓我看到聽到的。”凌曉不是傻瓜,如今再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凌佑晨背對着她,而凌暮……瞥過來的那個目光,她也同樣記得很清楚。
“我和他……”
“我知道,你們什麼關係也沒有。”凌曉微勾起嘴角,篤定地說道。事到如今,她已經能夠用“旁觀者”的目光來看待一切,所以更可以肯定,凌佑晨此人其實相當討厭凌暮,或者說壓根沒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所以,她那個時候以爲的“被搶走了喜歡的人”,大概只是個誤會而已。也就是說,凌佑晨這個發誓要做“綠帽王”的男人,一次都沒有給她戴過綠帽。但是,“我一直以爲你喜歡他,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那麼,你爲什麼要那麼做?是報復?報復我一直以來對你的忽視?還是說?這是源於你的嫉妒?”
“不是的!”
面對凌曉的步步緊逼,本來就在她面前情緒不穩定的凌暮如同一隻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終於被點燃。
“不是這樣的!”
“你其實一直嫉妒我吧?”
“我沒有!”
“嫉妒我比你處於更中心的位置!”
“我沒有沒有沒有!”凌暮雙手握成拳,幾乎是喊着說道,“我從來沒有嫉妒過這種事!姐姐你天生就該被人捧在掌心!只是!保護姐姐的人,有我就夠了!凌佑晨這種傢伙,根本就不該存在!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凌曉:“……”
獨佔欲。
她從凌暮的口中讀出了這個。
而對於這個理由,她……突然覺得並不意外,只是心情稍微有些複雜。她其實一直知道凌暮很在意她,只是沒想到居然到了這種近乎於病態的地步——太危險了。幾乎是立刻,她決定以後要更加遠離這個名義上的妹妹。
凌暮好像稍微冷靜了下來,但已經開啓的話匣,似乎也沒有那麼容易就關上:“明明從前一直對我很好的,卻漸漸地把全部目光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你是在指責我的偏心?”
“姐姐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凌暮語調篤定地說道——啊,沒錯,錯的就是凌佑晨!是他!奪走了姐姐的全部目光!但是沒關係,他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
“從今以後,我會代替他好好保護你的。”伴隨着這句話,凌暮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凌曉嗤笑出聲:“不需要。”
“……”
而後,她站起身。
“姐姐——”
“別裝傻了。”凌曉直視着凌暮的雙眸,很是直白地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我遠離你從來和凌佑晨無關。我厭惡的是什麼,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她厭惡的,從來都是她的存在本身。
那代表着一項“背叛”。
還是永遠無法被原諒的背叛。
除非……
她能夠對這件事做出解釋。
對於這件事,她已經有所猜測,只是需要從當事人的口中得到驗證而已。
然而可惜的是……
凌暮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直到凌曉轉身離開,背影將要消失,才聽到她低低地說了句——
“姐姐你討厭我也沒關係。我無論如何都會保護你的。”
凌曉垂眸。
她該感動嗎?
被家裡的所有人瞞在鼓裡。
他們共同享有一個與她有關的秘密,卻唯獨不讓她知曉。
這種保護,還真是讓人感激涕零。
既然回來一次的目的已經達成,同時也再問不出更新的事項,凌曉索性決定先回校。然而,事到臨頭,她卻再次憤怒地發現——她再次被凌淵軟禁了。
而“解禁”的方法她猜也能猜到。
除非她再次與他人訂婚。
簡直是無聊!
好在,她早已料到這種情況,之前一直都在收集有關於這座房屋的信息。而系統似乎最近也比過去要強力了許多,很快就計算出了“逃脫”路線。前提是,凌淵和凌暮都不在。
前者最近倒是一直都很忙。
而後者,也不會總待在這裡。
雖說她也不懼她,但麻煩這種東西,能避開最好還是避開。
做好了這種打算後,凌曉似模似樣地發了一通脾氣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通過連接器進入了星網世界。
進去後沒多久,她就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已經“養熟”的“包打聽”——菲斯同學。
“喲。”
“來了啊。”
菲斯一如既往地正坐在街頭髮呆。
凌曉也是無語,自從這傢伙跟她吐槽“女兒到了叛逆期”後,就一直是這幅無精打采的樣子。雖說指導她的時候水平並沒有下降,但一旦結束課程,整個人立馬就蔫了。她最初還好奇他女兒的叛逆期是不是略長,結果他說“懷疑女兒被其他臭小子拐走了”。
她也是無語,戀愛自由懂不懂?
不過,算了,和這個封·建·家·長說不通!
“你不會還在思考怎麼棒打鴛鴦吧?”凌曉坐到他身邊,問道。
菲斯“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說:“我連那個臭小子是誰都不知道。”
“還沒查到?”凌曉略驚訝,“真不愧是你女兒,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
菲斯頓時更加“哀怨”了。
凌曉擡起手,揮散他身上冒出的濃郁黑氣,說道:“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你……算了,好好做人吧。”
“喂。”凌曉黑線,在他心中她人品到底是次到什麼地步啊?有心想揍他一頓,可一想她似乎是來找人幫忙的,於是忍之!
在之後,她把“半推半就”的菲斯給拖到了附近的點心店裡私聊。
“又有什麼事想讓我幫忙打聽?”
不得不說,菲斯真心是非常瞭解凌曉的尿性。
凌曉也是毫不猶豫地點頭:“你聽說過凌淵這個人嗎?”
“凌淵?”菲斯明顯地愣了愣,反問,“是那個凌淵將軍嗎?”
“對,就是他。”
“……只要不是傻子,沒人不知道他吧?”
“那你知道他的兒子嗎?”
“凌佑晨?”菲斯說到這裡,搖了搖頭,“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可惜,英年早逝。你問這個做什麼?”
“是這樣的。”凌曉從這裡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突破口”,“我是他的腦殘粉。”
此言一出,菲斯口中的果汁頓時就噴了出來。
好在凌曉反應及時,立即拿起桌上的菜單遮住了那噴濺的液體,雖說是虛擬世界,但弄到這東西也是挺噁心的。
“你居然也會仰慕人……”
“……我喜歡他長得帥行不行?”
菲斯秒正常:“原來如此。”
凌曉:“……”喂!
“所以呢?”
“你不覺得他的死有些蹊蹺嗎?”凌曉一步步地繞着問道,“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菲斯若有所思地點頭:“的確……”而後反應過來,“你該不會是?”他猛地搖頭,“放棄吧。那可是凌淵的兒子,這件事如果真的不是意外,那麼水一定很深,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涉入的。”
“但是……”
“而且,說實話,凌家出現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凌曉一聽到這句話,立即將自己原本想說的話拋到一邊,問道:“你什麼意思?”
菲斯猶豫了下,即使明白自己身處完全隔音的包間中,卻還是左右看了眼,才低聲說道:“凌淵的妻子,凌佑晨的母親——沈雨澤,她的死,其實也有些蹊蹺。”
“……”
媽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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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死……
有蹊蹺?
“……小心!”
伴隨着菲斯的一聲輕呼,凌曉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猛地站了起來,並且打翻了原本放在面前的那杯果汁。
好在這裡只是虛擬世界,就算它真的潑濺下來弄來衣服,只要選擇“清理”,轉瞬之間衣物就會恢復乾淨。
然而,凌曉心中的驚濤駭浪卻絕不是那麼容易平復的。
冷靜。
冷靜。
冷靜下來。
她闔了闔眸,努力壓抑住情緒波動,而後坐下身,看着正手忙腳亂擦桌子的青年,努力讓聲調不那麼波瀾起伏:“你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菲斯的動作頓了頓,也有些猶疑地看着她:“你其實認識凌家的人吧?”
對於“被察覺”這件事,凌曉並不奇怪,因爲她剛纔的表現實在很糟糕。然而,在得知自己的母親死因有疑時,還能保持冷靜的人估計不多——起碼她絕不在其中。
所以她只是模棱兩可地回答說:“是的。”緊接着再次追問,“你剛纔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菲斯想了下,勸道:“如果你不認識他們,我隨便跟你說說還沒事。但既然你認識……不然還是算了吧?這灘水不是那麼好趟的,一不小心甚至可能淹死。”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想知道。”
“……”
兩人對視了片刻後。
最終果然還是菲斯最先退讓,他嘆了口氣,說道:“早知道就不多嘴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害到你。”
凌曉說道:“你要知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比起死,她大概更怕好奇心沒有被滿足。”不太好笑的玩笑話,已經是她目前鎖能夠做到的極限。
“……好吧,女人都是難以理解的。”菲斯大約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兒”,搖了搖頭後,說道,“關於這件事,我也沒有細緻調查過,知道的並不全面,所以你聽聽就好,別太放在心上。”
凌曉點頭。
“沈雨澤這個人其實有點神秘。”菲斯果然說了起來,“你應該知道她的來歷吧?”
“我記得她出身孤兒院?”
“表面看來的確是這樣沒錯。”菲斯肯定了凌曉的說法,“但是,她是八歲那年纔出現在孤兒院的。而關於她八歲之前的經歷,一切都是個謎。”
“孤兒院沒有相關的記錄嗎?”凌曉訝異地問道。
“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有的,但是——她被孤兒院收養時,自稱自己‘失憶’了。”
凌曉:“……”
哪怕心中再糾結焦急,這一刻,她也是囧了。
難道說,“失憶”這玩意也是能遺傳的嗎?
如果是的話,她果然還是別結婚生日會比較好吧?否則那可真是太坑爹了。
“你看——”菲斯從腕錶自帶的光屏中調出一張照片,給凌曉看,“這是她剛進入孤兒院那年的照片。”
小時候的……
媽媽?
凌曉索性走到了菲斯同側坐下,這個角度看起來會更加的全面。
菲斯有些尷尬地朝裡側坐了坐,凌曉一把抓住他的手,將他往自己身邊託了託:“別動。”
從前稍做了解時,她知道沈雨澤出身的孤兒院很小,說是“院”,其實內部設施只有一座兩層樓高的小樓房。因爲資金問題,它在沈雨澤十三歲那年就倒閉了,之後她接受了一年的政府救濟,在十四歲這年被星探看中,開始了“歌姬”之旅。
照片中的背景就是那座堪稱殘破的小樓。
其中的人有十來個。
大部分是孩子,還有一位目光祥和的、四十多歲的女性以及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仿若注意到了凌曉的目光,菲斯說道:“這名女性是當時孤兒院的院長,而這個年輕人是在裡面幫忙的義工。”
凌曉點了點頭。
她的媽媽無疑是出色的,“天生麗質”這個詞就是爲她量身打造的。
即使年紀只有八歲並且衣着簡陋,依舊能在衆人中脫穎而出,第一時間吸引到別人的眼球。
“很漂亮吧?”
“……嗯。”凌曉輕聲應道。
“但是,很奇怪不是嗎?”
“什麼?”
“氣質。”菲斯的手在照片上點了點,“你不覺得她的氣質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嗎?”
“……”
凌曉微皺起眉,仔細一看,發現的確如此。照片中的女孩有着一張與她自己小時候酷似的臉孔——誰讓她們是母女,然而,她們倆人的氣質卻截然不同。她自己小時候性格柔弱,八歲時的照片看起來總和“布娃|娃”之類的詞脫不開關係,而照片中的幼年媽媽笑容恬淡,眉眼中滿是沉靜之色,完全沒有“因爲失去記憶而倉惶”的感覺,別有一種與年紀不符的成熟氣質。就算說她是“流落民間的公主”,想必也是有人相信的。
這樣的她,真的失去了所有記憶嗎?
媽媽的出身……
到底是怎樣的呢?
凌曉這纔想起,自己似乎從來沒想過探究這個問題,因爲媽媽她……也從來沒有和她提過這個問題。
這裡面,難道隱藏着什麼貓膩不成?
“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孤兒。”菲斯篤定地說道,“不過還有個地方很矛盾。”
“矛盾?”
“嗯。我們假設啊,沈雨澤並沒有失去記憶,那就說明,她並不想自己過去的事情被他人知曉。但是,她在六年後卻選擇成爲備受矚目的‘歌姬’。這就意味着,她並不擔心自己被他人知曉。這不是很矛盾嗎?除非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
凌曉暗自點頭。
的確,這裡有說不通的地方。
然而……
她並不知道。
因爲媽媽在二十四歲那年隱退——嫁給凌淵,之後才生下她。在她的心中,媽媽是一位溫柔善良又體貼的好母親,有她在的地方總是很溫暖。
她知道她曾經是“歌姬”,但畢竟“年代久遠”,所以也沒有細想過。再加上……當時她年紀還太小,媽媽又去世地太早,哪裡有機會知道這些呢?
“但是,憑藉這個說沈雨澤死因有疑,太武斷了吧?”她又問。
“當然不只如此。”菲斯搖了搖頭,“重點在於——體檢記錄。”
“體檢記錄?”
“是的。”菲斯點頭,“沈雨澤所在的孤兒院,每年都會組織一次體檢。之後她接受政府救濟時,也接受了體檢。資料如今都還能找到。”
“怎樣?”
“極其健康。”
“……”
“但這裡又有一個問題。我記得她的天賦很差,精神天賦身體天賦都是一樣。”
“對。”
“但是,你看她骨骼的架構和精密度——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精神天賦姑且不說,身體天賦居然會差,不是很奇怪嗎?”
“……”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菲斯這傢伙到底是從哪裡得到這種東西的!
“之後,沈雨澤的體檢記錄就不容易弄到了。”菲斯繼續敲擊着光屏,“當歌姬的那幾年還勉強能找到一些,隱退後幾乎沒有,體檢記錄入院記錄都是一樣。”
“……說不定請的是家庭醫生呢?”
“這個當然也有可能。”菲斯對此持贊同意見,“但是,哪怕家庭醫生的醫術再精湛,有些事情還是要去醫院的。”
“比如說?”
“產子。”
“……你什麼意思?”
“就是說——雖說沈雨澤名義上有三個孩子,但其中至少有一個是她親生的。但是,她選擇在家中產子。這也有些奇怪吧?”
凌曉雖說並不想承認這一點,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很奇怪。
比如她自己就記得很清楚,父親的朋友中就有開醫院的,她和凌佑晨小時候偶爾生病,都會去那裡做身體檢查。凌淵自己也差不多——雖說他身體強悍,病痛極少。
但是,其他人都去,只有媽媽一個人不去。
的確是太奇怪了。
這其中,又有着什麼隱情呢?
“而且,她死後,選擇的是火葬。”
“這很正常吧?”雖說如今大多數人都有墓地,但很多依舊選擇了火葬後再埋藏入其中。更有將骨灰做成各種寶石鑲嵌保存的業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但是,這種事應該是專門的機構做吧?”菲斯說道,“我查過很多機構,都完全沒有類似的記錄。綜合各種線索,我更傾向於一種判斷——她的屍首,是凌淵親自處理的。身爲丈夫,親手埋葬妻子我可以理解,但親自燒了,怎麼想都有些奇怪吧?”
“……”
“是不是有什麼不能讓其他人知曉的事物殘留在沈雨澤的屍首上呢?還是說……”
“夠了!”
凌曉拍桌站起,感覺額頭的青筋一陣接一陣地鼓起,頭疼欲裂,而心中的涼意卻一陣更甚一陣。她下意識地捏了捏雙手,發現掌心中都是汗。
她的確有些討厭凌淵。
卻絕不願意相信他與媽媽的死間接有關甚至直接有關。
因爲如若真的如此,本來就“支離破碎的世界”,將會進一步崩塌。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244|6.27|
場面再次靜寂了下來。
幾秒鐘後,菲斯看了眼自己那杯直接掉在地上的果汁,嘆了口氣:“……對不起。”
凌曉有些頹然地坐下|身:“你沒做錯什麼。”
此時此刻,就算再發脾氣,也不過是遷怒而已,沒多大用。
而且她也很清楚,自己剛纔過於激動的舉動,已然暴露出了什麼——
“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這一點也不難猜。
更別提,能調查到這麼多情報的菲斯,可不是好忽悠的對象。
果不其然,菲斯只略猶豫了下,就很果斷地點了頭:“沒想到你在未達法定年齡的時候就進|入了星網世界,是通過特殊道具吧?膽子還真大。”
凌曉垂眸不語。
被這麼認爲,比知道她可以自行調整精神波要強得多。
想
“怪不得對這件事這麼在意。”他想了想,略赧然地說,“未經允許就擅自調查這麼多,真的非常對不起。”
凌曉搖頭:“我該謝謝你纔是。”若非如此,她又怎麼會知道媽媽的死有着這樣大的問題在其中呢。
“這是我手中掌握到的全部資料。”菲斯點了下腕錶,“給你之前我要生命,我不能保證它的正確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就算基於完全正確的資料,做出的判斷都未必百分百正確,基於……”
“囉嗦死了。”凌曉點了下自己的腕錶,看着他說,“你在擔心什麼?我去弒父嗎?”
“……”哪怕星網世界不容易出汗,菲斯的額頭卻依舊出現了一滴汗。他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說道,“你不覺得自己的思想也稍微有點……”
他吞去了後幾個字。
凌曉卻已然猜到了他想說卻沒有說出的話——
“你是想說,我的思想不正常?”
如若她此時表現出任何一絲怒意,菲斯覺得自己估計都不會再說下去。然而,她並沒有,所以他能夠說出自己的“結論”——
“正常情況下,一個女兒在聽說了我剛纔的描述後,會認爲‘母親的死與父親有關’嗎?”
凌曉怔住。
事實上,她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因爲剛纔的思想好像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對她來說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樣順理成章,她甚至沒有去想一下。然而,事到如今再考慮一下,她不自覺地出了冷汗——因爲這種太過自然的想法其實是相當不正常的。
爲什麼她會有這種可怕的思想呢?
因爲討厭凌淵?
可即便如此……
就算她潛意識裡認爲他背叛了媽媽,也不可能生出這樣的想法。
這到底是?
菲斯覷着她變幻不定的神色,有些擔心地問:“沒事吧?”
“……沒有。”凌曉用手背擦了下臉頰,“沒什麼事。”而後,她又問,“你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菲斯愣了下後,搖頭。
“是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凌曉也再沒有什麼閒聊的心情。之後的時間全部被她用來查看菲斯轉給她的資料,不過其中並沒有什麼太多的線索——絕大部分情況他都口述給了她。
再之後,她匆匆和菲斯告別,離開了星網世界。
她沒有委託菲斯繼續進行調查,後者也沒有主動提出這件事。這大約是因爲他們都很清楚,在她整理好思緒之前,是無法對這件事下判斷的。
凌曉離開連接器後,才發現自己居然在裡面待了許久。
不覺間,天色已然盡數黑了。
房間內的燈光也已經自動亮起。
可即便燈火再明亮,也似乎無法驅散全部暗影。它們徘徊在這間屋子乃至於這座莊園的每一個角落,只待有機會就席捲而來——宛若伺機捕獵的野獸。
她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
她突然覺得自己從體|內呼出的那口氣都是冰涼的,不過,大約是錯覺。
“啾?”
一見連接器打開就蹦達過來的包工頭注視着一動不動的凌曉,發出了一個疑惑的輕聲。
凌曉側頭看了它一眼,招了招手:“過來。”
“啾!”
它興沖沖地躥到她懷裡——撞到她直接後退了一步。
但是,這胖嘟嘟的身體倒是很暖和。
凌曉於是稍微給它順了下毛,這種慣性的動作是很容易讓人上癮的,於是她一邊捋着毛,一邊思考了起來。
如果從理智的角度去思考,她不認爲媽媽的死和凌淵有關係。
這個被她喊做“父親”的男人雖然冷酷專|制又無情,對媽媽的愛卻是……如若他連這個都是僞裝的,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父親是這樣的人,哪怕她如今對他有着極其複雜的觀感。
那麼,他選擇自己處理媽媽的屍首,是爲了隱藏什麼嗎?
他和媽媽,到底在隱藏着什麼秘密呢?
凌曉皺緊眉頭,試圖從記憶中尋找到線索,可惜,媽媽去世的真的太早了。留下的那些記憶,她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關鍵的地方。
“啾啾啾!”
等她在包工頭的提醒下回過神時,才發現它背上的毛……差點被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給捋禿了。嗯,捋十來分鐘半小時是幸福,捋幾個小時就……尤其她還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加重了手的力度。
凌曉:“……”
她才一鬆手,包工頭就迫不及待地從她的懷裡跳出去,抱着尾巴就縮在角落裡:“啾……”求放過!太多的愛它也承受不來啊!qaq
凌曉:“……”
她抽搐了下眼角,看着可憐巴巴的某鼠片刻,無語了:“我明天給你配個生髮膏。”
“啾?”真的嗎嗎嗎嗎嗎?
“不要算了。”
“啾!”要要要要要要要!
凌曉注視着再次湊過來抱着自己小腿來回蹭着幾乎要跳起“鋼腿舞”的某鼠,真心覺得它這個貪吃的倒黴孩子肯定把自己的節操一起給吃了。
一聽說自己的毛有希望了,包工頭就開始展望未來,爪舞足蹈地開始暢想未來:“啾啾啾!”要買染髮劑!再做個時髦的新“背”型!還有……
“再見!”凌曉翻了個白眼,直接把它提起來丟到角落裡。
她對殺馬特鼠可一點都不感興趣!
不過,被它插科打諢了一會,她的心情倒是平復了不少,只是始終靜不下心,更別提進行精神修習了。於是她索性只完成了每天必做的身體鍛鍊,收拾完滿是汗漬的身體與衣物後,躺倒在牀睡下。
她原本以爲自己會失眠。
然而,一直高質量的睡眠質量很是好心地沒有拋棄她。
幾乎才一躺下,她就睡着了。
然後……
她做了一個夢。
這是一個有些奇怪的夢。
夢中的凌曉,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個夢境。沒有爲什麼,反正就是知道。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蜷縮在一個漆黑的角落中。
凌曉很快就辨認出,這是衣櫃。
可是,她爲什麼會在衣櫃裡呢?
凌曉有些疑惑不解,於是伸出手推開了衣櫃的門,幾乎是下一秒,她看到了正站在房間正中的白衣女性。她和她穿着同款的白色睡裙,身形纖細,容貌極美。
“……媽媽?”
伴隨着她無意識的輕忽,房間中的女子轉過頭來,目光溫暖卻又擔憂。
很快,女子……或者說沈雨澤快步走了過來,一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撫|摸着:“曉曉乖,不是讓你躲在衣櫃裡別出來了嗎?要聽話,知道嗎?”
躲在……
衣櫃?
凌曉有些茫然。
這裡明顯不是家中,那是在哪裡?
與此同時,巨|大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沈雨澤的臉色一變,想也不想地一把合上衣櫃的門,語調急切地說道:“曉曉,不要出來。”
就這樣,凌曉再次被關入了衣櫥之中。
透過那極小的縫隙,凌曉清楚地看到,媽媽快速地站起身,在屋中來回搜尋了片刻後,不知從那裡找到了一把水果刀,緊緊地握在手心中。然後,她一步步地走出了臥室。
凌曉下意識就想推開衣櫃的門,想說“媽媽,不要去”。然而就在此時,走到門口的沈雨澤仿若感覺到了她的擔憂,迴轉過頭,朝櫃中的她露出了一個笑容,用口型說——
“曉曉,別怕,媽媽會保護你。”
然後,她走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再然後,是門被踢開的破裂聲。
再再然後……
是一片到了可怕地步的詭異寂靜。
沒有聲音。
爲什麼會沒有聲音?
凌曉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開了櫃門。與此同時,一行液體順着地板從外面流入了這間臥室。
那是仿若依舊能散發出熱氣的鮮血。
被這血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凌曉,再次回過神時,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然走到了門邊。
而後,她看到了……
245|6.27|
“啊!”
凌曉從牀上驚坐而起時,夜色正迷|離。
今夜的天氣並不算太好,雲朵遮住了大半月亮,只有幾縷月光自那層層阻隔中偷得一絲縫隙,悄然灑落大地。
其中一縷,就落在了凌曉房間的窗臺之上。
總喜歡半夜思考人生的包工頭同學原本正抱着尾巴坐在窗臺上“數毛”,爲測試生髮膏的作用做準備。所以,當土豪發出那一聲驚呼時,它能在第一時間轉過頭,將視線投落在她身上,並且發出了“啾”的一聲輕叫。
凌曉卻無暇顧及這些事情。
她渾身上下已然被汗水浸透,呼吸急促不定。
雙眼銳利間,又時而閃過疑似迷茫。
任誰都能看出——她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
“啾?”
包工頭鬆開懷裡的尾巴,轉身就從窗臺上跳了下去。
“我沒事。”凌曉及時開口,阻止了它的動作,“你睡自己的,不用管我。”她的嗓音有些沙啞,帶着突然醒來時經常會有的倦意。
包工頭很想“啾啾”地吐槽說“我沒睡”,不過它也已經很瞭解凌曉,知道她說出這樣的話時,就真的不想被人打擾,於是它很乖地跑到自己位於房屋角落的“豪華鼠窩”(由莊園中的女僕們友情提供),老老實實地抱着甜甜圈形狀的抱枕(依舊由女僕們的友情提供)趴下,卻沒立即睡覺,隻眼巴巴地看着明顯有些不太對勁的她。
它其實並不算討厭這裡,雖說土豪的爸爸很可怕,但是還有很多可愛的、會給它東西吃的妹紙。
可惜,土豪每次回到這裡,總是過得不開心。
而此時的凌曉並沒有心情去了解包工頭的思維——作爲一隻追風鼠,它的智慧其實已經到了超越整個族羣的地步,雖說它的懶饞圓也與此呈正比——她的全部思維都沉浸在了剛纔的夢境之中。
夢中的她走到房門口時,看到的……
是被凌淵用刀刺穿的媽媽。
雖說幾乎在那瞬間她就醒了過來,但那幅畫面已然無比清晰地烙刻在了她的腦海之中,再難抹去。
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很清楚。
面對着她的媽媽白色睡裙上滿是鮮血,合着眼眸,臉孔上滿是痛苦之色。她的肩頭被匕首穿透,滾燙的鮮血從她的體|內流出,很快就染紅了它的衣裙。
而凌淵……
背對着她。
他一手掐着媽媽的脖子,另一手抓着那隻刺穿媽媽身體的匕首。
因爲視角的緣故,她看不到這個曾經被她親熱地喊做“爸爸”的人的神情。
而幾乎在同時,媽媽驟然睜開了雙眸,那原本溢滿痛意的雙眸在看到她的瞬間怔住了,然後,媽媽說:“曉曉,別看。”
她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尖叫。
夢境就此終結。
好一會,凌曉才漸漸鎮定下來。
她覺得,那不是夢。
因爲“發出尖叫”並不是如今的她會做的事,那麼解釋只有一個,“發出尖叫的人”是年幼時候的她。也就是說,與其說這是一個夢境,倒不如說這是藉着夢境復甦的回憶。
凌曉扶住額頭,很用力很用力地思考了一陣子。
這種事她爲什麼會忘記呢?
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呢?
她想了很久,終於勉強想起,那似乎是在一次旅行途中發生的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是他們全家一起度過的最後一次旅行時光。期間,她似乎生了一場病,再次醒過來時已經在家裡了。所有人都說她得了“重感冒”,於是她也就信了。現在看來,她之所以會暈過去,並不是得了感冒,而是受了刺激。
至於想不起這件事,到底是她本身的意識作祟,還是有外在因素摻合其中,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說之前有關於媽媽的一切像是一團亂麻,那麼這一個夢無疑開啓了一個“線頭”。
凌曉抓住它,輕輕一扯,許多信息便自然而然地展露了出來。
比如說——
媽媽的身體原本應該一直很好纔對,雖然她長得柔弱,但自從那次旅行後,她就開始“生病”。這次疾病帶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她潛意識裡甚至覺得媽媽的身體一直不好。
其實不是這樣的。
而也就在這次旅行的半年後,媽媽就去世了。
從前不覺得什麼,現在想來,實在是太過突兀了。
這半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還是說,事情其實在更早以前就發生了,只是她一直沒發覺而已。
在思考這些的同時,凌曉也注意到——雖說她之前暫時忘記了這件事,但是,它卻一直留存在她的潛意識中。宛若被藏在盒子中的災厄,等待着合適的出匣時機。
也正因此,她纔會在得知媽媽死因有疑時,第一時間懷疑凌淵吧?
而倒過來一推,媽媽死後,凌淵對她那樣冷淡的原因,難道也是因爲他“心中有愧”?所以無法面對她?
凌曉一手捂住臉,再次深吸了幾口氣,將腦中驀地涌起的若干念頭全數壓下。菲斯說得對,不能草率地下任何判斷,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線索。
而機會,也近在眼前。
凌曉放下手時,點墨般的漆黑眼眸深邃如夜。
這件事的突破口,放在凌淵或者凌暮的身上都不現實,所以,最好放在……
“曉曉!”
凌曉注視着自剛停好的車中走出的中年人,原本沉沉的眼神不自覺地泛起了幾分暖色。
“安陸叔叔。”
她非常自然地迎了上去。
然後,被一路小跑着衝過來的中年人一把抱在了懷中。
凌曉微微一怔,隨即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油彩味給包圍了。除此之外,還有淡淡的花香。
這個味道,對她來說是極爲熟悉的。
安陸大師不僅是媽媽的好友(好吧,其實是一直沒有死心的忠實追求者),更是她的繪畫教師。他們相處過若干時間,毫不誇張地說——他可以說是她的第二個父親。尤其在媽媽去世、凌淵對她忽視的時間裡,他的地位已然悄然提升到與凌淵不相上下甚至隱隱超越的地步。
可惜,安陸大師與凌淵向來不對盤,所以在媽媽去世後,他就很少來這裡,倒是她的便宜師兄徐青來的要更多些。
而她在得到允許的情況下,也能偶爾去他那裡小住上一陣子。
算一算,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上次見面時她正失憶,對他冷淡到了一定地步,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他的心。
“讓我看看。”安陸抱了一陣子後,放開了懷中的少女,略後退了一步,雙手捧着她的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後皺起眉頭,“又瘦了。凌淵連你都養不起嗎?養不起就直說,我照顧你!”
凌曉即便心情再不好,聽到這種話也不禁失笑:“我真的瘦了?”她食量一直挺大的,應該不至於會瘦吧?
“我可是畫畫的。”安陸放開凌曉,蹙起的眉頭依然沒有鬆開,“人體結構上的事,怎麼可能看錯?”
“老師。”一直笑着站在一邊的徐青插嘴說,“曉曉不是瘦了,是身材變好了纔對!”一邊說他一邊“詳解”,“你看,這裡瘦了,這裡又……嗷!”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自家老師給揍了。
“少給我動手動腳的!”
“……我就是凌空摹畫下。”
“少給我凌空動手動腳的!”
徐青吐血:“老師您講點道理行嗎?”
安陸大師一瞪眼:“我不講道理?”
徐青頓時矮了半個頭,從善如流地說道:“對對對,是是是,您最講道理了。”
“哼。”
成功被順了毛的安陸大師再次看向凌曉時,表情立即從“橫眉豎眼”變成了“眉開眼笑”,變化大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好在師兄妹兩人都已經習慣這種待遇了,對此並無異議。
“安陸叔叔,別站着了,進去吧。”凌曉輕輕地拉了拉安陸的袖子,“你們的房間我已經讓人整理好了。”
“是麼?”安陸聽到這話,立即就笑了,“從前雨澤還在時,也總是在接我的時候這麼說。”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微微沉下,稍微有些恍惚,仿若再次回到了過去的時光。
那時候多好。
而現在……
他的目光落到凌曉的身上,其中原本就流轉着的融融暖意更多——這孩子,真的越來越像雨澤了。
一眨眼,她就離開了那麼多年。
可他時常還是會覺得自己的時間依舊停留在過去的某一天,總感覺她好像還在,會在某一時刻突然走出來,笑着對他說“好久沒來了,最近還好嗎?”,然後面帶微笑地聽他絮絮叨叨地說畫,從不厭煩。
凌曉注視着安陸大師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動。當年媽媽還是“歌姬”時,有關於她的各種八卦層出不窮,其中當然不乏追求者的信息。雖說在一些人看來她有些過於“招蜂引蝶”,但作爲女兒,她是對此是相當自豪的——若非出色,又怎會引人追逐?
只是,媽媽最後選擇的是凌淵。
不知道她死前的最後時光裡,有沒有後悔過這選擇。
“曉曉?你發什麼呆呢?”
凌曉在這聲音中回過神來,目光落在臉孔上滿是擔憂的中年男子身上,微微一笑:“我很想知道媽媽過去的事,安陸叔叔,你說給我聽好嗎?”
作爲媽媽最好的朋友,他也許會知道很多她忽視或者不知道的事情。
246|6.27|家
“你媽媽的事?”安陸微微一怔,隨即笑了,“好,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說給你聽。”
他認真地注視着眼前的少女,神態依舊是有些恍惚的——這是雨澤留下來的血脈,也是她曾經存在過的最好證明。
凌曉聽着眼前的人話,心中微微一動,眨了眨眼,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是一個極其溫和的笑容。
甚至可以說,從她在那改變命運的巷子中醒來後,就極少露出過這樣的笑容。因爲這樣的笑實在太過溫暖柔和,而她在“失憶”後又果斷地將曾經柔弱的自己“封印”了起來,哪怕是真誠的笑,也絕做不到這個地步。
她曾經出於惡搞的目的而模仿沈雨澤的笑容,將其戲稱爲“百試不爽聖母笑”,卻終究是隻學其形。
而直到此時此刻,才大約是真正的“形神兼備”。
以至於安陸與徐青都愣住了。
但愣過之後,兩人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安陸是眼角略溼|潤——因爲這個笑實在是太像她了。
而徐青則是一臉盪漾:“親耐噠師妹,你好久沒有這麼對師兄我笑過了。來,再笑一個我看看……嗷!”
然後他就被自家老師給揍了。
凌曉則語調輕鬆地說道:“走吧,我先陪你們去房間。”
“好。”安陸滿臉滿足地點了點頭,順帶動了動手臂。
她會意地走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臂,這位畫屆赫赫有名的人士瞬間就露出了“有女萬事足”的幸福表情,走路都有點飄。
“我也要我也要!”徐青蹦達到凌曉另一邊,非常自來熟地挽起她的另一隻手,別提多“自覺”了。
凌曉其實不太習慣和人這麼接近。
但這兩個人算是例外。
一個幾乎可以算是她的第二個父親,而另一個……則是哥哥。認真說,雖說凌佑晨纔是她名義上的哥哥,但她自從喜歡上他後,就再也沒辦法也不願意把他當作自己的哥哥。所以,相較而言,沒有血緣關係卻一直極關愛她總是喜歡逗她笑的徐青,才真正擔當了哥哥的角色。
所以偶爾她也會覺得世間事就是那麼奇怪。
有血緣關係的人不像親人。
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卻緊密相聯。
“曉曉,我跟你說,我帶了你喜歡吃的零食。對了,還有我最近畫的幾幅畫——原型是你喲!待會給你看看。對了,你最近有沒有什麼新作?還有……”
徐青一路絮絮叨叨地跟她說着話。
凌曉很是罕見地耐心傾聽着——雖說她覺得他真是一如既往的廢話多!
然後他就更得瑟地說個沒完了——這位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師妹可是很久都沒這麼有耐心了!之前視頻通話時,總是說了幾句就掛斷,冷冰冰地跟換了個人似的,好在現在又恢復過來了。
“咳!”安陸重重地咳嗽了聲。
徐青:“我跟你說啊……”
“咳咳!”
徐青:“之前我……”
“咳咳咳!”
徐青:“還有啊……”
安陸大師:==拍飛!
於是,整個世界又安靜了。
嗯,很好,現在輪到他跟她說話了。
於是安陸一本正經地問道:“曉曉,今天就你一個人在家?”
“不。”凌曉搖頭。
安陸一聽這話就是一皺眉:“凌淵也在?”
“不,他出去了,在家的除了我還有……凌暮在。”
安陸眉頭先是一鬆,而後皺得更緊:“你還是跟我走吧。”
凌曉笑了笑,沒有說話。離開她當然是要離開的,但在那之前,她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不過即便如此,心中的暖意卻不是作假的——極度在意媽媽和她的安陸叔叔自然對凌暮沒有任何一點好感,事實上,當他聽說有這麼一個存在時,星夜兼程地就跑過來和凌淵大吵了一架,還說要奪走她的監護權。雖說最終的結果到底不如人意,然而安陸叔叔對她的維護,她一直是很清楚的。
不多時,凌曉就將這對師徒倆同時送到了各自的房間之中。
安陸心滿意足地看着沒有一點改變的房間,走到露臺上的下午茶桌邊坐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曉曉,來坐。”
“不用再休息下?”雖說心中很是急迫地想要知道點什麼,但凌曉還是如此問道。
“沒事,我精神好得很。”
凌曉點頭:“好的。”
在拿了一些茶點後,她久違地坐在了這位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長輩的對面。
不得不說,師兄徐青雖然看起來很二,但其實粗中有細。比如此刻,在知道他們需要私人空間進行交流時,他很明智地選擇了不來打擾。
安陸目光懷念地注視着小桌上的點心:“這些是你親手做的?”
“嗯。”凌曉回答說,“和媽媽做的差得很遠。”說到這裡,她伸出手指了指其中一盤,“但我對這個還有些自信。”
“瑪麗安拉啊……”安陸拿起一隻,笑着說,“我記得這是雨澤教你做的第一種點心吧?”
“是啊,也是我做得最熟練、味道與媽媽親手做的最像的。”
“……果然很像。”
安陸垂眸注視着手中的點心,半晌,輕笑了聲:“說起來,我和你媽媽也是因爲這個結緣的。我第一次見到雨澤時,她才十四歲。掐指一算,我其實比你父親還要先認識她。”
“那時她在一家點心店做服務生,穿着白裙子,腰間繫着黑色圍裙,繫帶是紅色的——漂亮極了。當時很多顧客都是衝着她去的。”
凌曉略促狹地一笑:“您也是嗎?”
心裡卻想,果然她們是母女啊。
“失憶”能遺傳,同樣做過服務生也能遺傳,還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更多的共通之處。
而因爲她們母女長得很像的緣故,所以媽媽當服務生時的樣子,她完全可以清晰地想象到。
“咳!”安陸尷尬地咳了聲,“我當時年紀還小……嗯,還小。”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凌曉更想笑了:“您當年怎麼十六七歲了吧?”
“……”如果是徐青說這個話,安陸已經一巴掌拍上去了。但凌曉別說提這個,就算說的再過分點,他也絕不捨得動她一根手指頭,於是頗爲生硬地轉換了話題,“我當時還很落魄,遠沒有現在的虛名,過着半飢半飽的日子。你媽媽……她心地很善良,時而會接濟別人。”說道這裡,他目光溫和地看着凌曉,說,“你很像她,從小就是這樣。”
凌曉:“……”
過去的她聽到這話也許頂多是害羞,現在的她……壓力有點大。
不過說到這裡,她也明白安陸大師說他們因爲點心而結緣是什麼個情況了。那時候,他應該也被媽媽接濟過吧?
流落在街頭的落魄畫家,在飢餓交加之時從心地善良的美麗少女手中得到了足以填飽肚子的食物,怎麼看都是標準的言情小說情節。尤其,他們中一個在未來成爲了享譽全宇宙的畫家,另一個則是同樣名聲赫赫的歌姬。
可惜,不是所有故事都會按照“模版”發展的。
況且,也許凌淵和媽媽的故事也是標準模板呢?
可惜,並不是所有故事都會有一個好結局的。
“因爲這個,她當時的店主經常會罵她……”說到這裡,安陸皺起眉頭,“他不是個好人,吝嗇貪婪,一直對雨澤有覬覦之心,時常會藉機對她動手動腳。我當時一直想勸雨澤找一份新的工作,可是……她從小是孤兒,沒有錢讀書,也沒什麼學歷。更別提她還未成年,工作很不好找。而光靠政府給的救濟,無疑養不活她自己。而且,當時的我也自顧不暇,根本沒有立場勸她。”
凌曉注意到,安陸叔叔說到這裡時,一點點地握緊了拳頭:“後來……我接到了一份邀請。”
“邀請?”
“嗯,去繪畫之城凱里的邀請。”安陸苦笑了聲,“我當時高興壞了,你知道的,對於沒一個學習繪畫的年輕人來說,能接到來自那裡的邀請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事情。我……當時的我無法抗拒那種誘|惑。”
“我明白的。”
“嗯?”
“我明白的,安陸叔叔。”凌曉笑着說,“就像星盟軍校向我發出了邀請一樣,哪怕明知道他會反對,我也無法抗拒那種誘|惑。”
安陸怔怔地看了她片刻,笑了:“曉曉,你真的很像她。”他微嘆了口氣,“當時雨澤也勸我去,因爲她覺得我去到那裡一定能實現自己的夢想。我當時……其實真的希望她能和我一起走,但是……”他放在桌上的雙手下意識地合在一起,攥緊,“當時隨信而來的只有一個人的路費,我們倆身上的錢全部湊起來也不夠再負擔另一份路費。更別提……就算我說出來,她也未必會跟我走。”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
這也成爲了他一生中最後悔的事,沒有之一。
因爲他時常會覺得——在那掙扎糾結的時候,在她送着他走過漫漫長街的時候,在她笑着對他揮手告別的時候,如果自己真的說出了心中的訴求,也許一切都會變得和現在不一樣。
也許不會有什麼差別。
誰知道呢?
可惜,現實很殘酷,壓根不存在任何“如果”。
他想自己直到死都會記得很清楚,當年的自己揹着簡陋的行囊和她肩並肩行走在狹窄的巷道里,陽光在前,影子在後,拖得長又長。巷子骯髒又潮溼,空氣也很難聞,身邊的那個人卻散發着淡淡的馨香。她穿着白色長裙,長髮披散,整個人的身上好像都在發光。
他走在她身邊,總感覺如同行走於夢境中。
當時的他心中懷揣着“野心”,想要一夜成名,想要名揚四海,想要讓身處那顆遙遠星球的她都能知道自己的姓名。然後,用最好的姿態與她再度相會。
可惜……
在他纔剛有了一些薄名之時,她就已經成爲了聞名宇宙的“歌姬”。
看似久遠的回憶,想起來也不過是幾秒間的事情,所以安陸很快就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輕聲說道:“我和你媽媽分別之後再次見面,是在三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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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你們都沒有會過面嗎?”
安陸搖了搖頭:“沒有。”至於原因,當然是現在看來很無聊、當年卻很被他看重的“自尊心”。眨眼之間她成爲了那麼耀眼的人,而他還在底層苦苦掙扎。更別提別離時還許下過那樣的“宏願”,又怎麼肯輕易以這樣的狼狽姿態出現在她面前呢?
直到……
“那一年她剛好來凱里開演唱會,我都準備去買票了,”說到這裡,安陸的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容,“結果被她給堵在了門口。”他擡起手比劃了下,“那時也是個夏天,她穿着很有凱里風情的彩繪長裙,戴着帽子墨鏡和口罩——乍一看見,我還被嚇了一跳。”
不過下一秒,就認出了她。
“被堵的感覺如何?”凌曉聽着這話覺得很新奇,畢竟在她的記憶中,媽媽總是溫和的,倒真沒想到她還有着這樣“活潑”的一面。
“……挺好的。”安陸很是“實在”地回答說。才一剛見到她,他就覺得過去的那些‘堅持’全是狗屁,沒什麼比見到她更好的事了。
“那應該是一段挺好的回憶吧?”
“……挺好的。”安陸再次回答了同樣的話,不過卻隱約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如果能忽視掉你父親的話。”
凌曉:“……”什麼鬼!
“那個時候你父親……也就是凌淵那傢伙已經認識雨澤了,整天跟屁蟲似的跟在她身後,別提多煩人了。”安陸撇撇嘴,用很不屑的語氣說,“明明我們是老朋友見面,他卻厚着臉皮跟在一邊,轟都轟不走,太無恥了。好在你沒遺傳到他的無恥厚臉皮。”
凌曉覺得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
隨着這位長輩的敘述,她的面前展開了一幅有關於過去的圖卷。故事中的媽媽和她記憶中的有很多類似之處,但同時也有了一點差別。當然,這也是正常的,婚姻對於女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媽媽因此而改變也並非什麼不可能的事。
不知不覺間,日暮西垂。
兩人手邊的茶已然完全變涼,再沒有一點熱氣。
安陸側看着依舊有些燦爛的夕陽,微眯着眼,看着看着,微嘆了口氣:“真漂亮。”真想雨澤依舊能看到這一幕。
凌曉垂下眼眸,似不經意地問道:“對了,安陸叔叔,媽媽的左側肩頭是不是有塊疤?”
“有嗎?”安陸下意識地反問,“我不知道啊。”
凌曉看的分明,他並沒有撒謊,而是真的不知道。
但這就奇怪了,媽媽去世前半年,安陸叔叔來的很頻繁。大約是因爲職業病,他的觀察很細緻,如果她肩頭真的有傷,絕對躲不開他的關注。而那夜匕首刺地那麼深,媽媽又不是修習者,按道理來說傷口不可能好得太快。
凌曉斟酌着下,又問:“安陸叔叔,你覺得……我父親這個人怎麼樣?”
“他是個無恥小人!”
凌曉聽着這果斷的言辭,實在是壓力略大。但她想問的並不是這個好嗎?
於是她只有重問:“我的意思是——你覺得他對我母親懷有怎樣的情感?”
此言一出,安陸愣住了。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曉曉,你是不是發覺到了什麼事?”
凌曉不得不承認,只要是有關於沈雨澤的事,這個男人總是敏銳地厲害。但她顯然不能說實話,於是只是說——
“每當看到她的存在,我就總覺得他對媽媽的感情大概沒有我想的那麼深。”
所謂的“她”,指的當然就是凌暮。
某種意義上說,她真是天然的藉口和擋箭牌。
安陸果然信了她的話,他猶豫了下才說道:“雖然我從來都看不慣凌淵,但我覺得……他對雨澤的感情並不是虛假。”他們曾經是情敵——雖說是他單方面如此認爲,但正因如此,很多事情才格外看得清。
若非如此,他當年也不會什麼都不做就選擇了退出——在發覺雨澤選擇了凌淵之後。
雖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們是相配的一對。並且,在之後的若干年間,她也一直過得很幸福——發自內心的笑容是做不了假的。
“至於凌暮……我更願意相信是凌淵一時糊塗,或者因爲別的一點什麼。”安陸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沉,“雖然就這方面而言,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但至少雨澤還在時,他還算盡職。”
“……是麼。”凌曉點了下頭。
她並不意外從安陸叔叔的口中得到這樣的答案,因爲在之前的若干年間,她也從不懷疑“父親深愛母親”的事實。若非之前想起了那段回憶,她恐怕也不會對這份情感產生懷疑。
“但是,他卻不是一個好父親。”
“……”
安陸注視着凌曉有些訝異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任何一個會讓子女對自己產生這種懷疑的父親,都絕不能說自己合格。”更別提,這些年來凌淵對曉曉的冷淡,他一直看在眼裡。雖說氣得七竅生煙,卻也無可奈何。即使湊得太近,他也只是個外人,有做得到的事,也有更多做不到的事——
“曉曉,你受苦了。”
“不,”凌曉搖了搖頭,“都過去了。”
她曾經很在意這些事,但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下一秒,一隻手落在了她的頭上。除此之外,還有些微的嘆息——
“傻孩子……”
雖說並沒有從安陸叔叔的口中得到什麼線索,但凌曉依舊覺得這一下午的時間沒有白費,起碼她知道了很多過去不曾知曉的事情。
她本以爲這次會無功而返,卻沒想到居然能“無心插柳柳成蔭”。
事情源於晚餐時徐青的話——
“你和老師都談了什麼?”
凌暮知道安陸和徐青都不喜歡自己,所以一般他們來時,她都儘可能不會出現給人“添堵”。
而安陸大約是因爲那回憶而心生感慨,縮在房間附帶的畫室裡不肯出來。
故而餐桌上只有他們師兄妹倆人。
“談了他和我媽媽的過去。”凌曉倒是沒隱瞞這事,反正也不足以引起什麼懷疑。
“怪不得老師心神盪漾啊。”徐青說起“盪漾”這個詞時,自己的表情也很盪漾。說話間,他沒有端碗的那一手託着腮,注視着凌曉說,“沈阿姨真是太漂亮了,雖然你也很漂亮和她長得又像,不過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唔,”他思考了片刻,說出了一個詞語——
“味道。”
凌曉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回答說:“紅燒肉味?”
“是女人味!”徐青一邊叼着肉一邊說道,“大概是因爲你年紀還小吧。嗯嗯,等你再大一點就好了。”說到這裡,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嘿嘿嘿”地笑了幾聲,很是猥瑣。
凌曉翻了個白眼,很是乾脆地不搭理這傢伙。
“不過……”徐青扒拉了口飯,說道,“你從前不聲不響,現在一飛沖天,還真是有點沈阿姨的派頭呢!”
凌曉:“……什麼意思?”
“你跟我還玩什麼神秘啊。”徐青看了她眼,不滿地說,“還是不是好兄妹了?”
凌曉敏銳地覺察到他的話裡隱藏着什麼重要信息,於是也不吃飯了,放下筷子追問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徐青被她鄭重的態度嚇了一大跳,快速咀嚼幾下將口中的東西嚥下去後,說道:“我的意思是……沈阿姨不是什麼普通人吧?”她身爲沈阿姨的女兒,不太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吧?
——如果真的不知道……那他是不是不小心踩了雷?
“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凌曉卻沒有正面迴應他的疑惑,而是如此問道。
徐青想了下,到底還是決定將那件藏在心中很久的事情說了出來。如若她知道,他沒必要隱瞞;如若她不知道……他剛纔都說漏嘴了,現在不說妥妥是找揍的節奏。
“你還記得那一年——你和沈阿姨一起去墨本納嗎?”
墨本納?
傳說中的美食之城?
凌曉微皺起眉頭,仔細回想了下,因爲年代久遠,所以她很是費了一番工夫纔想起來。
那應該是她三四歲的時候,反正那時她應該纔剛“拜師”不久,然後媽媽的確帶她去了一個到處都是誘|人香味的城市,那應該就是墨本納吧?
“曉曉,我們一起從街頭吃掉街尾怎麼樣?”
記憶的閥門一旦開啓,很多碎片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
比如說這句話。
再比如說——
“我記得原因是安陸叔叔在那裡開畫展?”
“沒錯。”徐青笑了下,“那也是我最初認識老師的地方。”
“……好像的確是這樣。”她隱約記得,去那裡之前安陸叔叔只有她一個學生,但之後就有了一個師兄。凌曉反應了過來,“你是那裡的人?”
“算是吧?反正我一出生就在那裡。”徐青聳肩說道,“和阿姨一樣,我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不過那裡經濟條件不好,所以時常需要自己找點活填飽肚子。”
“你當時應該不到十歲吧?”
十歲的孩子能做什麼?
撿垃圾?
“偷竊……”徐青來了個大喘氣,卻在見到凌曉臉色分毫不變時無趣地撇了撇嘴,“我當然沒做過。你記得吧?我認路的本事特別強。”
凌曉點頭。
“然後墨本納怎麼說也是知名城市,所以咯,我記下了所有美食店的位置,經常給一些剛到那邊旅遊的人做‘導遊’,不要錢只要點吃的。雖說挺多人都不信我,不過還是有很多好心人會跟着我走並且請我吃頓飯的。”徐青說到這裡,笑了笑,“不記得了嗎?我還向你們招攬過生意呢。”
凌曉愣了下,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
“曉曉,我們一起從街頭吃掉街尾怎麼樣?”
記得就在媽媽說完這句話後,一個比當時的她高上一點的小豆丁鑽了出來,問她們需不需要帶路。記憶中的豆丁男孩長得面黃肌瘦,頭髮因爲沒有很久修理過的緣故長而凌亂,身上的衣服也髒兮兮的,看上去與乞丐幾乎沒多大差別,和現在的徐青,卻相差地實在太多。
之後……
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是她疑惑的表情太明顯,徐青單手託着腮,表情很是快活地繼續說:“忘了嗎?阿姨立刻就答應了我。然後,我的肚子很是丟人地發出了一聲‘巨響’——”
再然後……
凌曉眨了眨眼,端起一盤菜遞到他面前:“給,請你吃。”
一如若干年前,她將一袋餅乾遞到豆丁男孩面前。
徐青笑了。
他伸出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
“謝謝。”
他記得當時的自己傻乎乎地覺得自己見到了一個小天使。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這樣的事情在若干年前,也同樣發生在他的老師和她的媽媽身上。
緣分這種東西,大約真的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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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過去的事情如今只能以碎片的姿態想起,然而在徐青的提示下,凌曉還是漸漸看得分明——關於他們的第一次會面。
“說起來,那次相遇算是改變了我的命運。”徐青笑呵呵地說,“否則也不知道我現在是在哪裡?所以,曉曉你真是我的幸運天使。”
凌曉微囧,很不客氣地說:“少甜言蜜語。我可不是安陸叔叔,沒那麼容易被忽悠。”
徐青笑了幾聲,沒有再開口。
就算不開口,其實他的內心一直都是很感激她的。只是有時候這種情感強烈到了一定的程度,反而不需要說,所以他也只能儘可能地做個“合格的師兄”,努力逗她多笑幾次。她高興了,他也高興,老師更高興,沈阿姨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會爲此欣慰——看,這邏輯多完美無缺。
凌曉盛了一碗湯,正準備喝,就聽到了一個咳嗽聲。
她翻了個白眼,將手中的湯推到自己對面,又拿起他手側的那隻乾淨湯碗。就聽到他說——
“小妹妹,我請你吃棒棒糖好不好呀?”
凌曉怒目圓瞪,正準備將手中的湯勺往他頭上那麼一砸,動作卻突然頓住。
“……啊。”
她有印象了。
她隱約記得,那個時候媽媽帶着她去見安陸叔叔,然後兩個人在一家餐廳裡見了面。那是一家繪畫主題的美食餐廳,東西似乎……還不錯?不過因爲當時的她並不太餓的緣故,所以倒是並沒有吃多少東西。再加上媽媽一直和安陸叔叔討論着她聽不懂的話題,所以她也百無聊賴地在掛滿了畫的餐廳裡四處亂轉。
不知不覺間,就繞過了長廊,繞過了廚房,繞過了員工間,走出了後門……
然後,遇到了怪叔叔。
對那個時候的她來說,怪叔叔只是傳說中的生物。所以當時第一次碰到這種事的她被嚇住了,尤其在對方真的遞了一隻棒棒糖到她面前時,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後退……
“那個時候……”凌曉扶着額頭,看向對面的人,“幫我解圍的人是你吧?”
她記得當時有個男孩衝到了自己面前,不知和那怪叔叔說了些什麼,後者最終還是走了,不過走前還狠狠瞪了他們幾眼。現在再努力一想,那男孩似乎的確長着她家二貨師兄的臉沒錯。
“也算不上是解圍啦。”徐青擺了擺手,“我當時正準備看能不能運氣好地撈到點剩菜剩飯吃,然後就看到你被拐,於是就見義勇爲咯。雖說然後就被報復了。”
“……報復?”凌曉皺起眉頭,“什麼情況?”
“算是誘拐團體吧。”徐青託着下巴說,“孩子對他們來說就是‘貨物’。你當時又小又嫩,一看長大後就會很漂亮,穿得又好,怎麼看都能賣不少錢。這種好生意被我打斷了,他們能不生氣麼?更別提,孤兒院的孩子和小乞丐本身就是最好的誘拐對象。”因爲就算丟失了,也沒人會太在意,更沒人會花費大力氣尋找。
“墨本納那地方還有這種事?”
凌曉對於這個城市的好感度瞬間降低了幾十個百分點。
“也不能這麼說。那個團體算是突然興起的吧,之後事情爆出來後,大家才知道這個團體是被當時的市長庇佑的。”徐青語調輕鬆地回答說,“在這一溜人被清理之後,那裡的治安似乎又恢復了以往的太平。不過誰知道呢?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去過了。”說到這裡他拍了下額頭,“重點呢?歪樓了!”
“……怪我咯?”凌曉也是無語。
“怪你……好吧,怪我。”徐青在對面少女的瞪視中非常沒有節操地轉換了口風,接着說道,“反正我當時被抓住並被關了起來。我跟你說,那些人膽子是真大,一個小房間裡全是孩子,帶上我有二十多個!”
“當時害怕嗎?”凌曉知道,雖說他現在的語氣聽來很輕鬆,但對於當時的他來說,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唔,怎麼說呢。”徐青想了下,“還好吧?主要是,你看,我當時就覺得小孩被拐賣後是會賣給別人的。有些是給人做孩子,有些是給人做工——但是吧,我當時過的就是每天吃不飽的生活,就算再糟糕又能糟糕那裡去呢?所以倒真沒多害怕,現在回想發覺自己真是‘傻大膽’。”
說完,他笑了起來。
凌曉看着他有些傻的笑容,也有些忍俊不禁。不過她倒是很清楚他當時的心理——因爲再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所以完全不擔心會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發生。
這種心態看似不錯,其實細想有些可悲。
所以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也沒有拿他的過去打趣,而是問道:“然後呢?”
“然後?被救了啊。”徐青理所當然地回答說,“否則我現在也不會在你面前了。”
凌曉:“……”所以他告訴她這件事到底有什麼意義?!
“當時的事我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我們一羣孩子都被關在漆黑的房間裡,房門一天打開兩次,那時他們會把食物和水丟進來,如果想吃,就必須要學會搶。而大小便都必須在屋中解決,所以裡面的氣味相當難聞。我不知道其他人被關了多久,不過最後被關進去的我在裡面待了一週,剛開始還有點精神,之後就是躺在地上,除去搶食物和水的時候會動一下外,其餘時間都完全不想動。”
徐青回憶着說道——
“直到有一天,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響了起來。我覺得當時應該是半夜,因爲外面看管我們的人很安靜,大約是在休息——我想他們的作息時間應該還是比較正常的。那聲音響了大概幾秒鐘就靜了下去,我當時覺得奇怪極了,於是就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湊到門邊,想要仔細地再偷聽下。”
凌曉也是無奈了:“你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徐青攤手:“如果是現在的我,那肯定是能躲多遠躲多遠,能裝死就裝死,但那個時候不是傻麼?而且,你看我不是沒事麼?”他壓低聲音,接着說道,“我跟你說,我當時才一走到門口,就聽到門上傳來‘咔嚓’一聲響。我被嚇了一跳,蹲下|身半天沒敢動。等了半天,才伸出手推了下門,結果一推就開。我這才發現,原本拴在門上的鎖鏈被人給敲斷了。曉曉,如果當時是你,會怎麼做?”
“……趴回原地裝暈。”雖說估計沒啥卵用,但比傻乎乎地走出去要強。
作死小能手徐青英勇遠目:“然而我卻走出去了。”
凌曉:“……”喂!
“可惜,我才一出去,就被人給打暈了。”說到這裡,徐青也喝完了碗中的最後一口湯,“等我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靠躺在路邊。我當時完全傻了,幾乎以爲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如果身上不是格外臭的話。再然後,我身邊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老師走了出來,一腳絆在我身上,摔了個大馬叉。”
凌曉:“……”什麼鬼?
“之後的事情不用多說,反正結果是我被老師收留了!從此走出人生低谷,邁向人生巔峰!”徐青說到這裡,話風一轉,“但其實,我偷偷回去過一次。”
凌曉已經沒什麼好說了,毫無疑問,眼前這位師兄在作死方面真的是超乎常人。但即便如此,他居然堅強地活到了今天,也是不容易。
“你應該知道我認路能力特別強,雖然之前被那些人帶進去時是裝在麻袋裡的,但依舊勉強記住了路。過程不多說了,反正最終我還是找了那地方,才確定之前的一切真的不是夢。然後——”徐青說到這裡,從領口處扯出了一隻小福袋,然後將其打開,倒出了一顆小裝飾珠,“我在牆角的泥縫裡找到了這個。”
凌曉露出個“我能拿麼?”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眼神答覆後,伸出手拿了起來。左右看了兩眼後,她靈光一閃:“這是媽媽的?”
“說實話,我不確定。”徐青聳了下肩,他只是隱約記得沈阿姨的確在老師那裡隨口說了句“很喜歡那件衣服,可惜不知在哪裡刮傷了”。也許這只是巧合,但他果然還是覺得救了自己的人就是她,並且,“我覺得,我被送到老師的門口大約不是巧合。那大概是……一種報恩。”因爲他幫助了她的女兒,所以獲得了一段與過去截然不同的人生。
大約是本身就懷有這樣的印象,在之後的若干年相處中,他始終覺得,沈阿姨和其他人是不太一樣的,她絕不是普通人。
比如說他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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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隨着老師前來這裡做客,已經對這裡十分之熟悉的他非常自然地前往溫室尋找沈阿姨以及嫩噠噠的小師妹。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阿姨正在一邊唱歌一邊修剪花朵,而曉曉則趴在桌子上胡亂塗鴉着什麼,一切看起來都溫馨而唯美。不得不說,對於每個孩子來說“父母”大約都是不可或缺的。如果說老師已然充當了他父親的角色,那麼他理想中的母親那一定是阿姨,至於曉曉……那就肯定是妹妹了——雖說這麼想容易遭一個名叫“凌淵”的雷劈。
就在此時,他無意中看到阿姨的動作頓了頓,而後吮|吸了下手指。
他下意識就往前走了兩步。
阿姨轉過頭,準確地找到了他的身影,而後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原本只是一場極爲正常的會面。
阿姨聽說老師來後,就離開溫室去見他了。而曉曉則拉着他繼續在溫室裡玩耍,興沖沖地指着許多最近剛記住名字和特性的花朵,準備講解給他聽。
有意無意的,他在第一時間走到了那叢花邊,卻看到了……
一片枯萎的葉子。
這原本應該是很正常的場景——如果這片葉子不是從正中心枯萎的話。
他看到它時,它已經差不多快完全死去。而之後也不過是短短瞬間,它就完全變成了枯敗的色澤,與其他枯葉仿若沒什麼不同。
真的只是幾秒鐘的事情。
然而徐青卻記得很清楚,在這片樹葉未完全枯萎前,在它還呈現出“中深外淺”的色澤時,那正中央造成一切的“元兇”,形狀的確很像是一滴血。
再聯想到之前曾經看到的一幕,實在是很容易做出一個推斷。
一個普通人的一滴血,能夠造成這樣的結果嗎?
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而他當時雖說年紀依舊還小,卻也清楚地知道這種事是絕不能亂說的。於是它一直隱藏在他心中,成爲了長久的秘密。而在那幾年時間內,類似於此的事情還有兩次,如果不是之前有着“先入爲主”的印象,他是絕對不會注意到它們的。
無論如何,沈雨澤其人在他看來,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不知道老師是否知道這件事,然而既然老師不主動提起,他也絕對不會追問。直到此時此刻,因爲無意中說順嘴,才暴露了出來。
大約是因爲之前菲斯已經給她打了“預防針”,所以凌曉在聽徐青說這些事時,並沒有露出明顯的驚訝之色。這也讓徐青松了口氣,因爲她的表情在他看來是“她果然知道一切”的明證。沈阿姨還在世時向來對他很好,若是他不小心做了“背叛她”的事,會讓他覺得壓力很大。
於是兩人一個聽一個說,自有一份默契。
而凌曉也通過這段對話,找到了另一個關於“凌家秘密”的突破口。
次日,凌淵歸來。
然後,安陸又和他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過程中,他提出了帶凌曉一起離開的要求,毫無疑問凌淵拒絕了。這場爭吵的結果是——安陸氣呼呼地帶着徐青走了。
凌淵“大獲勝利”後,最近一直陰鬱的心情似乎略好,直到若干天后……
凌曉逃跑成功。
一天後。
某貨運列車中。
“韋恩叔叔,謝謝你。”
說這話的是一位金髮少女,她長相清秀,鼻樑兩邊還分佈着一些小小的雀斑,並不多,所以反倒讓人覺得有些可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位極普通的妙齡少女。
“客氣。”被少女稱爲“韋恩叔叔”的中年男子擺了擺手,“小青子難得拜託我一次,我當然要幫忙。不過,”說話間,他露出猥瑣的笑容,順帶豎起小拇指,“你真的不是他的這個?”
已經被問了無數次的妮娜……或者說凌曉翻了個白眼,隨口答道:“是啊是啊,我其實是他的這個,而且目前正在帶球跑……”
“真的???”
凌曉:“……”明顯是假的好嗎?這大叔到底是有多八卦!
“下一個車站就下嗎?不用我多帶你一段?”
“不用了。”
……
於是約二十來分鐘後,凌曉就出現在了一個名叫“塔達爾”的城市。直到此時,她才微微鬆了口氣,但同時卻也沒有放鬆警惕。
安陸叔叔與徐青的離開,有她的推動作用在裡面。因爲如若他們不走,她一旦失蹤,凌淵難免不會遷怒到他們身上——雖說他不太可能對他們做些什麼,但她也並不想連累他們。
而且,他們也只有離開後,才能更好地幫她安排“退路”。
比如說她此刻使用的假身份以及幫忙帶她一程的韋恩船長大叔。當然,後者並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雖說安陸叔叔很希望她能和他在一起,但同時也知道,如果真這樣做,那麼結果就是她第二天就被抓回去。事實也的確如此,幾乎在她逃出去的幾十分鐘後,凌淵就火速搜查了附近的區域以及飛船。
而凌曉也正因爲知道這點,所以並沒有選擇乘坐立即乘坐飛船離開這顆星球,而是停留了下來。
這個國家與她剛回到這個世界時所處的亞修曼聯邦一樣,各個星球間的航行依靠飛船,而每個星球上的交通則依靠懸浮列車,它們互相連接,構成了覆蓋了整個星球的繁密交通網。而列車顯然也分爲客運和貨運兩種。
而她目前所搭乘的就是後者。
雖說她故意“反其道而行”,但依舊沒能躲開凌淵的搜查。畢竟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點小花招是毫無作用的。好在……
她低頭注視着手背上的月牙圖案,在持續使用後,它已經只有原來的一半大小。
如若想“充能”,只能等下次再見萊德爾了。
然而凌淵就算再炙手可熱,卻也絕不可能一手遮天,只要她耐心等待,最多再有幾天,各個航空港口的限制就會被放開。
但相對的,之後這幾天的搜查力度又會進一步加大。
凌曉低頭注視着手上的月牙,心中倒是並不慌張,只要安排合理,她一定能順利地離開。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幾乎在同一時間,她的“家”中迎來了相攜而來的四位拜訪者。
凌淵原本並沒有多少心情見客人的,然而卻在得知拜訪者姓名的瞬間改變了主意,並且親自接待了他們。
這樣的舉動毫無疑問讓這四位客人有些受寵若驚,因爲如果凌佑晨對於他們來說是同代人中的偶像的話,那麼凌淵對他們來說,無疑就是上一代的“神話”了,還是至今沒人能打破的那種。
眼下這位“神話級人物”居然親自來見他們,怎能不讓人心潮澎湃?
雖說……
他們很清楚自己所要來見的那個人,和凌淵的關係其實相當不好,甚至可以說有些差。但他們畢竟不是凌曉,自然也不可能百分百地理解她的心情。更別提,畢竟是少年人嘛,見到偶像激動一下多正常?
更讓他們意外的是,凌淵居然準確地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百里夏,程睿,林麒,林麟——你們是曉曉的同學?”
“他們是,我是她學長!”百里夏一時激動就憋出了這麼一句,然後不等其他人鄙視,他自己先囧了,“不是,我是說,凌將軍,唔……”
“既然是曉曉的同學,喊我‘叔叔’就好。”
“……”x4。
凌淵的示好讓幾人稍有些受寵若驚,但更多的是驚訝。雖說他們的父輩爺爺輩和凌淵打過一些交道,但絕算不上熟悉。更別提,凌淵此人性格清冷也是出了名的,此刻被他如此“和藹”地對待,不訝異是絕不可能的。
而同時,他們也清楚地知道了一點——之所以能有這樣的待遇,和“他們是凌曉的同學”是絕分不開關係的。就這點而言,他對凌曉絕對是在意的。
再聯想到凌曉每次提到他時的態度……
幾人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不過,比起這個,眼下另一個問題顯然更值得關注。
於是林麒在猶豫了下後,還是主動問道:“凌……叔叔,請問凌曉在家嗎?”
他們是幾天前動身的,最開始也想過“給她一個驚喜”,但之後的幾天裡,她一直沒在“討論組”裡出現。再撥打通訊,也全都無法接通。這種情況的原因一般爲二——
一,她自己關閉了通訊;
二,她在一個無法接通通訊的地方。
當然,有着類似經驗的藍毛還有一個新猜測,那就是——她又換新馬甲了!
但無論是哪個原因都很不正常好嗎?
如果是“一”,她爲什麼要這樣做?還是被迫這樣做?
如果是“二”,她如果在家裡,無疑不會發生這種情況,於是,她去了哪裡?
至於“三”……她不會真的打算再離家出走一次吧?
林麒真是越想越憂心忡忡,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於是此刻纔有些冒昧地問了出來。好在他們原本就是來拜訪她的,凌淵絕不可能不給他們一個回答。
問完之後,他有些忐忑地等待回答,卻微妙地覺得……
這位凌叔叔看他的眼神好像有點奇怪。
怎、怎麼說呢?
就好像他是黃鼠狼,偷走了凌淵家的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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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麒瞬間就渾身不自在了。
這種心情如果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咱再怎麼說也算是個“道德小先鋒”,怎麼可能偷雞蛋?!
但問題是,要是能說出這種話,他也就不是林麒了。
更別提,凌淵的眼神給了他極大的壓力,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懷疑自己和這位神話級的人物是不是在哪裡結了仇。再不然,就是凌曉這個小沒良心的在背後偷偷告了黑狀?
可再一想,她不是挺討厭她爸嗎?應該不會做這事吧?
林麒真心是滿頭霧水。
而實際上,不僅是他,其他人似乎也都注意到了這情況。
好在凌淵的“異常”只持續了區區幾秒,就轉開了目光,語氣淡淡地說:“曉曉去拜訪自己的老師了。”凌淵當然不會直說凌曉離家出走的事,哪怕這些她的朋友以後可能會知道。
雖說又有點覺得剛纔的眼神是個錯覺,但林麒卻不敢輕易開口了。因爲他覺得吧,自己如果再追問,很有可能再接受一次“‘愛’の洗禮”。
好在身邊的小夥伴知情知趣,立即跟上——
“那凌叔叔,請問阿曉什麼時候回來呢?”
程睿才一問出這句話,就覺得自己也遭受了一點“‘愛’的洗禮”,不過大約是因爲他本身的表情很坦然以及一點別的什麼原因,他遭受的“攻擊”明顯要弱於小夥伴。
“歸期未定。”
四人一聽這話,面面相覷了片刻,不過倒是覺得這理由也說得出去——因爲某人就是這麼一個任性的性格!按照他們的想法,她到時候直接回學校都是有可能的。
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很有可能白來一趟。
這種認知讓幾人都略有些蛋疼,可在凌淵當面他們也不好抱怨些什麼。好在凌曉“失聯”應該只是暫時的,再過不久就能聯繫上她。
如此想着的幾人對視了一眼,正準備告辭。
卻沒成想凌淵突然問:“林老和程老的身體最近還好嗎?”
林老和程老指的自然是林麒和程睿的爺爺。別看這兩位老爺子似乎在年輕人中聲名不顯,放在而二三十年前,他們那也必須是響噹噹的傳說級人物,逼格一點也不比凌淵低。只是近些年來更多地將生活重心轉移到了培養接班人上,纔有些“深居簡出”。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依舊是炎黃國唯二的兩位將軍,且老當益壯,看來還能在位置上待若干年。
這兩位老爺子結緣於幼時,從小就互相看不順眼,一路比着來的。結果不知不覺就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直到今天都依舊分庭抗禮。不過名氣高了也就要面子了,如今不太可能和過去一樣因爲“這碗麪應該先給誰上”而當街大戰三百回合,頂多是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給對方來點不痛快。簡而言之就是“你不開心了,我就開心了!”。
兩位老爺子一人外號是“狡狐”,一人外號是“雄獅”。從這外號就能看來,林老爺子是出了名的腹黑,而程老爺子則是出了名的豪邁。兩人的性格也遺傳給了自家兒子,林爸爸性格也挺腹黑,程爸爸則是火炭脾氣。不過這兩位第二代關係倒並不算太差,雖說只是表面上的和睦,但至少不會像自家老爹那樣明爭暗鬥。
說來也巧,兩位老爺子同齡,兩位老爸同齡,第三代的程睿和林麒也是同齡,並且依舊從小就是同學。
不過,身爲三代的兩人關係明顯比上面兩代要親密許多,然後……
就悲劇地發生了“基因突變”。
林家爺爺和爸爸看着自己那“直心眼”的倒黴孩子,壓力挺大。
而程家爺爺和爸爸在大戰三百回合後才發現是被自家倒黴孩子給黑了後,壓力更大。
但是吧,誰會承認是自己的家庭教育出了問題,於是,妥妥的是對方的錯啊!對方家的倒黴孩子帶壞了自家的兔崽子啊!
但是吧,一把年紀的人誰好意思把氣撒在人孩子身上,於是只能加倍地“互掐”,好在程睿和林麒的“小友誼之花”倒是沒慘遭夭折,一時綻放到了今天。
不過,這兩位老爺子倒並不糊塗,也並不倚老賣老。凌淵雖然年輕,資歷也不如他們,但實力和手段卻是毋庸置疑地強勁。所以聽說幾人過來拜訪時,他們不僅沒有阻攔,還囑咐了不少事情。尤其是林老爺子,原本就知道“自家孫子與人家姑娘有一腿”,原本還有個未婚夫做阻礙,這下老天都在幫他們家大孫子……咳,雖說這麼想有些不太厚道,但是吧,老天爺都特意送了張中獎的彩票到手邊,這不去兌是不是太傻了點?
原本他還打算拎着自家大孫子的耳朵教育幾個鐘頭,可再一想,這孩子的性格吧,說好聽點就是執拗,說難聽點就是死犟。若是戳破了他那點小心思,還鼓勵他“趁虛而入”,說不定他反而會退後,以展現自己的“高風亮節”。林老爺子心裡暗自那麼一盤算,決定“順其自然”吧。
不過他也知道凌淵此人雖說見到他們時還算客氣,但其實傲氣的很,所以不給小輩們面子也是正常的事。
在這種心理基礎上——
此刻凌淵居然這麼“和顏悅色”地與幾人寒暄家常,反倒讓他們有些驚訝。不過幾人此刻的心理狀況差不多都已經調整過來了,應對也都很得體。
林老和程老也就算了。
凌淵甚至問候了百里夏的父親百里中將,這真心是讓後者受寵若驚。
寒暄也就算了,之後凌淵甚至還親自指導了他們一番,然後還請他們吃了午飯晚飯……親自作陪。
這種待遇不可謂不熱情,哪怕是幾人中向來最爲鎮定的程睿,也快微醺了。
不過在這之餘,就又想到“凌曉和她的父親關係真的很僵嗎?”,起碼從這邊看,似乎並非如此。但真實情況,也並非是幾人可以置喙的。
而林家兄妹姑且不說,百里夏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到最後,程睿還是發現了問題所在——
這位凌叔叔似乎很關注他的小夥伴。
就此,一切都明白了。
說白了,林麒纔是重點,他們三都是附帶的。
不過想明白又怎麼樣?他當然不會傻到當衆說出來。於是該吃吃該喝喝該說說該笑笑,權當不知道。也正因此,在之後凌淵決定與林麒單獨談一談時,他真心是一點也不驚訝。
反倒是當事人本身有些訝異。
不過訝異歸訝異,林麒倒並不認爲對方會把自己怎麼樣,在加上除開別的方面不提,凌淵此人的“人格魅力”還是很強的,纔不到一天的工夫,他就把對方當成了一位十分尊敬的長輩。
與此同時,他其實也挺好奇她的爸爸會和自己談什麼,才這麼一想,他就略糾結——她不會真在背後告他黑狀了吧?
而百里夏和林麟顯然就沒這麼淡定了,林麒才一走,他們一看附近也沒什麼女僕伺候,沒忍住就低聲討論了起來——
“小夏子,你覺得凌叔叔想和我哥說什麼?”
“是夏表哥。”百里夏下意識糾正了句後,回答說,“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他似乎一直挺關注阿麒的。”
“一直?”林麟妹紙愣了下,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名爲“靈感”的光,然後她自己都嚇到了,“不會吧?”
百里夏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卻轉頭看向同樣“知情”的程睿。
後者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容:“我覺得也是。”
林麟:“……”她、她哥的野望被發覺了麼?!所以……現在是正在被吊打?她開始認真地擔心,自家老哥能全須全尾地走出書房嗎?他們能全須全尾地離開凌曉家嗎?
簡·直·悲·劇!
她這邊整個人都不好了,再一看明顯打算看熱鬧的程睿,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問題是,她又從小就怕他,所以也不好說什麼。扭頭再一看百里夏那茫然無比的傻臉,立即就上火了,擡起腳就給了他一下。
“笨蛋!”
百里夏更加茫然了:“……”怪他咯?
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的林麒,頭上也正在冒着汗。
他原本是滿心欣喜地進|入書房的,一方面自然是因爲凌淵的看中,另一方面則是有些隱秘地覺得……能獲得她父親的認可實在是讓人覺得愉快的一件事。
可誰知道,門才一關上,這位傳說中的凌叔叔就很是直接地用一句話把他給釘在了牆上——
“你喜歡曉曉?”
他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唰”的一下就被訂穿了!
然後冷汗“譁”的一下就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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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林麒開始痛恨自己的反應能力爲什麼就這麼強!若非如此,起碼還能有個幾秒鐘的緩衝時間,不至於剎那間就被“會心一擊”——這個詞還是在她那裡學會的,他現在算是完全領會了它的含義!
喜歡她嗎?
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如果是其他人問他,比如說小夥伴,他完全可以冷哼聲再鄙視地說“無聊”,以表示自己對她毫無興趣的“決心”。但問題是!現在問這個問題的人是她爸爸啊!她爸啊!
回答“是”的話,他懷疑自己會被劈死當場。
但如若回答“否”,他又微妙地覺得自己會錯過什麼很重要的事。
於是,他默默地糾結了。
但其實,他的身體已經出賣了他……
通紅一片的臉孔、幾乎能滴血的耳尖以及頭頂冒出的滾滾熱氣……
一切都已昭然若揭。
是個人都能看出的答案,凌淵可能看不出來嗎?答案那必須是否定的。
比如,“偷蛋賊”被抓當場!
“曉曉是我的女兒。”凌淵注視着依舊在持續升溫的某少年,眼神越加微妙,語氣雖說淡然,卻也隱約有了點什麼意味在其中,“無論發生什麼事,這都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林麒:“……”這是在警告他嗎?
他差點就淚流滿面了,然後居然又聽到這麼一句——
“你喜歡她什麼?”
不知爲何,林麒頗有種坐失修過山車的感覺,眼看着就要脫軌了,哎嘿,又回來了!
然而,這個問題依舊是讓人難以回答。
長得漂亮?
呵呵呵呵,只要一想到她每次顯擺這個又仗着這個四處招蜂引蝶(還大多是妹紙!)的時候,牙齒都癢癢了好嗎?恨不得她長得跟塊石頭沒區別!至少沒人會盯着看!
性格和善?
呵呵呵呵,這話到學校隨便找人去問問。說她和善的一般只有兩種人——一,被她揍過;二,經常被她揍!
心地善良?
……呵呵噠。
溫柔賢淑?
……呵呵噠到快咯咯噠的程度了。
活潑可……
算了,但凡能拿來誇女孩子的優點,好像放在她身上都不是那麼合適。
但是……
“很自在。”
“嗯?”凌淵微微一怔,顯然這個理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中。
“就是說,和她在一起的話,無論做什麼都可以。”雖說有些詞不達意,但依舊稚嫩的藍髮少年卻依舊在努力地表達着自己的意圖,“什麼也不用擔心的感覺讓人覺得很自在。”嗯,具體說來大概是“她已經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地步了,所以無論做啥都不會突破她的下限,完全不需要擔心!”……吧?當然,林麒非常明智地把這種想法給咽入了腹中,當着人家爹說這種話,簡直作死!
由此可見,某少年雖說有些單純,卻絕不是傻瓜。
如果細究的話,理由也許還有很多,但是那都是無法說出的。
或者說是不願意說出的。
而緊接着他又面對了下一個問題——
“聽說你和佑晨關係不錯?”
整個人都沸騰了的林麒恰似遇上一盆冷水,整個人漸漸涼了下來。
他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艱難,因爲這原本就是事實——在認識她之前,凌學長就是他非常崇拜的前輩,此刻亦然。同樣,對於他的死去,他只覺難過,並沒有什麼“趁火打劫”或者“時來運轉”的想法。
他不想變成自己最鄙視的那種人。
凌淵看着眼前少年堅定的面容與澄澈的眼神,心中驟然生出一絲感慨,雖說是萬不得已下的決定,但是……也似乎並不是壞的選擇。
至少,比起佑晨,她大概會更喜歡這孩子。
他垂下眼眸,說道:“佑晨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盡己所能地保護曉曉。”
“……”
“可惜,他沒能完成自己的心願。”
林麒驚訝之餘,驀地意識到了什麼:“沒能完成?”她是陷入了什麼危險之中嗎?不知爲何,他真是一點也不驚訝——因爲她真的是太會惹事了!
仿若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凌淵微微搖頭:“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你願意幫佑晨完成他的心願嗎?”
林麒的心跳快了一拍:“您……您的意思是?”
“和她訂婚。”
林麒:“……”
這一瞬間,他只感覺一個九天玄雷“轟”的一聲炸在他腦袋上,壓根沒機會反應,整個人都頭也暈了眼也花了耳也聾了,所有感官都只餘下“雷聲的迴響”——
和她訂婚。
她訂婚。
訂婚。
婚。
……
什麼鬼?!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人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林麒差點就想掀桌了……等等!這傢伙不會是假貨吧?!忽悠他答應之後,突然嘲笑他說“騙你的”之類……
然而他接下來聽到的對話卻是完全朝相反方向行走——
“如若你願意應下,我會主動向你的爺爺和父親提出這件事。”
林麒覺得自己有點口乾舌燥,體溫再次開始往高處飆。
“我想,他們都不會反對這件事。”
畢竟,他們和他一樣,在入學考試時就知道這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了。
“最快會在假期結束前……”
眼看着一切都在朝最好的方向發展,林麒卻再次一點點“涼”下來。因爲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於是他說——
“我想,這是不行的。”
凌淵有些訝異,就看人而言,他還是頗有眼光的,否則他也不會做出今天的這個決定。所以,他對於林麒的拒絕十分不解。
“凌叔叔,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最重要的事?”
“是的。”林麒點頭,有些苦澀卻又堅定地說,“她的感受。”
就算他樂意,卻也不代表她會樂意啊。
不,他知道的,她一定不會樂意。
正是因爲喜歡她,全心全意地注視着她,所以才更爲清楚地知道這件事。
他的確剃頭挑子一頭熱,卻也從未忽略她的感受。
凌淵在愣了下後,心情複雜難言地說道:“她不會不願意的。”
任何一個看過那天入學測試的人,想必都會清楚地知道這件事。爲了他,她放棄了安穩,一頭扎進了獸羣的包圍;又是爲了他,她不惜冒險,孤身引獸羣;還是爲了他,她甘願斷臂,直至奄奄一息。
都到了這地步,若是說不喜歡,誰都不會信的。
如若凌曉知道自己當初開的外掛會造成這種後果的話,也不知會作何感受。但是,就算她知道也沒用,因爲世間原本就沒有後悔藥。自己種出的苦果,含着熱淚也要嚥下!
面對凌淵的篤定,林麒怔住了,但片刻後,他還是肯定地搖頭:“她不會願意的。”對於這件事,他堅持自己的看法。
凌淵微皺起眉:“你爲什麼這樣肯定?”
這句話後,他看到面前的少年露出了明顯有着苦澀意味的表情。就算沒有回答,這樣的表情無疑也已經說明了一切。
然後,他覺得有些可笑。
也許是因爲上了年紀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爲他從來只談過一次戀愛的緣故,他對於這種年輕人間的感情糾葛並不是太瞭解。
最初曉曉無疑是喜歡佑晨的,後者雖說最初心懷猶疑,但在知道這件事是爲了保護她後,十分果斷地下了決定。他想,時間一長,他們也會是很不錯的一對,因爲他們自小就有着很好的默契。
可惜,到底是陰差陽錯。
再之後,佑晨似乎心回意轉,她卻毅然決然斬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繫……甚至於剛烈到想要斬斷她的全部過去。
她和佑晨大概是真的沒有緣分。
一人進,就有一人退。
步伐總是難以一致。
然而,至少她和眼前這少年的步調應該是一致的。
可後者居然有着完全相反的答案。
這到底是太遲鈍還是太不解風情……無論是哪一種,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凌淵決定不再與他糾結這個問題,很是直截了當地問道:“我只想知道,如若她願意,你對於訂婚這件事有沒有異議。”
林麒沉默了幾秒後,說道:“我很心動,但我不想被她討厭。”
凌淵再次蹙起眉頭。
然而這次,林麒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他率先說道:“凌叔叔,雖說這麼說有些失禮,但我還是覺得——你不夠了解她。”
緊接着,他說了這樣的話——
“我不知道你提出這件事的具體原因爲何,也相信你一切都是在爲她打算,但我想,她在知道這件事後,只會覺得是種侮辱。”
“首先,也許現在的她還不夠強,但她從不需要他人的保護,更不會想以這種方式接受他人的保護。”
自信到了讓人想踹上一腳的地步,卻又同樣耀眼地不像話——正是因爲這份對於自己的肯定,才讓她與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所以,如果他真的答應了這件事,下次見面時估計會被她打的滿地找牙……這還算好的,更爲糟糕的是她把他歸入“無視”範圍,那他就真的要哭暈在廁所了。
“其次,雖說我的確喜歡她,但以這種方法和她強扯上關係的話,我會很瞧不起自己。”
雖說現在做不到,但也許有一天他能夠直白地說出心中的想法。然而無論如何,他都絕對不會選擇這種類似於束縛捆綁的方式。
自由自在到處蹦達的她,纔是最好的她。
他從來都不曾懷疑這件事,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也一定是這樣。
252|7.19|
“哥,凌叔叔都和你說了什麼?”
面對着自家妹妹的提問,林麒不知道如何回答纔好,因爲那絕對不是可以隨便亂說的對話。
他並不是傻瓜,所以從剛纔的對話中,他起碼看出了兩件事——
一,她的身上絕對發生了超出他預計外的事情;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這麼輕易地被餡餅給砸中。
不過,這件事大約也不是她惹出來的。
二,今天他和她父親進行的這場對話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一旦有風聲傳到她耳朵裡,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弄死他。
“哥?你發什麼呆呢?”林麟見自家老哥不說話,再次催促道。
“……沒、沒說什麼。”林麒略心虛地回答說。
“可疑。”林麟妹紙非常不給面子地如此說道,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自家老哥——雖說雙胞胎的心靈感應她是沒感受過多少次,然而這傢伙有沒有說實話她偶爾還是能看出來的——尤其在太表現相當明顯的情況下,“你在騙我吧?”
林麒:“……”帶壞了!他家妹妹絕對被她給帶壞了!
“快說!到底說什麼了?”林麟簡直快被自家哥哥給氣死了,她在外面急得要死,生怕他來的時候是一豎回去的時候是一橫,結果他居然還敢瞞她!
“……就是指點了下我。”眼看着可能曝光,林麒同志非常果斷地結束了這個危險的話題,轉而說道,“我已經和凌叔叔告過別,我們可以離開了。”
“誰信啊!”林麟妹紙咬牙。
“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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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聲突然響起。
林麟轉頭一瞪眼:“你……”結果一看這話是程睿說的,她立即就萎了。
林麒少年微鬆了口氣,略感激地看了眼自己的小夥伴。後者笑着伸出手搭上前者的肩頭:“走吧。”
於是兩人率先朝外走去。
一旁“待機”的女僕見狀,連忙上前來引路。
藍毛妹抿着脣,注視着兩人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朝身旁的百里夏哼了聲。
百里夏:“……”怪他咯?
他從頭到尾都是來打醬油的好嗎?!爲啥老是躺槍?就算長得帥也不能一直享受這待遇吧!
且不論他醉不醉,也不倫其他三人心中到底作何想法,此刻的凌曉正漫步行走於塔達爾的街頭。她依舊是一副金髮少女的模樣,長相只是清秀而已,如若不是真正熟悉她的人,絕對無法於第一眼認出她——所以,只要凌淵不能鎖定她在這裡,她就是安全的。
而哪怕凌淵想從安陸和徐青的口中得知她目前的所在,也是不可能的。首先安陸雖說名義上只是一名畫家,但假如他去會讓凌淵忌憚的其他人家做客呢?起碼凌淵短時間內不會有辦法,至於時間一長……她早就消失了。
送她來這裡的大叔則是徐青私下相熟的人,當日送凌曉一程也完全是按照他本身的行蹤走,並不存在可疑之處。更別提,他的運貨列車也被搜尋了幾次,只是每次凌曉都用萊德爾給她加持的力量退避了。
所以,除非凌曉想自己暴露行藏,否則這一次凌淵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抓到她的。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在被他抓包一次後,她無疑小心了不少。
而她之所以會來塔達爾,也不是隨意選擇的。
媽媽曾經住過的那個孤兒院,院長雖然在幾年前就已經去世,然而,曾經在裡面當義工的那名青年,如今正在這座城市之中——這是菲斯幫她調查到的。她不知道他爲了調查這個動用了怎樣的手段,然而現在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身爲沈雨澤的女兒,她自以爲已經很瞭解自己的母親,結果有一天幾乎所有人都在說“你根本不瞭解她”,這讓她在沮喪之餘,有了更多的探索欲。
反正距離假期結束還有一段時間,足夠她處理手中的事物了。
凌曉繞過一條條繁華的街道,最終到達了一條相對蕭條的路上。這裡位於城郊,遠離市中心,雖說居住者依舊不少,但顯然不可能比中心地區更爲繁榮。而現在的她無論是外貌還是衣着都極爲普通,顯然不會太引人注意。她一邊走一邊觀察,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建明修理鋪。
嗯,非常有穿越感的名字。
不說別的,光看這招牌,她就一瞬間有種回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別想了!
凌曉強行打斷了肆意飄散的思緒,事實上,在得知“凌曉本來就是凌曉”這一事實後,像這樣的事,她已經做過無數次。
有些事她不是不敢去面對,而是不想去面對。其實按照她的性格本不該如此,但人都有弱點,這件事恰好橫亙在她“最弱”的地方上,所以也只能暫且如此。
她很清楚,這也只能是暫且。
凌曉集中精神,將全部精力放在了眼前的小型修理鋪上。如今很多人生活上都使用機器人輔助,反正最早型號的機器如今便宜異常,只是功能沒那麼齊全罷了。而這類機器一旦超出保修時限,去專賣店或者廠家修理對於一些買家來說算是不小的負擔,於是他們通常會選擇這種街邊修理鋪。
曾經在收養媽媽的孤兒院裡做義工的青年,如今做的就是這樣的工作。
他的名字叫李建明——非常普通的一個名字,事實上,他整個人也的確很普通。
長相普通,出身普通,個人經歷普通。
當時之所以會去做義工,故而可能是因爲他有愛心,但也因爲做這項工作的話可以獲取補貼。這對於家境有些困窘的人來說,算是不錯的生活補貼。
當時的他一邊在某餐廳裡當服務生,一邊做義工。不過他運氣不好,孤兒院倒閉後,他工作的餐廳也因爲經營不善而關門。在那之後,他就離開了那座城市。
多年輾轉後,他最終流落到這座城市定居,並且娶妻生子。三十多歲時,總算是結束了打工生涯,用自己和妻子多年的積蓄開了這家小小的修理鋪,並一直經營到了今天,據說在這一片的口碑還挺不錯。
如今正是午間,又正值夏日,日光正猛。
凌曉走進去時,不意外地發現修理鋪中沒有什麼人。只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坐在裡面的躺椅上打瞌睡,屋中雖說到處都擺放着機器零件,不過亂中有序,顯然被很好地收拾過。地板也很乾淨,再搭配上不斷吹來的涼風和小几上的那一盤水果,倒是很有幾分“市井桃源”的感覺。
屋門打開時略有些聲音,再加上人年紀大了本身就睡不沉,所以老人很快就醒了過來。茫然了片刻後,他的目光落到凌曉的身上,笑問:“小姑娘,你是要買零件還是要修東西啊?”
時光太匆匆。
照片上的青年如今已垂垂老矣,只眉眼依稀還是過去的模樣。
而那美麗的女孩也已然香消玉殞。
至於其他孩童,更是不知道散落何方。
“老人家,請問您的名字是李建明嗎?”
“嗯?”老人微微一怔後,點頭,“對,我是李建明。”隨即疑惑地看着她,“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的確有些事。”凌曉不動聲色地環視了眼屋內,走到依舊坐着的老人身邊,半蹲下|身體,輕聲說,“你不認識我了嗎?”
聽到這話,李建明疑惑地厲害。
與此同時,他的眼睛與這陌生女孩的眼睛對上了。
一眼之下,他愣住了。
這雙眼睛可真黑啊,就像濃濃的夜色一般,讓人光是看着就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濃重的睡意。這種念頭纔剛一生起,他就覺得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耳邊呢喃“睡吧,睡吧,該是休息的時候了”。他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釋然了,對啊,可以休息了。
於是……
他重又閉上了雙眸,整個人的身體都放鬆了下來。
一直緊盯着李建明的凌曉鬆了口氣,因爲她知道——成功了。
“李建明。”她輕聲喊道。
幾乎同時,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再次睜開了雙眸,不過其中不復剛纔的清明,更多的是恍惚朦朧。若是有有心人看到此刻的眼睛,就會知道一件事——他並不處於意識清醒的狀態。
毫無疑問,凌曉對他做了點什麼。
至於究竟是什麼……
精神催眠。
這也是系統技能樹上的一個技能。
不過說實話,聽起來厲害,實際運用起來卻有些雞肋。或者說,正是因爲厲害,所以限制才格外多。比如說她只能對比自己精神力弱的人使用這個技能,再比如說對方精神力越強,她使用技能所需要的精神力與時間就越多,維持時間就越短,失敗率也就越高;再再比如說,在纔剛點這個技能的情況下,她所能做的事情非常少,頂多是詢問一些問題,再指示對方做一些簡單的事情;再再再……
總而言之,它真的相當之雞肋。
然而凌曉還是耗費從升五十級後一直積累的點數選擇了它。
她不是懷疑李建明會欺騙她或者在語言中設套,而是有些事情,與別人對話的時候可能會忽略,但潛意識卻絕不會騙人。
關於媽媽的任何一個細節,她都想知道。
並且,她也並不願意讓他知曉“最近有人曾經找他問過沈雨澤”的事。
他已經平靜地生活了這麼多年,如今有妻有子,都快有孫子了,還是繼續平靜地生活下去吧。別因爲一點小事而心生雜念,做出不該做的決定。
有些事,連她都不被允許摻合,就更不是他能夠摻合的了。
好在,李建明只是個普通人,所以凌曉只是一對視的工夫,就很快讓他陷入了被催眠狀態。而且,這一狀態能維持不算短的時間。在這種狀態下,他的心靈對她完全不設防。
“你的名字?”
“李建明。”
“年齡?”
“五十三歲。”
“曾經在華蘭市待過嗎?”
“在。”
“都做過些什麼?”
“學過簡單的維修和廚藝,做過服務生,還有,在一所孤兒院當過義工。”
“孤兒院的名字是什麼?”
“小雨點孤兒院。”
“……那裡,都有什麼人在?”
“那裡……”
253|7.19|家
“那裡……”李建明的話音停頓了一瞬,仿若是在回憶,或者說是在自己的深層意識中尋找着相關信息,而後纔開口說道,“苗苗,艾達……”他一連串說了很多名字,卻唯獨沒有沈雨澤的。
凌曉微皺起眉頭。
“啾!”
從她“逃跑”以來,一直藏在斜挎包裡“裝死”的包工頭鑽出頭來,叫了聲。
凌曉伸出手把它的腦袋按下去,繼而問道:“沒有沈雨澤嗎?”
“沈雨澤?啊,她啊。”李建明接着說道,“她就是小雨。她剛來時,說自己忘記了一切,說自己叫‘小雨’。不過我覺得她大概是在看到孤兒院名字後隨便取的名。”
凌曉想了下,“小雨點”、“小雨”……她嘴角微微抽搐,她們可真不愧是母女,在取名方面真是太相像了——都喜歡偷工減料。
“院長覺得她可憐,就讓她和自己姓‘沈’,又說‘能在失憶的情況下走到孤兒院門口也是一種恩澤’,所以他叫‘沈雨澤’。不過那個時候孤兒院的人都還是習慣喊她‘小雨’。”
凌曉點了點頭,原來媽媽的名字有着這樣的來歷。
她又接着問道:“她是怎樣的人?”
“小雨……是個很漂亮懂事的孩子。除此之外,她……”李建明皺緊眉頭,似乎在抵抗着些什麼,但很快就被打敗了,“她還有些奇怪。”很顯然,這一部分內容是被他深藏於內心的,若不是凌曉對他催眠,想必還無法問出。
“奇怪?哪裡奇怪了?”
“她的外表的確是個孩子,但同時,她的言行有時候卻不像個孩子。並且……雖然她口頭上說的是‘失憶’,實際上卻常識匱乏,但同時她又清楚地記得文字和一些禮節。真的是太奇怪了。”
凌曉聽到這裡,心裡一個咯噔,這種表現……
與她最初剛回到這個世界時何其相似。
這與其說是“失憶”,倒不如說是“穿越後遺症”。
媽媽也是穿越者?
在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她整個人略不好。
但很快,她就鎮定了下來。
就算“是”又如何?
無論如何,最關鍵的地方都不會改變——她們是母女。
這樣就夠了。
之後,凌曉就這方面又仔細詢問了李建明,得到的諸多線索似乎都在證明着她之前的推測。
“那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格外在意的地方嗎?”
“格外在意?”李建明想了想後,回答說,“對了,她身體特別好。從入院到孤兒院倒閉,一次病都沒有生過。而且就算不小心擦傷,也能很快恢復。我開始以爲她天賦很好,但是檢測結果卻令人失望。”
這一點,就和菲斯說的重合了。
凌曉思忖了片刻後,又反反覆覆地詢問了若干次。
一個小時後。
與被熾烈焦陽烤到幾乎冒煙的室外不同,位於街邊的小小修理鋪中涼風陣陣,甚是怡人。一位老人躺在躺椅上兀自酣睡,椅子邊的小几上放着些果茶——這一幕無疑悠閒而安靜。
直到另一位女性老人走過隔門出現在屋內,纔打破了這安寧靜謐的氣氛。
她看着呼呼大睡的老人,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連忙走過去從躺椅下的空間中抽出一條薄毯,一邊給椅子上的人蓋一邊嘟囔:“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麼貪涼。”
後者卻在薄毯加身的瞬間驟然醒了過來:“嗯?”
李建明茫然地坐起,視線下意識地落到了眼前人的身上,怔怔愣愣。
“……老李,你怎麼了?”女性老人被她嚇了一跳。
“……啊,”李建明有些呆滯的眼睛終於轉了一輪,如夢初醒,“是你啊。”
老伴被他氣着了:“不是我還能是誰?年輕小姑娘嗎?”
“這……”李建明原本想說“這是有可能的”,但考慮到未來幾天的吃飯問題,還是明智地將這句話咽入了腹中,略討好地笑着說,“是你是你。”
心中卻疑惑,爲啥他下意識覺得站在面前的人會是個小姑娘?
“你怎麼呆愣愣的?”
“唔……好像做了一個怪夢。”
“什麼夢?”
李建明皺緊眉頭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搖頭:“想不起來了。”
不過這樣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經歷,所以想了片刻後,他也就沒繼續去想了。所以他也永遠不會知道,就在午休之時,是真的有一位少女走到了他的對面,和他談論了一件若干年前的舊事。當然,對於他來說,也許不知道纔是最好的。至於屋中的監控攝像頭,在某系統的影響下,也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而此時的凌曉,已經搭乘上了前往另一個城市的列車。
雖說她很確定凌淵不會那麼快找到她,然而本着謹慎的想法,她還是選擇了離開。而且,她在這座城市也已經沒有想做的事了。
耐心地等待了兩三天後,她終於再次搭乘上飛船。這一次,她想前往是“華蘭市”。說來也巧,這個城市在“炎黃國”,也就是程睿和林家兄妹的故鄉。凌曉想着等她辦完手頭的事情,說不定還能去找小夥伴,再和他們一起返校。……當然,首先她要找個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自己“再次失聯”的事,嗯,“想給你們一個大大的驚喜”這種理由可以嗎?會有人信嗎?
這時的她還完全不知道自己算是與小夥伴們交叉而過。
更不小心忽視了……
她的身上其實自帶詛咒。
一個名叫“只要一上飛船就出事”的詛咒!
於是,飛船就出事了。
實際上,在飛船開始震動時,她的第一感覺就是“碰上了星際海盜”!而後就開始懷疑是不是變態通過什麼方式找到了她,就在她做好隱匿準備時,才發現飛船隻是臨時出了些故障——好在並不是大問題,不至於在茫茫宇宙中解體,而只是就近停靠修理。
大宇宙航行公司的信譽總是很好的,他們給乘客提供了兩條“退路”。
一,全額退款;
二,就近搭乘該公司的另一艘飛船繼續前往目的地。
凌曉選擇了後者,雖說她覺得自己繼續上飛船對其餘乘客有點不負責任,但是吧,她趕時間。再說,這趟乘客不倒黴,下趟乘客也要倒黴,這個……嗯,總之這一定不是她的錯!
算一算時間,下一艘飛船應該會在三個小時內趕到。
於是凌曉索性在航空站的休息室中等待。
整艘飛船中大約有八成以上的人做出了和她同樣的選擇,所以即使航空站的休息室既多且大,一時之間也有些人滿爲患的味道。
凌曉坐了一會後,索性站起身,開始逛起站內的街道。
與另一個世界一樣,這種交通樞紐站所在地的物價總是格外貴。相較而言,反倒是那些牌子店更爲“厚道”,雖說它們本來就貴,但至少不會亂漲價。
她在街頭走了一陣子後,進入了一家機甲模型店。
“歡迎光臨印象精品模型店!”
才一進門,就有兩個身穿套裝的妹紙朝她鞠躬喊道。
這家店凌曉曾經聽程睿說過,算是宇宙中的知名品牌,它們公司不生產機甲,而是會和各個機甲製造公司簽訂合約,製作這些機甲的模型。玩家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購買,也可以提起訂單要求定做,尺寸和功能都可以選擇。她還記得程睿說他和林麒都收集了不少模型,並且幾乎都是真的可以發起攻擊的豪華版——當然,比起真正的機甲,那點威力只能說弱爆。
不過,在全民尚武的如今,這種東西流行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
雖說大多數人在可以親身接觸機甲後就不會再買太多這玩意,但拿來送禮的確是不錯的選擇——凌曉覺得自己真是太良心了!
她走到櫃檯邊,低頭看去。
站在櫃檯後的妹紙立即露出標準微笑:“小姐,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
不得不說,凡是能在這種大公司分店上班的大多都是俊男美女,十分之賞心悅目。即使凌曉本人也是女的,卻也不妨礙她“欣賞美”。
“想買些現成的機甲模型。”
“好的,請問機甲型號是什麼呢?”
凌曉想都不想,隨口就報出了小夥伴們的常用機甲型號——反正都混了這麼久,誰不瞭解誰啊。報完後,她問道:“都有嗎?”
“稍等下,我幫您看看。”妹紙點開光屏查看了下,笑着回答說,“都有的,需要現在幫您配貨嗎?”她服務態度很好,並未因爲凌曉衣着普通就懷疑她無法一次性買下這麼多商品。
處於凌曉的角度也能看到光屏,她仔細看了眼,問道:“這個颶風-07有豪華定製版?”這玩意一般不該有現貨的吧?
“嗯,是的。”妹紙解釋說,“一位客人訂貨後卻沒有在有效時間內付款取貨,所以它變成了現貨商品。”
“唔……”凌曉記得,雖說林麒這傢伙如今使用“旋風-02”號更多,但在前往學校的飛船上,他的確是試用過“颶風-07”號機甲的。
“如果您現在購買的話,”售貨妹紙很有眼色,一看凌曉有那麼點購買意向,立即說道,“我可以給您打個七點五折,並且還會附送豪華禮盒以及更換配件大禮包。”
凌曉:“……”
女人啊!永遠不能抵抗打折和贈品的誘惑!
於是——
“買了!”
反正也不浪費,可以在若干日子以後當作生日禮物送給藍毛,一勞永逸嘛。……等等,他生日哪天來着?……算了,到時候再問問看吧。
凌曉掏出卡那麼一刷,伴隨着錢流走的聲音,她也獲得了服務妹紙更加甜美的微笑一枚。在一旁一邊喝着果汁一邊等配貨的時候,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小心又衝動了。
嘶,有點蛋疼。
她正百無聊賴地準備打開腕錶上個網,就聽到門口的兩妹紙又喊了聲:“歡迎光臨。”
凌曉沒有擡頭,只透過眼角餘光隱約看到有人走進了店中,看腳的大小應該是名男子。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
“我的朋友之前在你們家訂過一隻模型,不過他因爲事物繁忙,錯過了取貨期限。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可以補款取貨,機甲的型號是颶風-07。”
凌曉怔住,手中的杯子“啪”的一聲就落在了地上。
售貨妹紙一聽就牙疼了,原來電視劇般的巧合居然真的會發生!它居然真的會發生!
但即便牙疼,她也只能堅強地說:“對不起,先生,這件商品我們已經售出了。”
“……”
就在此時,配送好貨物的機器人從倉庫中滑出。放在最上面的,恰好是那隻豪華版本的颶風機甲模型。
面對着青年質詢的目光,售貨妹紙抽搐了下嘴角,解釋說:“真巧,它剛剛被那位小姐買下了。”
青年聞言轉身,只見一位身材嬌小的金髮少女果然正坐在等待區,她的腳邊還躺着一隻果汁杯,裡面流淌出來的粉紅色液體打溼了她白色的鞋子和淺藍色的褲腳邊。
她卻只低垂着頭,一動不動。
他猶豫了下,但想着好友之前的殷勤囑咐,還是走上前去,打算試一試能否請求對方轉讓。
售貨妹紙更蛋疼了,這位男客人想幹啥?剛纔的女客人不會是擔心被人“搶貨”而被嚇到了吧?
她才這麼一想,就見那少女突然擡起頭來,如夜色般的漆黑雙眸中,氤氳一片,煙霧橫生。
售貨妹紙心想這可惹禍了,連忙就想上前調解,就見那妹紙突然站起身,然後,一把就抱住了因爲她表情而頓住腳步的青年。緊接着,她發出了頗爲“喪心病狂”的哭聲。
售貨妹紙:“……”什、什麼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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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來說,凌曉不喜歡讓自己哭地跟個傻x似的,因爲她覺得這樣會讓她顯得很像傻【嗶——】——當然,這只是句廢話。用稍微有點含金量的話來說就是——她很少會哭。
但眼下,她秒變傻【嗶——】。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哭都是因爲難過悲傷,至少她目前並不是,但也並不是純粹的欣喜,而是一種非常非常複雜的情緒。
她曾經腦補過很多次與這個人相見的場景。
有時覺得會在畢業典禮上,有時覺得會在某艘飛船上,但又覺得果然還是在腥風血雨的戰場上最好,她操控着機甲“唰”的一下闖到他身邊,再“唰唰唰”地掃平敵人,霸氣側漏地甩上一句“跟着我,別丟了!”。嘖嘖,要多酷拽有多酷拽,要多帥氣就有多帥氣。不過她也不是幻想控,更清楚地知道世間事不如意十有*,所以也只是想想就算了。反正,起碼就這件事而言,過程任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但是!
就算如此!
她也沒想到會如此平淡地相見啊!
……好吧,也不怎麼平淡,因爲她不小心“搶走”了他想要的東西。
其實自從知道她原本就是凌曉後,她一直有些不□□定——這件事也許並不是什麼壞事,但是,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比如說“穿越”,這也意味着她大概真的不太可能回到那個世界了,也就不可能再見到那些人了。
那麼,頭兒呢?
她還能再見到他吧?
還是說,某一天他會跟她一樣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雖說偶爾還是能通過腕錶聯繫上他,但這種不安定感還是存在的,只是她決定暫時不去想而已。
直到——
真真正正地見到這個人!
欣喜之餘,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雖說這麼想有些自私,但他還在這個世界,和她在同一個世界真是太好了。
於是,大驚大喜之下,某人變身傻【嗶——】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
問題是!
某人她就算有少女心,也不會持續太久!
於是,她在嚎了三聲後,尷尬了。
嚎不下去了……
眼淚也飆不出來了……
但是這個時候擡頭說話似乎也很丟人……
絕對會被嘲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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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會被這傢伙笑上幾年的!
她整個人就僵在那裡。
心中的想法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如果我想殺人滅口,該從哪裡先開始?
她這一僵,其餘兩人也略不好。
售貨妹紙尷尬地站在櫃檯後,弄不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剛纔她還想見義勇爲來着,可這麼一看這兩人似乎是熟識?但是……如若真是熟識,那位男性客人的表情怎麼會那麼莫名?
於是她決定“靜觀其變”……好吧,就是繼續看熱鬧。
與此同時,店中的唯一一名男性動了——
他擡起手,放在懷中少女的肩頭,接觸的瞬間,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僵住了,但他依舊緩慢而堅定地將她從自己的懷中推起。他能感覺到,她原本緊抱着他腰的手臂一點點地鬆開,到最後,完全地垂放在她的身側。
再之後。
她擡起了頭,原本還在右眼眶裡晃悠的最後一滴眼淚順理成章地順着臉頰滑落了下去。
目光相對的瞬間,他愣了下。
原本以爲只是朋友無聊間又設下的“小陷阱”或者無聊的“小遊戲”,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因爲她的眼神中的含義他有些看不明白,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她認識他。
他心中微動,低聲問道:“我們見過?”
凌曉差點一口血沒吐出來。
她真沒想到,頭兒這混蛋再見到她時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個!
他居然敢說這個?!
凌曉原本還滿含感動的眼神瞬間就變成“破壞死光”了。她斜睨着眼前的青年,整個人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在表達着“鄙視”的意味——不過仔細看來,他的確也變了一些。
雖說年紀、外表和身材看來都和過去沒多大差別,也依舊是標準的黑髮黑眸黃皮膚,不過從前那頭略顯凌亂的短髮如今倒是齊整了不少,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髮質也還是一樣的好。
就算凌曉再昧着良心,也只能說頭兒的長相只是普通英俊,不過有個優點,就是笑起來特可愛,甚至有點孩子氣——因爲他有小虎牙!讓她每次都想伸手去摸的小虎牙!
不過,從前他的右臉上還有一道從額頭直下下巴、甚至可以說貫穿了眼睛的傷疤,現在,卻沒了。
凌曉抿了抿脣,這道疤是曾經爲了救她留下的,沒有她當然開心,但同時,又稍微有那麼點糾結。
還有就是,從前他特別喜歡穿黑衣服——除去夏季外,春秋冬是永恆的“黑風衣”節奏,常被她嘲笑爲“蝙蝠人”。可眼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
不過即便如此,她覺得他如今肯定是在軍中混跡,這一點從氣質以及站立走路的姿勢就完全可以看出。不過這點她倒是並不奇怪,雖說他不喜歡束縛,然而這個時代,稍微有點志向的男兒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更別提他了!
當然,這些全部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
他居然敢認不出她???
死!
死死死死死死死!
大約是因爲凌曉的視線實在太過可怕,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微抽了下嘴角,不確定地再次問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沒記清。”
凌曉一聽蛋更疼了,這話看着像是道歉,可特麼的潛臺詞不是“我還是不認識你”嗎?!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正想讓他嘗一嘗“愛的鐵拳”,可又一想手會疼,於是決定找點“兇器”。一看之下這才發現,她……還在“易容”中。
她看着店玻璃中的金髮少女,又看了看依舊一臉茫然的頭兒,心想……
這樣的話沒認出也是勉強可以原諒的,畢、畢竟她臨時換了個馬甲嘛。雖說……就算他剃個光頭再在泥堆裡滾個三年她依舊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他。
嘖,可以理解,但果然還是不開心。
她鼻中哼出口氣,正想說些什麼,突然聽到了一個極爲尖銳的慘叫聲。
“啊————————!!!”
屋中的三人同時看向店外。
“什、什麼情況?”售貨妹紙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地問道。
凌曉下意識就打開了系統視圖,一看之下整個人都驚呆了——紅點紅點紅點紅點紅點!到處都是紅點!這特麼的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與此同時,頭兒非常果斷地對售貨妹紙說:“關店,放下安全隔斷設施,這裡的機器人應該都有‘戰鬥功能呢’,將它們全部設置爲‘戰鬥狀態’。”
“……什什什麼?”售貨妹紙眼淚都要飆出來了,這個時間點不會有太多顧客光顧,所以他們這些人會趁機輪流出去溜達。今天剛好輪到她在店中值班,一切都很尋常,怎、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了呢?
一直過着正常平淡生活的她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青年於是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只是語氣比起剛纔要嚴肅了不少:“聽清楚了嗎?快點!”
“聽、聽清楚了。”售貨妹紙語調顫抖地回答道,順帶開始按照他所說的行動——在這種時候,大多數人都是有從衆從強心理的,她也不例外。更別提,這青年雖看似普通,但一旦認真起來,身上滿是讓人讓人信服的味道。
眼看着店門緩緩合上,店中的機器人也紛紛從眼冒綠光到眼冒紅光,滑行到門口排成一排。青年走出了店門口,走前不忘對凌曉說句:“你也留在這……”然後一轉頭,就看到她直接越過他跑了出去。
他:“……”
他看了眼自己下意識擡起的手,再看看早就碰不到的她,嘆了口氣,放下手也跟着跑了出去。
凌曉絲毫不知道自己客串了把“熊孩子”的角色,她只是壓根沒把自己當作要被保護的對象,並且,她真的非常好奇這地方到底出了什麼事。
可才一出門,她就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出現在這條街道的各個角落。這叫聲中滿是惶恐的味道,這些聲音的主人似乎遇到了什麼極爲可怖的事情。凌曉身處這場景,居然恍惚間有種正遭遇“喪屍危機”的感覺——然而,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這個世界的。
頭兒看了眼她,再看了眼已經合上的店門,也沒再說什麼廢話,只說:“跟着我,別丟了。”
凌曉聽着這句熟悉異常的話,也顧不上在意他現在有沒有認出自己了,很是乾脆地一點頭:“嗯!”然後,她跟着他跑了起來。
她不習慣跟在其他人的身後,但這個人的話,是沒問題的。
凌曉一邊跑,一邊在腦中聯繫某人——
【到底出了什麼事?】
【奪取附近監控……成功!下一個路口,你將看到造成一切的元兇。】
幾乎在這句話響起的同時,凌曉也已經成功地跑到了路口處,一眼之下,她的瞳孔驟然瞪大。
這是……
255|7.19發|表
堅|硬的外殼。
分佈在頭、胸和腹部的節肢。
顏色和形態都極爲詭異的身體。
……
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入侵者的身份——
“蟲族?”凌曉喃喃低語。
認真說,雖說學校的課程會教授給他們各種蟲族的特性,她也曾經在星網中與虛擬蟲族戰鬥過,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這個種族——雖然至今爲止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它與人類是對立的、不可共生的羣體。
兩相對峙的結果,要麼是人類滅亡,要麼是蟲族滅亡,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而近些年來,前線一直相對穩定,穩定到一些人甚至發出了“也許兩族可以和睦共處”的呼聲。理所當然的,不少人都對這種“政|治宣傳”信以爲真,認定那段黑暗已經是過去,未來的生活一片光明。這種想法雖說看來愚蠢,但是,持有這種思想的人之所以會被催眠,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除去偶爾發生局部戰鬥的前線外,衆多星球的確相對平穩。
而凌曉眼下所在的這顆宜居星,顯然也是如此。
然而……
蟲族卻出現了。
並且是出現在了極其繁榮的航空站。
也不知道只是這裡被入侵,還是說……整顆星球都……或者更進一步,蟲族它們……
“不是。”
就在此時,凌曉突然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她側過頭,看着站在身旁的男子,聽到他篤定地說:“這不是蟲族,雖說外形接近,但體形和細節都不同。”
凌曉微怔了下,仔細一看,發現的確如此。
這些“蟲族”的體形比她所知的要小上不少,只有一人大小。並且,細節也和她記憶中的任何一種都不相符。哪怕蟲族也會出現變異,但也絕不會出現“出現在這裡的都是變異蟲族”這種事。
那麼……
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就在此時,一隻頭從凌曉的挎包裡鑽了出來:“啾?”某隻自從住進挎包中就開始貪吃好睡之旅的毛球一邊揉眼睛一邊哼唧了聲後,全身上下的毛突然炸了起來,“啾!!!”
凌曉低頭一看,正看到包工頭擡起一隻爪子指向她的側後方。
她下意識扭頭一看,就見證到了令人驚悚的一幕——
一名渾身是血的成年男子氣喘吁吁地朝這邊跑來,人還未到,就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他身上原本是血的地方突然泛起了綠色的氣泡,一陣接一陣,簡直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沸騰了一樣。而伴隨於此,他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與她剛纔在店中的完全一樣。
再然後……
他整個人在那沸騰的綠色氣泡中“融化”了。
短短十幾秒內,他就變成了一灘綠泥,如若不是它依舊泛着氣泡,簡直就和普通的下水道產物沒什麼不同。
然而,只要想到它原本是一個人,一股強烈的噁心感便襲上心頭。
所以一些人即便是在逃跑途中,也忍不住連連作嘔。
“啾!!!!!”包工頭整個人都快炸成一團烏雲了。
“閉嘴!”凌曉一手把它按回挎包裡,“再吵我就把你丟出去。”
“……”包工頭雙手抱住她的手指,默默地從包裡鑽出來,可憐兮兮地叫了聲後,擡起爪子指向路旁一家店鋪,意思不言自明——它在提示她去躲起來。
凌曉愣了下後,嘆了口氣,剛纔她就該把它連同包一起丟那家店裡的,結果忘記了。她左右看了眼後,成功地找到了一家店門緩緩合上的店鋪。
“你去那裡。”
“啾!”包工頭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的手,以這種行爲表達了“我不走我不走我堅決不走”的決心。
凌曉抽搐了下眼角:“接下來會很危險。”
搖頭搖頭。
“……我會來找你。”
搖頭搖頭。
“……隨便你了,愛跟就跟着吧。”
“啾!”包工頭心滿意足地縮回爪子,“嗖”的一下縮回了包中。
凌曉也是無語。
就在此時,一直站在凌曉身側的青年右手一揮,一架巨|大的機甲就落在了他的身側。機艙打開,他動作靈活地跳了進去,猶豫了下後,他微彎下|身朝凌曉伸出一隻手:“一起吧。”
哪怕事態緊急,凌曉也是用一種見了鬼的目光看着對方。
因爲!
頭兒用的居然是精修機甲!
他居然用的是精修機甲!
一手教會她近身格鬥和使用匕首的他居然不是武鬥派!
還能不能愛了!
她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的惡意給糊了一臉。
但是,她的震驚也只持續了兩三秒,就也跟着一揮手,一架紅黑相間的機甲同樣落在了她的身側——這是璐娜曾經送給她的禮物,她一直好好地保存在自己的空間紐裡,時常會擦拭。雖說隨着她等級和戰鬥技巧的提升,這架機甲已經漸漸不合用了,然而,有些事物是無法用簡單的“加減”來衡量的。
再加上,她眼下也沒錢去買一架真正的機甲——就算有現在買也是浪費——於是這也是她眼下能使用的唯一一架機甲。
凌曉動作敏捷地爬到駕駛艙中坐好,瞥了眼頭兒,卻見他居然召出了另一架機甲——雖說型號她不太記得了,但卻隱約記得它是力修機甲。看來頭兒和她一樣是兩種都能用,只是更習慣於使用後者而已——她就說嘛!這纔是頭兒的本色!
凌曉:“……”所以他剛纔之所以用那架機甲純粹是把她當成拖油瓶了?
不開心!
不過就像頭兒果斷換了架慣用的機甲一樣,她也沒有多做無意義的事情,而是迅速進|入了戰鬥狀態。
等兩架機甲開啓並調整狀態完畢時,距離剛纔那男子的出現才僅過了一分半鐘。
兩人默契地聯上了通訊。
恰在此時,更加令人驚駭的一幕出現在了二人的面前。
這一幕與剛纔的一幕頗爲相似。
同樣是一名成年男子。
同樣是渾身染血。
同樣是身上泛着綠色的氣泡。
然而……
伴隨着他奔跑的繼續,他的身體不僅沒有融化,反而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原本是頭的地方漸漸覆蓋上了一層漆黑又凹凸不平的表皮,宛若石化的蛇鱗一般,而這些“鱗片”一點點地順着脖子朝身體蔓延着。隨着跑動不斷甩動的雙手一點點地扭曲,居然變成了螺旋形,又像是被揉碎重組的“玩具”……
這變化的過程中,這男子同樣發出了慘叫聲。
然而,比起剛纔那男子的慘叫,這叫聲中明顯包含了些許亢奮味道——就好像,有什麼可怕的靈魂自他的體|內覺醒了。
“啪!”
“啪啦!”
他的胸前和腰腹驟然崩裂開來!
完全變成了綠色的血液四濺間,一條條節肢從他的體|內緩慢伸出……
沒錯,這是一個“由人變蟲”的過程。
凌曉看着這一幕,覺察到了巨|大的荒謬感,情不自禁喃喃低語:“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好好讀書……”這既是對自己說的,也是對通訊那頭的頭兒說的。
她就隱約記得自己曾經上過一篇課文叫《變形記》,卻完全忘記了原理和對抗方法——好吧,如果有學霸在這裡,一定會用字典替代榔頭,讓她長點教訓——因爲課文根本不是說這個的好嗎?!
凌曉覺得頭兒大概是被自己給氣到了,因爲他不說話……
【情況分析結束。】
凌曉剛有些飄散的思維瞬間被拉了回來——
【情況分析?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病毒感染。】
【……什麼?】
凌曉呆住,她剛剛纔覺得這裡不可能發生“病毒危機”,結果就給她來了個“病毒襲擊”,這是打臉呢還是打臉呢還是打臉呢?
她正無語,一大串信息流已然流入了她的腦中。
就在方纔那短暫的時間裡,接手了所有異常地攝像頭的凌泉已經快速地分析出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一切的源頭,居然是凌曉之前乘坐的那艘據說“出了故障”的飛船。某種意義上說,它也的確是出了故障,因爲一個多小時後,一羣“蟲人”就從其中衝了出去。
凡是被他們傷到的人類,毫無疑問都會被“感染”,而被“感染”的人結局不外乎兩種——
一,融化;
二,變成它們的同類。
這也太過危險了。
然而,卻並不是“必死之局”。
第一個人融化和被轉化成蟲,只花了數秒。
而剛纔被她看到的那兩個過程,卻持續了幾分鐘。
這就意味着,伴隨着這病毒(如果造就這一切的真的是病毒的話,畢竟凌泉只調查到了事發之後的情況,卻還不知一切的起源)的傳播,它的效力再漸漸減弱。
然而,雖說它也許會有失效的時刻,但如果真等到那個時候,不知道多少人會因此喪命。
這信息看似複雜,然而因爲是直接傳輸到腦中,所以也只花了區區數秒時間。
但凌曉也從“對一切茫然不解”變成了“知道該如何去做”,於是她很是果斷地通過通訊對頭兒說道——
“控制住那些變成蟲的人,他們的弱點是頸椎。”
她不知道這些人還有沒有機會恢復原狀,這種事也不歸她考慮——只是,若是在這裡大開殺戒,以後絕對會有麻煩。此刻穿了馬甲的她也就算了,頂多馬甲一脫找個地方一蹲,誰認識她啊!但沒穿馬甲的頭兒卻絕對會被連累,這種事是她所不允許的。
“頸椎?”
“嗯!”如果在其他人的面前,凌曉肯定會隱藏自己知道這麼多的事,然而這是頭兒嘛。她查看了眼戰鬥視圖,非常果斷地指揮凌泉將感知到的信息傳輸到了機甲的操控臺上,而後直接轉給了頭兒,“我們分頭行動!”
“……”
256|7.19|
時間緊急,凌曉也沒等頭兒再說些什麼,就搶先一步選了個方向直奔而去。
而控制了監控的凌泉也及時地將各種新情況展現到她面前。
讓她鬆口氣的是,情況並不如她所想的那麼嚴重,受到波及的似乎只有這個航空港。而事發之後,整個航空港也封閉了起來,所以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病毒”並未傳播到外面,造成更大的災害。
【前方兩米。】
伴隨着凌泉的提醒,一個深綠色的身形驟然一撲,朝凌曉的眼前直襲而來。
相較於機甲,只有一人大的他無疑小到了極點。但若是因此就覺得前者行動會失去敏捷性,那就未免太小看身爲機甲製作者的路娜和身爲操控者的凌曉了。出於某種考慮,凌曉並沒有使用熱武器,而是依舊使用着用慣了的匕首,幾乎在她啓動起機甲的瞬間,它們就已然在她的手中整合成形。
眼看着那深綠色身影即將撲到機甲的面前,幾條風繩驀地自他腳踝處纏繞而上,而後將被五花大綁的他狠狠地往下一扯!
“轟!”
只聽得這樣一聲響。
凌曉操控機甲擡起腳,乾淨利落地踩在地上“蟲人”的脖頸處——力量掌握地剛剛好,既讓他暫且失去了行動能力,又沒有危及性命。
一擊之下,凌曉頓時發覺這羣“蟲人”雖說外表發生了改變,然而似乎並未發生什麼本質性的改變,極爲孱弱。而事實上,若是這些人真的是強者,恐怕也不會輕而易舉地被感染了。
與此同時,最初的驚慌只是因爲許多人毫無防備,而眼下,不少人都與凌曉做出了同樣的決定,取出了自己的機甲或者武器,準備戰鬥。然而,認真說來,比起後者,顯然前者的優勢要更多——畢竟這種“病毒”目前看來是需要通過“□□接觸”才能起作用的,而非空氣傳播,就這方面而言,機甲無疑是極爲強勁的盾牌。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這次事故不會造成極大的危害。
在發覺自己原本就是“凌曉”後,凌曉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感無疑增強了不少,雖說她對於某些人的“和平論調”嗤之以鼻,但這並不意味着她願意看到眼前的平穩局面被打破,因爲這意味着會有很多人因此而喪生。
雖然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凌曉卻也沒有拖延時間,隨便將剛纔的“蟲人”往街邊無人處一丟,就朝下一個目標奔去。
沒過多久,她所路經的地方便是一片“倒下的軀體”。
與此同時,這些“蟲人”的弱點也爲其他“捕捉者”所知,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航空港內的局勢漸漸被穩定了下來。原本驚慌着四處奔跑的人也都安靜了下來,在主動站出來的人們的幫助下,一羣羣地步入了人爲造就的“安全區”。
處理完戰鬥試圖中的最後一個紅點後,凌曉鬆了口氣,眼看着四下無人,索性跳出了機甲,並將它收回了空間鈕中——待會等到人多的時候再這麼做就太顯眼了。
搞定機甲後,她輕巧地走了幾步,朝頭兒所在的方向進發着。爲了確定頭兒所在的位置,她還特意打開戰鬥視圖查了查,結果發現他現在的名字也變了——
遲景然。
而不是宋涵。
凌曉咀嚼着這個名字,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但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於是只有作罷。
而且,本人就在這裡,直接問就好了。
如此想着的她心情略好,就在此時,突然覺得背脊一涼,她剛準備做出反應,就看到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握着匕首的這人,另一隻手則搭在她的左肩上。
凌曉本想反擊,卻又察覺到這人的實力明顯弱於自己,於是便暫且按捺下來,有心想看看對方是想“劃下條什麼道子”。
氣氛一時之間凝滯了起來。
幾秒後,她身後的人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猜猜我是誰~”
近乎詠歎的調子,卻又偏偏壓低聲音,詭異極了。
凌曉冷笑了聲:“還需要猜?你身上的臭味,隔着三條街我都能聞到。”這種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出現方式,熟悉的語氣——認不出來才叫怪事!
死·變·態!
“呵呵呵呵……”身後人聽到這話,似乎很開心,“真好。”說着,這人將鼻子湊到她肩頭,深深地嗅了口氣,語調陶醉地說道,“不僅我記住了你的味道,你也記住了我的味道。”
即使再憤怒,凌曉也不由豎起了汗毛,因爲這話實在是太特麼地噁心了!
並且!
這傢伙現在用的是一位年輕女性的身體!似乎身材還極爲曼妙——因爲她(還是他?)正緊貼着自己的身體,所以凌曉能明顯地感覺地到她的柔|軟並散發着淡淡馨香的身體。所以凌曉現在的感受是……嗯,心裡有點噁心,但又微妙地覺得“女的比男的好”。
嗯,複雜的心情。
不過,這貨剛纔的動作無論用男性的身體做還是用女性的身體做,都離不開“變|態”二字!
凌曉覺得這傢伙的這種類似於“附身”的能力極爲棘手——一來,被他附身的對象精神波並不會發生改變;二來,被他附身的對象在戰鬥視圖中的名字也不會改變;三來,這傢伙對她毫無敵意!這三個坑爹之處,導致她對他防不勝防。然而……
她垂下眼眸,不動聲色地問道:“你特意附身在這具身體的身上,就是爲了來堵我?”
“雖然我很想回答‘是’,”身後人心情很好地回答說,“但很可惜,這次的你只是‘意外之喜’。曉曉,果然我們很有緣分呢~”
凌曉冷哼了聲,心中卻鬆了口氣。
這傢伙的能力限制絕不會少,更不可能她走到哪他就追到哪,否則可真是太糟糕了。
不過,他的話卻同時又讓她警惕了起來——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說,剛纔發生的一切和他有關係?聯想到他的人品(不,他就沒人品這玩意!),這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只是嗅到了點有趣的氣味而已。”身後人低聲笑道,“結果卻在這對惡臭裡聞到了你的味道,我真高興。”說話間,毫無心理障礙附身於女性的變|態手腕微動,凌曉的脖子上便多出了一條細長的傷口,幾秒的緩衝後,殷紅的血液順着傷痕流出,染紅了刀刃。變|態卻享受性地再次深吸了口氣,“果然,曉曉,只有你的血聞起來是甜的,喝起來一定也很甜。”
凌曉面色未變,語氣淡淡地說道:“你的廢話說完了?”她覺得他們沒有必要再交談下去了,因爲他拒不透露的態度很明顯,所以她也懶得聽他廢話。更別提,“你現在用的這具身體不是我的對手,是自己走,還是我幫你走?”
她沒有虛張聲勢,這是事實。
“感覺真敏銳。”變|態又笑了聲,“剛纔我接近的時候也是,明明這具身體的屬性偏向於隱匿,蓄意放低存在感很難被發現蹤跡的。”
凌曉心中恍然,她就說,一個實力比自己弱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出現在她的身後,原來還有屬性的問題在這裡。
不過,“隱匿”屬性的身體,變態到底利用這身體做了些什麼?
“雖然很想再跟你玩上一會,但我現在的時間也很緊。曉曉,走之前給你一個忠告——”
凌曉微眯起眸:“什麼?”
“如果你是想去找剛纔交談的那個男人,最好還是算了。”
“你什麼意思?”
“因爲他正打算把你抓起來哦。”變|態笑得開心極了,“雖說你因爲被背叛而哭泣的表情一定很可愛,但如果不能被我看到,那就沒什麼存在的意義。”
凌曉沉下臉:“閉嘴!”那個人,不是他可以隨意污衊的!
“真兇。”身後人後退半步,鬆開了雙手,“希望下次見你不是在監獄,那麼,我們下次再玩過。對了,這個身體還是很好用的,別給我弄壞了哦。”
這句話過後,身後人的氣息再次消失了。
然而凌曉知道,她其實並未立即離開,只是使用了自己的屬性能力而已。
她擡起手撫|摸了下脖子,傷口本就不深,此刻早已癒合,只是原本是傷口的地方還殘留着點點暗紅。
“……啾。”從變|態出現伊始就一直縮在包裡瑟瑟發抖的包工頭總算是把腦袋伸了出來。
凌曉面無表情地抓起它,擦掉脖子上那即將乾涸的血跡。
“啾!”
被重新放回包裡的包工頭一臉哀怨地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只覺得自己被當成了至今……再這樣下去,它有一天不會變成廁紙吧?
想到此,它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
而凌曉,也重新朝頭兒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下意識停下腳步,遠遠地看着他——他正被一羣人圍着。後者們認真地聆聽着他口中的話語,時不時點頭。她突然就覺得心情好起來了,看吧,果然是頭兒,他就是這麼讓人信服的傢伙!
與此同時,一股羞愧感也悄然浮上了心頭。
她就該直接無視變|態的話的!
嘖,她肯定是被他的腦殘細胞給傳染了!
257|7.19|
凌曉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正準備往前踏出一步,卻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呼哨聲。
她的身體微僵,不可思議地轉過頭,正看到一個人正站在不遠處,踩踏在一隻翻滾在地的垃圾桶上,一邊吹着口哨,一邊笑眯眯地朝她揮手。
剛遭遇了一場“浩劫”的航空港,雖說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依舊時不時傳來哀嚎與呻|吟聲。而她所看到的這個人目前的姿態,無疑與這一切是格格不入的。不過,相識以來,他似乎一直如此,除去那個他丟棄一切向她請求幫助的雨夜。
凌曉側頭又看了眼,估計頭兒不會那麼快離開,三兩步跳了過去,開玩笑地說道:“這裡又沒有貓,你吹什麼哨子呢?”
毫無疑問,許久未見的伊澤做出的吹口哨的事,讓她想起了他們曾經一起救璐娜的事情。
“誰說沒有?”吹口哨的傢伙歪頭一笑,“這不就有一大隻?”
凌曉擡起腳就給了他一下:“走開。”
伊澤靈敏地往後一躲,吐槽說:“一段時間不見,你又暴力了不少啊。”
凌曉斜睨着他說:“謝謝誇獎。”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
“……”
兩人對視了片刻,不約而同地都笑了。
毫無疑問,朋友分散再聚是一件讓人心情愉悅的事。
“啾!”包工頭聽到笑聲,直接鑽了出來。
凌曉拍了拍它的腦袋,笑着說:“貓是沒有,鼠倒是有一隻,要嗎?”
伊澤:“……你居然養起寵物了。”沒看出她是這麼有愛心的人啊!
“怎麼?有意見?”
“啾!”包工頭齜了下牙——那是什麼表情,嫌棄嗎?!
“……不敢。”伊澤擦汗,果然是物似主人型。
“你怎麼在這裡?”凌曉順手把包工頭壓回口袋裡,問,“是一直在這裡工作,還是……”她的話音頓住,聯想起上次離別時伊澤的眼神和語氣,下意識覺得她所說的前者其實是廢話。
伊澤搖了搖頭:“我不想騙你,但是不能說。”
凌曉微皺起眉:“你別告訴我,這次的事和你有關。”雖說她理解他“想要上進”的想法,然而卻絕不贊同可以爲此不擇手段。若這件事真的和他有關,那麼他與路亞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放心吧。”即使許久未見,伊澤依舊秒懂了她的意思,“我來這裡雖然的確和這件事有點聯繫,但和這次的事件並沒有什麼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原來如此。”凌曉點頭。
“你就這麼信了?”
凌曉瞥了他一眼,涼涼地說:“你希望我不信?放心,起碼現在我沒懷疑你。”
“……”伊澤被她給噎住了,然後他翻了個白眼,半開玩笑地說,“你就不能說‘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懷疑你’嗎?”
“我說了,你信嗎?”
伊澤抽了下嘴角,他還真不信,因爲她並不是這種毫無理智的人。
凌曉又問:“你叫住我是有其他話說吧?”她覺得,若非如此,這一次她恐怕壓根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嗯。雖說時間緊急,但有些事還是告訴你一聲比較好。”伊澤點了點頭,淺棕色的雙眸中閃過一絲促狹,“原本剛纔就想叫住你的,結果卻發現你和一個美女在‘私聊’。”
凌曉:“……”他說話的語氣怎麼怪怪的?她狐疑了下,再一看她所處的位置,頓悟!
從他這個角度,壓根看不到剛纔她與變|態的對峙,只能看到……一名年輕女子彎下|身將她緊緊抱住,絮絮低語,可真是日了狗了!
凌曉瞬間覺得自己真是還沒蛋也疼!
問題是這事情他還沒法解釋,越解釋越複雜。
於是她索性也就不解釋了。
伊澤也只是開個小玩笑,並沒有想探究些什麼,反正她“熱愛美女”的事情,他在凱里的時候就已經很清楚了。
如果凌曉知道此時此刻眼前人心中在想些什麼,一定會想用榔頭鑿穿他的頭,好在她並不知道。
而伊澤此時也說出了自己叫住她的真正目的——
“你最好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凌曉微皺起眉:“你什麼意思?”她的心中浮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一個叫遲景然的人認爲你與這次的事情有一定聯繫,已經派人找你‘協助調查’。”
協助調查。
聽起來好聽,但實際內容是什麼,傻子都知道。
“……遲景然,哪個遲景然?”
“這個。”伊澤早有準備地打開自己的腕錶,一張熟悉的臉孔瞬間出現在了凌曉的面前。
她抿緊脣角,吐出了這樣一句:“我不信。”
“……”伊澤驚訝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於是他又問了一次,“你說什麼?”
凌曉沒有再次開口,只微微別過頭,以這樣的行爲無聲地表達自己的態度。
她很清楚伊澤不會特意來說謊言,然而……
“我沒有騙你。”伊澤揉了揉太陽穴,看起來有些困擾。
“我知道。”
“那麼……”
“眼睛和耳朵都會騙人,所以有些事,除非我親自確認——否則,我不會信。”
伊澤看着她堅定的神色,只覺得一陣牙疼,剛纔還想她不是會感情用事的類型,現在就被打臉啪啪啪了。然而,相較於這個,他更在意的是——
“你和他關係很好?”可是不對啊,遲景然也算是他們的高級別關注對象,若是他真的和她有接觸,他沒理由會不知道。更何況,他們也沒有什麼接觸的機會。
凌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說:“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這個。”無論是真是假,她知道他是一份好心。
伊澤搖了搖頭:“看來我帶來的消息不僅沒有幫到你,還給你帶來了困擾。”
凌曉勾了勾嘴角:“你的時間很緊,我就不耽誤你了。”
伊澤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嘆了口氣:“我知道了。那麼——下次見。”
“嗯,”凌曉點頭,完全聽懂了他蘊含在這句話中的祝福,“下次見。”
這句話後,身形比起從前又瘦弱了不少的少年快速消失在了原地。凌曉注視着他敏捷的動作,眉頭再次擰起,他的身手比起上次見面好了不止一點,與之相對的,是他的天賦很差。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取得進步的方法不多,她所知的就有一個——付出代價換取天賦。
凌淵和凌佑晨都曾誤解她這麼做過。
然而這種事實在是“捨本求末”。
她能理解伊澤想要快速變強的心情,但是……
她打心眼裡希望他並沒有做出這種選擇。
直到視線中再也看不見少年的身影,凌曉才轉過身,側頭看向之前想要前往的方向。怔愣片刻後,她問——
【你也想提醒我儘快離開嗎?】
【……是的。】
【是麼。】
所有人都這麼對她說。
凌曉的理智告訴自己——這是真的,她應該儘快離開。
然而,她卻並不是僅僅只由理智本身構成的。
或者說,只有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她不可能只展示理性話的一面。哪怕……她知道自己似乎弄錯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卻依舊想要親自確定一次。
眼睛會騙人,耳朵會騙人,心卻不會。
她握緊雙拳,抿緊脣角,一步步地朝那個人所在的方向走去。行走間,也許是因爲剛見過伊澤,她突然就想起了還在凱里時,芙蘭阿姨開玩笑時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所以我倒真想看看,如果你有一天到達這地步,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幅情景。”
她口中的那地步,是“奮不顧身”的地步。
當時她對這話嗤之以鼻,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爲了誰做到這個地步,因爲不值得。可是,眼下她也算是做到了這地步吧?
可見有些事,從來就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但是,有些事,她必須知道。
否則哪怕能順利脫身,也始終放不下這個結。
她的腳步不慢,所以很快就出現在了對方的視線中。後者似乎有些意外她會主動出現,然而卻也沒有做出什麼具有敵意的舉動,只是揮了揮手,讓原本圍在身旁的幾個人推開,轉而迎上了她。
凌曉於是停下腳步。
他行走了幾步後,也停下了腳步。
目光對視間,兩人俱是沉默。
然而心情卻截然不同。
凌曉是在思考該如何去問,遲景然卻是在思考眼前這少女去而復返到底是有怎樣的用意。
最終,先開口的人是她——
“聽說你在找我?”
雖說心中有些許訝異,遲景然倒是沒有露出驚容,而是果斷地一點頭:“是的。”
“找我做什麼?”
“關於剛纔的事。”
“我如果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信嗎?”
“……抱歉。”他如此說道,“如果只事關我個人,我願意去相信你的話;然而,事關重大,我需要你的配合。”
“……”
“只要你說出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我可以保證你的人身安全。”遲景然做出了這樣的承諾——他覺得眼前的少女對自己並無敵意,或者說,有着超乎尋常的信任。然而,這真的太奇怪了,畢竟他們素不相識。在這種情況下,這種突如其來的“示好”就很耐人尋味了。所以不管出於什麼考慮,她都勢必要接受調查。
凌曉卻突兀地轉換了話題——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遲景然微微一怔,隨即爽快地點頭:“你說。”雖說不知道她的具體實力,然而他卻也隱約下個判斷——這是戰士的本能。更何況,四周還圍着不少人,他並不擔心她能逃脫——或者說,如若她想逃脫,也不會選擇主動出現。在此基礎上,他回答她一些問題也沒什麼不好。
“我是誰?”
“……”
認識遲景然的爲官者們都認爲——池中將認識了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蛇精病!
258|7.19|
且不論圍觀者心中到底如何想,起碼當事者雙方都不覺得這是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凌曉姑且不提。
被詢問的遲景然雖依舊茫然,卻也依舊覺察到——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正如她一開始就對他展現出了熟稔以及異乎常人的信任態度。
雖說這種時候給予“肯定”的答覆也許更符合對方的心願,然而他卻不會這麼做。一來這不符合他的道德觀,二來,有些事不是一兩句謊言就可以糊弄過去的。
於是凌曉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抱歉,我不知道。”
凌曉攥緊雙拳。
這個回答……並不算出乎她的意料,卻到底有些意難平。
於是她又問:“那麼,你又是誰?”
此言一出,圍觀者只覺得她蛇精病的狀況越加嚴重了。
“我是遲景然。”
“只是遲景然?”
“是的。”
“最後一個問題——”凌曉直視着對方的雙眸,眼一眨不眨,“你認識一個叫宋涵的人嗎?”
這一次,遲景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認真地思索了片刻,才搖頭回答說:“姓‘宋’的有,叫‘宋涵’的沒有。”
凌曉心中一揪,不知爲何又鬆了口氣。
而且……其實她也沒那麼驚訝。
或者說,從他沒有第一時間把她認出來開始,她就已經隱約意識到不對了,只是暫時將這種異樣感拋諸腦後了而已。因爲她實在是太想在現實中見到他了,哪怕一次也好。所以哪怕還有一絲希望,就無法放棄。
而眼下,這絲希望終於也泯滅了。
而鬆了口氣的是,想要抓她的只是一個“和頭兒長了一樣的臉的人”,而並非是頭兒。否則,她大約真的會有信仰崩塌的感覺。
現在想來……
開學當天,她在學校附近見到的人,也許是他吧?
那麼,頭兒他真的存在嗎?不會是幻影吧?
這樣的猜測讓凌曉的心再一次揪緊了,但很快,她又再次放鬆下來,低頭看向自己的腕錶。沒關係,沒關係,哪怕暫時沒辦法聯繫,那個人還是存在的,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她略微失態的表現全數展現在了遲景然的眼中,他能感覺到她有着極爲複雜的情緒波動,然而,他的決定並不會因此而改變。這次的事件尤爲嚴重,因爲這種可怕的“病毒”一旦擴散開來,帶來的結果將是毀滅性的。所以,在一段時間內,航空港內的人都不可以隨意離開——直到確定他們的身上沒有潛伏病毒。而與其相關的人都必須接受調查,她剛纔所做的舉動雖說極爲“正面”,然而表現卻實在存在疑點。他可以在一定程度內給予她少許便利,卻絕不可能不負責任地放她離開。這不僅是對自身不負責任,也是對人類不負責任。
這種考慮如若說出來,想必大部分人都是能理解並接受的。
然而,凌曉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調查的。她現在很慶幸自己做了一定程度的僞裝,並且知道,自己一旦被抓住,將會導致不小的問題。
於是她再次張開脣,看似又想說些什麼……
遲景然微一凝眉,想也不想地就朝她襲去!
與此同時,凌曉原本所在的位置籠罩起一片朦朧的霧氣。
“閉氣!”有人提醒道。
遲景然並未因此而退避,而是直接衝入那霧氣中,與此同時,他身體周圍的空氣規則地震盪着,將那大片大片的霧氣直接“吹”開。
從前到後,他只花了不到兩秒鐘。
然而,霧氣中已然沒有了那少女的身形——就好像她從未存在過,或者說和霧氣一起消散了。
“只是普通的水蒸氣。”
“人呢?”
“不見了……”
……
遲景然神色未變,做了幾個手勢:“搜!”
“是!”
“留幾個人守在原地!”
……
一條條命令有條不紊地發佈下去。
然而,無論他們怎麼搜尋,之前的那個金髮少女就好像真的如同那一陣煙霧般,永遠地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
遲景然懷疑她具有特殊的屬性,再聯想起那一陣霧氣……雖說他從未聽說過有人的屬性是“汽化”,反而宇宙之大無奇不有,就算真的存在這樣的屬性,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若是真的如此,再想抓住她無疑就相當困難了。
而她所留下的線索……
遲景然微一思索,下了這樣一道命令——
“查一個叫‘宋涵’的人。”
而其實,他的思索方向只有開頭是對的,後續無疑都錯誤了。
凌曉的確是藉着那一陣霧氣藏身的,而水蒸氣出現的原因也並不複雜——簡單的火水元素震盪結合而已。就在大片霧氣散開的瞬間,她進|入了系統空間之中。
雖說萊德爾附加在她手上的能力能起到同樣的功效,可惜它已經被她在之前的“逃亡途中”消耗地差不多了。而藏匿於系統空間,則是萬不得已之下的“殺手鐗”。
因爲,這相當消耗能量。
所以她每次都不會在系統空間中待太久,要知道,能量的積累是相當費勁的。而一旦能量耗盡,它就會持續抽取她的精力甚至進入休眠狀態,後者姑且不說,前者無疑會給她帶來不小的負擔。
所以,自從出現這個系統空間後,她幾乎從未用它來藏身,眼下是第一次。可惜這裡不能進入其他生命體,所以她在找遲景然說話之前,囑咐包工頭躲藏了起來。她叮囑凌泉看着點它,如若有危險可以調動機器人給予它提示以及幫助,好在它真的很機靈,把自己藏得很好。
某種意義上,系統空間甚至可以說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看不到盡頭的寬廣世界。
與外面搜尋者們的忙碌相比,凌曉可以說是相當悠閒的。她盤着腿,靠躺在一面透明的光屏上,雙眼有些失神地仰望上空,視線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身穿執事服的青年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他的面前豎起幾面光屏,赫然正是航空港內此刻的情形。
一時之間,這裡的氣氛甚至可以說寧靜。
直到……
凌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腕錶,又一次問:“這裡真的不可以與外界聯繫?”
“是的,不可以。”
“是麼……”凌曉放下手,事實上,突然用回自己的身份芯片也的確是作死的行爲——因爲她目前還在逃跑中呢。
只是,什麼都無法確認的滋味,實在是讓人糾結。
凌曉換了個姿勢,抱着自己的雙|腿,再次進|入了雙眼放空的狀態。
大約是因爲她太過走神,自然沒有注意到,自身後注視着她的青年眼神一點點地染上愉快到了極致的色彩。他漆黑的瞳孔中仿若燃燒着黑色的火焰,它無風自動,越燃越烈。
沒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遇到的人不是真正的“宋涵”了,也知道她一定會爲此而傷神。然而,埋葬在心裡的事物,就是要血淋淋地將曾經的傷痕切割開,才能將那事物從其中挖出來。
就快了,就快了……
一個長得和宋涵一模一樣的人背叛了她。
而那個她一直以爲是宋涵的人……
其實也並不是。
等到她知道第二件事的那一天,“宋涵”這個人的影響力就會漸漸開始衰退——真正地成爲她記憶的一部分,並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遺忘。因爲這就是人的天性,不再去想的事物自然就會在時光的沖刷中一點點褪色,直至消散無形。
總有一天,她會知道——
能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人,從來都只有一個,從來都不會是別人。
青年微勾起嘴角,卻在笑意即將明顯的瞬間將它斂起,並垂下眼眸,將眼神深深地藏了起來。
一個好獵手,從來都是有耐心和懂得隱藏的。
凌曉若有所感地顫了下|身體,不知飄散到何處的神智驟然回還。雖說就這樣坐着很無聊,然而不知道會封港幾天,而做其他事則會進一步消耗能量。於是她索性跳起身,開始進一步“打磨”自己的身體。
對於有些事,她很固執。
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最後一刻就絕不肯放棄希望。
三天後。
“景然,還是沒找到人?”
“是的。”
“加多人手,一定要在港口解封前將你說的那個女孩找到。”
“是。”
遲景然毫無疑義地接受了前來接管一切事物的長官的命令。不僅是軍方,相關的科研者和醫務人員也都相繼來到了這裡,研究病毒並且對留港者的身體進行檢測。
而這期間,許多稍有問題的人都被帶走調查了。因爲事關重大,所以上面對此的方針是——寧可錯抓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然而疑似隱藏了最大秘密的那個女孩,卻就這樣消失了,哪怕掘地三尺也毫無蹤影。
按道理來說,她應該已經離開了這裡。然而……
他又微妙地覺得她依舊沒走。
這種直覺毫無緣由,他卻寧肯去相信,於是搜尋她的人不減反增。與她接觸過的人也毫無疑問地進|入了搜尋範圍內。可惜的是,她似乎獨來獨往,並沒有來往過密的存在。除了……
那隻追風鼠。
然而,她既然離開了,顯然不可能把它留下。退一萬步說,就算它被丟下,又能查到些什麼呢?那種生物雖說因爲外表可愛而深受女孩子歡迎,智商卻極爲低下,只懂得不停地吃和存儲食物。
幾乎是同時……
“阿嚏!”某個正貼着牆走動的棕色物體打了個噴嚏,它擡起爪子揉了揉鼻子,心想是誰再罵本鼠大爺!
暗自嘀咕了下後,它左右看了眼,坐下|身從腹部的口袋中掏出一個堅果“嘎嘣嘎嘣”地吃了起來。一邊吃,它一邊暗自委屈:土豪說話不算話,說好會來找它的!結果一去不復返!居然不帶着它一起跑路!沒良心!!!
沒錯,那天土豪去找那個男人說話前,就把它給放到了一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不見了!qaq
包工頭看着自己腹部那癟了不少的口袋,覺得壓力山大。
一陣腳步聲突然傳來。
“什麼東西?!”
包工頭連忙丟掉手裡的見過,四爪着地,將蓬鬆的大尾巴藏在腹部,發出了一聲相當銷|魂的“喵~”聲。
來人看了眼,放下戒備:“是貓啊。”
那人離開後,包工頭站起身,拍了拍鼓鼓的肚子,又拍了拍尾巴,得瑟無比地“啾”了聲:人類啊,智商是硬傷!
它特意拿黑色染髮劑染了個色,還用定型劑把頭頂的毛弄了個貓耳的髮型,能被發現才叫怪事。
它暗自得意了一會,突然反應過來:……等等!萬一土豪也不認識它了咋辦?!
她不會已經離開了吧?
不……不要啊!
“啾!!!”qaq
259|7.29|家
包工頭同學糾結地狂抓着自己的毛,眼看着“髮型”即將不保,突然聽到一陣“biubiu”的聲音。它被被嚇得一躥三蹭到它身邊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它非常喜歡調戲的機器人。
“啾!”這個它也不怕了,雙爪插腰,很囂張地斜着眼看它,並且隨時做好了再次亂丟東西的準備!
誰知道,這機器人身上居然發出了機械的聲音——
“少胡思亂想,藏好!”
“啾!”包工頭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雖然聲音是機械的,語調是聽不出的,但是,口氣顯然是它家土豪嘛!
一個激動,它“嗖”的一下衝上去,一把抱住機器人同學,來回蹭了幾下後,開始努力找“開口”——蓋呢蓋呢?土豪咋還不從裡面鑽出來呢?!
另一邊,還處於系統空間中的凌曉看到這貨的舉動,也是出了一頭黑線。她這麼大一個,怎麼可能藏進那麼小的機器中,除非剁吧碎了再打成肉泥——等等,她爲什麼要想這麼噁心的事?思路完全被它這個蠢貨給帶偏了!
於是最終,包工頭知道了一件令人悲傷的事——土豪尚未歸來,同志還需努力!
總、總之,先去找點東西吃吧!
凌曉抽搐着嘴角看着某隻開始撅着屁股找東西吃笨蛋,無語之餘,也是放心,至少這傢伙不會把自己給餓死。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省心!
相較而言,更應該擔心的是她自己纔對。雖說身處系統空間中依舊可以取出空間鈕裡的東西,不至於餓肚子,然而,系統的能量並非是無限的。也就是說,如若在能量耗盡前她還沒脫身,等待她的將是個悲劇。
不過,原本按照她的預計——消失後可以很快脫身,可是,那個叫遲景然的傢伙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派人圍着她三天前消失的地方,一刻也不肯放鬆,她簡直是無語了!
雖說可以調虎離山,然而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敗,反而會打草驚蛇,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她一直在等待機會!
然而,她不確定機會是不是真的會到來。畢竟,她的人品……不對!是運氣從來就沒好過!
不過,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沒錯!天無絕人之路!在凌曉尚不知道的時候,機會已經悄悄來臨了……
三天前。
“小希!小希!這個是什麼?”
“……請不要叫我小希。還有,請不要再碰飛船操控臺,我不想再把它送去維修。”何希額頭跳出幾根青筋,他很想維護好自己的形象和風度,然而!前提是!沒有一個豬隊友!
此時此刻,他算是明白凌曉說的“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是個什麼意思了!簡直坑爹!!!
“……哦。”站在何希身邊的少女應了聲,語氣聽來卻很有些不甘願。
何希只想扶額,之前在航空港遇到她時,他就該裝沒看到的,這樣也不至於被她纏上。一會兒要圍觀他的小型飛船,一會要親自操作,一會……就把它給差點弄報廢!
他真心覺得,自己和這個叫梅麗莎的妹紙真是天生犯衝。這一點,從第一次會面時就可以看出來了!
相較於有苦說不出的少年,梅麗莎妹紙可是個直腸子,她覷着他的表情,很是直白地問:“小希,你生氣了?”
何希簡直想吐血,這突如其來的暱稱到底是什麼鬼!小溪……他還大海呢!
“……不要這麼叫我,以及,前面一個星球就有航空港,我可以把你放下。”
“不要丟下我啊!我想和你一起回學校!”
“我暫時還不會回去。”
“那我也不回去!”梅麗莎妹紙堅定地表達了跟隨的決心!
何希簡直是一臉血,和一個不明白潛臺詞爲何物的妹子說話就是這麼糾結!
他於是問:“你之前不是說要回老家?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回去了啊。”梅麗莎很老實地回答說,“可是,阿姨卻給我找了幾個丈夫備選,煩死人了!”
何希:“……”雖說早知道梅麗莎是以母爲尊的羅娜星人,女子年滿十五歲就可以開始分分合合的結婚生涯。然而聽到這事時,他依舊覺得相當微妙。
“你不知道!”梅麗莎一打開話匣子就關不上,“那幾個人超可怕的!一個拿着花爬我窗子,一個大半夜的在我門口跳舞,一個天天給我朗詩,還有一個!天天一看到我就淚流滿面!!!”她一邊說一邊拼命搓着手臂,顯然飽受折磨。
如果此刻聽這話的是其他人,恐怕已經笑出來了,然而何希畢竟厚道,又對女性有些紳士風度,不會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於是他咳了幾聲,拼命地壓抑住噴笑的衝動,問道:“然後呢?”
“我把他們都揍了一頓,然後他們就哭着去找我阿姨告狀了!”梅麗莎表情很無奈地回答說,“再然後我就在阿姨找我算賬之前跑出來了!”
何希失言。
——好吧,敢情這位還是離家出走。
梅麗莎不知道何希的腹誹,依舊在抱怨着:“我是說過我喜歡文化人不錯。但我說的文化人是你這樣的好麼!那樣的真是看到就想打!”
何希:“……”原本還想繼續微微笑的他就這麼被嗆住了!
“你沒事吧?”
他看這表情相當純潔的梅麗莎,只覺得欲哭無淚,怪他思想太複雜咯?
而就在此時,何希接到了一個來自家族的秘密通信。接完後,他也顧不上送梅麗莎下飛船,而是極其快速地朝目標地趕去。
而他的目標地,毫無疑問就是凌曉所在的那顆星球。
至於爲什麼會去那裡……
事實上,程睿之前關於“何希來自那個何家”歪打正着地對了。
何希的確來自那個何家。
曾有人說,“人類存在多久,何家就存在多久了”,這話雖然誇張,卻也不是沒有道理,同樣也證明了何家歷史久遠。
宇宙之大,曾經雄極一時的家族數不勝數,然而他們最終都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化爲歷史的塵埃。由此可見,建立一個繁盛的家族也許很難,到更難的卻是將其一直延續下去。
從這個角度看,何家無疑相當不凡。而這個家族的聰明之處在於,他們永遠都不會去涉及他人極其覬覦之物。例如政權,例如巨大的財富。看來雖然愚蠢,卻也細水長流,並且,在這個過程中,何家滲透了各行各業。時至今日,宇宙中任何一個星球恐怕都有何家的人。就這點而言,這個家族毫無疑問將“扮豬吃老虎”演繹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與此同時,這個家族的人還有一個愛好,那就是——作爲“觀察者”,記錄歷史。上到國家,下到某個平民百姓。凡是被何家人盯上的人或者事,都會被“圍觀到底”。凌曉第一次聽程睿說這事時,只覺得這家族的人都是資深八卦黨!
家族的人多,積累的資料也就越來越多,不知不覺,何家就有了“宇宙圖書館”之稱。不少國家或家族爲了追根溯源或者找回丟失的歷史,都會去找何家幫忙。而訂立契約什麼的,也會有人找何家的人作見證。
所以,它就是這麼一個行事詭異又人緣很好的奇葩家族。還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也是正常的,要是身份都曝光了,還偷偷圍觀個鬼啊!
而眼下,何希無疑通過家族的“眼線”得知了發生在那顆星球的事情,所以他去真是太正常了!
這一路,就花了兩天多時間。
可惜,才一到,他就遭遇了滑鐵盧——航空港被封鎖的相當嚴密,根本不可能混進去。而原本在裡面的人也都還沒被放出,雖說事後肯定能收集到資料,然而近在咫尺卻進不去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何希整個人略不好。
梅麗莎略新奇地看着好像被貓給抓了的小夥伴——事實上,她幾乎沒見過他這麼不淡定的樣子。與其本着惻隱之心,她決定幫助他!
“其實挺簡單的!”
“嗯?怎麼說?”何希來了精神。
“你就說有線索報告唄!”
何希汗:“然而並沒有!”
“沒有就現編嘛!”梅麗莎搖頭晃腦地說着,“曉曉說過,有條件就上,沒有條件卑鄙無恥地創造條件也要上!”
何希:“……”那種一看就三觀敗壞的歪理不聽也罷!
他不可能爲了一次機會而敗壞何家若干年來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形象。這種無形的財富,得到很難,失去卻很容易。
然後,他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如果我說我真的有線索呢?”
“……什麼?”何希驚訝地轉身,看着身後的少女,
某一瞬間覺得她真是深藏不露,直到……
他看到她呆呆地抱着一隻機器人,拼命地把它往他的懷裡塞,口中還喊着:“快看快看!這上面突然出現了這樣的字!”
何希連忙接過機器人,仔細看去。
而系統空間中的凌曉透過光屏看着這一幕,笑了——總算等到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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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機器和何希兩人交談的,當然是凌曉。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她現在的心情,那無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還有什麼比“靠譜小夥伴一頭撞上來更好的事情”呢?必須沒有!
而她所說的“相關訊息”也絕對不是造假,畢竟她沒有坑隊友的習慣。雖說她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情並不算太瞭解,然而凌泉卻一直在收集相關信息。別提,還真被他找到了些許蛛絲馬跡!
若是隨便一個人冒出來提供信息,軍方想必不會隨便信的,但是,何希不是“隨便一個人”,而是何家的人。多年間靠無數人造就的良好信譽讓所有人都對他們提供的信息高看一眼。
所以,他能進入航空港,幾乎是註定的事情。
當然,出於安全考慮,他和之後趕到的很多人一樣,都穿了防護服,並且進出都需要“殺菌”。
接待何希的人正是遲景然,因爲目前名義上的最好決策者正在朝更上一層作報告。而遲景然作爲近年來崛起的“新秀”,是在很受重視,幾乎可以說前途無限。更別提,他還算是何希的學長。
何希一看到他,再想到暗自向他求助的凌曉,心中就是一聲嘆息。他想起了她的哥哥——或者說未婚夫,同樣少年成名,前景一片光明,或者說,凌佑晨在某些方面還要在遲景然之上,比如背景等。可惜,人一死,什麼都是空談。
若干年後,除去家人和他們這些記錄者,還有誰會記得那個驚才絕豔的青年呢?
心中的念頭雖然紛雜,何希臉上卻未表現出分毫,只有禮地和對方寒暄了片刻,而後進入正題。
而“百無聊賴”的梅麗莎在獲取許可後,則開始到處亂逛。當然,肯定有人盯着她。
何希與遲景然的對話在繼續着——
“是的,我從某些渠道得到了一些信息。”
“信息?”
“想必你們已經知道,這艘飛船是歐緹麗爾公司的所有物。”
“是的。根據他們的說法,這次是替某個老客戶運送一些物品。出於信任方面考慮,並沒有仔細檢查,並且他們認爲能這麼隨意讓客運飛船代送的不會是什麼重要物品,卻沒想到居然會導致這種事。”遲景然鎮定地說道——這種事對於外人來說是秘密,但對於何家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隱藏的信息。
“艦長在撒謊。”何希肯定地說道。
遲景然點頭:“我們也是如此認爲的。”
“這種私下攜帶貨物收取回扣的事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何希按照凌曉給予的資料,說道,“我這裡有他的私人賬簿。”說着,他打開了手上的光屏。
遲景然接收了何希傳給自己的資料,卻並沒有太在意,因爲這種事隱瞞不了多久,只是時間問題。事實上他們已經查到了,只是沒有這麼完全的意見而已。同樣,他想,這個何家的少年既然要見他,手裡肯定掌握了更加深入的訊息。
“而那個委託船長的老客戶,背後站的卻是歐緹麗爾公司。”
“哦?”遲景然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他們利用了逆反思維。出了這樣的事,他們公司肯定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然而,當艦長以權謀私的事情暴露出來,所有人都會認爲這是他私下做的,與公司無關。”何希解釋說,“這也算是一個盲點吧,而事實上,這件事那位艦長大概真的被蒙在了鼓裡。”
遲景然微皺起眉,這個陷阱雖說簡單,卻正中“盲區”。
“而事實上,歐緹麗爾公司私下裡似乎一直在做危險的事。”何希又傳上一份資料,“這是它們公司近年來的賬務。”
遲景然接過後,略微翻了下,說道:“實際上我們也調查了這個,不過賬面並沒有什麼問題。”
“表面看來的確如此,然而我把它近二十多年來各部門的收益和虧損做成了圖,你可以看下。”
遲景然依言將其打開,最初雖有些不明所以——畢竟他不是專業的,然而細看之下卻發現了問題。
“太過勻稱了。”何希見對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直接說出了答案,“如果說幾年內公司的發展呈現出這種曲線還沒什麼好奇怪的話,那麼二十多年都是如此就真的太奇怪了。”
遲景然的神色變得無比凝重:“你是說,歐緹麗爾公司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對賬務造假了?”
“起碼就目前的情況看的確如此。”在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前,何希並沒有把話說的太滿,倒不是不信任凌曉——事實上他若是不信任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裡,而是習慣使然。
而事實上,這件事若不是凌曉對他說的,他也幾乎不敢信。雖說剛纔那段話說起來用不了多長時間,然而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卻太過可怕。
歐緹麗爾公司爲什麼從二十多年前開始帳目不正常?
那筆“被消失”的資金都去了哪裡?
答案似乎已經不言而喻了。
像這次出現的那種危險事物,怎麼想也不可能是自然產物。而就算是“人工品”,它也不是倉促之間能夠造就的,必然要經過時間的沉澱以及多次“實驗”。
再一想,若不是這次發生這種意外,這件事還不知道多久後才能暴露在大衆的面前——實在是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那麼話又說回來,歐緹麗爾公司這是想做什麼?真的是它們自己想做嗎?背後是不是有什麼無形的大手在操控呢?以及……這次的事件,真的只是個“意外”嗎?
值得深思的地方真是太多太多了。
而有些事,越是想,就越是讓人驚駭異常。
何希有預感,自己這次絕對插足進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件之中。不過他並不害怕,因爲對於何家的人來說,這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事情,沒有之一。
並且,他也很好奇,凌曉爲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不過,他卻不會去刨根問底,因爲何家對消息來源向來採取這樣的態度——一,絕不深究;二,絕不泄密。
這也是凌曉將一切交給他的原因。
雖說小夥伴中她和何希的關係不是最好的,然而一個有原則的人總是會讓人信任的。
而他存在的意義是——拖住遲景然!
想要脫困,她真正要靠的還是梅麗莎妹紙!
事實上,她真沒囑咐她做什麼事,只是讓她在封閉的航空站內亂逛!她相信,這個身爲“行走兇器”和“人肉麻煩機”的妹紙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現實也的確如此!
在她不小心握碎第二十個門把鎖後,原本默默跟隨着她的“盯人者”簡直想蹦噠出來大喊一聲——
“妹紙,這些食品店真的關門了關門了關門了!你就算再拼命地想要扭門也沒用!還有!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別老趴在玻璃櫥窗上流口水了!實在是太敗壞形象了!”
一羣人正默默地吐着槽,就見這妹子居然真的成功打開了一家店門。然後!就被開啓“戰鬥狀態”的機器人給追殺了!
梅麗莎正準備擼起袖子大戰個八百回合,就聽到其中一隻機器人小聲地說——
“造成損害需要賠錢哦!”
賠錢哦!
錢哦!
哦!
梅麗莎於是就這麼被會心一擊了!
作爲一個窮鬼,她感覺壓力山大!
本身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堂堂女子漢,要好好賺錢養家!”,更別提她眼下還逃婚中。要真弄壞了這麼多高級機器人,賣了她也賠不起!
於是她只能跑!
這一跑之下,整條街就亂了!這些開始攻擊的機器人“不小心”砸開或炸開了隔壁店的門,再然後,其中的機器人也“紅了眼”。總而言之,一場“機器人暴|動”可以說在所難免!
所有人都快給梅麗莎這妹紙給跪了!明明看得這麼緊!爲什麼還會出問題???
而急於維持秩序的這些人自然沒有注意到……某位突然出現的少女翩然遠去的身形。阻止凌曉離開的三個要素,遲景然被何希拖住,盯人者被梅麗莎引走,至於監控……這對於直接推了梅麗莎一把的凌泉來說,真的不是什麼大問題!
於是,某苦守寒窯三天整的寵物君也總算是順利迴歸了主人的懷抱,感動的眼淚都流出來!
當遲景然接到報告時,他和何希的對話剛好進入尾聲。他的第一直覺就是這件事和眼前的少年有關係。然而,直覺畢竟不是能隨便當做證據的,眼前人也並不是說扣留就能扣留的,更別提他還帶來了相當重要的線索。
雖說他能再拖延幾天並且暗自派人搜索他的飛船,然而,遲景然覺得他既然肯坦然地坐在他面前,想必也不是會露出紕漏的。
至於他做這種事的目的……
遲景然想到了那天那位神秘失蹤的少女,雖說沒有理由,他卻覺得這兩件事之間大約有點什麼聯繫。這種想法促使他調查了何希的人際關係。可惜——首先,凌曉出現在他面前時做了僞裝;其次,凌曉離家的事是個秘密,凌淵出於某種考慮,對這件事秘而不宣,除去凌家的人和上門採訪的程睿等人,壓根沒有知道這件事。所以,他顯然查不到凌曉的頭上去。
但就像凌曉今天感受過的那樣——柳暗花明又一村。雖說在何希的人際關係上沒有突破,遲景然卻找到了有關於“宋涵”的信息。
不得不說是個——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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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突如其來的事件,何希與梅麗莎必須暫且留在航空港內,而凌曉則選擇了獨自離開。畢竟何希他們已經成爲“被重點關注的對象”,她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隊伍中,純屬作死!
與此同時,凌曉曾在對話中提到的宋涵卻成爲了一個“突破口”。
“你確定是宋涵?”
“是的!我的一位朋友之前在星網中掛出的任務沒人肯接,他都快絕望了,然後一個叫宋涵的人接受了任務並且很快完成。我朋友因爲這事跟我顯擺,我就記住了。”
遲景然暗自思忖,許多人在星網世界中都不會是用自己的真實名字,而會使用馬甲。這也許只是個巧合,然而,就衝這個名字,就有一查的價值。於是——
“把詳情說一下。”
此時的凌曉並未想到自己正站在“掉馬甲”的邊緣,她正在爲自己的脫困感到欣慰,以及……
【我遇到一個和你長的很像的人。】
【哦?這世界上居然還存在和我一樣帥的人?太不可思議了!】
【……你夠了!】
凌曉一邊無力吐槽,一邊心中又再次出現了某種安定感——看,他果然還是存在的!
而另一邊,老闆也在糾結,和他長的很像是什麼鬼!於是他果斷問了自己的小夥伴:“你說,存在和我一個很像的人是什麼鬼?”
然後他濃眉大眼的基友……咳,朋友就給了他會心一擊——
“你流落在宇宙中的私生子?”
老闆:“……”友盡了!
私生子什麼的,是肯定沒有的!然而,對於她提到的這件事,他還是很好奇的,於是……
【和我長得很像的那個人叫什麼?】
凌曉心中微訝,按照她的猜測,頭兒這傢伙有很大可能混跡在軍方,當然,某個自由的組織也有可能——不過,通過他對話中透露的蛛絲馬跡,前者的可能性尤爲大。但無論是哪種可能,他都不該不認識遲景然,她之前稍微調查了下他的資料,發現這傢伙不僅是她名義上的學長,並且也是妥妥的牛人一枚!
這種年少有爲的人在軍方應該很受關注,就如同凌佑晨,所以頭兒不知道他真的是太奇怪了!
思考了片刻,她還是不把遲景然的名字說出去,因爲現在說的話,頭兒八成能猜到她之前摻雜進了什麼事,她不想讓他擔心。並且,萬一他之後遇到遲景然的時候說漏嘴,所以果然還是算了。
下了這樣的決定後,凌曉果然什麼都沒說。於是老闆這個悲劇的傢伙只能自己撓牆了。
但凌曉與他聯繫的同時,毫無疑問又默默地使用了“凌曉”的芯片,於是,只要凌淵有心,分分鐘能找到她的行蹤。
所以她很是直接地接通了凌淵的通訊,對方顯然沒有意識到她這個“逃犯”居然會主動“投案”,於是視頻對話接通地有點慢。而接通後,向來最喜歡說教和下命令的凌淵一時之間沒有開口。
而凌曉則很是直接地說:“之前mn7星發生的事我不小心插了一腳,你要是不想我曝光,就別明目張膽地找我。
此言一出,凌淵的臉色瞬間就微黑了:“你都做了什麼?”
“我能做什麼?”凌曉反問。
“……”
凌曉很確定,凌淵在知道這件事後,絕不會選擇“大義滅親”,不管是爲了凌家的聲譽,爲了他的面子,還是別的什麼,他都不會做出其他選擇。
就這點而言,她很“信任”他。然而,她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把他這麼做的原因和“父愛”聯繫在一起。他們之間的芥蒂實在是太深了,深到她即使清楚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依舊無法和他心平氣和的相處。更別提,還有媽媽的事情摻雜在其中。
而他們之間的對話,也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又充滿火藥味,所以,凌曉考慮——在發展到這一步之前,掛斷通訊。
然而,凌淵卻開口了,說出的內容很出乎他的意料——
“你走後,你的朋友來找過你。”
“……我的朋友?”
“程家的孩子和林家兄妹。”
“哦。”
“我說你出門去拜訪安陸,歸期未定,他們似乎有些擔心你聯繫不上的事情,在用了午餐後也離開了。你如果有時間,聯繫下他們吧。”
“……哦。”凌曉的表情很微妙,她沒想到凌淵居然會這麼坑爹地和她“拉家常”,這讓她竟無言以對,順帶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哪根弦出了什麼問題。
就在這時,她聽到他說——
“我和那個叫林麒的小子單獨談了一會。”
凌曉:“……”這是什麼節奏?
她不由暗自爲林麒擔心,畢竟他不是程睿,沒有那麼好的抗壓能力和……厚臉皮,很容易被欺負到留下心理陰影。眼下居然被凌淵抓去私聊,不會最後淚奔而去吧?
不過,更讓她在意的是,凌淵和林麒到底說了些什麼。
然而,凌淵卻轉換了話題:“對於訂婚這件事,你就這麼不情願嗎?”
凌曉不聽還好,一聽這個就忍不住炸毛:“如果是你你願意嗎?”跟最廉價的貨物似的,不停地從這個人的手中被交易到另一個人的手中。雖說她對於凌佑晨已經釋然了,然而他還屍骨未寒,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下家,是不是太二了點!更別提,她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你從來不蠢,應該知道,我之所以讓你這樣做,是因爲它與你的命運息息相關。”
“我知道,但是,既然是我的命運,爲什麼我本人從不知曉?”也不解釋清楚,也不問問她願不願意,就這樣粗暴專|制地擅自私自決定了一切——這種事,她無法接受。
“不讓你知道,”凌淵喉間隱着一口嘆息,“當然是因爲你不知道更好。”
“夠了。”凌曉決然地喊了停,“既然永遠談不攏,就別再繼續說下去了。以後也不必了。”這純粹是浪費時間,和這個人交談永遠是在浪費時間。
“……你如若真的不想訂婚,就暫時不訂了。外面危險,直接回學校,或者和朋友會和吧。”
凌曉:“……”
現在她真的確定,他的腦子真的壞掉了。否則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而同時,她又在懷疑他的話中是不是藏着什麼陷阱。然而,他卻沒再說什麼。
掛斷通訊後,凌曉有些茫然,然而,無論如何這件事對她是有利的。所以她如果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很值得開心的。
而同樣掛斷通訊的凌淵心情卻好不到哪裡去,任何一個人被自己的親人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心情恐怕都不會好。然而……造就這一切的人難道不是他自己嗎?事情到了這一步,又有人什麼好後悔的。現在這樣……就很好。
之後凌曉思考了片刻後,還是決定和小夥伴們會和。聯繫他們後被數落“又失聯!”的事姑且不說,讓凌曉在意的是,當她問藍毛凌淵都找他說了些什麼時,他居然支支吾吾地不肯說,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讓她……更想糟蹋他了!可惜,他這次似乎是吃了秤砣死了心,無論如何都不肯透露半點,也是堅強。
於是,就算凌曉懷疑凌淵的異常和他有關係,也最終查不出什麼所以然,只能默默懷疑而已。
因爲假期還有一段時間的緣故,幾人邀請凌曉去他們家“小住”。她沒有拒絕,因爲她本身就想去“小雨點孤兒院”的原址華蘭市——它就在小夥伴家臨近的星球上。除此之外,她對炎黃國也是很感興趣的。
當然,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理由就是,在凌泉的不懈追查下,他發現那位正被關押的艦長這次飛行的終點也在炎黃國——若非如此,她也不會上船。終點站距離華蘭市也不算遠,所以不妨礙她去看一眼。雖說這可能只是□□,卻也可能發現點什麼別的線索。反正是順帶,有更好,沒有她也不失望。畢竟這件事勾連甚廣,原本就不是她一個人在查,更不是輕易就可插足的。
一天後,凌曉帶着自家寵物,成功地與小夥伴們會和。一段時日不見,寒暄是難免的,更多的還是欣喜。
雖說凌曉本身不是太容易接近的類型,然而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到了後直接住我家吧!我的房間可以分給你一半,不然我哥的分你也行。”林麟妹紙非常大方地如此表示。
“……喂!”被親妹妹“賣了”的藍毛覺得壓力很大,可才一反對,就接受到了來自妹妹的“鄙視射線”。
他隱約發覺自己的“小心思”似乎被孿生妹妹發覺了,只能臉孔微紅地轉過頭,權當什麼都沒聽到。
可就在此時,他的小夥伴還補刀:“阿麒你如果覺得不方便,讓阿曉住我家也是可以的,反正空房間挺多。”
林麒:“……”說好的友情呢?可再不說話,妹紙就要飛了,於是他一咬牙,“方便!我家我家房間也多的是,她想睡哪個睡哪個。”就是不許去別人家!
凌曉一聽樂了,這傢伙這苦大仇深的語氣是怎麼回事?不會是也犯病了吧?
不過她最後還是接受了邀請。
而凌曉所沒想到的是,纔剛到林宅沒多久,她就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年度大戲,還是潑狗血的那種。
嗯,沒錯,她被人用錢砸了一臉!對此,她只想說——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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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怎樣的呢?
事情是這樣的!
凌曉也不知道自己的人品算好還是不好,反正她到林家的時候,林老爺子不在,林爸林媽也不在,在的只有林家兄妹的一個姑媽。於是是她作爲“主人”接待地凌曉。
雖說不用直接見到小夥伴的正經家長似乎是件不錯的事,然而,林家兄妹的這位姑媽……有點牛。
她是這幾天纔來的,兄妹倆都不知道。
而剛一從管家的口中聽說她來了,這兄妹倆的反應充分地展示了“雙胞胎的同調性”——扭頭,露出嫌棄的表情。
凌曉看着那同時一左一右扭開的兩顆頭,只覺得相當無語。但同時,她也隱約感受到了這位“姑媽”不受待見的程度,怎麼說呢?第一次遇到比她自己還討厭的人,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才一進|入正宅,凌曉就粗略地感受了下這位“姑媽”的不靠譜程度。她雖說算不上這個家的正經主子,卻非常不把自己當外人,一見到兄妹倆就熱情無比地迎了上來,大老遠就張開了雙臂,像是尋找孩子的老母雞。
林麒神色當場就變了,想也不想地躲開了。他可憐的妹妹動作慢了一步,就被結結實實地抱住了,緊接着又被一頓揉搓。
“小麟你又瘦了!快給我看看!都沒好好吃飯嗎?”
林麟:“……”救……命……她……要……斷……氣……了……
凌曉深切地覺得,林麟就算瘦了,那也必須是被擠的!
林麒看着自家妹妹的慘狀,默默地擦了把汗,莫名地就想起某曉曾經說過的一句無良話——
“我不需要跑得比老師快,跑得比你快就好啦!”
當時他只是無語,現在卻……深以爲然。
他現在算是明白阿睿那傢伙爲什麼沒登他的家門——他肯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再一想到見凌曉之前就脫隊的百家表哥,他覺得他們兄妹倆的運氣似乎也被某人傳染了!
且不論這各懷心思的兩人,可憐的林麟妹紙總算是被放開了。
身材很有幾分胖的中年女性一臉和藹地看着林家兄妹倆,眼神要多慈祥有多慈祥,以至於凌曉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了透明人。
好在很快“姑媽”就轉過頭,一邊打量着凌曉一邊問:“這位是?”
林家兄妹對視了一眼,後者狠狠地瞪了下“臨場脫逃”的前者,還是主動開了口:“姑媽,她是凌曉,是我們的同學。”
“哦,同學啊。”中年女子點頭,“以前沒見過啊!”
“……她家比較遠,這次是來玩玩的。”
“這可不行,難得放假,怎麼可以不回家呢?這樣可不好!”
此言一出,所有人也都不好了。
氣氛一時之間尷尬了起來。
因爲沒人會在客人上門的時候說這種話,這不明擺趕人走麼!
凌曉最初還感慨難得藍毛也有這種腦子不夠用的親戚,到很快就發覺了,對方也許的確眼睛不夠用,但更多的是在針對她——看那睨人的態度多明顯!
可這又是沒什麼?難道她已經到了讓人“望而生厭”的地步?
中年女性見沒人說話,張開嘴就又想說:“我覺得……”
“姑媽,你先忙,我們帶朋友去房間。”林麒非常及時地打算了她的話——看他打斷的精準程度就知道這件事他對於這位“姑媽”的尿性是有多麼熟悉。
“額……”中年女性愣了下,而後下意識點頭,“行……行……你們去吧。要不要我……”
“不用了。”x2
這次是兄妹雙擊!
然後藍毛哥和藍毛妹一人抓住凌曉一隻手,把她給拖走了。
眼看着身後的人沒影了,藍毛妹沒忍住開始抱怨:“她怎麼又來了?!”
語氣不太客氣,不過藍毛哥卻沒指責,可見他內心深處對於這句話是相當贊同的。
作爲雙胞胎妹妹,林麟對於自家老哥的情緒顯然是相當瞭解,於是繼續吐槽:“再說了,她算是哪門子的姑媽啊,親戚關係都超出三代四代五代了!偶爾上個門也就算了,還隔三岔五就來!隔三岔五也就算了!還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不把自己當外人也就算了,還總是……”說到這裡,她的話音頓住,隨即,用一種“超微妙”的眼神看了眼自家老哥——閉嘴了。
正暗自聽的有些開心的凌曉頓時伐開心了,於是,她開始用一種充滿了求知慾的眼神盯着他。後者俊臉微紅,卻只轉過頭不發一言。
凌曉:“……”有·秘·密!
林家和凌家不同,還在平地上平地上——這點很重要,所有說兩遍!雖說看似逼格沒那麼高,然而凌曉覺得這樣挺好,起碼不用擔心什麼時候掉個鏈子來個空中墜地。相較於要更爲西式一點的凌家,身處炎黃國的林家的莊園顯然要更爲充滿中式風情。
比如此刻他們穿過的木製長廊以及透過它看到的古典園林。
再比如說剛從包裡冒出頭就興沖沖跑到沒影的某包工頭同學。
凌家走着走着,定住腳步,開玩笑地對身邊兩人說:“你們家很適合玩捉迷藏啊。”
林麟雙手抱臂,哼了聲:“你以爲我沒玩過嗎?”
凌曉:“……”好吧。
“不是我跟你吹牛,這座園子裡任何一個洞我都清清楚楚。”說着,林麟妹紙擡起手指着不遠處的一座假山說道,“比如那裡,我經常躲在後面,繞着人走。等找我的人經過,再突然跳出來,喊一聲——”
“麒表哥!”
林麒:“……”
林麟:“……”
凌曉:“……”
這個十分給力的配音讓幾人下意識都住了嘴。
而這聲音的主人不僅配音給力,“配形”也很給力。
因爲,假山後面還真的跳出了一……妹紙。
凌曉猜,這妹紙和剛纔那位“姑媽”肯定有血緣關係,因爲兩人長得實在是太像了。不僅是外貌,還有體形……於是三人就目光呆滯地看到這個穿着粉色蕾|絲裙戴着粉色蝴蝶結頭飾的胖妹妹一邊喊着“麒表哥!麟表姐!我想死你們了!”一邊像她媽媽一樣“滾滾”而來。
三人:“……”
林麒果斷再次閃躲。
已經吃了一次虧的林麟妹紙這次反應也很快。
被留在原地的凌曉:“……”閃!
這位胖妹妹顯然沒有她媽的功力,於是,一個也沒撈着。
只見她從三人之間直接衝了過去——
在即將撞上廊柱的瞬間,她一個急剎車,再接一個“猛回頭!”,“唰”的一下再朝三人衝來。
閃!
閃!
閃!
如此三番四次後,胖妹妹終於沒有氣力了,氣喘吁吁地抱着廊柱吐舌頭。
其餘三人站在她身邊,久久無語。
“呼……呼……你們……速度更快……了……”胖妹妹嚥了口唾沫,“等我休息好再來……一次……”
這一瞬間,凌曉看到了林家兄妹幾近淚崩的臉,她想,他們此時的心聲肯定是這樣的——
“誰要跟你再來一次啊!!!”
“對了……這是誰啊?”胖妹妹的目光落到凌曉的身上,“還是我太累了……所以眼睛出現重影了?”
三人:“……”
他們都被這個反應略慢的妹紙給打敗了!
“這是我同學啦。”林麟翻了個白眼,“你不是最討厭曬太陽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胖妹妹眨巴眨巴眼,看着她有點委屈地說:“我也想坐在家裡吃雪糕,但媽媽非讓我在這裡用熱情的擁抱迎接你們。我等了好久,你們怎麼纔回來?”
林家兄妹:“……”
凌曉也眨巴眨巴眼,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點什麼。
不過,她倒是看出來,這兄妹倆雖說對那位姑媽沒什麼好感,倒是並不討厭這位表妹。
“好了,我們都回來了,你也迎接過了,快回去吧。”
“可以嗎?”
“再不回去吃的要被吃光了哦?”
“……我馬上就回去!!!”
話音剛落,胖妹妹一騎絕塵,以一種幾乎讓人捕捉不到殘影的速度消失在了幾人的眼中。
幾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後,林麟最先笑了出來:“薑糖表妹真是……”
“薑糖?”
“嗯,姓姜名糖。”林麒補充說。
凌曉斜睨了他一眼:“挺清楚的嘛。”
林麒:“……”自家表妹的名字怎麼可能不清楚?!
他簡直一臉血!
但其實,凌曉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爲發現了那位“姑媽”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顯然,無論是她的女兒還是林家兄妹,對於就那點“意”都沒什麼興趣。所以她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立即就讓某少年心塞了。
之後去房間的路上,兩兄妹又稍微對凌曉介紹了下這位“姑媽”的背景。
就親戚關係而言,她的確是他們的姑媽。
不過如果就血緣關係而言,他們也的確是遠親。
這位姑媽姓孟,自丈夫去世後就孀居至今,她只有一個女兒,也就是剛纔出現的那位雖說體形超標性格卻很有幾分可愛的少女——薑糖。她和林家關係“親密”是因爲她的丈夫和林家爸爸的關係很好,而前者死去的那次戰役中,他正是林爸的直系下屬。雖說戰爭總有傷亡,但林爸對於這件事顯然有些內疚,於是就讓家人多照顧這母女幾分。
怎麼說呢?
林家兄妹其實都清楚這位姑媽不是什麼壞人,也不是愛佔便宜的人,對林家人也都很好,尤其是林家兄妹。只是……嗯,對林麒充滿了“微妙的興趣”。
當然!
這個興趣很純潔!
真的很純潔。
她只是希望林麒能做她女婿而已。
於是,藍毛哥默默地苦逼了。
因爲“征服了小姑子就等於征服了半個婆婆”而被帶累的藍毛妹也默默地苦逼了。
而在過去的若干年間,經常來拜訪兩兄妹的除去百里夏就是程睿了——作爲男性,他們不僅不會被姑媽同學排斥,甚至會受到與兩兄妹相仿的熱情招待。 шшш•ttκǎ n•¢○
與此同時,第一個上門的女性——凌曉,自然就悲劇地躺槍了。
對此,她只能說——
“怪我咯?”
再然後,姑媽同志覺得自己只能用一種方法讓這個“突然出現的小狐狸精”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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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曉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某些人心目中的“小妖精”,後者已經“滾滾”而來——好吧,這個詞幾乎快成爲這母女倆的專用動詞了。
事實上,這件事她自己也是要負一定責任的——誰讓她在換完衣服後也不老實待着,非要走到園子中欣賞風景呢?其實也不能怪她,穿越……好吧,歸來之後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中|國風”頗爲濃厚的建築,想多看兩眼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於是,就自然而然地撞上了因爲“略有些心煩”而在園子中散步的“姑媽”。
兩人遠遠相對,視線就膠着上了——
那視線中流轉的……
是愛!
……那是不可能的。
說是敵意也算不上,因爲且不論“姑媽”是怎麼想的,反正凌曉對她壓根無感。
所以兩人當時的心聲大概是這樣的——
“姑媽”:好你個小妖精,往哪裡逃?
凌曉:啊,好麻煩,可以轉身就走嗎?
就結果而言,似乎是前者獲得了勝利。
不久後,兩人總算是面對面撞上了。
還不等凌曉說些什麼,“姑媽”直接就是一句話砸她臉上了:“說!你有什麼目的?”
凌曉:==
這種突然畫風變了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她看着繞着自己轉圈圈的“姑媽”大人,頗覺有趣,再加上玩心漸起,索性反問:“你猜?”
“……我從未聽說過小麒和小麟有什麼關係好的女同學,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你猜?”
“你真的只是過來玩一玩?”
“你猜?”
……
正常人聽到凌曉這麼說話,肯定會被氣個半死。然而“姑媽”大人似乎尤爲給力,在這一問一答(雖說答案永遠只有一句)中“整合各種線索”,並且頗爲順理成章地完成了一個名推理——
“你是衝着小麒來的吧!”
凌曉面對着她的瞪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頗爲狡猾的笑容:“你猜~”
這一次,“姑媽”似乎被她氣到了,心中下意識就來了句“果然是個小狐狸精!”,作爲一個熱衷於看肥皂劇的中年婦女,她非常給力地張口就來了句:“你要多少才肯罷手?!”
凌曉震驚了,她見過主動找罵的,也見過主動找揍的,卻沒見過主動上門送錢的,這可真是太讓人……
驚喜了!
於是她非常果斷地問:“你肯給多少?”
“姑媽”:“……”她大概從未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小姑娘,於是愣住了。
而此時,凌曉又開始感慨,爲啥這個世界沒有支票本呢?否則“姑媽”大人此時“唰唰唰”寫上一張再“嘩啦”一下扯下來甩她臉上,該是多麼酷拽!……雖說也有人用不記名的“黑卡”甩人,但怎麼着都沒支票霸氣啊!
“姑媽”本着討價還價的心理,無論如何都不肯先出價,堅持地問:“你自己說!”
“還是你說吧。”
“你說!”
幾番“折騰”之後,凌曉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於是果斷用精神力連接上某個“貨物”。
很快,某藍毛接受了她的精神力連接,然後……
【咳咳,在嗎?在嗎在嗎?】
林麒:“……”她最近怎麼老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在嗎在嗎在嗎在嗎在嗎?】
她似乎打定主意——他若是不搭理,就轟炸到死。
【……在。】
林麒也是無奈。
然而,這才只是個開始而已。
【你覺得自己值多少錢?】
【……】
【說嘛。】
【……你問這個做什麼?】
【說嘛說嘛!】
【……】
林麒額頭上跳着迷之井號,心中充滿了迷之不祥感,這種感覺驅使他硬生生地將精神力弄出了“咬牙切齒”的效果——
【到底怎麼一回事?】
凌曉心中輕嘖了聲,心想這傢伙還真是沒有幽默感。如果是程睿,八成已經體會到精神並且開始興致勃勃地討論“咱們敲詐後一人分多少”的問題了。
不過……
算了,如果這傢伙也變得奸詐,那可就不好欺負了。
於是她誠(壞心眼)懇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次,然後……
藍毛炸了!
凌曉正準備跟他分析“咱倆如何分錢”的問題,就只覺得一陣颶風襲來……真的是颶風啊!
正常情況下她是應該閃躲的,然而,這陣風的氣息太過熟悉,所以她站在原地沒動。下一刻,臉色非常不好看的某貨物就出現在了她身邊,他的頭髮軟趴趴的還在滴水,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亂,抓着她手腕的掌心也還有些許潮氣——毫無疑問,他被她從浴室中召喚了出來。
好一隻百召百現的召喚獸!
“小、小麒?”
“姑媽”大人被突然出現的林麒嚇了一跳。
“姑媽,”林麒雙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凝聲問道,“你在做什麼?”
此話一出,中年女性的表情有點掛不住,她訕笑着說:“聊聊,我就是找她聊聊。”
林麒對這回答不置一詞,只繼續看着她,片刻後,點了點頭:“這次我就當是這樣。”說着,他扯着身旁少女的手腕走開,走了幾步後,他頓住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姑媽,我尊敬你是長輩。但是,你也只是我的遠房姑媽。”
不知是不是錯覺,凌曉覺得他這“遠房”兩個字咬得有點重。
不過再一看“姑媽”那瞬間白了的臉色,她覺得這肯定不是錯覺。
不過……
凌曉好奇地盯着某少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原本還繃着臉抓着人一頓走的某人很快就繃不住了,站住身體鬆開手微紅着臉問:“看什麼呢?!”
“看你啊。”
“……”顯然他不該低估她的厚臉皮程度!
“天天相處還不覺得,”凌曉一手託着另一手手肘,單手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突然覺得你長高了也變帥氣了。”剛纔那瞬間他放出的冷氣,讓她下意識就想起了自家親爹……嘖,不開心。不過,男孩子的成長還真的是突然呢,好像一下子就要重新認識他了。稍微有些不爽的凌曉拍了拍他的肩頭,感慨萬千地說,“嗯,沒白養你。”
本來還有點小激動的林麒臉立即又臭了:“喂!”這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坑爹語氣是怎麼回事?!
凌曉笑了幾聲,正想壞心眼地繼續撩撥他幾下,就聽到他略彆扭地說:“我姑媽……不管說了什麼,你都別放在心上。……她說話不作數。”
“送錢給我也不算?”凌曉搖頭嘆息,“本來咱倆還可以一人一半的,多好的賺錢機會啊,錯過了沒下次!”
“喂!”林麒簡直快一口血吐出來了,“你就這麼缺錢嗎?”說好的“咱倆感情金不換”呢?說好的“給我多少我都不會離開他”呢?還他的少男心!
……都碎成渣渣了!qaq
“送上門的錢,不要白不要啊。”
“……我給你你要嗎?”
“要啊!”凌曉非常厚顏無恥地伸出手,“拿來。”
如果不是顧及到形象問題,林麒正想吐一口血在她手心上。但是,這種事他顯然做不出,於是他只是怒氣衝衝地從一旁的花圃中粗暴地扯下了一把花,往她那粗看白|皙柔嫩細看卻佈滿了不少老繭的手心中一拍,吼道:“自己拿去賣錢去!”
凌曉:“……”這傢伙是氣急了吧?不過這些品種還真挺值錢的。她低頭捋了捋手中的花,將它們攏成一束,想了想,扯下了頭上的頭繩把它們紮了起來,粗看之下還真頗能唬人。畢竟……跟着極喜歡花的媽媽學習了那麼多年啊,對於如何搭配花朵她還是相當有心得的!
原本做好了“被甩一頭花”準備的少年微怔地注視着眼前的少女,她雖說比初識時高了不少,就體型而言卻依舊算是“嬌小型”,再搭配上那天生有點柔弱的長相,不說話不亂動的時候無疑是相當能唬人的。比如此刻,她低下頭整理着手中的花束,眼神專注,嘴角大約因爲想到了什麼好事而微微勾起,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失去了束縛的黑髮散落而下,雖說長期被束着卻奇異地沒有留下多少勒痕,依舊柔順異常,幾縷落在肩頭,幾縷落在花梢——這場景讓他微妙地想起了一個俗到不能再俗卻又合適到不能再合適的詞——
人比花嬌。
才這麼一想,他覺得自己的臉又有點燒。
然後就看到她茂密的睫毛扇動了幾下,擡起頭來。
目光相對了片刻後,她輕啓雙脣,問他……
“你說我把它們扎的這麼漂亮,能賣高價嗎?”
林麒:“……”還他的少男心!qaq
他再次深切地覺察到一件事——這傢伙用這麼好的臉真是白瞎了!太浪費了!
“怎麼不說話?”
“……”他不想回答這麼愚蠢的問題!
“不想回答?也行,那你回答我一個其他問題吧。”凌曉把弄了下手裡的花,笑嘻嘻地說,“回答的好我把它送你啊。”
“……什麼?”雖說覺得這話裡肯定有坑,但他還是果斷地跳進去了。
“那天你和凌淵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林麒:“……”她還沒放棄詢問這件事啊?
他顯然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她,於是只能選擇閉嘴。倒不是懼怕凌淵什麼的,只是覺得……一旦說出來,而過程中他又不小心沒控制好情緒,他們大概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然地相處了吧。選擇維持現狀已經夠憋屈了,若是再退一步,他會想shi!所以果然還是算了!
不過凌曉也只是問問而已,看他一副“你打死我也不說!打個半死也不說!”的壯烈表情,又氣又好笑,特別想知道她那不負責任不靠譜的爹給他灌了什麼迷糊湯,讓他堅定成這樣。不過仔細一想,他對凌佑晨也是如此“忠貞”……敢情他就特別喜歡姓“凌”的男人是吧?
凌曉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本着某種微妙的同情心,她將手中的花束遞給他:“給你吧。”拿着好累,亂丟東西好像又不好,還是找個幫忙拿的吧!
林麒:“……”
她看着他猶豫的表情,又不爽了:“喂,嫌棄啊?”
“……我沒回答你的問題。”
凌曉樂了:“這本來就是你家的花啊。”有些時候他還真是老實到了讓人特別無語特別想欺負的地步。
機智地將手中的東西“丟”出去後,凌曉上下瞥了眼他,問:“你要不要回去換件衣服?”
“嗯?”林麒愣了下,這纔想起自己匆匆忙忙地就跑出來,都沒怎麼擦拭身體,雖說從外表看不出來,但裡面的衣服完全黏在了身上,特別難受。更別提頭髮估計也亂七八糟的……一想到自己在她面前保持了這麼個造型n久,他又想死了。
於是,他果斷地就閃了。
凌曉看着他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怎麼厚道地笑了幾聲,而後就聽到“啾”的一聲,一轉頭,發現私自跑出去玩了許久的包工頭從花叢裡鑽出個頭,嘴巴里還叼着一朵紅色的花,蹦蹦噠噠地就落到了她面前,一爪叉着腰,一爪摸着依舊有點殺馬特的髮型,看起來別提多酷拽了。
凌曉低頭看了它片刻,說道:“等你毛色沒那麼矬了再擺造型吧。”它之前忙於把自己染黑,用了太多染髮劑,以至於直到現在都沒完全洗乾淨,身上青一片黑一片,看起來跟林麒生氣時的臉色似的。
包工頭哭暈在廁所。
晚飯時分,林家的幾位正經boss總算是回了家,而凌曉也在女僕的引導下來到了客廳。她穿的不算正式,只是簡單的深黑色衣褲,款式有些類似於女性軍服,看起來十分颯爽。
林家爺爺和林家爸爸直接穿着軍服,前者雖鬚髮皆白卻依舊精氣神十足,滿臉笑容看來十分和藹,而後者正處於男性最有魅力的年紀,自然更是風度翩翩。
這麼說吧,林爸簡直就是放大版的林麒,凌曉看着前者,就完全能想象到若干年後的藍毛是怎樣的——嗯,不出意外的話,也會成爲這種帥大叔吧?再老一點,大概就會成爲林家爺爺那種大爺吧?
不過,林爸和林家爺爺的表情都是笑容滿面。
她稍微想象了下這樣的林麒,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整個人都累不愛了。
如果說身爲哥哥的林麒更像爸爸,那麼身爲妹妹的林麟無疑就更像媽媽了,這個像……除去臉部的輪廓更加柔美外,還包括身高以及“臉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的特質。
林媽媽身高頂多只有一米六,穿着一身淺米色長裙,除去脖子上掛着一串珠鏈外,幾乎沒有多餘的首飾。整個人看起來大約只有二十出頭,完全不像是一位孩子已經老大的母親。就憑這一點,她就足以成爲“女性公敵”了。不僅如此,她的眼神也是極爲柔和,神情更是溫婉,凌曉才一看到她,腦中就出現了這樣四個大字——
賢妻良母!
所以說……
爸爸是微笑帝,媽媽是溫柔帝。
這兄妹倆的彆扭傲嬌性格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簡直是世紀之謎!
難道說……
和據說“很早就去世了”的林家奶奶有關係?
“爺爺!爸!媽!”不同於哥哥,身爲女孩的林麟一見到親人就提着裙襬飛奔上去了。在家中她自然換上了喜歡的“洛麗塔”風格的裙子,整個人看起來萌萌噠。
但很快,這幾位剛出場的boss就將視線投落到了凌曉的身上。
被他們用含笑的目光一看,凌曉覺得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跳出來了。
林家爺爺笑眯眯的,眼神別提多慈祥了。
林家爸爸也笑眯眯的,眼神別提多溫和了。
林家媽媽直接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扯住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邊看邊滿意地點頭,幾句話後,已經琢磨着要給她做新衣服穿了。
這麼說吧……
比起似乎不太好相處的林家兄妹,林家的其他三人那是相當好相處……簡直都好相處過頭了。
不過凌曉本身也是善於“借坡上驢”的人,於是很快就和他們混熟了,拜此所賜,氣氛那叫一個融融。
而還在心中感慨“林家人真是好相處”的凌曉並不知道,其實這三人的心聲是這樣的——
林家爺爺:嗯,居然把人家姑娘給拐回家了,臭小子做得不錯,值得好好表揚!之後再多傳授他幾招吧!
林家爸爸:看這表現不像是已經在一起的樣子,不會連手都沒牽過吧?唉,我的兒子怎麼這麼不中用!
林家媽媽:小麒小麟第一次帶女孩子回家!還長得這麼可愛,性格也可愛!好像又多了一個孩子,好開心!
某種意義上說,除去林媽媽外,沒有一個人的腦回路是對的。
至於林家兄妹……
林麒:老媽也就算了,老頭子和老爸在搞什麼鬼?笑得噁心死了!
林麟:完蛋了,笨蛋老哥的心思估計誰都知道了……不,媽媽大概除外。不過媽媽永遠在狀態外,所以這事情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點蠟!
晚飯時,林家兄妹的“姑媽”帶着他們的遠房表妹薑糖過來了。
事實證明,這位“姑媽”大人真的只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眼看着林家幾位家長都在,她的表現“要多親戚有多親戚”,別提多自覺了。而時不時,她還會偷眼看林麒和凌曉,顯然是擔心他們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林家的幾位家長。然而,林媽姑且不說,林爺爺和林爸爸的表情從來都不是她能看透的,所以這餐飯,她吃的那叫一個忐忑。
相較而言,心中沒什麼雜念的薑糖妹紙就吃的很香了,一盤接一盤,一盤接一盤,完全沒注意到自家老媽瞪她的目光。
林媽媽卻似乎很開心,不停地給她夾菜。
林爺爺和林爸爸看着這母女倆截然不同的表現,對視了眼,無需多少,就大致明白了之前發生了什麼。之所以這樣清楚,倒不是因爲他們有什麼“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姑媽”的心思實在是昭然若揭。他們不說什麼,不代表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晚飯才一結束,林媽媽就把薑糖、林麟和凌曉給拖走了。
“姑媽”看着又欣慰又糾結。
她複雜難言的心情姑且不說,反正林爺爺是直接把自家大孫子給拖進了書房。而林爸爸則相當自覺地去根據自己年輕時的實際去整理“指南”,打算給自家愚蠢的兒子一點參考。
林麒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快被自家爺爺和老爸打包賣了,只是覺得坐在對面的老爺子笑容慈祥溫和到讓他幾乎起了雞皮疙瘩的地步。
他不自然地扭|動了下|身體。
林老爺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大孫子,越看越是滿意,不管智商有多低,起碼長相像他年輕的時候——帥!能唬人!騙個小姑娘那叫手到擒來!
有種“自己是豬肉,快被切成塊出售”感的林麒強行抑制住落荒而逃的衝動,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調鎮定下來:“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林老爺子笑得更加溫和了:“我家寶貝小麒麒啊。”
林麒差點沒被噎死,六歲之後自己就沒被這麼稱呼過了好嗎?!噁心死了!
他立即站起身:“我回去了。”
“臭小子你給我坐下來!”
林麒坐下。
因爲這個稱呼纔是對的。
他習慣成自然地回答說:“老頭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
林麒鬆了口氣。
“就是想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凌家的那小姑娘結婚啊?”
林麒一口氣沒上來,爆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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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林麒只覺得一個九天玄雷從天而降,劈得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酸爽的!
有那麼一瞬,他懷疑自家老爺子被凌曉她爸給附體了,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爲凌叔叔不會那麼沒下限!他才只是說訂婚呢,這邊這位就直接說到結婚了。
結、結婚什麼的……
他不自覺漲紅了臉,跳站起來說道:“少、少胡說八道!”小心把她給嚇跑了!
“胡說?”林老爺子眯起眸子,不笑也依舊顯得慈祥的臉孔上浮起狡黠之意,怎麼看怎麼像一隻老狐狸,真心是不愧於他“狡狐”的綽號,“我要是胡說的話,你臉紅什麼?”
“天、天太熱了。”林麒扯了扯衣領,雖知道什麼也瞞不過眼前的人,卻依舊堅定地選擇了“嘴硬”。
“呵呵。”林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笑了下,“沒泡到糾結吧?”
“……再見!”簡直不能好好談話了!
很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林麒急吼吼地就朝書房門口走去,身後傳來的這樣一句話卻成功地讓他定住了腳步——
“怎麼樣?要不要我教你幾招?”
“爸,這事應該我來!”不知何時整理好“戰鬥筆記”的林爸爸從門口鑽出個頭,隨即整個人進入屋內,手中握着一卷紙,看來志得意滿。
林老爺子不屑地說:“你那一套還不是跟我學的。”
林爸反駁說:“學習的過程中,我也有發揚光大,更能跟上時代的步伐。”
“有些東西呢,萬變不離其宗。”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女孩子在不斷髮生變化,泡她們的方法當然也是一樣。”
……
林麒幾乎是崩潰的。
他看着自家那因爲“該如何泡妞?該由誰來小麒泡妞?”發生爭論的親爺爺和親爹,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節操呢???
他實在是聽不下去,於是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繞過這兩人,繼續朝門外走去。
“站住。”
“你給我等一下。”
兩隻手同時按住他的左右肩,意味很明顯——在我們討論出結果之前,倒黴孩子你不許跑!
林麒:“……”他第無數次地痛恨起自己“武力值過低”的問題,否則早掀翻他們走人了!再一想起程睿那傢伙時而會說“好羨慕你家爺爺和爸爸不會隨便揍人”,他簡直一臉血,有時候他真的更寧願自家爺爺和老爸是直腸子,真的!起碼沒這麼折騰人!
“小麒,你聽誰的?”
“小麒,你覺得誰對?”
“閉嘴,我在問我孫子!”
“他是我兒子!”
林麒:“……”他可以說“你們一個都不對,全部給我滾粗”嗎?……咳,都被她帶壞了。
他只稍微走了下神,就覺得肩頭被越抓越緊,他不得不微微抖動了下身體,卸掉這兩道力度,說道:“我現在不想考慮這種事。”
“……”x2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也沒想過做點別的什麼,就算做了也只會被討厭而已。”林麒走上前,握住門把手,頭也不回地說,“所以你們也不需要教我什麼,我不會學。”
說完,他拉開門就離開了。
被留在屋中的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後,異口同聲地說——
“你兒子不會喜歡男人吧?”
“你孫子不會那方面有問題吧?”
看,瞬間就從“我兒子孫子”變成了“你兒子孫子”,也是轉換迅速。
隨即,兩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同時搖了搖頭“不可能”,之後,又都笑了。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隨便他吧,等撞了壁就知道經驗多麼重要了。”
“不過,”林老爺子微眯起眸,“有些事還是要做的,免得有人給小麒添堵。”
林爸爸點頭:“您說的是。”
於是,次日的午餐桌上,凌曉就從林媽媽的手中得到了一隻手鐲作爲禮物。
與萊德爾曾經送給她的那隻手鐲不同,這隻手鐲看來頗爲低調,由一整塊玉石雕琢而成,通體潔白溫潤,乍看之下倒不似玉,反倒更像是凝結成型的牛乳,撫摸上去也是滑膩異常,讓人愛不釋手。
凌曉雖說不太懂玉,也大約知道這玩意不便宜——更別提是土豪林家送出的。
“這會不會太貴重了?”雖說心裡很喜歡,她還是非常識趣地客套了下。
果不其然,林麟妹紙直接擡起手腕,霸氣側漏地說了句:“我這裡也有一隻!咱倆一人一個的!”
凌曉扭頭一看,果不其然,林麟的手上也戴着一隻玉鐲,只是顏色是水綠。
“我也有我也有!”薑糖妹紙心情很好地擡起手,手腕上赫然戴着一隻紅色手鐲。
看來還真是一人一個永不落空,凌曉於是心情很好地將它收了起來。雖說平時戴它的機會肯定不多——畢竟訓練的時候很容易磕碰到,然而,作爲一名標準的女性,她對於這種東西還是沒有多少抵抗力的。
“快戴上我看看。”身爲“送禮大使”的林媽媽笑着說道。
凌曉依言戴上,展示給她看:“怎麼樣?”
“好看!”林媽媽抓着她的手,細細地看了片刻,點頭肯定說。
其他人也覺得這不是託詞,的確是好看——少女的手腕纖細白皙,與掌心不同,完全看不出什麼粗糙的痕跡。這隻鐲子又剛好大小合宜,只比手腕略寬上一點點,溫潤滑膩的鐲身貼合在同樣溫潤滑膩的肌膚上,相互映襯間,兩者似乎都在散發着淡淡的熒光,十分美好。
“我呢?”林麟也伸出手。
“也好看。”
“我呢我呢?”薑糖妹紙也伸出手,來回晃悠着。
林媽媽笑看着她肥嘟嘟的手,連連點頭:“也好也好。”
在場的其餘人笑看着他們,氣氛看起來當真是其樂融融,除去……
“姑媽”的臉色有些難看。
是。
表面上看的確是“一人一個永不落空”。
但她記得很清楚,現在戴在這個小女孩手上的鐲子原本經常被林媽媽戴在手上。再早些年,林家奶奶還在時,她隱約記得自己似乎也在她的手上見過類似的鐲子。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自明。
雖說她不想承認,然而……
就在此時,薑糖走到了“姑媽”身邊,喜滋滋地擡手給她看:“媽,好看吧?比她們的都大哦!”她的手最粗,用的料子自然也是最多的。
“姑媽”被她噎地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傻孩子!她張口就想數落薑糖,卻在下一秒對上了林爸的目光。下一秒,她的汗“唰”的一下從額頭上落下。
那眼神很輕很淡,轉瞬即逝,好像只是不經意間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她卻不會弄錯其中的警告意味——我容忍你,不代表我會一直容忍你。
凌曉如若注意到了這件事,肯定會暗自感慨,不愧是boss級別的人物,只一個眼神就讓“姑媽”大人消停了。可惜,她只顧着看新get到的禮物,壓根沒注意到這件事,否則……也許真的會發現什麼端倪也說不定。
苦逼的她沒有料到,她這次算是被所有人聯合起來給坑了。
林爺爺:收下了!√
林爸爸:跑不掉了!√
林媽媽:原來是未來兒媳婦啊!√
林麟:老哥,我爲了你連不喜歡戴的鐲子都戴了,你可要好好報答我!
林麒:……什麼情況?那鐲子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
薑糖:哎嘿嘿嘿,我的最大最大最大……
姑媽:……我表示我不想發言!!!
於是這餐飯又是賓至如歸。
飯間,林爸爸對林家兄妹說:“難得曉曉和糖糖都來我家,你們倆不如帶她們一起出去玩玩?”
林麒心中一陣鄙視,這“曉曉”喊得也太順口了吧?!他現在要麼用“喂”來稱呼她,要麼就是“凌曉”……像阿睿那樣喊“阿曉”什麼的……做不到……
不過,這“曉曉”和“糖糖”放在一起,還真的不怎麼突兀。
“出去玩麼?”林麟妹紙託着下巴,“最近有哪裡好玩嗎?”
“華蘭市最近有五年一度的遊街活動,要去看嗎?”“充分做好了準備”的林爸提議。
“這個不錯啊!”林媽媽雙手合十,一臉嚮往地說道,“年輕的時候我和你們爸爸也去看過一次,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呢。啊,對了,明天你們的新衣服就都做好了,穿着去吧!”
凌曉不由感慨,果然大部分“中年婦女”都有一顆愛打扮孩子的心,林媽如此,芙蘭阿姨也是如此。
不過,她更在意的是……
華蘭市。
原本還想着該以什麼藉口去,眼下倒是省了不少事。
更更讓她在意的是,那艘運載着不明病毒的飛船的目的地就在華蘭市附近。按照既定的航行時間,它原本也該這幾天到。那麼,與慶典有什麼關係麼?還是說……只是個巧合?
無論如何,她都要去一次才行。
265|8.03|家
次日午後,五位年輕人果然搭乘上了前往華蘭市的列車。
……爲啥是五位?
那當然是因爲出門前……
“啊哈哈哈,小麒,好久不見了。”
伴隨着這聲大笑,一位滿頭紅髮若赤炎的老人出現在了林家門口,手裡還提溜着一個“破麻袋”。
林老爺子雙眸眯了眯,笑得很和藹:“是老程啊,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瞧你說的。”程老爺子笑得很是爽朗,“這麼多年戰友,我來拜訪你多正常啊。”
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想捂臉,包括站在他身後的……程爸。
是。
他上門是不少。
不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來找茬。
這次……
所有人都覺得不會例外多少。
“程爺爺。”一片尷尬中,還是林麒站出來解圍。
沒辦法,用程老爺子的話說就是“整個林家,我最看得順眼的就是那兩個小娃娃,你家兒媳婦也還湊合”,而其中,他最喜歡的還是和自家孫子意氣相投的林麒——事實上他和林爺爺有一樣的疑問,那就是“真的沒有抱錯孩子嗎???”!
“小麒啊。”程老爺子一看到林麒,就笑了,“聽說你要去華蘭市玩?”
“……是。”
“那正好,把這個帶上。”說話間,他把手裡的破麻袋往面前那麼一“戳”。
凌曉定睛一看,頓時囧了,那不是程睿嗎?怎麼變成這副德行了!
衣服凌亂的程睿拍了拍身上的灰,非常淡定地擡起手,朝小夥伴們打了個招呼:“喲。”
幾人:“……”喲個鬼啦!
相較於其他人的囧然,林老爺子眯起眸,直視着自己多年的老對手:“老程,你這樣可有點不厚道。”
程老爺子嘿然一笑:“你第一天知道這事?”
這種“不服氣你來咬我啊”的語氣實在是氣人,如果林老爺子再年輕幾歲,估計已經被撩撥地開揍了,可眼下小輩還在面前,咳咳,形象還是需要注意的……不能把大孫子好不容易帶回來的妹子給嚇跑了!
林麒如果知道自家爺爺這麼“爲他着想”,也不知道是會流下感動的淚花花呢,還是想當場暴走。
好運的是,眼下的他並沒有精力注意這種事,而是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小夥伴——你爸和你爺爺怎麼都來了?
他不奇怪程睿爲啥會變成“麻袋”,因爲從小到大他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次這幅景象了,正所謂“習慣成自然”,所以這種事對他來說比喝水還自然——程家爺爸倆就是這麼暴力!
所以他只是好奇,這次小夥伴又是怎麼招惹這兩位了,捱打也就算了,還被提溜到這裡來,簡直慘烈。
……嗯,林麒是個純潔的好少年,很少會幸災樂禍。
而程睿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
事實上,他才一回家就被自家老爺子給堵住數落了,第一段對話大致如下——
“你怎麼回來了???”
“這是我家。”
“哼!平時老愛厚着臉皮往林狐狸那裡躥,今天倒知道回家了?”
“老爺子您這是在吃醋?”
“呸!”
然後,程睿就被揍了。
不過,就像林麒已經習慣看他被揍一樣,他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嗯,跟撓癢似的。
好身體素質怎麼來的?就是這麼來的!
被狂揍了一番後,程睿總算是知道了自家老爺子的“心事”——好吧,他就壓根沒打算藏,直接把不滿發泄在他身上了。
程老爺子和林老爺子不對付了一輩子,偏偏“爭鬥”的結果幾乎是半斤八兩。他們倆比完了,林爸程爸比,這倆比完了,焦點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程睿和林麒的身上。
林家老爺子嫌棄自家孫子心眼太直,容易被坑。
程家老爺子嫌棄自家孫子心眼太多,不像親的。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對這倆倒黴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們能打破“平局的僵持”。
雖說倆孩子關係好,但世界上不還存在着一個詞叫“良性競爭”麼?
可惜,一直事與願違。
然而,自從那次“入學測試”結束後,林老爺子就徹底得瑟起來了,走路都不用眼睛看人的(這話出自程老爺子之口)!
程老爺子被氣得半死之餘,稍微那麼一調查,整個人都不好了,明明是一起認識的,爲什麼會被林狐狸的孫子“拔得頭籌”?不科學!再說自家孫子平時不是挺機智的嗎?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這麼不給力?!
伐開心之下,程睿就悲劇了。並且,他還被勒令,一定要“找個比凌淵的女兒還要優秀的妹紙回家結婚!”。下了這種蠻橫無理的命令後,他決定再繼續膈應下林狐狸。他是沒什麼“讓孫子橫刀奪愛”的心思,不過那老東西從以前起就心思重,特別愛多想,所以他可以從這方面下刀,讓自己痛快一下。
於是,程睿就這麼被自家老爺子給提溜着拎到了林家門口。
不過不得不說,經過這麼多年的“鬥智鬥勇”,他的戰鬥力那也必須是爆棚的,程老爺子一時不查,差點被他給跑了。再之後……他的“看守”就又多了一個程爸。
就這樣,本打算“享受家庭溫暖”的程睿不僅一點溫暖都沒尋找到,就這麼被丟進了前往華蘭市的隊列。對此,他表示——
豬隊友真是讓人吐血的存在啊!……尤其這些豬隊友還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簡直累不愛。
而“狼隊友”卻一個勁地刨根問底——
“所以,你到底爲什麼捱揍?”
“對啊,爲什麼捱揍?”
“發生了什麼事?”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程睿:“……”再見!
無論如何,幾人總算是成功上了列車。而程睿因爲外表太過悽慘的緣故,成功地從林媽媽的手中獲得了“愛心外衣”一套——本身他和林麒的體型就沒有相差太多,區別只在於他要稍微結實那麼一點點,所以兩人互換衣服是完全ok的。
於是兩人都身穿着白色的制服套,看起來十分英挺帥氣。區別只在於林麒衣服的領口包角、鈕釦外圈等小細節大多是藍色的,而程睿則是紅色。凌曉也很想穿褲裝,最初被駁回了,但在她“持之以恆地努力”下,總算是“鬥爭成功”……裙褲,也是褲啊!
白襯衫黑色裙褲,領口以一條淺粉色的絲帶系出小巧的蝴蝶結,裙褲口袋處點綴着俏皮的圖案,下方裹着一層可愛的花邊,看起來十分青春逼人。
拜此所賜,林麟妹紙和薑糖妹紙也穿着差不多樣式的衣服,只是細節處略有不同。這也導致了他們幾人簡直像是某個社團的小夥伴——羞恥度瞬間爆棚!
但是……
看着林媽媽期待無比的雙眸,“我不要穿”這種話說不出啊!
凌曉突然微妙地覺得,林家的真boss也許是這位也說不定。
當列車行駛起來時,凌曉非常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搭乘它……或者自以爲第一次搭乘它時的經歷,那時還真是狼狽地厲害,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想不起,只是憑着心中的一股勁,就坐上了它。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列車中的光屏正播放着同一部電視劇——幾個主角她認識!
一晃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這幾個人居然還在四處演繹他們的愛恨情仇,也是辛苦。
凌曉一轉頭,發現林麟和薑糖都看得目不轉睛,頓時無語。再一看林麒,他正憑空敲擊着手指,顯然是在通過腕錶上網。至於程睿……他正看着窗外快速閃過的風景。
仿若注意到了她的注視,紅髮少年轉過頭,笑了下,用嘴型說:“不看電視?”
凌曉黑線,同樣用嘴型回答:“你怎麼不看?”
程睿攤手:“不愛看。”
凌曉聳肩:“我也是。”
也許是覺得這麼交談太費力了,少年擡起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凌曉會意。
【去過華蘭市嗎?】
她很是直接地問道。
【小時候跟着老媽和奶奶去過一次,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只記得人很多街上很熱鬧。】
【是麼。】
【不過不用擔心,阿麒那裡有詳細的行程表,跟着他就沒錯了。】
【你確定?】
【百分百確定。】
程睿心想就算他的小夥伴忘記準備,林叔叔和林爺爺也必然會準備。
凌曉點了點頭,同樣側頭看向窗外。
華蘭市啊……
她昨天閒着沒事算了下,發現媽媽一夜成名的那年,華蘭市剛好有慶典。而她功成名就選擇歸隱的那年,很巧合的,華蘭市又有慶典。而如今她來,剛好又碰到慶典。
五年五年又五年,的確如同一個輪迴。
之前在航空港發生的事情已經被壓了下來,各大媒體均沒有報導——否則估計也不會有這麼多人興沖沖地來人多處湊熱鬧。與此相對的,各地的防備比起從前的確要嚴密了不少。對此的官方說法是“有窮兇極惡的星際海盜從監獄逃脫”,所以大部分人雖然覺得重重的檢查十分麻煩,卻也沒有太過抱怨。
凌曉等人下列車後就排了一段時間的隊才通過檢查。
與其他隨身攜帶的行李的人不同,他們的物品都塞進了空間紐中,再加上已經提前訂好酒店,所以反而什麼可以直接去街頭漫步。
雖說此時只是遊街慶典的前一天,然而街上的人已經很多了。許多店鋪都在爲明天的活動做準備,忙碌而快樂。
幾位年輕人肩並肩行走在道路上,盡情享受着這種極易讓人被感染的美好氛圍。
就在此時……
凌曉猛地轉過頭,看向街邊。
是誰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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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街邊除去人羣就是人羣,看過去時,時而有人將目光投落到她的身上。美好的失誤總是容易引起他人好感的,比如此刻,不少人在看到他們這羣打扮類似的年輕人時,好感度瞬間up。
於是,凌曉被坑了。
這麼一大片綠點中,她壓根無法分清剛纔看她的人究竟是哪一個。
“怎麼了?”注意到她舉動的林麒問道。
“沒什麼。”凌曉輕輕搖了搖頭,沒法確定的事情又怎麼能說出口呢。只是……錯覺嗎?總覺得剛纔那人看她的眼神,有點……火|熱過頭了。
哪怕直覺再不精準,身爲女性,對於這種目光總是有相關感應的。
所以,凌曉所感受的目光並不是錯覺,而是真實存在的……
而在她看不到的巷道里,一個將自己藏在陰暗角落裡的人無聲大笑,仿若得到了尋求許久的珍寶般,用盡渾身上下每一點力氣地大笑着——
“終於見到了,終於見到了,終於見到了,終於見到了,終於見到了……”
“終於又見到您了!”
聲音嘶啞,身形癲狂。
大笑了許久後,他扶着牆站直身體,喃喃低語:“本來想在慶典上把禮物送給您的,可惜出了一點小差錯。但是沒關係……”
一行穿着各式“遊街裝扮”的人不知何時聚集在了這男子的身側,只是靜靜地站着,面對這人近乎瘋狂的舉動,沒有露出任何一絲超出平靜的感情,仿若這與一草一木沒有什麼不同。又像是……他們本身並不是生命體,只是一個又一個木樁子。
男子終於結束了“不正常”的舉動,擡起右手平揮而出:“去做準備吧。”
“是。”那一行安靜的人同時單膝跪下|身,語氣恭敬虔誠地說道。
“不允許出任何的差錯,我們要將最好的一切奉獻給那位大人。”
“是。”
“去吧。”
一行人快速散開。
小巷中又恢復了寂靜。
而另一邊,對此一無所知的年輕人們依舊在歡快地逛着街——雖說明天才是重頭戲,然而今天已經有不少人穿上了各式各樣的裝扮“預熱”了。凌曉覺得這有點像另一個世界的“萬聖夜”,所有人都可以盡情裝扮。雖說這種環境很容易導致混亂,然而,嚴密的警戒卻又給了人許多安全感。
並且,街邊也充斥着各種美食。
長期鍛鍊的人,食量總是不小的,比如程睿、林麒和凌曉等三人。
薑糖妹紙的戰鬥力……那也是不必說的。
唯一苦逼的大概只有林麟了,但作爲大小姐的她對此表示毫無壓力,什麼東西都是買了吃一口直接丟給身旁的甲乙丙丁,範兒十足。
就在這種愉快的氣氛中,華蘭市遊街慶典的前一天過去了。
次日清晨,幾人在大堂集合時已經換上了昨天各自買的衣服——本身林媽是想幫忙準備的,後來又說這樣沒有驚喜感,於是讓他們自己準備,反正這幾天街上到處都有賣這些的。
特別愛面子的林大少爺自然不可能穿上什麼奇裝異服,於是他和程睿都是一套軍裝打扮,認真來說,與他們平時的穿着差不太多。若是非要說有什麼差別的話,大概就是都戴上了軍帽吧。
程睿穿着黑色軍裝,林麒穿的則是白色的,兩位少年身形挺拔,如同兩顆小白楊,柔韌又有力,看似纖細的表面下,炙熱的生命力緩緩流淌着,如同靜寂的火山,只等某一時刻就會驟然爆發,點燃一切。
凌曉下樓時,看到他們正在整理自己的白手套。
林麒低着頭認真地提着,程睿則直接偷懶地用牙咬住手套的尾端,將它往手腕上扯。
路過的客人們有不少都在偷看或者明看他們。
相較於這兩個又cos“兄弟”or“黑白雙煞”的倒黴孩子,三個妹紙的打扮倒是各有千秋。林麟妹紙與往常的風格保持一致,直接cos起了公主,而薑糖妹紙則cos起了兔子,頭上倆兔耳朵別提多長。至於凌曉……
“……你這身是什麼鬼?”
“怎麼了?”
“黑漆漆的,蝙蝠一樣。”
“答對了!”頭戴黑色禮帽身穿黑色禮服的凌曉擡起手中的手杖,用它頂了頂帽檐,劉海瞬間又滑落了一縷。至於其他的頭髮,已經被她整整齊齊地束在了腦後。她勾脣一笑,兩顆比正常牙齒要稍微長上一點的尖牙瞬間露了出來。她表情邪惡地用舌頭舔了舔牙齒,“小女孩,你的血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
“……”林麟妹紙抖了抖身體,一臉惡寒,“好變態!”
“嘿嘿嘿嘿哼哼哼哼……”凌曉壞笑了幾聲,湊過去。
林麟直接躲到了自家老哥的背後:“哥,幫我把她趕走!”
林麒:“……”這個任務……壓力好大。
他稍微糾結了下,擡起手不那麼堅定地攔着凌曉:“差不多得了……”
“哼哼哼哼嘿嘿嘿嘿……”凌曉繼續湊過去。
林麒:“……”
林麟:“……”嘖!不靠譜的老哥!
凌曉正再接再厲,突然神色一變,再次轉過頭去,目光落處正是旅店門外。
然而,門外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凌曉跑過去,只見無數倆裝扮華美的“遊街花車”次第路過。她莫名有種感覺,剛纔看着自己的人就坐在其中一輛車中,然而……
卻又不知道具體是哪一輛。
就在此時——
“請問是凌曉淩小姐嗎?”
旅店的服務人員走到了她的身邊。
“我是。”凌曉點頭,“什麼事?”
“是這樣的。有人託我將這件物品交到您的手中。”
凌曉微眯了下眸,視線落袋服務生的手中——這是一件禮物,從它外面裹着的包裝紙和繫着的綵帶都可以看出。並且,在綵帶中還夾着一朵紅色的鮮花。
“是誰送來的?”她問。
然而,服務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凌曉猶豫了下,還是將它接過。
“喲,不錯嘛,這麼快就有仰慕者了!”程睿在一旁起鬨。
凌曉瞥了他一眼:“羨慕吧?”
“羨慕。”
“……”
凌曉翻了個白眼,好吧,想讓這傢伙害臊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朵花挺漂亮的,叫什麼?”薑糖妹紙問道。
“血舒。”凌曉從包裝帶中抽出這朵花,仔細檢查了片刻,確定沒有問題後,將它遞給了薑糖,“它的名字叫血舒。”
“你還懂這個?”林麟好奇地問。
“我家的花圃裡有。”
具體來說,是從前媽媽的花圃裡有這種花,它和破曉一樣有些難養,不過媽媽倒是很喜歡。
它也的確是漂亮,只是,這種紅太過豔麗,實在是不太符合她的審美。她原本還很好奇爲什麼媽媽會喜歡她,然而考慮到她可能有着“不爲人知的另一面”,有這麼點“小愛好”也就不足爲奇了。
“是熟人送的?”
凌曉搖頭:“我不知道。”說話間,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出於謹慎考慮,她暫時沒把盒口對着自己,然而裡面似乎也沒彈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也正因爲這種姿勢,其他人反倒比她先看到其中的東西。
“這是什麼啊?”好奇心旺盛的林麟妹紙一把捂住嘴,連連後退了幾步,“噁心死了!”
凌曉轉過盒身,低下頭一看,發現其中裝的居然是一隻黑色的繭。準備來說,是一隻正在孵化的繭——甚至還在微微地顫動着。而每一下顫動,似乎都能清楚地看到那黑繭中有什麼事物在顫動着。並且,有絲絲的鮮血順着繭身朝外蔓延。
這一幕與其說是“噁心”,倒不如說是“詭異”。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送禮物的人絕對不是什麼仰慕者,因爲沒人會把這種東西送給喜歡的人。不過,似乎也不像是仇家,因爲她總覺得這玩意有什麼含義蘊含在其中。
凌曉皺眉看了片刻,擡起手,手指試探性地戳向這隻繭。
還沒碰到,就被抓住了手腕。
做出這件事的傢伙皺眉瞪她:“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也敢亂碰,你腦子壞了?”
凌曉:“……”她之所以會碰是因爲她已經知道了這是什麼生物好麼!
還沒等她解釋清楚,這傢伙已經將東西從她的手中扯下,一把合上。
凌曉無奈地看着某藍毛:“接下來你不會打算把它丟了吧?”
“不然呢?你還打算留着賣錢?”他對於她“不識相”的話語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太不讓人放心了!
“還真能賣錢,而且挺值錢的。”凌曉從他手中把盒子抽回來,在他暴走之前說道,“這可是血翅蝶的繭。”
“……”
收到這種值錢東西,的確應該感到欣喜的,然而,這玩意又實在出現地詭異。更別提,凌曉來來回回地檢查了n多次盒子,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有找到,就好像對方真的只是打算把這玩意送給她一樣。
這麼看來,她只能從兩件事物中得到提示了——
一,血舒花;
二,血翅碟繭。
如果非說它們有什麼共同之處,那大約是都與不祥的血色有關聯吧。
然而,凌曉敏銳地覺得,事情恐怕遠不止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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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索無疑是有的,可惜太過隱秘。
凌曉覺得就像是有個人將線頭遞到了她的手中,線團也隱約可現,然而,握着這隻線團的人卻隱藏在層層迷霧之中,完全無法看清。
不過,只要對方想讓這線團解開,那層迷霧也遲早會散去。
她堅信這一點。
在此之前,她需要一點點的耐心以及很多的運氣……
嗯,希望不要被自己的“好奇心”給玩死——雖說“好奇心殺死貓”,然而大多數人都是無法抑制這玩意的。
就在她如此想的同時,身邊響起一個聲音——
“不然,還是提早回去吧。”
凌曉側頭,看向提出這個建議的藍髮少年,他向來不是膽小怕事的人,所以她有些訝異於他會這麼說。
注意到她訝異目光的林麒有些窘迫地別過頭,輕聲說:“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雖說這種時候絕不應該選擇逃避,然而,一想到事情是衝着她來的,他就有些……
“我也這麼覺得。”凌曉點頭,“不過,既然是衝着我來的,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沒用吧?而且,能精準地將禮物送到我的手中,就說明對方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現在離開,也許並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的確。”林麒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
“而且,現在還有件事是已知的。”凌曉走回大堂的前臺處,拿起一本免費提供的宣傳冊,快速地翻動了片刻後,擡頭說道,“就算現在離開也來不及了。”她反過手,將翻着的那頁展示給其他人看。
“化蝶馬戲團?”林麟妹紙讀出了上面的文字。
“嗯。”凌曉點頭,“看它們的標識。”
花與蝴蝶。
紅色的花與黑蝴蝶。
看似正常的圖案,卻又與她之前收到的禮物重合了。雖說她覺得對方給予的暗示肯定不止如此,但目前所能得到的信息顯然也只有這些了。
凌曉深吸了口氣:“我要去看看。”她沒說什麼“我一個人去就好,你們留在這裡”的話,而是問,“還有個陪同名額,誰去?”因爲她就算那麼說,最終的結果肯定也是這樣——就像她現在也有些不放心其他人獨自去面臨危險一樣。
當然,既然是去面對危險,像林麟和薑糖這樣的“非戰鬥力”,就還是別跟去比較好。
但同時,雖說她覺得這件事八成是針對自己的,但萬一是“調虎離山”呢?所以她不可能讓林麟和薑糖兩個人留在這裡,所以必然要有個人陪同。她現在只慶幸,包工頭因爲拉肚子被留在了林家,否則留下的小夥伴還要順帶照顧它……也是醉醉的。
林麒與程睿對視了一眼後。
後者後退了一步,將前者輕輕一推:“阿麒,交給你了。”
林麒:“……”
凌曉點頭:“也行。”其實她也是這樣想的,雖說和程睿搭檔大約更靠譜,然而還是他更適合留下來照看兩位妹紙。
與此同時,程睿和林家兄妹還分別對突發情況做了一些準備,一旦真發生什麼事,也會有人立即前來“救援”。畢竟很多事情尚未發生,也不能說百分百發生,更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就貿貿然地發出“一級預警”,實在是有些消耗資源。更別提,凌曉隱約覺得對方未必是想對她不利,只是……
也不是想做什麼好事。
沒多久後,凌曉和林麒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道路。只是相比於昨天,今天兩人顯然沒有什麼心情欣賞沿途的盛況,雖說它比起昨天要更加熱鬧美好。
街上有些堵塞,穿着各式衣服的人穿梭其中,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笑意。
撇開鬧心事不談,這的確是適合玩樂的地方。
“喂,”林麒扯了把疑似有些走神的凌曉,“別走神。”
凌曉側頭瞥了他一眼:“沒走神。”
“……你能有點緊張感嗎?”
“那是什麼?能吃嗎?”
“……”真是夠了!
某少年簡直想吐血,遭遇麻煩的人不是他而是她纔對吧吧吧吧吧!
“放鬆,放鬆。”凌曉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不管我們有怎樣的想法,即將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改變的。”
“……”林麒無語,“你別走散了。”
“怎麼會呢?”凌曉語調輕鬆地回答說,“都知道目的地在哪裡,就算分散了,也會在那裡再次見到的吧。”
“……”
“嘖嘖,少年你最近智商掉的有點厲害啊。”
林麒表示自己很想掐死這個貧嘴的倒黴孩子,敢情緊張的人只有他一個麼麼麼麼麼?!
不多時,兩人成功地到達了馬戲團所在的位置,那裡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隊。正式的遊街慶典是在晚上,所以不少人白天都會選擇在各種地方消磨時間,這裡無疑就是個好去處。
凌曉微皺起眉,但是她也不能跑上去把所有人都趕走,以“這裡待會會發生什麼事”爲理由。且不說別人會不會聽她的,恐怕沒多久她就會因爲“妨礙公共秩序”而被抓進局子裡。
兩人排在隊尾。
好在隊伍“行進”地很快,不多時就能看見入口處了。
想要進去觀看馬戲的觀衆用腕錶付完款後,在一旁等待的小丑就會從身邊的框子裡拿出一個專用的腕錶給觀衆的另一隻手繫上——這也是馬戲團的常用裝備,觀衆們可以通過它與臺上互動。
很快,就輪到兩人了。
林麒很是大方地刷了兩人的票。
隨後兩人有些“無禮”地推開了小丑遞上來的兩隻腕錶,而是轉而從框子中自己拿出了一隻,卻沒有立即戴在手上,而是抓着走了進去——既然知道這裡有問題,誰還會使用他們的東西。
小丑看了兩人一眼,似乎有些訝異,但也沒做什麼多餘的表示。
進去後,兩人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當然,坐下之前也檢查了下座椅。
不久後,他們身邊陸陸續續地坐滿了人,而馬戲團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開始派送免費的飲品。當然,如果想享用其他事物,就需要額外花錢了。
爆米花永遠是觀衆的絕配。
於是很快,凌曉只覺得四周都充斥着一股奶味甜香,讓人蠢蠢欲動之餘,更覺憋屈。……雖說能出現在這裡的飲品和食物肯定都通過了各項檢查,然而其他人的沒問題,不代表她的就一定沒問題。所以她只能暗下決心,等離開後,一定要飽飽地吃上三筒啊三筒!
大約是因爲觀衆席很快就被坐滿的緣故,等待的時間並不算漫長。
隨着那“咔嚓”一聲輕響,整個場內的燈光都暗淡了下來,與此同時,幾束光同時投射到了場內正中的舞臺上。那裡站着一位紳士打扮的中年人,他的衣着與凌曉居然十分相像,都是高禮帽黑色禮服,手中也同樣提着一根手杖。也許是因爲燈光太過明亮的緣故,坐在臺上的凌曉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恍恍惚惚地看到他有着兩撇鬍子,說話間會微微顫動。
“各位女士們,各位先生們,歡迎蒞臨化蝶馬戲團,我是團長潘。”
觀衆們很給面子地鼓起一陣掌聲。
自稱爲“潘”的馬戲團長說了一段話,其中包含着幾個笑話,逗得不少觀衆合不攏嘴。他見效果達到,就沒有再拖拉下去,而是宣佈馬戲正式開始,隨即彎下腰彬彬有禮地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只是……
臨下臺前他看了眼觀衆席,雖說看似是非常正常的一瞥,凌曉卻覺得他看的人是自己。
沒有理由。
然而,即便她再暗自戒備,接下來發生的事也實在是很正常。
就是節目節目節目,馬戲馬戲馬戲,還都在水平線以上。
憑良心說,挺好看的。
身處歡呼與笑聲中,凌曉幾乎有種錯覺——自己是真的來看馬戲的。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匆匆流逝。
隨着魔術師的下場,只在開頭出場過的團長潘再次登臺,觀衆們都敏銳地覺察到,這場精彩的馬戲似乎要走到終點了。不少人都有些不滿地發出了嘖聲,還有人在低聲討論之後要不要再看上一場。
然而,出於衆人意料的是,這位團長似乎並不是在說落幕詞的,因爲他居然從自己那窄小的袖口中抽出了大大一條紅布。雖說這個戲法比起剛纔那位手法精到的魔術師肯定是要差了不少,然而觀衆們還是很給面子地鼓了鼓掌。
潘在掌聲中連連體態優美地躬身,而後展開手中的紅布,往身旁的地上那麼一鋪。再之後,他取下頭上的禮帽,往紅布上那麼一丟。他有着一頭灰褐色的中長髮,與凌曉一樣束在腦後,這讓她有一種對方其實在cos自己的錯覺。還不等她多想,潘已經又有了新動作,他拿着手杖點了幾下紅布上的禮帽。
下一秒,禮帽居然“高”了。
或者說,是紅布整個地聳了起來。
不少觀衆發出了一聲驚呼,緊接着,只見紅布節節升高,很快就“長到了”一人高。也直到此時,觀衆們纔看清,紅佈下面應該是個長方形的盒子或者籠子,只是被蓋得嚴嚴實實,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裝的是什麼。
“好吧,這其實並不是魔術。”潘的聲音適時響起,“因爲地板本身就是可以活動的。”
觀衆席沉默了片刻後,發出了一陣爆笑聲。
“好的,好的,那邊那位美麗的小姐,請放下你手中的瓶子。這雖然不是魔術,卻是我精心爲大家準備的壓軸戲。這個……唔,籠子裡,裝着我精心爲大家準備的小可愛。”潘擡起手指敲了敲紅布,下面果然發出了“咚咚”地金屬響聲,“但是,”他看向臺下,“我需要一位觀衆替我揭開這個驚喜。”
凌曉眯起眼眸,心跳漸漸加速,她覺得有人在自己耳邊說:來了。
“之前的活動都是隨機選擇,那麼這一次由我來選擇吧。選誰好呢?”潘環視了眼觀衆席,視線最終定格在了某處,他的兩撇鬍子微微上翹,依舊讓人看不清的臉孔上露出一個笑容,“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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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曉下意識挺起背脊,然後就聽到站在舞臺中央的男人說——
“就有請那位可愛的小姐來幫我揭開謎底吧。”
她站起身。
然後……
身旁的林麒伸出手一拉她衣襬:“幹什麼呢?”
凌曉:“???”
她定睛一看,只見潘的手正指向不遠處的某個小女孩。而伴隨着她的動作,已經有不少人把視線投射了過來。
凌曉:“……”
林麒用一隻手捂住臉,真心實意地替她丟人。
而即便凌曉臉皮再厚,在這麼多視線的注視中也是覺得略囧,她輕咳了聲,緩緩地坐下,左顧右盼,口裡吹起口哨,一副“我剛纔什麼都沒做”的模樣。
其餘人頓時汗顏:這姑娘的臉皮是有多厚啊!
就在此時,潘說話了:“這位同樣可愛的小姐,請不要着急,謎底很快就能揭開了。”
觀衆頓時發出一陣鬨笑。
凌曉卻莫名覺得一涼。
她眯眸看向臺中央,只見那男子正伸出手握|住禮帽的帽檐,輕輕地往上一擡。
這一瞬間,兩人的視線相對了。
這眼神……
這個剎那,凌曉明白了一件事——昨天剛來時,在街上看着她的人,果然就是潘!
然而這對視只是短短一兩秒的事,很快,潘挪開了視線,將它投向那位被選中的小女孩——她有着和凌曉一樣的雙黑特徵,身穿白色公主裙,粉色的小皮鞋與她歡快的跑動間不斷髮出清脆的響聲,可愛的雙馬尾俏皮地跳躍着——毋庸置疑,這真的是一位相當可愛的小姐。
只是……
凌曉注視着臺上男子伸出的那隻手,只覺得那是一直盤踞的惡蛇,正藏匿着毒牙吐着細舌一點點張開巨口,等待着將獵物一吞而入。
於是,她再次站起身。
因爲凌曉剛纔那近乎於冒失的舉動,不少人再次將視線投向了她。而她只是表情鎮定地……走向了洗手間的方向。
其餘人:“……”不帶這樣調|戲人的喂!
同樣無語的林麒沉默了片刻後,也站起身,緊隨而去。
其餘人的視線一下子變得驚悚了:少年,你想幹啥?
走到一旁過道上的凌曉也是吐血了,她小聲吐槽:“大哥,你去哪?”
林麒看了她一眼:“你去哪我去哪。”他纔不會認爲她真的是去洗手間。
凌曉再次吐血:這句話很容易引起歧視的好麼麼麼麼!
一男一|女,洗手間……啊呸!
她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真要上廁所。”
林麒:“……”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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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個人都囧了,不帶這樣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啊!
而就在他無語的時候,她嘿嘿笑了聲,擡起手勾住他脖子:“開玩笑的,走吧走吧。”
於是,衆目睽睽之下,這對狗男女果斷地一起走向了洗手間……手間……間……
不少人搖頭感慨: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也有人吐槽:說人話!
部分人終於說了老實話:……呃……有點小羨慕……
而潘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只是伸出手耐心地等待着小步朝自己跑來的小女孩,口中還說着溫柔貼心的臺詞:“小心臺階,慢一點,對的,真是位聰明可愛的小姐……”
終於,他握|住她的手。
交握的瞬間,小女孩瑟縮了下——這位看起來很和藹的叔叔,手心好冷……
仿若是感覺到了她的畏懼,潘躬下|身,微微一笑:“小小姐,待會你會好好配合我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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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沉默後,小女孩重重地點了下頭。
臺下的觀衆以爲是潘的笑容讓女孩鎮定了下來。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是被嚇的。
——這個叔叔的眼睛……好可怕。
深綠色的,宛若堆滿了垃圾的上了鏽的死水,找不到一點生命的色彩。
又像是蛇的眼睛,冰冷的,無機質的……
當然,以孩子的認知當然想不到這些描繪的詞語,她只是單純地、本能地覺得害怕,覺得無法反抗,覺得必須聽從他的任何一句話語——僅此而已。
於是,在他的帶領下,小女孩被一點點地拉到了紅布遮蓋的牢籠邊。
潘鬆開她的手,高擡起雙手,大喊着說:“那麼,現在請讓她來爲我們揭開謎底!”
一片掌聲中,潘將紅布的一角遞到了女孩的面前:“開始吧。”
女孩嚥了口唾沫,擡起手輕輕地抓住布角,無意識地低喘了兩口氣後,用力地那麼一拉——
沉默。
沉默沉默沉默。
整個觀賞場內似乎被下了噤聲咒,所有人同時失去了聲音。
“啪!”
某個觀衆端在手中的爆米花桶墜|落在地。
咒語頃刻被打開。
“啊!”
“啊!!!”
“那是什麼啊!!!!!”
……
場內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之所以會如此,自然是因爲臺上出現了足夠嚇人的事物——那隻鐵質牢籠中,赫然裝着一隻怪物。
這怪物足有一人大小,長相頗似蜈蚣,渾身上下約有十個環節。除去頭部的兩節爲暗紅色外,其餘環節都是墨綠色,對比強烈之餘,散發着令人心生顫抖的寒光。
自第二節起每一個體節都有一對鉗形的腳,呈鋸齒狀,開合間不斷地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咔嚓”聲。
僅是這些也就罷了,問題是,它的頭部——長着觸角和毒鉤的頭部,居然長着一張人臉——一張成年男人的臉。
這是一張笑容滿面的臉。
他……誰也不知道這玩意還能不能被稱爲“他”——他注視着站在籠外的小女孩,以極其貪婪的、看着獵物的眼神。驀地!他猛地朝她撲去!
“啊!!!”
從一開始就被嚇呆當場的小女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終於反應過來,開始放聲大哭。
觀衆席上也發出了不少尖叫聲。
小女孩的父母站起身,表情憤怒,毫不猶豫地朝臺上衝去。
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部在強光的照射下依舊一片模糊,嘴角卻一直掛着可疑的笑容。
而那嚇了所有人一跳的怪物卻在不停地撞|擊着牢籠,充滿了獸|性的雙眸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眼前的女孩,好像除了她外再看不到其他事物,與此同時,他的嘴角也是越裂越大越裂越大,露出了讓人心驚膽顫的利牙以及……絕對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口器!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
這是蟲族!
與之前曾經見過類似生物的凌曉不同,在場的人幾乎都從未見過它們,於是想當然地……將這籠子中的事物當成了蟲族。
他們驚慌。
他們失措。
他們試圖奪路而逃。
卻更加驚悚地發現——所有門都被封鎖了起來。
站在舞臺中央的男子輕輕晃動着手中的手杖,在籠中怪物的撞|擊聲中,在小女孩的哭聲中,在場內觀衆的慌亂聲中——保持着一種絕對不恰當亦不合羣的悠閒。
直到仿若看夠了眼前的戲碼,他纔再次開口,聲音雖說不大,卻響徹了全場。
“正如各位所見,這隻花費了很多力氣捕捉來的怪物正是蟲族。”
“不過,諸位在害怕什麼呢?它被關起來了,不是麼?”
“瞧——”
他拿起手杖,通過籠子的縫隙狠狠地敲打着怪物的頭,一下一下又一下。
沉重的鈍擊聲也是一次又一次地響起。
詭異的,場內再次回覆了寂靜。
絕大部分人瞪大雙眸,以一種驚訝到不可思議的眼神,注視着那不停嘶吼不停撞|擊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的“蜈蚣”。
這……
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壓軸驚喜”?
與此同時,小女孩的父母終於跑上了臺。母親一把將依舊坐在地上大哭的女孩抱起來,心疼地低聲哄着,而父親則氣勢洶洶地擡起手就朝潘打去。
後者腳步輕巧地後退,便成功地躲過了這滿含着怒氣的一擊。而後用手杖輕輕地那麼一敲,女孩的父親便應聲而跪,臉部剛好貼在鐵籠之上。
“吼!!!”
仿若被這動作刺激到了,籠中的怪物朝他探出一隻鉗子。
男子連忙手腳並用地後退,狼狽無比的姿勢更甚於他的女兒。
“這位先生,你在恐懼什麼呢?憤怒什麼呢?”潘再次用手杖敲擊着牢籠,“正如你們所見,它正被關着,唔,而且這籠子夠結實。”說話間,他再次朝在場的觀衆們微微躬身,“那麼,諸位,你們喜歡我準備好的壓軸節目嗎?”
許多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作答。
“不喜歡?”
伴隨着這樣一聲,臺上原本聚集於他身上的大部分燈光驟然散開,分別照耀在了籠子與小女孩全家的身上。
原本模糊的雙方瞬間清晰!
只籠罩在一片暗黃燈光中的潘輕笑着說:“那麼,請大家欣賞真正的壓軸大戲——”
話音剛落。
“咔嚓”一聲響起。
發出這個聲音的不是別的什麼,正是籠子上的鎖。
下一秒,它應聲而落。
“人與怪物。”
潘的笑聲再次響起——
“或者說,狩獵?”
話音剛落。
猛獸出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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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一切一觸即發!
怪物卻被定在了原地。
或者說,是釘。
就在這怪物朝小女孩撲去的瞬間,一支冰錐穩準狠地插|入了他的弱點處,成功地讓其失去了行動能力。
按照大片規律,弱者遭遇危機千鈞一髮之際,也就是“英雄”出場的時刻!
於是,英雄a和英雄b登場了。
這倆登場的方式還挺酷拽,一個站在空中飛人臺上,一個則乾脆地站到了鞦韆之上,在空中搖擺搖擺自由搖擺。
衆目睽睽之下,某站在臺上的藍髮少年默默扶額,說好的“先觀看下情況”呢?爲什麼又變成了這樣?……雖說救人是必須的,但這樣真的很囧好麼?!
凌曉則是一臉無辜,她真不是故意的。
剛纔趁着“去洗手間”的機會,她悄然去馬戲團內部溜達了一圈,結果一丁點奇怪的東西都沒發現,完全都是標準的馬戲團配置。而想觀看臺上的動向,最好的位置是觀衆席,第二好的位置自然就是後臺了。剛纔小女孩的父親差點被抓時,凌曉就差點出手,不過他的運氣不錯。
可惜,潘似乎壓根沒打算讓他們平安下臺。
也是在那時,林麒和凌曉出現在了空中飛人臺上,原本是想直接從上面躍下的,誰知道某人先甩了根冰錐下來,於是……嗯,好像突然就酷拽了呢!
這短暫的停頓中,小女孩的父母抱着孩子動作迅速地跑到了臺下。
而凌曉則考慮自己是不是要說點拉風的出場詞,比如說——爲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爲了維護宇宙的和平,堅持愛和……
算了,反正林麒這個愛面子的傢伙是絕對不會配合她的。
凌曉一邊哀怨地如此想着,一邊再次蕩回了林麒身邊,朝他伸出了一隻手:“來一個?”帶你裝逼帶你飛嘛!
林麒抽搐了下嘴角:“敬謝不敏。”
凌曉輕嘖了聲,藉着鞦韆的力度輕巧地落在了下方的另一個鞦韆上,如此兩次後,她輕翻身體,如同一片羽毛般姿態從容地落了地。落地點,剛好是潘的對面。
他們相對而立,中間隔着一隻已經不能動彈卻依舊不停嘶吼的怪物。
下一秒,林麒也落在了她的身邊,落地的姿態與她相仿,卻又多了幾分力度感。
直到此刻,凌曉才真正看清楚潘的臉。
一張極普通的臉,抓起來丟到人堆裡估計分分鐘就會分不出來。
然而,他的眼睛卻極爲顯眼,看起來深邃而危險。
或者說,簡直不像人的眼睛。
凌曉眯了眯眸,語調不高不低地問:“你是誰?”實際上,她的問題還有很多,比如說“爲什麼要針對我?”、“你和之前航空港發生的事有什麼關係?”、“你是怎麼避過檢查把‘感染者’帶進來的?”等等,然而,最主要的無疑就是這個問題了。
潘的瞳孔危險地一縮,仿若受到了些許打擊,而後居然旁若無人地喃喃低語:“怎麼能問我這個……問我這個……”
凌曉:“……”這種睡了人家又不負責的渣男即視感是怎麼回事?她仔細地思考了下自己睡過的人的名單……嗯,目前名單數爲零,所以應該不存在這種事。
“我是誰並不重要,”潘再次開口,如此說道,“重要的是——你是否喜歡我爲你準備的盛宴。”
凌曉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潘咧開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容:“這個意思。”
就在此時,觀衆席上突然爆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凌曉下意識回頭,而後再次看到了噩夢性的一幕——正如她那天在航空港所看見的那樣,諸多人再次呈現出了被感染的症狀。
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化爲了一灘綠泥,而另一部人,正在轉化爲怪物。
“你都做了些什麼???”見到這番慘狀,林麒的怒火幾乎成爲實質。他原本正義感就極強,又怎麼能忍受這種事情。
而凌曉,憤怒之餘,更多的是震驚。
她一直很好奇對方究竟有着什麼目的,所以纔會前來此地,然而,她卻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敢玩的這麼大……不,應該說她壓根沒想到今天的事居然真的和之前航空港發生的事聯繫在了一起。直到那隻怪物出現……但即便如此……這也太瘋狂了。
然而,她發覺地太晚了。
那隻怪物出現時,一切恐怕已經難以逆轉。
如果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也許……不,估計也是無法逆轉的。只要對方手中掌握着躲避檢測攜帶病毒的方法,就算不在這裡散播,也會趁亂在華蘭市內散播,畢竟,正舉行着慶典的這裡就是天然的“屠宰場”。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在這般可怖的場景中,潘嗅着空氣中傳來的血腥味,享受地深吸了口氣:“怎麼樣?喜歡嗎?”
而凌曉顯然沒空和這個蛇精病交談,臺下固然已經有人在發生轉化,但似乎還有人沒有中招。她匆匆地對林麒說了那些怪物的弱點,說道:“你左我右,把他們控制起來。”
林麒固然憤怒,固然想狠狠地揍這個叫潘的傢伙,卻也知道孰爲重孰爲輕,於是當機立斷地衝向了臺下。
凌曉同樣想如此,潘卻擡起手杖,朝她的背後襲來。
動作雖迅速,力度卻並不算重。
所以凌曉很輕易地就躲開了。
她握着雙匕,擺出防備的姿勢,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頭也不回地對身後因爲這變故而定住腳步的少年說:“我沒事,你去搞定那邊。”
“……你當心。”
“你自己小心點纔是真的。”
腳步聲很快遠去。
潘舉着手杖,看起來並沒有想攻擊的意思,只是癡癡地看着她,似乎有些疑惑:“爲什麼要阻止呢?”
這個男人很奇怪。
並不是力修,也並不是精修。
看似與普通人無異,渾身上下卻散發着極其可怖的味道。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彷彿在哪裡接觸過,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爲什麼要阻止呢?”潘見她不回來,再一次重複了這個問題,“對於他們來說這也許是地獄,但對於我們來說,它應該是天堂,不是嗎?”
“別拿我和你相提並論。”凌曉再一次確定——眼前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砰!”
匕首與手杖相交。
疑似金屬製的後者應聲而斷。
比起鋒利,嫌少有事物能勝得過凌曉的這對武器、
一旦對戰起來,凌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這個人的戰鬥技巧很好,然而,大約是因爲沒有修習的緣故,他無論是力度還是速度都跟不上凌曉的節奏。然而即便如此……
“哧!”
凌曉的匕首刺在他的身上,居然只出現了一條血痕——正常情況下絕不應該僅是如此。
剛纔還削鐵如泥的武器眼下看來簡直如同一把鈍刀。
如此鮮明的對比只說明瞭一件事——若不是她的武器出了問題,就是他的身體存在着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條條信息快速地在凌曉的心中整合,而後,一個可怕的猜測成形了。
人體……
改造?
相較於人類,蟲族的身體無疑要更加結實強悍。並且,不需要通過鍛鍊,完全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故而在若干年前就曾經有科研學者提出“如果人類的基因中能融入這種天賦,該是多麼值得稱道的一件事”,但這種觀點很快就贏得罵聲一片,就此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中。
然而……
這只是表面。
真正的內在又有幾人知曉呢?
會不會真的有人爲這話而心動,並且持之以恆地進行實驗呢?
那所謂的“病毒”,會不會就是實驗的產物——當然,它大約不太成功。
而眼前的男子——潘,會不會就是成功的試驗品呢?
看,天賦普通,無法修習,卻擁有更甚於修習者的身體素質。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昭示着,若干年前部分科研者提出的那個可能性,被實現了。或者說,被部分實現了。
凌曉驀地覺得心頭有些發寒。
如若她的猜想是對的,那麼,爲了得到這一個“成功品”,這些人究竟製造了多少個“廢棄品”?
潘突然後跳,退出了這個臨時戰場,神色複雜地看了她片刻後,說道:“看來繭還沒有孵化。”
“什麼?”凌曉擰起眉頭,爲對方不清不楚的話語。
他卻突然又笑了,擡起手拉了拉高禮帽的帽檐,意味深長地說:“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耐心等待。”說完,他居然朝她躬下|身,行了個禮,似預言又似詛咒地說,“總有一天,您會享受此刻的一切,因爲您天生就屬於它。”
“無論何時何地,我都等待着這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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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的警備趕到後,馬戲團中的亂局很快被控制住。
然而“潘”,到底還是逃了,並且就此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就如同一顆落入了大海中的普通沙子,再也尋覓不到半點蹤影。
與此相對的,算是直接參與此事的林麒和凌曉,都接受了調查。
林麒倒還好說,比較麻煩的是凌曉。她和潘最後的對話雖說沒有多少人聽到,然而之前潘說的那幾句“你是否滿意”之類的話,還是被不少倖存者聽到。
這些話中包含的信息雖說不多,卻也足夠驚人。
起碼有一點毋庸置疑——“潘和凌曉存在着某種關係”。
凌曉覺得,潘是故意的,故意想讓她陷入這種局面。然而這目的又實在太過“離奇”——就爲如此,付出了那樣大的代價?
實在是有些腦殘。
她覺得事實肯定不止如此,而突破點……大約就是那時候他說的那幾句莫名其妙的話。雖說聽不太明白,但她依舊直覺性地認爲其中關聯甚廣,所以她什麼都沒有說。
但顯然,調查人員顯然也不可能就此放過她。
事實上,若她不是凌淵的女兒,林家的客人,恐怕已經被強制性訊問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舊被隔離了三天,且這三天的時間內,她幾乎是不間斷地接受詢問,反反覆覆地回答一些同樣的問題。凌曉知道,任何一個地方出現紕漏,結果都會是悲劇。好在她如今的精神力足夠強大,再加上凌泉也會不斷地發出提醒,所以總算是沒有出什麼岔子。
而在第四天的清晨,這種詢問突然中斷了。
準時從看守所的牀上醒來的凌曉覺得很詫異,卻也沒有輕舉妄動。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一場有關於她的爭論正在展開。
更早一點的凌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
林家書房中。
林老爺子對林爸說:“去接人。”
“好的。”林爸點頭。
兩人都是很重視儀表的人,哪怕晚睡又早起,臉上也看不出半點痕跡。
相較於此,程家父子在這方面就沒有太多的堅持——程家爺爺有一把大鬍子,程家爸爸也是一樣。唯一相同的是,這父子倆也正坐在書房中;不同的是,程睿也在。
作爲“非直接參與”人員,他、林麟以及薑糖在昨天就被允許回家。當然,如若有問題,他們必須隨時再次接受詢問——無條件的。
別看條件苛刻,也已經算是難得的優遇了。
三人同樣面色嚴肅,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不久後,消息來了。
程睿由衷地鬆了口氣,緊縮的眉頭舒展開來,再次恢復成了平時的模樣。雖說知道不太可能會出什麼事,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擔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阿睿。”
“老爺子?”程睿看向自家爺爺,微挑起眉,“什麼事?”
“怎麼?不擔心了?”
“不真的見到他們出來,就沒辦法完全放下心。”他十分坦蕩地回答說。
“……怪我和你爸嗎?”
程睿搖頭:“你們想太多了。”的確,他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家爺爺和老爸表面看來並未出什麼力,然而,換一種說法,也正是看在他們和林家的面子上,他們纔沒有受什麼磋磨。
而相對的,這件事牽連甚廣,又恰好發生在炎黃國內,所以向來護短的林家老爺子也不敢大包大攬——沒看小麟、薑糖昨天才和他一起出來,阿麒還陷在裡面嗎?
這種情況下,他們程家就更不好出手了。
或者說,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家和林家都不能夠同時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爲它會觸動某些人的一些神經。
更別提,他也覺得目前的水有些混,貿然把手伸進去並不是明智的決定。
只是……
雖說聽說他們的情形還不錯,但若是他們真的受到了什麼傷害……
程睿垂下眸,赤色的雙眸中翻涌着某種與這色澤完全相反的情緒。
程家爺爺與程家爸爸對視了眼,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這孩子和他們不同,心思太深,所以也格外讓人擔心。做人,簡單一點未必不快活,複雜一些未必會獲得更多。
且不論兩家人在同一時刻做的不同事情,他們所接到的消息卻是一樣的——
凌淵來了。
在得到那個消息後,日夜兼程地趕到了這裡。
而林爸去接的人,就是他。
但這並不意味着林家更厚道程家更冷漠,這只是個表面態度而已。誰讓現在和凌曉一起依舊陷在局子裡出不來的人是林麒,而不是程睿呢?
否則,恐怕現在的一切就要掉一個個了。
而得到消息的人並非只有他們知曉,比如說——
“凌淵來了。”
“他來了又怎麼樣?他的女兒既然涉案,就應該……”
“這話你別對我說,對他說吧。”
“……”
與因爲本身就是炎黃國人而略有些被限制的林家程家不同,凌淵他壓根就不是這裡的人,自然也就不會顧慮太多。而他的身份地位也決定了,不會有太多人敢攔在他面前。尤其誰都知道他不久前剛失去了一個孩子,眼下若是誰再扣住他的另一個孩子不放,簡直就是作死。負傷的猛獸比安然無恙的猛獸要兇狠地多,這道理誰都明白。
也就是說,“凌曉被帶走”這件事幾乎已經成爲了定局。
而她一旦離開,和他一起被送進來的林麒自然也就能出去了——沒理由厚此薄彼,而且林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有人惱怒地說:“就算是凌淵,也不能罔顧法紀!”
“他罔顧什麼法紀了?”
“他那女兒顯然與這件事有關聯,憑我多年調查案件的經驗,我可以肯定地說——她絕對隱瞞了什麼!”
“頂多有證據證明她是被針對的對象,卻沒有證據證明她參與了這件事——更別提,在我們的管轄範圍內出了這種事,你以爲他會放心地把女兒交給我們‘看管’?等着瞧吧,他一定會以此爲藉口把她帶走!”
“……”
短暫的沉默後,有人再次憤憤不平地開口:“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能隻手遮天——這件事的關聯太大了!”
“那又如何?我們的調查結果出來後,他就是做出最終決策者之一。所以,誰敢不給他幾分薄面?”
“……可惡!”
“其實……”就在此時,又有人開口了,“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
“你們還記得那個儀器嗎?”
“太危險了吧?還只是試驗品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辦法?”
“……”
……
於是,正奇怪自己爲什麼被放過的凌曉,再次被看守們帶走了。
她被帶到了一個頗爲奇怪的房間中——這間房四面透明,她身處其中雖說只能通過玻璃看到自己的身形,卻也能肯定外面正有人在觀察着自己——毫無疑問,這是單向鏡。
這件房中有一座機器,一座非常類似星網世界連接器的機器。
隨即,凌曉被推到機器自帶的椅子上坐到,帶她前來的女性看守解開了她雙手雙腳的束縛,並且它們置於機器之中。並在這之後,熟練地將其他觸鬚裝的連接器“貼”到她身上。
凌曉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們擺弄,不是不敢反抗,而是就算這麼做也只是白費力氣。
不過……
聯想到今早的“意外”和現在的情況,她察覺到了一件事——這些人慌了。
而讓這些人慌張的事情恐怕只有一件——她快出去了。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狗急跳牆”。
想到此,凌曉的心情略好。至於這個機器……大概是測謊儀之類的吧?也許還帶着一點違禁姓氏,否則他們早就給她用了,又何至於等到現在。
不過,底牌在身的她倒是並不在意它。
或者說,她還挺好奇這個機器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於是,當女性看守讓她閉上眼睛時,凌曉沒有多少反抗地就這麼做了。
下一秒,她只覺察到一陣眩暈,與此同時,腦中交錯出現着一些包含着文字與圖片的信息。不知過了多久後,她發現自己居然出現在了一段屬於自己的記憶中。
時間:四天前
地點:馬戲團中
主角:潘,凌曉,林麒,觀衆們
還有……
這一次身爲旁觀者的真·凌曉。
凌曉皺起眉頭,這機器居然能翻看人的記憶?這也太可怕了吧?這種東西怎麼能夠被允許存在並使用?
【並非如此。】
就在此時,凌泉開口了。
【怎麼說?】
凌曉問道。
凌泉回答說
【準確來說,是記憶回溯。】
【記憶回溯?】
【是的,通過某些固定刺激,來激發隱藏於測試者腦海中的某些記憶碎片。成功率並非百分百——正常情況下,記憶越清晰,成功機率也就越高。當然,它也會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比如宿主你剛纔如果堅決抗拒這種測試的話,碎片是不會出現的。】
【原來如此。】
凌曉大致明白了些什麼,但即便如此——
【這種東西也不是能隨便使用的吧?】
【理論上說只有重刑犯或死刑犯纔會被使用。並且,它目前正處於測試階段,並沒有被徹底大規模使用。】
重刑犯或者死刑犯麼?
她還真是被看中啊。
不過……
凌曉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也是一條不錯的思路。
也許她可以通過這個得到想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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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來說,“記憶回溯”應該是被動的。也就是說,在這種狀況下,凌曉會一無所覺地向那些人盡情展開自己的記憶寶箱,任由他們探個究竟。
這種事情無疑太過逾越,故而目前爲止只有重刑犯和死刑犯才被允許在審訊時使用這機器——正因如此,它還處於測試階段,並未正式投入使用。
但反過來說,正是因爲有着這樣的特性,凌曉倒可以利用它來擺脫嫌疑。
比如說——
“爲什麼這麼做?”潘的表情依舊冷靜而瘋狂——融合了這兩種相反特質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披着人類外皮的野獸,“當然是報復!蟲族纔是最高貴的生命!而你的父親居然屠殺了那麼多蟲族,不可原諒!”
“記憶碎片”中的他說着與現實完全不同的臺詞。
而這些臺詞,也將“凌曉被針對”的原因巧妙地透露了出來。
這是對凌淵的報復。
衆所周知,凌淵一年有一多半的時間都鎮守在前線,指揮了多場針對蟲族的戰役——對於人族來說他戰功赫赫,對於蟲族和崇拜蟲族的人類來說就是“滿手血腥”。這樣的他引來報復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並不是每個報復者都能夠靠近他身邊的,於是,“他的女兒”就理所當然地成爲了替罪羔羊。
這多麼符合邏輯。
不僅襯托了凌淵的功績,也襯托出了凌曉的無辜。
簡而言之,她就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啊!
錯把英雄之女當嫌疑犯什麼的……凌曉想象着看着這一幕的那些人的臉色,覺得自己真特麼太機智了——可惜世界上並不存在另外一個自己,否則她肯定會愛上自己最終自攻自受的。
想到此,原本就沒什麼下限的凌曉進一步突破了下限的下線,在接下來的“打鬥”中把自己塑造成了英勇無敵小戰士一枚,嘖嘖,真是棒棒噠。
而正如她所想,看着這一幕幕回憶的人們那叫一個面面相覷——尷尬,相當之尷尬!
他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踢到鐵板上了”,而且還是自己主動去踢的,真心太虐!
良久,纔有人弱弱地開口:“既然如此,她爲什麼要隱瞞這些事?”
有人翻了個白眼,說道:“八成是怕事情連累到了她父親身上。”
這毫無疑問是“標準答案”——因爲沒有其他選項了。於是,凌曉身上的標籤又增加了一個名叫“孝順”的,雖說她完全不想要它,但耐不住人家樂意往她身上貼啊!
這下,堅持不肯放她的人們傻眼了。
好傢伙,請神容易送神難啊!僅僅是“送神”也就算了,問題是他們這還算是“濫用私刑”,簡直是醉了!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一拍大腿:“快!把她給我放下來!”趁着凌淵還沒來,把人小姑娘拾掇拾掇,讓她養養神恢復下精神,過程中他們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爭取讓她別把這事情給她爹露底——否則是真要捅出大婁子了!
但是……
“砰!”
隨着這樣一聲巨響,特製審訊間的門被踹開了。
有人回頭正準備呵斥,張開的嘴卻半天沒能合上,即將出口的聲音也被掐滅在了源頭裡。
門外,黑髮黑眸的軍裝男子緩緩收回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好像只做了什麼微不足道的事。
有人默默回頭,看了眼一大半都插|入牆中的厚重金屬門,嚥了口唾沫——這尼瑪也太兇殘了!
男子環視了眼屋內,視線最終定格在了正被透明牆壁環繞的少女身上,她坐在一隻椅子上,渾身上下都纏繞滿了各種觸鬚狀接口,腦袋低垂,雙眸緊閉,看似進|入了沉睡狀態,四肢卻時不時抽|動,好像正與什麼做着鬥爭。
在場的人們再次嚥了口唾沫,有心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若是凌曉真的犯了什麼錯還好說,問題是她什麼也沒做。他們不僅冤枉了人還濫用私刑,這要追究起來……都夠一瓶喝的!
更別提,這是親爹找上門啊!
凌淵擡起腳,前進了一步。
他移動之下,原本繞着透明實驗室站着的人們同時後退了一步。不少人甚至做出了防禦的姿勢,然而屋內那個讓人從內心敬畏的男子卻什麼都沒做,只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隔絕了兩邊的透明牆壁。
有人反應過來,連忙走向操控臺,想要將它打開。下一秒,卻只看到室內電光一閃,緊接着,那些透明牆就再也不復存在了——在雷電之下,化爲齏粉。
這驚人的攻擊力讓人心中一寒,然而更讓人驚懼的還是這份控制力。除去那些透明牆外,屋內的其他事物無損分毫。若非室內突然多出了一堆透明粉塵,誰都幾乎忘記了那些透明牆壁曾經存在過。
黑色皮鞋的底部踩過齏粉。
片刻後,它停在了少女的面前。
下一秒,男子周身環繞的寒氣一瞬間收斂了。他躬下身,近乎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她身上的連接器,然後,將她橫抱起來,迴轉過身,一步步地朝外走去。
相比於“來”,這一次他走得緩,且穩。
不多時,他再次走到了門口處。
屋中的人才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個殺神總算是走了”,就看到他居然停下了腳步,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是啊,他們怎麼能心存僥倖,以爲對方會不追究呢?
一些人正琢磨着該如何解釋,凌淵頭也不回地說道:“既然涉案,被帶回來接受審問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是我的女兒也不例外。”
不少人才鬆了口氣,就聽到他又說——
“然而,私自延長扣押時間,使用疲勞審問法,還非法對她使用仍舊處於試驗階段的儀器——一天之內,我要得到一個滿意的解釋。”
“否則……”
他微微迴轉過頭,冷凝的視線掃過屋中諸人——
“我會親自找你們每一個人要一個解釋。”
後者們同時打了個寒噤,直到凌淵的背影和腳步聲完全消失,他們才陸續反應過來,這才驚覺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汗給打溼了。
這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得,這回是真的悲劇了。
而另一邊,林爸也把自家倒黴孩子給領了出來。比凌曉好一點的是,他至少是用自己的腿走出來的。所以才一見到她,他也顧不上人家爹還在了,直接就衝了上去,一把抓住她垂下來的手,急切無比地衝她爸問:“她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凌淵:“……”
林爸一把捂住臉,心想“兒子你牛的!你乾脆蠢死算了!”,居然敢質問人家的爹,真是長本事了啊!他開始認真考慮,如果自家蠢蛋兒子被凌淵拍飛了,他是不救呢還是不救呢還是不救呢?反正當着他的面,凌淵應該不至於把他兒子打死,嗯,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林麒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自家完全不靠譜的老爹給賣了,還在執着地盯着凌淵呢。此時此刻,擔心的情感壓倒了其他一切,在得到滿意的答案之前,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基本常識”。
凌淵注視了眼前的少年片刻,在發現“滿含壓力”的視線對他壓根沒用後,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許,算是和顏悅色地說:“她沒事,只是昏睡過去了。”
“爲什麼會這樣?”林麒覺得自己比誰都清楚她有多壯——沒錯,就是“壯”,跟牛犢子似的,正常情況下絕不可能輕易倒下——如果凌曉知道他居然這麼評價自己,一定會掏出匕首捅他個幾刀,好在她沒有讀心術。不過從這個角度看,林麒此人的品味……也相當獵奇啊!
“他們非法對她使用了違禁儀器。”
“……這太過分了!”
林麒大怒,捋着袖子就要往裡面衝,然後被捂着臉跑過來的林爸一把提溜住後衣領。
林爸也是無語了——拜託!人家親爹在這裡,該做的肯定都做了好嗎?要你多事!
如果是其他人在這裡,他肯定會認爲這人是在作假瞎表現,可沒人比他更瞭解自己的親兒子,所以他知道——這倒黴孩子是真的氣糊塗了,打算回去找人麻煩。
林爸看着在自己手中撲騰的某少年,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當場把他摔地上。
好在林麒在自家老爸的“提示”下,總算是冷靜了下來,然後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囧事,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林爸翻了個白眼:現在知道害羞了?早幹什麼去了?!
就在此時,沉睡中的少女手指動了動——毫無疑問,她快醒了。
凌淵的眸子暗了下,猶豫的神色一閃而過,緊接着就對林麒說:“幫我把她好好帶回去,能做到嗎?”
“……啊?”林麒呆住,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哦。”
然後,他表情呆呆地接過了某少女——雖說壯得像熊,但其實並不重。
凌淵對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也不知去做些什麼。
站在一旁的林爸表示自己也是醉了,果然“奇葩都是成對出現的”。看來他兒子的腦回路和凌淵的腦回路有點合拍——不過,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家蠢蛋有點戲呢?
他正想着,就見蠢兒子公主抱着妹紙,一臉又開心又不知所措的蠢樣。他再次氣不打一處來,擡起手就給了他一下:“還愣着做什麼?回去了!”
“……哦。”林麒默默背轉過身,用背脊接了自家老爸一下,抱着少女的手卻很穩,一絲顫動也無。他低頭看着依舊處於沉睡狀態的她,微微鬆了口氣。
林爸看着嘴角直抽搐:哪裡學的?人前笨嘴笨舌,人又關懷備註,妥妥地當備胎的料!有本事你當着她的面表現啊!
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凌曉其實早就醒了——或者說,她其實沒暈過,只不過在系統的幫助下控制着身體,表現出“我正處於昏迷中”的狀態罷了。
但也正因如此,她非常巧合地看到了……
正常情況下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272|8.03發|表
首先……
是凌淵。
雖說很不想承認,但她的確看到了——記憶中的“父親”。無論是神色、語言還是行爲,的確和幼年記憶中的凌淵很像。她猜到他大約回來把她帶走,然而理由卻是“爲了凌家的聲譽”,卻沒有想到,居然會如此。
他沒有必要僞裝什麼。
更別提,當時的她還處於昏迷狀態。而在她醒來前,他就把她交給林麒轉身離開。簡直就好像刻意不讓她知道“他依舊保留着這一面”一樣——這樣的態度,委實太過奇怪。
思來想去,答案只有兩個。
要麼他其實知道她沒有昏迷,故意這樣做給她看。
然而還是那句老話,到了這個地步,他實在沒有必要僞裝什麼。
還有一個答案就是——他刻意以冷漠待她。
那麼問題就來了,他爲什麼要這樣做?一個父親爲什麼非要對自己的女兒冷漠?他是在做給誰看?事到如今,還有誰能逼迫他到這個地步?
簡直是無解之謎。
相較而言,凌曉倒是更想把一切歸結於“凌淵腦抽風或者良心突然發現”,然而可惜,這概率實在太小。
撇開這個煩心事不提,凌曉還悲劇地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嗯,藍毛似乎對她有意思。
啥意思?
就是那個那個啥意思。
對此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好麻煩!
嘖,純情少年這種生物真是太麻煩了,肆意揮散着荷爾蒙也就算了,還那麼容易春心萌動,不知道會給別人帶來困擾嗎?
於是,爲了林麒的身心健康,她決定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不用謝,這是她應該做的!
反正以他的性格,如果不出現什麼意外,恐怕一百年也說不出心裡話,非常便於她裝傻。但話又說回來,有這一層鋪墊在這裡,他可就更好欺負了……額,這樣想是不是有點不厚道?算了,以後還是儘可能少欺負他點吧。不過也不能表現地太明顯,他還是有點敏銳的。她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小夥伴,還不想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尷尬。
定下以後的交往基調後,凌曉再次爲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至於“他爲啥會喜歡她”這種事,她是真的沒想過。因爲——看吧,像她這樣純潔善良高尚有節操的花樣美少女,充滿了人格魅力,有個把人喜歡多正常啊!簡直不需要理由!
嗯,某人在這方面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然後……
凌曉繼續裝暈中。
林麒這傢伙是挺好糊弄,但他親爹可不是什麼好忽悠的角色,她現在醒過來萬一一個表現不當,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於是,再繼續裝會兒吧。
就這樣,她一路裝暈到旅店的房間。
林爸貼心地沒進來,似乎很放心自家兒子和“未來兒媳婦”單獨相處……好吧,其實他是很清楚自家兒子“有賊心沒賊膽”,就算他這麼創造機會也是白搭,他敢偷偷摸下她手就不錯了!
事實證明,林爸那是相當有先見之明的。
凌曉在“被平躺”到牀上後,就開始醞釀感情,準備來個感人至深地“甦醒戲碼”。然而,還沒等她顫抖下眼睫毛,一牀被子“唰”的一下就糊了她一臉。
凌曉:“……”這蠢蛋配合一下會死啊???
她正無語,林麒已經手忙腳亂地把被子給扯下來了——咳咳,第一次給沒有血緣關係的女性蓋被子,還有點小緊張呢。
認認真真又有點磨磨蹭蹭地整理好被子後,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留下來了,不說別的,他爹還在門口等他呢——如果林爸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一定會大笑三聲然後吐他一臉血“我就是在給你創造機會好麼麼麼?不用管我啊謝謝!!!”——好在,林爸不知道,所以一場父子相殺的慘絕就這樣被成功地規避了。
林麒稍微糾結了下,到底理智佔了上風,於是轉身準備離開。
身體轉了下又硬生生地停了下來,他重新面對凌曉,猶豫了下後,伸出雙手抓住了眼前少女隱約自被下露出指尖的手。
少年的手溫暖而乾燥,凌曉的冷汗卻“唰”的一下出來了,心中瞬間被“臥槽”刷屏,心想這傢伙不會腦神經搭錯線打算來個神馬告白吧?比如“凌曉~啊~凌曉~你爲什麼會是凌曉~~~”之類的……別鬧,她絕對會推開他直奔洗手間吐出來的好嗎???
還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但事情似乎沒她想的那麼糟糕,因爲林麒並沒有張口說出那些會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臺詞,他只是靜靜地握着她的手。而後,在牀邊單膝跪下|身,將她的手指貼在額頭上,低聲說:“下一次,一定不會再讓你遭遇這種事的,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雖然我知道你其實並不需要。但是,在這件事上,我不會讓步。”他突然就有點理解凌學長和凌叔叔了——就算被討厭也沒關係,反正他不想再看到這樣蒼白無力的她。但是,可以理解,卻絕不會學習,因爲對她來說,尊嚴和自由大約比生命更重要。
少年的聲音雖輕,卻帶着承諾的重量——重逾千斤。
連向來不容易被打動的凌曉,一時之間也有些動容。但緊接着……
“你不是一直壯得像牛一樣嗎?所以快點醒過來吧。”
嗯,沒錯,他說了,他居然真的說了。
凌曉:“……”臥槽!林麒你個混蛋,說什麼呢?過來!我保證打不死你!!!
凌曉恨得那叫一個牙癢癢,差點忘記正在裝暈的事直接跳起來把他拖到牀上暴毆一頓!
她正“惡狠狠”地在心裡盤算以後該如何報復他,就如同一個惡婆婆在思考以後如何折磨自家小媳婦一般。然而……某人卻突然又有了新動向。
林麒擡起頭,垂眸注視着被自己抓在手心中的那隻手,看着,看着,臉微微紅了。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白|皙纖長,然而摸起來卻有些粗糙,而且在指節等部位還遍佈着老繭,它們破壞了它的完美性——但他覺得這樣的手比一雙完美無瑕的手要更加動人,有種扼住命運之喉的力度感,光是握着就讓人覺得很踏實,難言的心安感。
尤其,指甲都被修剪地很整齊,泛着健康的粉色。
他看得入神,另一邊凌曉卻再次“唰”的一下流出了冷汗——少年,你看就看,臉能別越湊越近嗎?她以前怎麼不知道這傢伙有“戀手癖”的傾向!……喂!別再湊近了!你個變|態想對我可憐的小手指做什麼???
千鈞一髮之際!
精神有些恍惚的林麒驟然停住動作,而後一把捂住嘴,好像纔剛反應過來自己剛纔做了些什麼,連忙站起身就準備落荒而逃。可惜轉身的時候太過匆忙,一個踉蹌差點滾到地上。
就這樣,他跌跌撞撞地跑了。
門才“砰”的一聲關上,牀上那原本緊閉着雙眸的少女就立即睜開了眼,她表情古怪地注視着被合緊的門,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噴笑了出來——不怪她反應不對,而是這傢伙實在是太可樂了,能純情成這樣也真是奇才了。
而另一邊,林爸也是滿臉古怪。
他一邊堵着自家滿臉通紅神色慌張的兒子,一邊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後者,心想自己難道看錯了?蠢蛋兒子其實扮豬吃虎深藏不露?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人家妹紙給……他的冷汗“唰”的一下也出來了,時機不對啊!凌淵還在這裡呢!他覺得自己必須瞭解一下,以便安排對策……咳,注意,這不是八卦!這絕對不是八卦!這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關心!
“兒子啊……”
“……做、做什麼?”
“你這是……”林爸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在自家孩子面前保留些許節操,“偷親了人家?”
“你胡說些什麼呢!!!!!”林麒如同一隻爆竹,“啪”的一下就爆了,映紅了半邊天。
林爸愣了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也就是說,你最多握了下小手就害羞成這樣了?”敢不敢更不中用點?他還能得到自己孫子出生的那一天嗎嗎嗎?不會要求助高科技吧!
林麒:“……”再見!!!
於是他果斷地和自家老爸“dbye”了。
林爸:“……”也是操碎了心啊!
果然兒女都是債啊都是債!
這一點,不管對於凌淵,還是對於林爸,似乎都是一樣的。
凌淵在將凌曉交給林麒後,就徑直去了解這次的情況。他是匆忙之下趕來,雖說得知了大致情況,但一些具體細節還並不知曉。尤其……相較於其他人甚至身爲當事者的凌曉,他其實要更加清楚事情的本質。
他所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273|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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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叫“潘”的主使者直到現在都不見蹤影,而其他倖存下來的馬戲團成員雖說都被抓捕了起來,但是……起碼從表面上看來都是無辜的。他們都是被潘以高薪僱來參加表演的,也就是說,他們這個馬戲團其實是臨時搭建而成的戲班子。故而所有人對於自己的“團長”都不瞭解,只知道他爲人風趣且非常大方,所以在知道之前的危機是潘一手主使時,大部分人都驚駭極了。
——只是參與了一次看似普通的演出而已,誰知道居然會陷入這種風口浪尖。
就此,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潘在慶典上所做的事,絕對是有預謀的。
但現在有兩個非常大的問題:
一,他是如何在層層檢查下將那隻“蟲人”(這是科研部門對感染病毒的人的暫定名)運進華蘭市的;
二,他的目的可能是針對凌曉,但說到這裡,問題就來了——凌曉到華蘭市參加慶典只是臨時起意,這一點林家的人都可以證明。並且早在幾個月前,潘就已經開始招募馬戲團成員了。也就是說,他策劃這件事的本來目的,恐怕不是爲了針對凌曉,她只是“順帶”被連累了。那麼,潘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麼呢?他與之前航空港發生的“蟲人事件”有沒有直接關係呢?
這一切,都是調查的重中之重。
可惜,目前這項調查進展並不大。
只有凌淵和凌曉知道……
華蘭市是沈雨澤曾經住過的地方,或者說,是她個人履歷的“起始點”。在此之前,她是個謎。
而在凌淵獨自做着調查下着判斷的時候,躺着躺着就下意識睡着的凌曉又遭遇了一個悲劇(因爲“疲勞審訊法”的緣故,她這幾天的休息時間被壓縮到了極少的地步,所以她纔會如此)。
但即便睡得熟,屋中的動靜她還是能感應地到的,就比如說,她知道門被打開,也知道開門的正是某隻寵物。
於是,她並沒有驚坐而起,而是懶洋洋地睜開雙眼,就看到包工頭蹬着雙|腿掛在門把手上。然後,往地上那麼一跳,朝她所在的方向狂奔而來。緊接着,又是一個跳躍,接托馬斯迴旋,接空中七百二十度迴轉,再接一個……總而言之,在玩了若干花樣後,它如同一隻巨錘一樣砸在了凌曉的肚子上。
凌曉:“……”
她這下可真是“垂死夢中驚坐起”!只覺得胃中一陣“風起雲涌”,差點沒吐它一身。……該慶幸她上一段飯已經在挺久之前且沒吃太多嗎?
“包·工·頭!”她咬牙喊道。
“啾!”
還沒等她發火,它就撲到她身上,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蹭!
凌曉愣了下,神色微動,然後……
臉黑了!
“我的胸是你隨便蹭的嗎?!”摔!
一個翻身靈巧落地的包工頭比劃了下,大意是“我本來是想蹭你肚子的”。幾天沒被收拾,它膽子見長。
凌曉的臉頓時更黑了,她也是剛睡醒腦袋略懵,想也不想地就吼道:“你的胸才和肚子一樣平!”
包工頭一臉驕傲地拍了下肚子,只見那塊柔|軟的肉如同被戳動的布丁一般顫了顫,抖動出某種充滿了彈性的弧度,疑似是在表示“我的肚子比胸大多了”。
凌曉:“……”她也是無語,“你這體形到底有哪裡值得自豪的?”
就在此時——
“誰?”凌曉轉頭看向門所在的方向。剛纔是被氣着了,稍一冷靜,她就察覺到那裡有人。
原本站在門外進退維谷,正想偷偷溜走的幾位小夥伴於是尷尬地走了進來。
凌曉默默提起被子,擋住了某妹紙直勾勾的視線攻擊,內心深處很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果然——人倒黴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大約是因爲這番“意外”,興沖沖來看她的小夥伴們迅速退散了。
凌曉順帶把包工頭丟給它最怵的程睿,自己則以“需要休息”爲由,得到了一個“免打擾”的空間。而其實,她的休息已經足夠了。或者說,她的休息是相當效率的,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最好的效果,所以眼下已經精神百倍。
而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她想做一件事——從之前的儀器中,她得到了一個靈感。
【可以嗎?】
【模擬已經完成,隨時可以開始。】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凌曉深吸了口氣——
【那就開始吧。】
凌曉朝後一仰,儘量舒展身體地躺在牀上,讓自己充分放鬆。然後,緩緩地閉上了雙眸。若干記憶碎片不斷閃現在她的眼前,那都是刻意提取出來的、與過去有關的碎片。
然而,這次似乎沒有之前那次那麼順利。
凌曉就這樣被影響了不短的時間,才漸漸地……
感覺到了什麼。
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身處一個記憶片段中。
片段的主角是她和媽媽。
地點是凌淵的臥室……或者說他和媽媽曾經的臥室。
“曉曉,過來。”站在鏡子邊的媽媽朝不遠處的她伸出一隻手,臉上是柔和的微笑。
然後,年幼的她跌跌撞撞地就跑了過去,動作中滿含喜悅和依賴。
多麼溫馨的場景。
然而此刻再看,凌曉卻從媽媽的眼中看到了刻骨的悲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幼時的她到底還是撲到了媽媽的懷中,後者蹲下|身,緊緊地擁抱着她,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髮絲和背脊,低聲說:“曉曉。”
“嗯?”
“曉曉,我的女兒……”
“媽媽?”
“也許……”
年幼的她透過鏡子,看到媽媽垂下眸,一滴淚自眼角滑落:“我真的錯了。”
“媽媽你怎麼了?”
“沒事。”媽媽止住了她掙扎的動作,將她抱得更緊。
凌曉注視着這對在自己眼前靜靜擁抱的母女,總覺得哪裡有點微妙的不協調……是哪裡呢?好奇怪……到底是哪裡呢?
她正疑惑,而後看到了讓自己終生難忘的一幕——
媽媽的手中出現了一把銳利的匕首,她的眼中滿是痛苦之色,卻依舊堅定地、一點點地將它舉起,直到刀刃貼着懷中孩童的脖項。
凌曉看到年幼的自己從鏡中看到了這一幕,她看到被嚇傻的自己無意識地低語:“……媽媽?”、
她想,那個時候的自己想問的大概是“媽媽,你想做什麼?”。
“對不起……”擁抱着幼年之她的女性自喉間發出一聲嗚咽,“曉曉,對不起……”她握着匕首的手顫抖了幾下,卻最終還是恢復了穩定,分毫不移。
“不要!”
凌曉看到年幼的自己掙扎了起來,卻被媽媽一把按到在地上。
媽媽騎坐在她的身上,一手按着她的脖子,一手高高地舉起手中那銳利的兇器。媽媽的眼中不斷地滾落灼|熱的淚珠,砸落在她的臉頰上,溼|潤而疼痛。
凌曉看到年幼的自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漸漸停止了掙扎,眸中卻失去了色彩,她問——
“媽媽,爲什麼?”
迴應她的卻是……
那閃爍着刺目光芒的利刃以及……毫不猶豫揮下的動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屋中突然爆發出的慘鳴聲驚住了隔壁房間的旅客,還沒等他們做出什麼反應,隔絕着兩間房的牆壁,“砰”的一聲碎裂開來。
正在屋中說話的幾位少年少女驚訝地看到,他們原本應該在休息的朋友雙手抱着頭跪在屋中正中的地上……如果她所在的廢墟還能被稱作“屋”的話。
“阿曉?”
“曉曉?”
“喂,你怎麼了?”
……
這些聲音不僅沒有喚回少女的冷靜,好像反而讓她更加暴躁了。
此時此刻,她簡直不再像是個人,而是一個“人形兇獸”,渾身上下溢着讓人心驚膽顫的森冷寒氣。周身散發出的氣勁將屋中破壞地七零八落,卻絲毫沒有停歇下來的打算,似乎就想像這樣不斷地破壞破壞再破壞……背後的空氣詭異地扭曲,一波波迴盪,仿若深淵入口處的漩渦。
“喂,你沒事吧?”
林麒試圖接近她,卻在下一秒被她投來的視線釘在了原地。
那雙總是時而露出狡黠色彩的黑色雙眸此刻變得陌生極了,其中似乎再無一絲理智,只存兇性——甚至於微微泛紅,宛若兩簇來自地獄深處的幽幽火光。但同時,這眼神中又包含着深深的迷茫,以及……痛苦。
少年的心沒來由地一酸:“你……”
“假的。”
林麒愣住:“什麼?”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什麼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爸爸想殺了媽媽。
媽媽想殺了她。
最後媽媽莫名其妙地死了,爸爸恨上了她。
她出生在一個何等畸形的家庭中。
而她過去所看到的那些溫馨記憶,也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這世界,沒有什麼是真的。
那麼,它還有什麼存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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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刻,早已失去理智的凌曉心中涌出了巨|大的憤怒感,這種強烈到了極致的情感催生出了同樣強烈到了極致的破壞慾——因爲若是不毀壞點什麼,不將它發泄出來,迎接她的,將是死亡。
而在已經被這種情緒控制的她的眼中,出現在眼前的任何一人,都是必須毀滅的對象。
於是,她動了。
“小心!”
面對着如同野獸一般衝上來的少女,程睿想也不想地將站在身邊的兩個女孩朝後推去,順帶喊了句:“阿麒,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他看着越來越近的少女,心中苦笑,這下可真是糟糕了。玩真的吧,怕傷到她;不玩真的吧,他的小命就容易玩完。所以,該慶幸她完全忘記了“拔刀上陣”嗎?
林麒快速斂起驚容,也暫時收拾起心中的疑惑與更多的擔憂,慎重點頭:“我明白。”總要先讓她冷靜下來,再來探究……究竟是什麼讓她變成了這樣。
“小麟,薑糖,你們退遠點。”
“我知道了。”
“你們小心。”
兩個妹紙在這時都展現出了優秀的判斷力,沒有努力爭當豬隊友。
下一秒,屋中的三人接觸了!
陷入失神狀態的凌曉的攻擊方式與平時截然不同,說的好聽點叫“毫無章法”,說的難聽點就是完全近乎野獸。手、腳、指甲甚至於牙齒……凡是能夠用來攻擊的部位,她都不吝於使用。
而這樣的她,比起平時,顯然也要危險了無數倍。
“砰!”
與她對了一拳的程睿順着出拳的動作手臂上擡,擋住她緊接而來的攻擊,心中卻暗自吃驚。他的手臂在隱隱作痛,按道理來說,她的力修等級低了他一級,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力氣纔對。然而,現實卻絕非如此。一方面的確是因爲她每一次攻擊都用盡了最大力度,肆無忌憚地使用着每一分氣力,毫不在意可能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她在平時的對戰中果然還是有保留的。
他雖說早知道她隱藏了許多事情,也沒打算追問,畢竟誰沒有一點小秘密,卻沒想到此刻就這麼被坑了。
他無奈地齜了下牙,一邊繼續主動拿自己當盾牌,一邊還記得向小夥伴吐槽:“她骨頭可真夠硬的。”
林麒沒有說話,事實上從第一次真正比拼力氣起,他就放棄了與她“硬碰硬”的打算,轉而與程睿配合。多年的相處與訓練讓他們的默契度相當高,以至於當他們“一加一”時,所起到的效果遠大於“二”。
凌曉雖說與他們兩人中單獨一人對戰完全可以不落下風,然而同時對上兩人還是很有些壓力的,尤其是……此刻的她完全沒帶上腦子作戰。
完全被破壞慾逼紅了眼的她只感覺眼前這兩個人怎麼拍都拍不走,不斷地圍繞着她“嗡嗡嗡!嗡嗡嗡!”,煩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並且,她的空間也在不斷被壓縮,難受極了!
“滾開!!!!!”
如同生存空間被壓縮到了極致的不馴野獸,她的瘋勁被更進一步地逼了出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肆無忌憚地散發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唔!”
預感不對急速後退的程睿到底是沒能躲過她的這波攻擊,一聲悶哼後,動作停滯了片刻,緊接着就被她隨之而來的一拳給砸在牆上,背脊發出了一聲哀鳴。
相較而言,精神力只是略遜於她的林麒所受的衝擊要小得多,卻也很清楚,她再這樣肆意地揮散精神力,不僅對他人,對於自身的傷害也是極大的。
想到此,他咬咬牙,同時也散開了自己的精神力。
兩股精神力在空中撞上!
無形無色的波紋順着它們交接之處散播開來。
“轟!”
原本就殘破無比的牆又狼狽了不少。
精神力互撞,對於精修的影響是巨|大的,所以如非必要或是生死之仇,誰也不會選擇這麼做。
林麒也是悶哼一聲,鼻子和嘴角都同時溢出了鮮血,凌曉雖說並沒有這麼慘烈,動作卻也停滯了些許。他抓緊機會,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一邊將她按倒在地上。
被抓住的少女如同被繩索繫住了頸脖的野獸,怒火和殺意在這一剎那被激發到了極點,想也不想地掙扎了起來!
手被抓住就擡起腳。
腳被壓住就張開口,狠狠地朝少年的身上咬去。
“!”
被一口咬住了胳膊的林麒整個人略不好,手不自覺一鬆。
得到了可趁之機的“野獸”趁機再次攻擊。
“啪!”
這隻剛剛擡起的“利爪”卻被壓回了原處。
林麒側頭,只見和他一樣鼻下和嘴角都是血的程睿不知何時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往地上那麼一壓。
被徹底束縛住的少女鬆開咬着少年胳膊的口,發出了憤怒的聲響。然後……
被一塊布堵住了嘴。
“唔唔唔唔唔唔……”
程睿“嘶”了聲:“沒想到她喊起來聲音居然這麼尖,都能震碎玻璃了。”
林麒被小夥伴的“神來一筆”驚到了,愣了又愣,然後腦回路也拐了:“你用什麼堵她嘴的?”
“應該是襪子。”
林麒:“……”他的眼神都要死了,“你……死定了。”
“沒事,應該是她自己的。”程睿抽空看了眼不遠處碎裂開來的衣櫥,被她臨時放在裡面的衣物也落了一地,然後他剛纔撞牆摔倒在地時在那裡滾了一圈,大概就這麼把它粘在了身上,然後……
嗯……
就這麼順理成章……
林麒無語:“重點是這裡嗎?”不管是誰的襪子,敢把襪子塞她嘴裡就是作死好嗎?她一旦回覆意識,一定會追殺他們的,絕對!沒錯,她就是這麼小心眼的女人!
“別鬧。”程睿望天,“你要是不小心鬆開手,我們現在就死定了。”
林麒:“……”
就在此時,他嘴角溢出了更多的鮮血。
從剛纔到現在,他的精神力一直在與她進行碰撞,一次比一次猛烈。
他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雖說不是碰撞主力、卻一直受餘波影響也相當辛苦的程睿顯然很瞭解現在的情況,說道:“沒辦法了,先把她打暈吧。”
“……嗯。”林麒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
於是,程睿擡起手。
就在此時……
“啾!!!”
偷偷溜到旅店廚房覓食歸來的包工頭一見屋中這亂七八糟的情形,瞬間就驚了,這兩個混蛋對它家土豪做了什麼麼麼麼麼!!!
它想也不想地狂奔而來!
躍起!
托馬斯迴旋!
三百六十度……
七百二十度……
各種旋轉後,它成功地落到了……
凌曉的頭上!
“額!”原本還一臉兇悍的少女雙眼一翻,腦袋一歪,妥妥地失去了意識。
程睿:“……”
林麒:“……”
包工頭:“……”
兩人一鼠面面相覷了片刻後,後者默默地、默默地……從自家土豪的臉上滑了下去,抖了抖尾巴,拍了拍肚子,邁着八字步走遠走遠再走遠——嗯,它現在還在廚房,它神馬都不知道,神馬都不知道喲!
可惜,在走到門口時,它撞到了一直腿上。
“啾!”正獨自沉浸在思緒中的它憤怒地一擡頭,然後……萎了。
它撞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土豪的……親爹。
早已被凌曉帶到下限全無的包工頭短短几秒就想出了對策,只見它轉過身,擡起一隻爪子“憤慨無比”地指着屋內的兩名少女,“啾啾啾!”地叫了一番——大意是“瞧他們都對我家土豪做了什麼!!!”。
凌淵:“……”
緊跟在他身後的林爸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個神馬情況?
凌家的女兒躺倒地上,疑似人事不省。而他家兒子正跪坐在她身上,壓着她的手腳不肯鬆……等等!她的嘴裡怎麼還堵着東西?這情形也太……不和|諧了吧?而且,光是他兒子也就算了,怎麼程家小子也攙和進來了,還幫忙壓着她的另外一隻手,這倆倒黴孩子是想做什麼啊?
如果不是充分信任自家兒子是“有賊心沒賊膽的蠢材”,林爸已經快想大義滅親了。
但是,他相信他家孩子不代表人家女孩的親爹會信啊!
林爸一想到這一點,冷汗“唰”的一下就流出來了。然後,就看見凌淵擡腳朝屋中走去。
“……”兒命堪憂!
暗叫不好的林爸連忙跟上,就在他準備攔住凌淵出手時,卻見他居然沒動手,只是蹲下了身,一把從少女的口中扯出了……
一隻襪子。
凌淵:“……”
他側頭看了眼滿臉尷尬的兩個少年,語調平穩地說:“你們還打算在她身上坐多久?”聲調依舊冷凝,但似乎沒有多少寒意。
“……”
兩人連忙站起身。
緊接着,他們看到男子將地上的少女抱起身,就要帶走。
“等一下!”林麒下意識就說道。
凌淵頓住腳步:“什麼?”
“她……”他雖然知道自己的行爲有些冒失,卻還是問出了口,“她這是怎麼了?”
凌淵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少女,頭也不回地問:“你以什麼身份問我?”
“……”同學?朋友?同伴?還是說……
林麒看着再次擡腳欲離開的男子,追上去兩步,說道:“以被你信任肯定的身份!”
“信任肯定?”
“沒錯。”林麒想也不想地回答說,“如果不是這樣,您之前也不會提出讓我和她訂婚吧?”就算事出有因,一位父親也絕不會隨便找個人和自己的女兒訂婚——尤其,他覺得眼前的男子其實很關心她。
凌淵終於迴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些許不仔細去看絕對看不出的笑意:“她不會有事的。”頓了頓,他接着說道,“你的確比我想得要好。”
說完,他轉身離開。
林麒卻完全沒有因爲被肯定而高興,因爲……他還是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啊啊啊!!!
他正糾結個沒完,就被一隻手勾住了肩頭。
林麒下意識扭頭,正對上自家老爹惡魔般的臉孔。
“寶貝兒砸啊~~~訂婚是怎麼一回事~~~能說給你家粑粑聽聽嗎?”
林麒:“……”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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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用一句話來形容此刻屋中剩餘幾人的心情,那大概是——
林爸:真是日了【嗶——】了。
程睿:真是日了【嗶——】了。
林麒:……求放過!
且不論這幾人心中的風起雲涌以及之後林麒的悽慘遭遇,當凌曉再次醒來時,她已經身處林家的客臥中了。
“啾!”某個趴在凌曉枕頭旁的胖鼠一見她醒過來,整個人都精神了,一頭就拱在自己土豪臉上,成功地讓她打出個噴嚏。
“阿嚏!”凌曉一把推開某寵物,順帶抓起它的尾巴擦了下鼻子。
包工頭:“……”再這樣下去它真的要淪爲廁紙了吧!廁紙!
它正想吐血,凌曉已經把它從牀上拍下去了:“去去去,洗個尾巴。”
包工頭:“……”這是誰的錯啊!
它於是一臉苦逼地拖着尾巴往浴室走去,深覺自家土豪真心是有“用完就丟”的潛質,真是太渣了!……不過它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回事了,哎哎,誰讓當初眼力不好看走眼了呢。
而另一邊,凌曉卻在疑惑,她記得自己被凌淵從看守所中帶出來,然後又被林麒帶回了旅店,之後呢?
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她看了眼時間,然後確定了一件事——她失去了一天的記憶。
不算長,然而卻也不容忽視。
尤其,她的記憶可以說“千瘡百孔”。
正常情況下,也許她的確沒有法子,然而,現在卻並非如此。
【這段時間內都發生了什麼事?】
她知道,就算自己忘記了,凌泉也會忠實地記錄一切。同時也知道,這一切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因爲雖說喪失了記憶,她卻依稀記得殘留的感覺……狂暴的、痛苦的、充滿了破壞慾的……
總之,她所失去的這段記憶大概不是什麼好事。
【你確定要知道嗎?】
然而,即便如此,屬於她的,也沒人有資格奪去。
【我確定。】
然後,凌曉再次得知了一切。
看自己失控是怎樣一種心情?
唔,很難描述。
不過,就現在的她而言,與其說是在看自己,倒不如說像是在看其他人——明明是相同的軀體,卻完全不像是她本人在操控。
起碼,現在的凌曉固然得到了“那段記憶”,卻也不至於到爲此而發瘋的地步。
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對它無動於衷。
凌曉緩緩撫住自己的心口,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到其中發出的悲鳴,任誰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謊言”中,都不會覺得高興。更別提……就算她可以說服自己“這段記憶是假的”,內心卻已經做出了判斷。
它是真的。
但是,這一次的她沒有失去理智。
她願意去相信這一切是有什麼原因的。
那麼,又是什麼原因會驅使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痛下殺手呢?
而那個時候凌淵之所以會傷害媽媽,難道說也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她知道,一切的謎底都在他的身上。
否則,他也不會取走她與此有關的記憶。
不過話又說回來,程睿那個臭小子居然敢把臭襪子塞在她嘴裡,簡直作死!……雖說襪子是她自己的,但也無法原諒!——如果說凌曉現在還爲這件事憤慨的話,那麼之後她就被一個九天玄雷劈到差點生活不能自理。
凌淵居然讓林麒和她訂婚?
擦!
腦子是壞掉了吧?
凌曉整個人都驚悚了。
但驚悚之後,她意識到了一件更讓她不爽的事——既然之後這件事沒再提,那麼結論只有一個——林麒回絕了。
這小子回·絕·了!
他·回·絕·了!
她裝傻是一回事,被拒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吧,她又稍微轉動了下腦筋,就大致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並稍微有那麼一點點點點點感動。嗯,他是個好人,以後肯定能找到個好妹紙的。
默默地把某人劃分到“好人”行列後,凌曉開始繼續查看之後的事情。
凌淵將她帶回了房間,然後……
對她做了一件事。
凌曉沉默了下後,緩緩解開自己的衣釦。
“啾!”剛從浴室出來的包工頭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
凌曉看着它爪縫裡露出的眼睛,嘴角抽搐了下:“你有兩個選擇——一,回去;二,我送你進馬桶。”
“……”
某聰明的小動物非常識趣地選擇了一!
礙事的倒黴孩子離開後,凌曉褪去上衣,手指撫上左胸,果然在肌膚上找到了一個不顯眼的細點——凌淵隔着衣服直接將什麼東西注射進了她的身體裡。但問題是,一般的注射絕對不會對準心臟吧?一不小心就會悲劇的。
凌曉撫|摸着心口,她不認爲凌淵是魯莽的人,也不認爲他這麼做是想蓄意傷害她,那麼,這行爲就有了必要性。
她不由想起潘曾經說過的一個詞——
繭。
她的手越貼越近。
她在想,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存在着什麼古怪呢?
【凌泉,那個時候,我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
【……】
【說話!】
【……心臟中的血液在沸騰。】
“……沸騰?”凌曉皺起眉頭,這個描述真的是太詭異了。心臟裡的血都沸騰了,人還能活嗎?除非她不是人……呸!她當然是人!
緊接着,凌泉將當時的圖片導入了凌曉的腦中。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描述其實是相當準確的。或者說,當時她不僅是心臟中的血液,連身體中的血液都隱約有沸騰的跡象,直到凌淵對她注射了一管藥劑,一切才重新平息下來。
【凌泉,掃描我的身體,將細節圖導入我的腦中。】
【明白了。】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她在自己的身體裡什麼也沒發現。
任何一丁點奇怪的事物都沒有發現。
那麼,問題究竟出現在哪裡呢?
【關於我身體的狀況,你一直有記錄?】
【是的。】
【有異常嗎?】
【並沒有什麼異常,一切數據的增長都在正常範疇內。】
凌曉沉吟了下,說道——
【繼續關注吧。】
如果潘不是在胡言亂語,那麼她的身體本身一定存在着嚴重的問題。那麼,遲早會露出端倪。
她不怕死,卻怕死的不明不白。
下定了決心的凌曉反倒冷靜了下來。
而另一邊,某個被審問的少年卻已經陷入了“奄奄一息”的境地,畢竟他面對的可是“三堂會審”——林爺,林爸,林媽,妥妥的“三堂”無疑。
“也就是說,已經到手的孫媳婦被你給推出去了?”
林麒:“……”什麼叫“已經到手”……
“也就是說,人家爹都來推一把了,你卻給我撂挑子了?”
林麒:“……”什麼叫“撂挑子”……
“但這不是很帥氣嗎?”林媽的反應與家中的兩位男性都是不同,她雙手合十,一臉開心地看着自家兒子,“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最棒了,我家小麒果然是個讓我驕傲的好男人。”
林麒:“……”媽!qaq
雪中送炭啊,這絕對是雪中送炭!
他再次森森地覺得,自家老媽絕對是天使……雖說時而會讓他有苦說不出,但這也無法遮掩她的偉大!
“老公,你這麼覺得嗎?”林媽側頭看向林爸。
林爸:“……嗯,老婆你說得對。”他立即轉換了口風。
林家爺爺心中冷哼:不中用的兒子!
“爸,你覺得呢?”林媽這次把視線投落到了林老爺子的身上。
林老爺子一看滿臉期待的自家兒媳婦,這神態實在是太像他早逝的妻子了——他從前就覺得他們若是有女兒差不多也就該是這樣的,可惜那羣倒黴女兒一個比一個兇殘,完全不像是小棉襖倒像是防彈衣。於是他瞬間丟盔棄甲,連連點頭:“嗯,你說的有道理。你把孩子教得好,不錯。”
“謝謝爸爸誇獎。”
於是,一場危機就這樣消弭無形。
林麒鬆了口氣之餘,再次深深地覺察到,自家老媽也許纔是真boss……果然,他家的女性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現在慶幸的是,當時林麟和薑糖已經退走,沒有聽到這個“八卦”。
不慶幸的是……
程睿也聽到了。
這麼重要的事沒告訴他,他的確是稍微有那麼點不講義氣。而阿睿那傢伙看似爽朗,其實最愛記仇以及私下報復,這就意味着,他未來的日子大約會……很難過……
想到此,某少年的眼淚真是流出來啊流出來。
不過他該慶幸,他並不知道“凌曉已經知道這件事並且把他歸入好人行列”的事,否則才真的要悲傷逆流成河。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這次在華蘭市發生的事不過是個開始而已,就像是變天之前海面上掠過的海鷗。當這風浪真正的席捲而來,無論是他,還是已然深陷旋窩中央的她,都註定逃不過這風雨侵襲,甚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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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明天都是新的一天。
也沒有什麼是“昨天”不能帶走的。
比如說被塞了一嘴襪子的凌曉能滿臉笑容地衝倆“罪魁禍首”打招呼,心中卻暗挫挫地準備報復——
“喲,早啊。”
再比如說壓根沒做什麼壞事,頂多算是“知情不報”的某少年一臉尷尬的轉過頭——
“……嗯,早。”
再再比如說真正下手塞襪子的某位仁兄笑容比誰都燦爛,一臉“我從來不做壞事我是大好人”的表情迴應——
“早,睡得還好嗎?”
“還行吧。”凌曉伸了個懶腰,“就是總覺得身上有點沉,好像被鬼壓牀了一樣。”
林麒:“……”
程睿燦然一笑:“要我帶你去附近的廟裡拜一拜嗎?”
凌曉斜睨了他一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傢伙臉皮還真厚!
“說什麼呢。”紅髮少年笑得更燦爛了,“咱們是好朋友啊。”
凌曉眉梢微顫,隨即揚起,她也笑了起來,走過去一手一個勾住倆少年的肩,點頭應道:“嗯嗯,對,咱們都是好基友。”
朋友好,朋友好啊哈哈哈。
然而,有些事是可以糊弄過去的,但有些事,無疑是不行的。
比如說……
每次會面都沉默以對的這對父女。
“你有什麼想知道的?”
“你又有什麼想告訴我的?”
這段對話充分說明了二人此時此刻的想法。
起碼凌曉從他的話中知道了兩件事——
一,她的記憶不是他消除的,大約是“藥力”的副作用;
二,他並沒有打算全盤托出一切,但卻會針對性地回答她的一些問題。且不論他的誠意有多少,起碼比起過去是了不起的進步了。
她也沒有什麼寒暄或者先拉拉感情的想法,很是直接地問————
“我的身體存在什麼問題?”
不是“是不是存在”,而是“存在什麼”。
“繭,又是什麼?”
她一邊說着,一邊仔細地觀察着對面人的表情。果不其然,在她說到“繭”這個詞的時候,他的眼神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那個人都對你說了什麼?”
“現在是我在問你。”凌曉回答說,“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回答,我想,那個叫‘潘’的人也許可以。”
“你這是在與虎謀皮。”
“比起被人矇在鼓裡,我倒寧願自尋死路,好歹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而且,關於這個,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你確定要繼續?”
“……”凌淵閉上雙眸,再次睜開時,目光中滿是複雜之色,與此同時,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但既然是你執意如此……”他垂了下眸,似乎是在組織語言,然後說,“也許這麼說你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你的母親……她其實不是普通人。”
凌曉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凌淵見她如此,眼神中複雜之色更甚:“看來,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凌曉依舊沒有回答。
“繼承了‘共鳴’屬性的你想必知道——這種能力其實非常強大。無法修習姑且不說,一旦可以修習……”說到此,他似乎想起了凌曉“採用禁忌的方式增加天賦”的事,神色微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她的血脈很特殊,所以也遭受到一些人的覬覦。你……現在的你,也同樣如此。”
他的話音頓了頓,接着說道:“不要相信那些人的話語,不要聽從那些人的建議,那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而所謂的‘繭’,其實指的就是你的血脈——它還沒有完全覺醒。如果可以的話,不要試圖讓它覺醒,在你覺得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否則,你從此之後會真正地再沒有自由。”
凌曉皺起眉頭,說實話,她剛纔一直覺得他說話有些空泛,直到聽到最後一句。
真正地再沒有自由?
是在說,相較於那未來可能出現的“地獄”,他從前所做的對她來說可以說是“天堂”?
“媽媽的血脈,和蟲族……和那實驗有什麼關係?”凌曉問了第二個問題。
蟲族,實驗,蟲人,華蘭市,慶典,演給她看的“好戲”……
這一切都被連成了一條線。
若是說兩者之間沒關係,她死都不信。
凌淵抿緊脣角,似乎並不樂意談論這個話題,然而終究還是說道:“你和你母親的血脈,對這個實驗會起到很大的作用——也許對於他們來說是無法取代的。所以,他們無論如何都會想得到你。”
“這和你總讓我訂婚有什麼關係?”這是她問出的第三個問題。
“……據你的母親說,她自從遇到我後,體|內的‘繭’就再沒有進一步惡化過。事實也的確如此——起碼直到她死,事態也沒有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所以,你認爲一個未婚夫能對我起到‘抑制素’的作用?”凌曉簡直想笑了。
凌淵搖頭:“你母親曾經對我說過——‘對你的這份愛對我來說就像是怎麼都掙不脫的繩索’,我想,這一定讓她感覺過痛苦,但同時,她也說過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
即使相隔生死,凌曉卻覺得自己能夠理解媽媽的想法。
這份愛就像繩索,讓人難以擺脫;又像繮繩,總在關鍵時刻將一切從“脫繮”的狀態扯回。
也許掙脫掉會更輕鬆,卻又無論如何無法掙脫。
事到如今,一切已經很清楚了。
“不是未婚夫,而是我喜歡的人?”
之所以選擇凌佑晨,是因爲他覺得她喜歡他。
之所以選擇林麒,也是因爲他覺得她喜歡他。
說到底,他只是希望能爲她拴上一根在關鍵時刻能拉回一切的繩索。
“沒錯。”
但可笑的是,他弄錯了一次又一次。
凌曉垂下眼眸。
至於爲什麼要把訂婚的事宣傳到人盡皆知……大約是因爲媽媽“被束縛”的事並不是什麼秘密,但可惜的是,這一次的情形與之前不同,對方似乎不再願意耐心等待了,他們嘗試了“主動出擊”,想借此讓潛藏在她身體|內的“繭”孵化。甚至於……凌佑晨的死也未必和他們沒有關係。如若她真的與林麒訂婚,他難保不會遭遇危險。
他們會將她的每一條繮繩都盡數斬斷。
然而,這樣的舉動也許並不成功。
因爲若不是她自己“作死”,得到了那段被隱藏許久的記憶,也並不會引發之前那種暴走的狀態。
當然,之所以會出現那種狀態,也未必就一定和潘沒有關係。說不定他當時已經對她做了什麼手腳,只是她一直沒有發現而已。
“還有,我想知道……”凌曉提出了第四個問題。
“不,我不會再回答你什麼了。”凌淵搖頭。
很顯然,他已經猜到她接下來想問的是什麼。
凌曉沒有堅持,因爲她的固執大約遺傳自這個男人的血脈,所以,即使和他槓上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居然這樣說——
“變強吧。”
“……”
“也許從你決定走上這條路開始,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他看着她,眼神中罕見地出現了明顯的期許,他說,“要麼被人保護着活過一生,要麼強大到無人束縛——對於你來說,不存在中庸之道。既然你已經放棄了第一條路,就在有限的時間內,儘快達到第二條路的終點吧。也許……你能做到我和雨澤都沒有做到的事。”
也許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只是一直以來不願意承認罷了。
因爲如若她一直走第一條路,他至少能知道她的“結果”;而一旦她走上第二條路,他根本無法預測她的未來——也許會求仁得仁,也許會陷入最悽慘的境地。
相較於百分之五十甚至於更少的機率,身爲一個父親,他當然更寧願選擇百分百。
可惜,這罔顧她意願的選擇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並且……
也許還連累了佑晨。
這個他從小一手帶大、並一直引以爲傲的孩子。
他加重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成功,活;失敗,身死或心死。”
凌曉聽了這話,卻是笑了:“這種事不需要你提醒。”
她早就已經很清楚了。
“這樣就好。”凌淵並未因爲她的話而生氣,而是說出了這樣的話,“接下來,我會送你回校。以後每一個假期,我都會接你去前線。”
如果她選擇做一隻羊,他會給她最爲肥沃的草場,爲她選擇最合適的牧羊犬。
但如果她選擇做一匹馬,他也只能取出鋼鞭,親自將她調|教成最出色的馬匹。
作爲一個已經不被孩子承認的父親,他所能做到的事,恐怕也只有這些了。
“如果你懼怕,可以拒絕。”
“你也用不着激將。”她回答說,“如果你做的不夠好,或者我有更好的選擇,我自然會拒絕。但在那之前,配合你一下倒也無妨。”
因爲她絕不想死。
在再次見到那個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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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座標315,543,清理完畢。】
【座標354,754,清理完畢。】
【座標456,413,清理完畢。】
……
【還有誰沒報告戰況?】
【我報了。】
【還有人沒報?】
【……還能有誰!】
“唰!”
隨着這樣一聲輕響,原本隱蔽在某座山岩縫隙中的少年脖間裂開了一條血線,下一秒,他身形一閃,整個人化爲碎片,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他的身後,一位看來約十七八歲的少女甩了甩手中的匕首,在用自身精神力爲主導搭建的“精神聊天室”中懶洋洋地回答了一句話——
【座標723,832,清理完畢。】
短暫的沉寂後,“聊天室”中爆出了一堆對話。
【你怎麼又跑遠了?】
【說吧,又多幹掉了幾個?】
【你給我按計劃走一次行不行啊?!】
……
少女臉上帶着笑意,斜靠在足以隱蔽身形的山岩上,一邊警惕着周圍,一邊用精神力迴應道——
【意外,這次真的是意外。之前那人跑得太快,我追了一陣子,正好又碰到另外一隊人,就順帶清理掉了。這都是積分啊!】
然後就非常正常地得到了這樣的吐槽——
【誰信你!】
【誰信你1】
【誰信你2】
【誰信你3】
……
而對於這樣的待遇,這位少女顯然已經很習慣了,她翻了個白眼,權當沒聽到。
而“聊天室”中的小夥伴,也純粹是習慣性吐槽而已。計劃原本就沒有變化快,在不壞事的基礎上,稍微做上那麼一點變化,也在可控範圍內。
【接下來怎麼做?】
【會合吧。好清除的對象都已經解決了,剩下的不是單獨作戰就可以搞定的,先會和再商討。】
【座標702,721,速來!聽到的吼個!】
【吼!】
【吼!】
【吼!】
【……】
【凡是不吼的到時候都當叛徒處理掉哈。】
【……】
……
一眨眼,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
小夥伴中皮厚的傢伙更加皮厚,不夠皮厚的傢伙雖說節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掉着,卻還是做不出太多破廉恥的行爲。
凌曉挽了個刀花,站直身體,略微調整了下呼吸後,就朝預定好的座標飛馳而去。
她的動作迅敏而靈巧,就如同在山岩間跳躍的鹿,一閃即逝,卻又與周圍的環境無比契合。如若不細看,幾乎無法發現她的存在。
兩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絕不算短。
曾經總是抱怨自己個頭不夠的少女在這段時間裡如同開了外掛般,“唰唰唰”地就從一米五躥到了一米七左右,雖說個頭在女性中並不算太高,也比不上已經一米七六的梅麗莎,然而這高度卻足以讓依舊在一米六以下掙扎的林麟妹紙哭暈在廁所——有時候這個倒黴孩子都會滿心哀怨地懷疑:她的身高不會都長到笨蛋老哥的身上去了吧???
就如同身高般,少女的臉孔和身材也在一點點地發生變化——就如同一朵鮮花花,從含苞待放緩緩走向燦爛盛開。
如今很多人只要一見到她,都會下意識說上一句“太像了”。
沒錯,凌曉的長相越來越像沈雨澤了,幾乎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然而,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把他們弄混,因爲氣質截然不同。
一如晨曦般柔和。
一如夏陽般燦爛。
所以,如果說從前還有人說她“白瞎了這張臉”的話,現在就已經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她已經成功地變成了她一直想變成的樣子。
就比如此刻,她身穿着黑色戰裝,腳踩黑色皮靴,同樣漆黑的長髮高高束起,隨着她奔跑的動作在風中微微搖擺,時不時盪出一段柔和的弧度,整個人看來卻颯爽極了。
在外力和內力的共同作用下,沒有浪費一丁點時間的她如今已經步入了高級武者的行列。即使在外多有隱藏,卻依舊可以被認爲是同期生甚至近幾屆學生中的佼佼者,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不低的聲名。
雖說也有人說吐槽她說“之所以會如此全因爲有個好爹”,然而只有真正親近她的人才知道,她爲此付出了多少汗水與努力。
“咦?已經到了啊?真夠快的啊。”
因爲距離目標地並不算遠的緣故,凌曉很快就趕到了,卻發現有人比她更快。
有着一頭赤焰髮色的傢伙笑嘻嘻地從石頭中“鑽”了出來,善於隱藏自身的他總是能找到最好的隱蔽點,如若不是她足夠了解他,順帶有一點外掛,幾乎無法發現他的蹤影。
相較於她,他的身高躥得更快,如今一羣人中,除去奧利弗外,就數他的個頭最高了。外貌比起過去也更加成熟,褪去了曾經的稚嫩,隱約朝“男人”的方向發展了。
“你也不慢。”程睿挑了下眉,順手從口袋裡掏出個淺黃色的水果朝她丟去。
凌曉一把接過,隨手在身上擦了下,咬了口後才問:“哪來的?”
“從剛纔某個幹掉的傢伙身上搜來的。”他一邊吃着另一個水果,一邊如此回答說。
“你運氣真不錯。”凌曉一臉羨慕嫉妒恨地說,“我這邊搜出來的都是沒用的東西。野外生活還不攜帶點有用物品,怪不得這麼容易被幹掉!”
隔着光屏觀看着這兩人對話的人們淚流滿面——就這樣把同學當成人形怪各種打死摸屍真的好嗎?節操呢???
沒錯,這又是一次實習測試。
如今正是一月底。
嚴格意義上說,他們正處於三年級學期末的假期。
不過,作爲“三年狗”,這個假期有就跟沒有一樣了。這次測試結束後,他們會有一個很短很短的探親假,然後就會被學校“分配”到各個相對安全的前線實習一年,正常情況下是直到臨近畢業纔會回來——雖說分配的地方都較爲安全,但每年都有學生會死在外面,所以這個採取的是自願報名的原則。
而眼下的這次測試,直接關係到未來的分配地,所以幾乎所有人可以說是“拼盡全力”來展現自己。
所以,這種時候遇上幾個“來刷怪掉裝備”的牲口真心太虐了!
也不怪測試官那樣吐槽。
但是,誰讓他們自身有這個實力呢?
程睿三倆口吃掉手中的水果,順手將果核捏成碎渣渣,任它隨風飄散。他纔剛撒完,就見她隨手把果核丟過來,還非常順理成章地說了句——
“幫我也捏個。”
他聳了下肩,沒有什麼意見地依言行之。
於是風又帶走了一堆渣渣。
說實話,最初聽說她會跟着凌淵去前線鍛鍊時,他一來擔心她的人身安全,二來擔心她會不會也變成“移動冰山”,卻沒成想,她不僅沒這樣,反而往相反方向發展了——整個人不僅沒變成冰山,嘴角還總是噙着一抹笑意,整個人一反過去的“尖銳”,居然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時而還顯得有幾分懶散——也就是說,開始和他走差不多路線了。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和她一起面帶笑容去坑人的感覺還挺爽的,於是完全沒意見。只是一不小心他們就各自多了一個外號——
“笑面虎男”與“笑面虎女”。
他第一次聽說時就一個想法:還好不是“笑面虎公”和“笑面虎母”。
她聽完這件事也很淡定,什麼也沒多想,就是去找到最初說出這句話的人又把對方給揍了一頓而已。然後他們就變成了“脾氣略好的笑面虎男”與“脾氣略差的笑面虎女”。
也是微醺。
“決定好去哪裡‘實習’了嗎?”他問。
“看情況吧。”凌曉聳肩,“反正總有地方的。你呢?果然還是和那傢伙一起?”
程睿搖頭:“不,這次我們大概會獨自實習。”
他從很早以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雖說他和阿麒是朋友,但他們的家庭立場也決定了他們絕不可能一直“焦不離孟”,這會對目前相對穩定的形勢造成影響。讀書時姑且不說,一旦真正步入“那個圈子”,他們都必須有自己未來的“戰友”。
所以,別離之日已經很近了。
從今以後,他們依舊是最親密的朋友,只是恐怕再不能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接近了。
這一點,阿麒也很清楚,所以他最近心情總有些低落。
程睿好笑之餘,也有些感動。
而對於這件事,凌曉也是一想就清楚了,於是也不再多問,轉而說道——
“這次分別後,大概直到一年後才能再見了。”
“這也未必。”
“哦?”
“所以你也千萬別掛在外面了。”
凌曉翻了個白眼:“這話該我說纔對。”
就在此時,兩人同時側過頭看向同一個方向——那裡傳來了他們熟悉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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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趕來的是何希和梅麗莎。
與凌曉一樣,他們也逐漸褪去曾經的稚嫩,由未成年走向了成年期。前者身上的溫文爾雅之氣更爲濃厚,乍一看上去倒不像是個機甲駕駛師,而是個普通學者。而後者身上那來自羅娜星的基因也讓她與絕大部分族人一樣,成爲了有着麥色肌膚、火辣身材的野性美女一枚——只是性格倒是沒有多大變化,還是那麼呆萌。
轉眼都是三年生了,前者不僅沒能成功擺脫掉後者的糾纏,反而呈現出“越來越倒黴”的趨勢,據說之前梅麗莎在屢次被家人逼婚的情況下,差點把何希打暈帶回去交差。
對此,凌曉表示同情以及……看熱鬧。
雖說看似兩人呈“你追我趕”的狀態,然而真相爲何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反正,凌曉是覺得貓膩不少,值得觀看。
當然,眼下也不是研究這些的時候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小夥伴們陸續來齊————林麒,奧利弗,蔚然……
除去不擅長戰鬥的林麟妹紙和自稱不擅長戰鬥的逗比雨果外並未參加這次測試外(事實上非戰鬥系的學生也的確很多都選擇參加其他測試,而非戰鬥測試),其餘人都到了。
幾人會和的地點是特意選擇的,進可攻退可守,並且隱蔽性相當好。
大家稍微打了下招呼便一起盤腿坐下|身。
在“偵查”和“繪畫”方面向來很有特長的凌曉隨手拿起自己的匕首,在地上畫起簡易圖來。
“這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她點着最中心的點,說道,“這邊是索萊那羣人,這邊是加斯東,這邊是……”她一點邊點着,一邊說道,“雖說具體信息不明,但大致位置應該如此。現在,獨身或者小羣的都已經幾乎被清理出去了。大部分是我們做的,少部分是他們做的。就積分而言,我們這邊毫無疑問是領先的。”
每個進|入測試的人都有各自的積分,綜合實力越強,所代表的積分也就越多。就這個意義而言,在場的他們幾人都是金光閃閃的“人形怪”,所以他們剛纔即使各自分散來處理落單對象,卻也都互相保持了可以及時援助的距離,以免因爲被圍攻而出局。
“也就是說,選擇有兩個。”程睿自然地接道,“要麼守成。”
奧利弗咧嘴一笑,接上話頭:“要麼主動出擊。”
“其實也未必如此。”何希搖頭,“其他人未必願意看到我們這邊領先。”
梅麗莎接上他的話:“也就是說,他們也許會主動來找我們麻煩咯?”
“這也難說。”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林麒搖頭,“畢竟我們是所有‘骨頭’中最難啃的一塊,別人姑且不說,按照加斯東的性格,我想他倒更寧願優先攻擊這羣人。”他點了點簡易地圖的最北角,“雖然人數衆多,卻大多是烏合之衆。但和他們做上一場,比和我們火拼要划算得多。”
“這樣的話,豈不是沒人會找我們?”梅麗莎鼓了鼓臉,“那可真是太無聊了。”
“那也未必。”x2。
同時說出這話的兩人正是林麒和凌曉。
他們對視了一眼,凌曉聳肩,表示自己懶得說話,林麒也只能繼續說道——
“我想,他們此時最可能做的選擇是——結盟。”
他解釋說:“單獨作戰的話,他們沒人願意和我們對上。而如果和其他人對上,又會擔心被我們撿桃子,與其如此,倒不如先讓我們出局。”
凌曉單手託着下巴,注視着一本正經做着分析的某人,比起初識時,如今的他倒是沉穩了不少,沒那麼容易炸毛了——當然,如果她刻意想讓他炸毛,努力一把還是很容易成功的。雖然總有人吐槽她說“成長軌跡詭異”,但她覺得他的軌跡也是挺詭異的。反正現在的林麒真是一點也不像她見過的林爺和林爸,反倒有點像……她爸和凌佑晨……
也不知道是什麼鬼。
她只慶幸自己和凌淵的關係並不算太好,否則估計真的可能對林麒脫口而出“爸”,到時候,也不知道是她該淚奔還是他該淚奔。
“嘖嘖,聽起來很危險的樣子啊。”程睿輕嘖出聲,順帶側頭看向直到此刻還保持沉默的蔚然同學,“你有什麼想法。”
後者推了推眼鏡,滿臉不得勁地說:“剛纔我清理的人居然是單數,真是讓人渾身上下不舒服。”
其餘人:“……”喂!這個強迫症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好嗎?!而且現在的重點完全不是這個好嗎……
但誰都知道和一個資深強迫症兼可能已經患上“對稱症”的傢伙討論這個是無意義的,於是大家果斷將這個話題遺忘,轉而繼續討論了起來。
“你們怎麼想?”
“有什麼好想的?”向來崇尚暴力的奧利弗輕嗤出聲,“管誰上來,直接打回去就是了!”
“就是就是!”在這件事上,對直來直去格外偏愛的梅麗莎向來是奧利弗同學的戰友。
“話雖如此,”程睿搓了搓下巴,“他們這麼看中我們,不給點什麼作爲回敬,實在是有點不尊敬人啊。”
其餘人:“……”能把報復說得這麼好聽的人,將來那必定不是泛泛之輩。
凌曉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多大點事。”說着,她從口袋裡掏出個微型炸|彈,往他懷裡那麼一丟,“你到時候拉住一批人,打到酣處高喊一聲‘向我開炮’,然後啓動炸|彈,嗯,就成功地把他們一波帶走了。反正在這裡掛了也不會死,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去死。”
其餘人:“……”節操呢?
程睿拋了拋手中的東西,隨口問道:“聽起來是不錯,不過爲什麼是我當‘人|肉|炸|彈’?”
“因爲我人品好做不出這事啊。”
其餘人:“……”能想出這事的人絕對稱不上人品好好嗎?!
“你們倆夠了。”林麒拍了拍地面,有些無奈地看了眼兩人,說道,“現在在說正事。”
“我們就是在說正事啊。”x2。
林麒:盯——
“……好吧,你說。”差點真喊他爸了!
“你繼續你繼續。”嘖嘖,阿麒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首先,大家把各自身上攜帶的物品都拿出來。”林麒說道。
所有人依言行之。
奧利弗和梅麗莎那屬於不愛“摸屍體”的類型,所以身上沒什麼東西。
何希倒是拿到了一些傷藥和繃帶。
蔚然拿到了幾把冷兵器。
林麒自己拿到了一把qiang和幾顆信號彈。
至於凌曉和程睿……
他們一個拿出了一堆吃的,一個拿出了一小堆炸|彈,各種意義上說都是蠻拼的。
“以少對多,當然要選擇一個合適的地形。”林麒環視了下四周,說道,“這裡雖然可用,但卻不是最好的,你們之前去清理其餘人的時候,有找到更合適的地方嗎?”
幾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後。
疑似終於從糾結中走出的蔚然說道:“我遇到了一個亂石林,不過只是遠遠地看了眼,並未走進去——那裡似乎很繞,比這個更適合玩捉迷藏。”
“亂石林麼……”林麒低頭沉吟。
一個看似合適卻不瞭解。
一個瞭解卻並非最好選擇。
“投票吧。”林麒看了眼衆人,“贊成留在這裡的人,舉手。”
奧利弗和梅麗莎同時舉起了手。
後者發現自己成爲“少數派”後,不滿地盯着何希不放。
何希輕咳了聲,左看右看就是不回看。
“贊成轉移的人舉手。”
除那兩位的其餘人同時舉起了手。
梅麗莎一咬牙,撲上去就把何希的手臂給強行壓了下去。但即便如此,也沒能改變她是少數派的結局。
凌曉似模似樣地咳嗽了聲:“測試中呢,注意點影響。”眼中卻流露出了“我在看好戲”的神色。
梅麗莎權當沒聽到這話。
何希卻尷尬地努力把手抽回來,藉着起身的動作與她保持距離。
“那就走吧。”
“走着。”
於是一行人火速轉移——反對這個決策的梅麗莎和奧利弗和同樣如此,雖說更希望能迎頭而上,然而長時間的磨合讓他們不會做出這種魯莽的舉動,轉而會更多地從維護集體利益的角度行動。
蔚然觀測到的亂石林距離他們的會合地並不算遠,並且足夠大。
他們這次的測試地圖,除了山就是山,除了石頭就是石頭,所以能找到這一點的地方,也是運氣好。
凌曉觀察了下,發現它沒被人捷足先登後,拍了下林麒的肩頭:“哥們,來搭把手。”
後者看了她一眼,背後驟然出現了兩隻淺綠色的羽翼——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完全是由風構成的。這是風屬性的高級武技——風之翼,算是罕見武技,華麗漂亮實用又逼格高,很是惹人眼熱。凌曉雖說通過凌泉分析出了這個武技的原理,卻沒辦法像他這樣使用,一方面是因爲她畢竟不是純粹的風屬性,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她目前爲止所用的蟲晶也還是變異蟲晶,儲存的能量不夠多,就算勉強能形成這對風之翼,也無法供她長時間挪動。
於是,她就把林麒當作“代步利器”了。
而後者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瞥了她一眼後,就提溜着她的衣領把她帶了起來。風翼振動間,他的動作輕盈而靈巧,可見下了一番苦工。關於“公主抱她飛”這種事,他其實也偷偷想過,不過……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可能會暴露點什麼秘密。而且,每當看到她這副“快來伺候大爺我”的表情,他就牙癢癢,情不自禁地想提溜她了。
他才一動,就覺得腳一沉。
原來是某個這些年裡節操掉得厲害的紅毛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
林麒:“……”
“阿麒,也搭把手哈。”程睿倒是笑得一臉燦爛。
“我也來!”梅麗莎跳過來一把抓住林麒的另一隻小腿。
奧利弗躍躍欲試,然而已經沒有腿抓了,他的視線從林麒的左腿滑到右腿,似乎在研究可以從哪裡找出第三條腿。林麒在他的目光中打了個寒噤,也顧不上踹掉腳上掛着的兩個人,連忙就飛了起來。
凌曉與程睿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捂住嘴,發出了一陣怪笑。
林麒:“……”摔死他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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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道之人的苦逼之處就在於——哪怕他心中再想滅口,到頭來卻也只能想想而已。
比如林麒哪怕再糾結,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把這三人給“拎”上去了。
如若是凌曉,嗯,恐怕已經“殺人滅口”了。而且作爲欺負人的一方,她還挺不滿,心想“這傢伙還真是越來越善於把情緒憋在心裡,一點意思都沒有”。由此可見,在“對決”中,總是皮厚的那個更容易佔據優勢。
石林中各個石柱粗細不一,大小不同。
比如凌曉此刻所站的這根雖說是最高的,但同時也很細,只夠她一個人站的。而奧利弗和程睿則被林麒同時丟到了一旁的另外一根石柱上,而林麒自己則揮動着看似透明實則時而流轉過淺綠色流光的風翼,快速地在石林中穿梭着,憑藉優秀的記憶快速地記錄下其中的情形。
凌曉第無數次羨慕嫉妒恨地看着他充滿了逼格的背影,將注意力集中在當下。
“這地形不錯啊。”程睿一手搭在額頭上,作眺望狀,“可惜少了點什麼。”
凌曉看了他一眼,彎下|身從靴筒裡掏出了一卷……細金屬絲,隨手將它丟過去。
“現在不少了吧?”
“哪來的?”程睿接過它,雙眸一亮。
“不知道從誰身上打劫來的,”凌曉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身上沒地方放,我就隨手塞靴子裡了,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你在看什麼?”
“我在想你的另外一隻靴筒裡都裝着什麼。”程睿一臉深思地注視着某隻疑似“空間紐”的靴子,如果不是現在所處的位置不方便,他倒真想親自掏一下。
凌曉沉默了下,果斷彎下腰繼續那麼一掏,而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小卷手紙。
“???”
“隨手摸的。”她又將它塞回去,“被我打劫的那人當時似乎還哭呢,說什麼‘什麼仇什麼怨,一卷紙都不放過’。嘖,真是太看不起我的專業精神。”她原本想把它隨手丟了的,但一聽這話,果斷就給裝起來了——這就是女性的自尊啊!
一旁默默圍觀的奧利弗出了一腦門子汗:這倆都什麼人啊?!
雖說已經和他們一起混了這麼久,但每次看到他們這麼破下限,他都覺得壓力挺大的。嗯,他覺得自己在未來的日子裡一定不會那麼容易被騙了!因爲他已經充分地見證到了什麼叫做卑鄙無恥無下限!
之後,林麒又帶着他們陸續變換了幾個位置。
不長時間後,一羣人正式進|入了石林之中。
凌曉“重操舊業”,隨手在地上畫出了一副簡易地圖,而其他三人則陸續補充着細節。
“好複雜的樣子……”梅麗莎雙眼都冒出了圈圈,到最後索性蹲在了地上,整個人略不好。
不過凌曉倒是並不擔心放她一個人,因爲像她這種直覺性生物,就算迷失了道路,也會憑藉直覺行走,完全不需要擔心。更別提……
她伸出手拍了拍梅麗莎的肩頭:“這裡可是你和奧利弗的主場呢。”
沒錯,這兩人都是土屬性的。
林麒是風,程睿是火。
而何希和蔚然的屬性則稍微有些特殊。
前者和凌曉一樣屬於遺傳體質,後者就真正是萬中無一的原生特殊者(他的直系親屬都是正常屬性者,到他這裡卻突變了)了。
凌曉最初知道這件事時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特殊屬性本身十分罕見,結果他們一羣人中,居然有好幾個人都是如此,機率實在是高到了嚇人的地步。
不過話又說回來,畢竟是星盟的學生,天賦卓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更別提,他們這羣人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從這個角度來看,這機率也就沒那麼誇張了。
“我和阿睿先把這些東西給佈置了。”凌曉拿起細金屬絲和其餘物品,說道,“動腦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說話間,她順手勾住梅麗莎的肩頭。
後者驚訝地問:“幹啥?”
與此同時,程睿也搭上了奧利弗的肩頭,與凌曉組走向了相反方向。
“做什麼?”奧利弗也是問出了這樣一聲。
倆“始作俑者”同時笑了出來:“幫忙挖坑呀。”
奧利弗:“……”
梅麗莎:“……”
——我們的存在意義就是這個嗎?!x了個2。
但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們,反抗這兩個傢伙沒好處……沒好處……沒好處……
“你們就打算這樣撒手不管了?”林麒看着這倆越來越懶的倒黴孩子,終於沒忍住輕哼了聲說道。
凌曉一看他疑似炸毛,心情立刻就好了,笑眯眯地回答說:“我這不是怕我這智慧的大腦一旦閃光,你就沒用武之地了嗎?”
“爸爸”臉再現的林麒:“……”再見!
眼看着四人分別走遠,林麒深吸了口氣,看向留在身邊的何希和蔚然:“你們有什麼想法?”
“隨便。”
“你決定就好。”
林麒:==
有時候,他的心真的很累。
由此可見,某人越來越朝爸爸的方向發展,實在是因爲身邊充滿了各種“熊孩子”。
而實際上,凌曉倒不是隨意撂挑子,只是……怎麼說呢?
這應該算是他們畢業前的最後一次合作了吧?
以後就算再有見面的機會,想像現在這樣合作也是千難萬難,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她可以不顧一切,其他人卻未必也能如此——尤其是超級有責任感的某人,作爲小夥伴,她所能做的只有讓他毫無顧忌地“帥上一把”了。而且說實話,過去的若干時間裡,主導形勢的人大多是她和程睿,倒不是故意搶奪什麼,純粹是性格使然,他們倆人的骨子裡都有着一股勁。說的好聽點叫“捨我其誰”,說的難聽點就是“自我中心”,雖說也刻意剋制了,但一直沒有發生衝突也是多虧其他人的忍耐與包容。
其他人姑且不說,起碼她覺得藍毛真心有些辛苦——尤其在她和程睿因爲意見不同而發生“衝突”的時候,他真心是焦頭爛額。
所以,這次她就姑且當下他的小弟吧,也算回報他這麼久以來的“照顧”了。
雖說沒有商量,但她想程睿那傢伙大約也有着相同的默契。
而林麒仿若也感知到了兩人的想法,這一次果然發揮地淋漓盡致,即使面對十數倍的敵人也毫無懼意,硬生生地憑藉着地形和“幾張好牌”拼出了一條生路。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最後存活下來的人,是他和凌曉。
雖說都在“殘血”邊緣,但好歹還算在,不過也都差不多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了。
測試到了這個地步,也差不多可以結束了,所差的,不過是他們之間的勝負。
不過兩個人似乎都不急於拼出個“你死我活”,只是背對着靠在同一根柱子上喘氣。
凌曉擦了把臉,看着手背上的血,輕嘖了聲抱怨說:“你這個惡魔,還真是把人往死裡用。”雖說血不是真的,但還是會痛好嗎?
正大口大口喘着氣的林麒笑了下,沒有說話。直到喘勻了氣,才輕聲問:“什麼時候走?”
“今晚。”
“……這麼急?”
“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嘛。”凌曉擺了擺手,“壓根沒區別。”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拖拖拉拉也不是她的性格。
“……”
“對了,”凌曉挪了下位置,與他肩並肩靠着,用手肘捅了捅他腰桿子,“過倆天就我生日了,你懂的。”
“……反正來不及送禮物了,所以就在這裡主動被你捅死,權當提前送禮了——是這個意思吧?”林麒抽了下嘴角,相當無語地說道。
他真的是太瞭解她的尿性了。
“不愧是哥們。”凌曉贊同地點頭,“真是太有默契了。”
林麒真想當場解下鞋帶,勒死這個倒黴孩子。不過糾結了下後,他還是嘆了口氣,閉上眼別過頭:“快點。”
凌曉壞笑了幾聲,非常果斷地掏出了匕首,然後……
閉着雙眸的少年/青年——介於兩者之間的他此時是很難用任何一個詞代表的——總之,林麒感覺自己的手被拉了起來,然後裡面被塞了點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猛地睜開眼,看到她抓着自己的手……捅了她自己。
“你……”他不禁失聲。
“嘿,別太感動。”凌曉卻笑得得瑟,“如果是現實,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捅你的。”所以,在這裡就姑且把最大的榮耀獻給他吧——這也是他們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還有就是,她一直想對他說的話——
“謝謝。”
雖說本身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說,但下意識就覺得必須要說。
林麒愣住,他看着下一秒化爲碎片消散的少女,驀地覺得心中一酸,下意識就抿起了脣角,突然就有一種“其實她什麼都知道”的感覺。
他沉默了下,突地仰身倒在地上,一手橫在眼前,口中喃喃低語:“笨蛋,有什麼好道謝的……”
他一點也不想要這個。
卻同時也清楚地知道——
她所唯一願意給的,也只有這個了。
是夜,辦完離校手續的凌曉雙手空空地帶着某隻越來越肥的笨寵物,獨自踏上了離別之路。所謂的“散夥飯”,他們不久前已經吃過了,而那時所有人也約定好,不會有什麼送別儀式——既然未來必定還會再見,又何必刻意送別呢?儀式越正式,就越像再也不能見。
打開門時,凌曉眼神驟然凝住。
因爲門口赫然堆着一小堆包裝華美的盒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
嗯,一個都不少。
她眨了眨眼,沒忍住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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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
隨着此起彼伏的剪刀聲響起,地面上堆起了陸陸續續掉下的黑髮。
這樣的聲音響了有一會,才漸漸停息。
頭髮的主人對着鏡子照了幾下,又擡起手“咔嚓”了兩聲,才勉強滿意地丟開剪刀,繼續照着鏡子,努力適應自己的“新形象”。
“啾!”
一隻看外表疑似追風鼠其實體形已經朝熊方向發展的動物蹲坐在那堆頭髮邊,伸出爪子將它們抱起來,“啾啾”叫個不停,語氣中滿是遺憾的味道。
而它的主人——某位正對着鏡子左看右看錶情甚爲滿意的少女則蹲下|身狠狠地揉搓了把它的腦袋:“頭髮而已,又不是不會長。況且,”她嘖嘖出聲,“真是太帥了,我都快被自己迷倒了。”
早已知道自家土豪有嚴重自戀傾向的某鼠沒吐槽也沒吐,只是抱着順滑如絲的頭髮蹭了蹭——質感真好,真心想用它做一頂帽子,戴着倍有面子!
凌曉因爲它的動作而打了個寒噤,隨手奪走它手中的頭髮,威脅道:“再這樣我剃你毛了啊。”
包工頭考慮了下,覺得比起她的毛,果然還是自己的比較重要,於是果斷地選擇了放手。
凌曉當然不會傻到把自己的頭髮丟到垃圾桶裡,而是選擇了焚燒掉,雖說未必會惹出什麼麻煩,但謹慎點總是沒錯的。
做完這些後,她坐到梳妝檯前,順手從空間紐裡摸出一直隨身帶着的化妝盒。只三四分鐘後,一位標準的少年人就新鮮出爐了。雖說她如今的年齡也有十八,說是“少年”略有些虧心,但俗話說身高不夠年齡湊……好像哪裡不對?總而言之,一來她身高不夠,二來她看來臉嫩,往成熟了僞裝總有種微妙的違和感,倒不如現在這樣合適。
凌曉對於自己的僞裝之道還是相當有信心的,不過考慮到這次是長期僞裝,所以無疑越簡單越好。已經是高級力修的她可以簡易地控制臉部的肌肉——人的臉部是很玄妙的,每個細節稍微修改那麼一點點,積累而成的變化也是相當大的。而接下來她所要做的就是讓臉部輪廓更立體以及用化妝品修整下眉毛之類的地方,儘可能地去除“女氣”。
包工頭張大嘴巴,驚歎地看着鏡子中的“少年”,雖說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看見這情景了,但每次看到它都依舊覺得很神奇。
鏡中的少年外貌稱得上俊朗,清秀而又充滿書卷氣,屬於乍一看去很容易引起他人好感的類型,不過卻絕不女性化。
凌曉做了幾個表情後,想了想,從空間紐中找出一副平光眼鏡戴上,瞬間更有“衣冠禽|獸”的感覺了。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站直身體,而後,又皺起了眉頭——臉的確是少年沒錯,身體卻……
所以說,爲什麼女性自從步入青春期後就會發育呢?
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她輕嘖了聲,把努力降低存在感試圖留下的某鼠提溜着丟了出去,然後開始“嗑|藥”——她自己煉製的藥。在胸上纏繞布條什麼的太坑爹了,而且一摸就什麼都露餡了,她完全不想選。至於穿“鐵背心”……她真的不想被人拍的“叮咚作響”,於是她弄到了一個比較冷門的藥方。這幾年裡雖說她煉藥的時間絕沒有練武所用的多,卻也絕沒有荒廢,所以很快就成功了。
然後,她仰起脖子,一口將那管不斷冒着詭異粉色泡泡的液體喝了下去。
味道……
超·難·喝!
味覺超敏感所以特別容易“受到傷害”的凌曉一把捂住嘴,只覺得整個人略不好。但緊接着,她就沒有心情顧及這些了。
她所做的這種藥水名字很詭異,叫“肌肉製造藥劑”。然而,它如若真的面世出售,絕對可以說是衆多男性的“福星”,沒錯,它會暫時性地讓人充滿了僞·肌肉。
比如此刻,她默默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胸|部瞬間就緊實縮水起來變成了胸肌,也是醉醉的。而原本就隱約可見肌肉的手臂,效果就更爲明顯了。
凌曉對着鏡子擺出了幾個肌肉男常用造型,覺得自己也是蠻拼的。順帶又慶幸自己不是梅麗莎那種火辣體形,否則一定會很詭異……能想象嗎?一個纖細美少年有着和施瓦辛格一樣的胸肌……畫面太美簡直不敢看!
她的手一路滑下,拍了拍腹部和腿部,再次皺起眉頭。
原因無它——腰部又出問題了。原本就挺細,現在再一縮水,雖說都是肌肉吧,但也真的細過頭了。凌曉輕嘖了聲,心想還真是悲劇,不用纏胸卻又需要纏腰了,好在這個部位就算被人發覺有東西也不至於引起懷疑。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還真是沒什麼“女扮男裝”的天賦,處處是麻煩。
又是一番折騰後,一個完整的“書卷氣少年”纔算是正式成型。
比起之前,雖說身形依舊算得上纖細,卻也是標準的男性體形——寬肩細腰窄臀,再加上一雙塞了填充物的男鞋,妥妥的齊活!
至於模仿男性的言行……
凌曉表示,對於她來說,這個大概纔是最簡單的。
至於她爲什麼這麼做,還要從一件舊事說起。
這件舊事牽連甚廣,與凌家、蘇家和包工頭都有關係。沒錯,正是那顆凌曉等人曾無意中誤入的“紅月星”。當時歸來後不久,她爲了求證某些事將這顆星球的信息告訴了凌淵,他也說過會去調查。事實證明,他並非說說而已,而是下了一番苦工。
這也難怪,畢竟那個飽受不落人尊敬的“蘇天星”正是凌淵最好的朋友。
在恢復記憶後,凌曉也大致想起了有關於這個人的記憶。雖說見面的次數不多,她卻不得不承認兩件事——一,他是個十分溫和的人;二,他的確和變|態長的一模一樣,說沒血緣關係都沒人信。
但現實卻是——凌佑晨纔是蘇天星的兒子。
關於這件事的真相,凌曉直到如今也不知情,也許它就真的隨着凌佑晨的逝去,成爲了永久的秘密。而且說實話,相較於變態,她毫無疑問更寧願自己的哥哥是凌佑晨——起碼他還算是個正常人,雖說抖m傾向嚴重。
言歸正傳,這幾年裡凌曉和包工頭都一直記掛着紅月星的事,因爲算算時間,那顆星球的“末日”儼然就快到了。如若沒有人伸出援手,它的未來恐怕就真的只有滅亡一途。而最大的問題還不是“救援”,而是“如何救援”。畢竟這顆星球被隱藏在層層迷霧之中,只有快要到“紅月之夜”時,纔會有臨時跳躍點與外界相連接,並且這跳躍點存在的時間還相當短暫。
這些都是個大問題。
凌曉原本想着差不多時間再到之前跳躍點存在的地方去看一看,可沒成想,還沒等她動身,凌淵那邊居然有了好消息。
蘇天星在居住於那顆星球的若干年間,雖說一直沒能離開,卻忠實地記錄了自己所能記錄的一切信息,其中不少都是與跳躍點有關的。而凌淵將這些資料做了細緻分析後,居然真的計算出了跳躍點可能出現的地點。
卻是有兩個。
雖說未必一定準確,卻比胡亂撞運氣要靠譜得多。
而這兩個跳躍點,一個很是巧合地就在凌淵近期所在地的附近,另一個跳躍點,就是凌曉即將要去的地方。若是放在從前,這種事他大概會託付給凌佑晨,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把她當牲口使喚了。
當然,她也很清楚,自己將要去的地方,出現跳躍點的機率肯定要比凌淵所在的地方低。然而,她不可能因此就去不滿鬧事,畢竟事關整顆星球的人命。
而她這次要去的地方,也有些“特殊”。
“都準備好了?”
當凌曉以男性身份站到凌淵面前時,他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露出,只是語氣淡淡地如此問道。
凌曉無所謂地點頭:“是啊。”她的嘴角上依舊如其他時候一樣噙着一抹微笑,並未因爲眼前人而改變什麼。
“你以這個身份去,的確要方便不少。”凌淵看了眼她,算是肯定了她所做的事——然而其實他們倆也都很清楚,“肯不肯定”也就那麼回事。
兩年多的時光,他們之間那原本幾近劍拔弩張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些許,然而,卻也並未好轉到哪裡去。原因,並不只出在凌曉一個人的身上——凌淵似乎根本無意改變現在,所以她自然也不會做出“用熱臉貼冷臀部”的事。
所以他們還是這樣,父親不像父親,女兒不像女兒。
卻又依舊是有着血緣關係的父女。
凌淵並沒有過多地囑咐什麼,或者說他的口中從來就沒有廢話:“其他事我都處理好了,到了那邊自然會有人聯絡你。”
“我知道了。”凌曉一點頭,她知道他絕不至於做出掉鏈子的事。
眼看着他再沒有什麼重要信息透露,她非常乾脆地選擇了離開,他也一如既往地沒有挽留。
一聲門響,將一聲嘆息關在屋內。
靜坐在書桌後的男子嘴脣微動了下,一聲“路上小心”到底是被他剋制地匿於口中,與之前的若干次一樣自始至終沒能出口。
他沉默了片刻,低垂着的眼眸中不知何時佈滿了自嘲之色。
而幾乎在凌曉上路的同一時刻——
某顆星球上——
有人在說着這樣的話——
“來,和你的父親一樣爲我預言吧。不過要當心,如果出錯了的話,會和他一樣死得很慘喲。”
少女的低泣聲中,一個隱含瘋狂意味的笑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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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曉之所以會這樣做僞裝,倒不是她的“cos癖”發作,而是因爲真的有特殊需要。
她所要去的地方……嗯,稍微有那麼點特殊。
在這個絕對算不上和平的時代,軍隊永遠是重中之重。哪怕星盟出現,各個國家在名義上保持了“平等”,但實際上,“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這句話放在任何時候都是適用的。而軍隊,就是拳頭的保障。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士兵多了,那必然也是什麼人都有。
優秀的,平庸的,拙劣的……
犯錯誤的肯定也不少。
既然是紀律嚴明的軍方,獎懲措施無疑很完備。而其中有一項,就叫“禁閉”。而關禁閉的地方,顯然不是隻有禁閉室。凌曉所要去的那顆小型星球,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一個大型“禁閉室”。某些犯了錯的士兵甚至軍官,因爲某些特殊的原因不能直接“退役”,原所在軍隊不願意再要他們,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願意接管他們,於是,這羣人就被送到了某顆星球上接受統一管理。
久而久之,這種星球也被稱爲“監獄星”,並漸漸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不少人談之色變。
而凌曉所要去的,就是這樣一顆星球。
她事先看過那裡的資料,雖說目前那裡“關押”的人只有十來個,卻沒有女性——其實這也正常,因爲就算有女性士兵或軍官犯了錯,也一般不會被丟到這種地方。
凌曉?
……她屬於例外。
之所以會去,的確是因爲紅月星之事,不過她的安全性也是有一定保障的。一方面是因爲凌淵在那裡有人,另一方面就是,她現在已經是高級武者——雖說修習初期就像坐着火箭增長,然而隨着等級的提升,進步速度也漸漸變慢了。但即便如此,她的進步速度也實在讓人驚異。
年紀才只十八歲,就跨入了七級的大門。
當然,其實她還是佔了便宜的,因爲她等級到了就能升,沒有所謂的“瓶頸”。林麒等人雖說積累與她相比分毫不差,卻都幾乎還卡在瓶頸期,正有條不紊地蓄勢,只待一朝衝擊水到渠成。
撇開年紀不談,她的等級在藏龍臥虎的軍中來說並不算極爲拔尖。
不過,在凌曉即將去的那顆星球上,任何一人的修習等級都沒有到達高級。也就是說,僅估算武力的話,她足以碾壓任何一人。雖說有些時候有些事,並不是只有武力就可以的。但話又說回來,沒有武力卻又是萬萬不行的。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舊將自己“轉變”成了男性。畢竟那是一個堪稱“基情沃土”的星球,她可沒什麼興趣做“全星球唯一的女性”,還是“合羣”點好。
幾乎在她登上飛船的同時,她即將到達的目的地上……
這是一間公衆飯堂。
大約因爲長久沒有人打掃維護的緣故,裡面很是破舊,好在各項設施都還算完善。
它的裡面擺放着一條長飯桌,雖說看色澤也已經很舊了,卻很乾淨,放置在它旁邊的凳子們也同樣如此。可以看出,它們是經常被使用。
此時此刻,十來個人正坐在桌邊。
有人正襟危坐,有人神遊天外,有人聊天嬉笑,也有人乾脆趴在桌上睡着大覺……雖然人不算多,卻也是各種情態,不一而全。
“飯還沒好?”一位長相頗爲粗獷的高大男子拍了下桌子,“今天輪到誰熱飯?”
沒錯,是熱飯,而不是做飯,因爲這顆星球除了他們外沒有其他人。當然,軍方也不至於把他們餓死,定期都會送補給來。那些事先凍好的飯菜只需要放入加熱設備,就可以食用。他們中也有人會做飯,但問題是,誰樂意天天爲一大羣人做飯?而且,做出來的也未必比送過來的補給更好吃。
於是,他們製作好了“工作表”,每人一天專門加熱所有人的飯菜。
坐在他旁邊的一個有着狐狸眼的男性環視了下衆人,回答說:“好像是沃斯特吧。”
此言一出,倒引發了一陣討論。
“他人呢?”
“沒看見。”
“你看見了嗎?”
“我也沒有。”
“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不會,我早上還看到他了。”
……
星球太小,娛樂項目也太少,雖說每個人都找到了點屬於自己的樂子,但當類似於此的“新鮮事”發生時,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還是很樂意爲此討論上一陣子的。
尤其,這位沃斯特同學如果真的忘記了自己的“任務”,就意味着接下來的若干天裡大家都可以超脫了——他們都是“受罰者”,所以比誰都明白“犯了錯就必須受罰”的道理。
就在一些人等得有些不耐煩時,一名男子跑進了飯堂,口中大喊道:“有新消息!!!”他的外表十分顯眼,即使在黑夜中也能如螢火蟲一般閃閃發光,因爲——他頭上一根頭髮也沒有。
沃斯特話音剛落,剛纔那狐狸眼的男人就笑了:“怎麼?你終於能用自己的頭頂發電了?”
一陣鬨笑聲響起。
“老裴你給我閉嘴!”沃斯特反射着燈光的腦袋閃閃發亮,朝狐狸眼男人晃了晃拳頭以示威脅後,才說道,“我們這裡要來新人了!”
“哦?新人啊……”狐狸眼男子微訝了下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來又有新樂子可以看了。”
“得了吧。”沃斯特吐槽他說,“你小心自己變成樂子。”說話間,他刻意看了眼坐在桌子末尾的那名男子,後者從剛纔到現在,都一直在發呆,沒有參與過他們的討論,沒有對新消息做出反應,甚至沒有擡過一次頭。即使身處一羣官方認定的“怪人”中,也顯得尤其的怪。
狐狸眼男子眯了下眸,卻沒有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沃斯特,直到後者渾身發汗口中嘀咕“當初收拾你的人又不是我”。
過程中,也有人看了幾眼那如同雕塑般低着頭一動不動疑似神遊天外的孤僻男子,眼中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些許忌憚的神色。
就在此時,又有人開口問——
“新來的是什麼人?”
沃斯特精神一震,回答說:“看照片年紀挺小的,跟還沒成年似的!”
這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雖說大部分參軍的人都年滿了十八歲,但偶爾也有特殊情況。或爲特招,或爲進來磨練。反正,這類人幾乎都有個“少年天才”的光圈。
有人輕嗤:“又是來磨脾氣的?”
“嘖嘖,又是一個‘笑着來,哭着走’。”
“來來,就讓我來教教他怎麼做人。”
……
這裡的大多數人對於這種新來者都是沒多大好感的。因爲後者與他們不同,這類“少年天才”大多是性格桀驁不馴,所以被丟到這裡“吃點苦頭”,當這磨礪結束後就會離開。
如果說這羣小鬼是珍珠的話,那他們無疑就被當成了沙子。
是個人都不會爲這種事覺得開心。
就在此時,又有人問——
“新人男的女的?”
短暫的沉寂後,一片鬨笑聲響起。
“你想女人想瘋了吧?”
“這種事還需要問?”
“傻子纔會特意把個女人送來吧?”
……
沃斯特在一羣人的大笑中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新人是男的。”
又是一陣大笑。
沒有人爲這件事覺得奇怪,來個男人多正常啊?如果來個女人才不正常好嗎?
不過,誰會做這種“把羊羔送進狼羣”裡的事呢?
又不是傻。
而此時,那個傳說中的“傻子”正在上路,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了許多人心中的傻子。
同時,飯廳中的對話還在繼續着。
“新人長什麼樣?”
“我把照片下載下來了。”沃斯特說着就打開了自己的腕錶,並且打開了腕錶的外人可見模樣,一張照片瞬間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這是一個身穿軍裝的少年,看來只有十五六歲,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這使得他清秀的臉孔上洋溢着濃濃的書卷氣。他的嘴角上掛着淺淺的笑容,這弧度讓他一瞬間生動了起來,也讓他看來十分和善而好相處。
一瞬間,不少人都覺得奇怪。這少年並不像是那種“桀驁不馴”的類型,按道理不該被送到這裡來呀?
“資料我也一起下載過來了。”沃斯特見衆人感興趣,深覺“自己的功課沒白做”,於是不請自來地開始讀起與照片一起傳輸過來的資料,“他叫林晨,十六歲,特招來的,之前隸屬於……”
資料很快就讀完了。
畢竟傳輸資料過來只是爲了方便辨認,所以只會有能夠公開的基本信息,也就是說,除了名字外幾乎都是廢話。
而屬於“林晨”的這份資料也的確普通到掉渣,不管從各個方面看都沒什麼格外吸引人的地方。
以至於有人做出了這樣的猜測——
“這小子不是得罪了人吧?”
軍隊之大,總有那麼幾個會做這種事的人,所以也就肯定會有幾個倒黴蛋。
比如他們這羣人中,就有人有着同樣的遭遇。
“有可能,看他的臉就知道是個書呆子。”
“那以後活兒可就有人幹了。”
“這主意不錯。”
“很好,我以後的襪子就歸他了。”
“我的也是!”
“……你們住手,這小子被薰死了誰給我們熱飯啊?”
“所以你不要?”
“……還是要吧,洗洗就習慣了。”
……
幾言幾語之下,這位“新人”的命運就這麼被定下了。
於是,凌曉人雖然還沒到,卻已經有幾大盆臭襪子在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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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樣的事也很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那肯定就有地位差別。而所謂的“地位”,無疑得靠自己爭取——要麼強,要麼無可替代。
如果兩者都做不到,那你又憑什麼讓人平等相待呢?
講規矩?
拜託,如果這羣人特別講規矩的話,也就不會被送到這種地方了。
不過某種意義上說,“新人承包所有雜事”這種行爲雖說算得上欺凌,但也並不是特別嚴重的那種。從這個意義上說,這羣人比起一些肆無忌憚的恃強凌弱者,實在是要有格調多了……如果撇開襪子的臭味不提。
“這是什麼味兒啊!”沃斯特一把捏住自己的鼻子,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所站的位置是大廳——這座星球上只有一幢建築,也就是所謂的“緊閉所”,雖說地方並不算大,但裡面的各項設施也都還算齊全。
沃斯特負責接收外界聯絡等小雜務,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如果這地方有個“食物鏈”的話,那他無疑正站在食物鏈的底端。迎接新人並給他做介紹無疑也是他的工作,當然,鑑於來到這裡並不算是什麼好事,所以“張燈結綵”就算了。但問題是,就算沒想過裝飾大廳,他也絕沒想過在大廳裡擺放上幾盆馬賽克物體啊!
沃斯特一把捏着鼻子,“噌噌噌”後退了好幾步,瞪了許久後才勉強辨認出盆裡那綠油油、黏糊糊還疑似長了毛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沒錯,不是臭豆腐,而是臭襪子!
判斷理由很簡單——這裡沒人會有閒情逸致做臭豆腐。
作爲一名糙漢子,他覺得自己已經夠不講究了,但現在,他又得到了信心。
想到此,沃斯特同學不禁在心裡默默地爲新人同學點了根蠟燭,然後,繼續默默地貼着牆根走遠……走遠……走遠……
兩天後,凌曉抵達。
她與其他來這裡的人一樣,都是搭乘小型飛行器降落的。而飛行器中除了她外,還有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補給。某種意義上說,她這個新人才是附帶品也說不定。
將她以及補給送達後,飛行器就轉頭離開了。
凌曉提着包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發現環境比她想象地要好一點。這座星球雖說是充當“監獄”使用的,但並不算是廢棄星,生態環境還不錯。藍天白雲,青草綠樹,該有的都有,並沒有出現什麼“沙塵危機”或者“滿地殘骸”的慘景。不過這也正常,從凌淵給她的資料中,她也看出,被送到這裡的人,有一部分並不是傳統意義上上的“犯錯者”,而是稍微有那麼一點特殊。
觀察了片刻後,凌曉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那幢建築上,心想是不是立即走過去,就看到一輛車從疑似車庫的地方駛了出來。
那是一輛簡易運貨車,車後的平臺只比地面略高一點,約有一米長寬,上面站着一位光頭男子。他雙手把着方向盤,緩慢地駛向凌曉與物資所在的方向。過程中,原本在車前豎着的兩根“長叉”緩緩放下,並且隨着行駛順利“刺|入”了物資的下方,將它們拖了起來。
凌曉饒有興趣地看着這車子,在這個科技極爲發達的時代,像這種“復古物品”已經非常少見了。
“你好!”光頭男子朝她打了個招呼,滿臉笑容地說道,“我叫沃斯特,是來接你的。”說話間,他朝凌曉伸出了一隻手,“上來吧,我帶你過去。”
凌曉抓着他的手上了平臺上,與他並肩站好後,回答說:“你好,我是林晨。”
“我知道,事先已經得到你的資料了。不過你本人看起來比照片上還要小啊,看資料是特招生?犯了什麼事啊?怎麼會被送到這裡來?多長期限?”
毫無疑問,這個“迎新者”比凌曉所想的還要健談。但顯然她並不想對自己的“身世背景”細談下去,於是挑着資料內容隨意回答了幾句後,她就將話題轉到了其他方向。
“這輛車挺特別的。”
“對吧?”自稱名爲“沃斯特”的光頭男聽了這話似乎很高興,瞬間拋棄了剛纔的話題,轉而打開了其他話匣子,“這東西叫運貨車,據說在幾百年前很流行,是我親手組裝成的!”
說這話時,他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快誇我膩害!快誇我膩害!”的氣場,凌曉雖說突然惡趣味地不想夸人,但到底是抑制住了這種惡趣味,難得良心地誇了句:“你很厲害。”
“一般般啦。”沃斯特光頭都在閃着光,大板牙都露出來了,還努力表現着壓根沒有的謙虛,順帶“投桃報李”,“你要試開下嗎?挺簡單的,比操控機甲什麼的容易多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更別提凌曉對於這種車型也並不算陌生。
很快,她就順利地把它開會了同時當車庫使用的倉庫之中,順帶從有些話癆的沃斯特口中挖到了一些有關與此的信息。
倉庫有直通大廳的路,所以兩人並不需要重新走出去再繞到大廳。
更別提……
沃斯特突然覺得這新人不錯,有些不忍心“他”去大廳接受折磨了,於是主動提出帶“他”去安排好的房間。
可惜,兩人才走了沒幾步,就撞上了其他人。
“沃斯特,這這是要去哪裡?”
“……”沃斯特頓住腳步,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臉上也露出了訕訕的表情,“老裴……”
被他換做“老裴”的狐狸眼青年雙手抱臂靠在牆上,眯起眸子打量了下站在沃斯特身後的“少年”,眼神頗有些玩味,口中卻說:“萊特他們幾個在大廳等你們。”
沃斯特一聽這話,表情更苦。
萊特等幾人就是那幾盆馬賽克物品的所有者……嚴格意義上說,他們並不是什麼特別壞的傢伙,只是極端地“崇尚武力”,所有一點喜歡“欺負弱者”,他剛來時也很是受了一番折騰,直到在某些方面表現出特長後,才“轉正”成功,算是擺脫了之前的悲劇。
眼下新人估計要重蹈他曾經的覆轍了。
可這種事是躲不過去的,就算他現在帶着林晨回房,等萊特他們等到不耐煩,估計會衝過來找人。林晨也不可能在房間裡躲一輩子,所以……
沃斯特轉過頭,有些糾結地看着凌曉,嘴脣動了幾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而早已嗅到幾分不尋常味道並且對於這裡也並不算真正陌生的凌曉則非常“貼心”地回答說:“既然有人在等,那就麻煩你先帶我去大廳吧。”
沃斯特一聽,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多麼貼心的好孩子啊!
他一點頭,順帶又悄聲問:“你有什麼特長不?”
“特長?”
“是啊,比如機械之類的。”
凌曉想了想,回答說:“我雖然人不是特別長,但腦子特聰明,人也特好看。”
說這話時,她渾身上下都洋溢着非同一般的自信!
沃斯特:“……”
老裴:“……”
雖說一人在擔心一人在看熱鬧,但此時這兩人心中都浮起了同樣的念頭——
好像胖揍這個自信心過度的臭小子一頓!
沃斯特簡直一臉血:“我們這裡沒有基佬也沒有女人!”所以長得好看沒用好麼麼麼!他苦逼地解釋說,“我說的特長是你特別擅長做的事!”
凌曉又想了想,回答說:“那我特別擅長打架……不對,是揍人。”
沃斯特:“……”
老裴:“……”
兩人默默地看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對她的“迷の自信”表示相當無言。
凌曉注意到兩人的目光,暗自撇了撇嘴,懂什麼?她現在是標準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型!那一身的肌肉啊,看着她自己都着迷了好嗎?!
沃斯特決心不再說話了,因爲他覺得他們倆的智商那壓根就不再一個區間,他這邊通往正無窮,新人那邊通往負無窮,所以,嗯,壓根沒法愉快地交流!
倒是老裴,震驚過後挑了挑眉,似乎很有些喜聞樂見之後將要發生的事。
之後,沃斯特果然帶着凌曉走向了大廳,老裴不快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後,如同一隻尾隨着獵物的大尾巴狼。
眼看着即將見證悲劇,沃斯特到底沒忍心,低聲囑咐凌曉:“你最好凡事量力而爲。”千萬別在萊特那羣人的面前說大話,否則……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凌曉還沒回答,就被一陣臭味襲擊了。
成爲高級武者後,她的感知便越加靈敏,所以此時此刻整個人是略不好。
她一把捏住鼻子,不可思議地看着身邊的光頭男,問道:“你們自己做了臭豆腐?”
沃斯特:“……”
然後,凌曉就看到了放在大廳中的那幾盆不明馬賽克物體,她正仔細研究那是啥,就聽到有人對自己說——
“新人就是他?”
“來了正好,來,把這幾盆襪子給處理了。”
……
除了萊特等人,也有不少人特意來旁觀。
一陣鬨笑聲中,就有人吐槽————
“你們是想把他薰死嗎?”
“看那小胳膊小腿的,端得起盆子嗎?”
“別不小心摔倒盆子裡了。”
“哈哈哈哈……”
……
凌曉驚呆了。
倒不是被嚇得,而是……
臥槽那居然是襪子???
他們到底對襪子做了什麼???
她的認知世界稍微有點崩潰,嗯……雖說總聽到“髒男人”這個詞,但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髒的男人,也是微醺。
而她的呆滯則被其他人理解成了“驚懼”之類的情感。
鬨笑聲於是更大了。
沃斯特看着身邊少年“蒼白的表情”,咬咬牙,挺|胸說了句:“萊特,這有些過了吧?”
站在人羣正中央的壯漢瞪了過來:“少廢話,沃斯特!你想替他洗襪子嗎?”
沃斯特頭一縮,毫無疑問,從前被折騰的事已經給他留下了一定心理陰影,所以他對萊特等人實在是有些怵,能鼓起勇氣幫新人說話已經是奇蹟了。但眼下,這絲勇氣也被驚退了。
就在此時,新人動了。
這一動之下,“他”瞬間成爲了所有人視線的中心點。而後,“他”不出衆人意料地走向了盆子,疑似“認命”。
面對着他的選擇,一些人露出“這很正常”的表情,也有人露出了譏諷的表情,還有人露出了無聊的表情……諸如種種,不勝枚舉。這種表現無疑是很慫的,但也很明智,不是嗎?
在這些目光中,凌曉走到了幾個盆子旁邊,低頭看了眼後,擡頭問道:“請問,這些襪子都是誰的?”在凌泉的輔助下,她微調了自己的聲帶,發出的聲音是標準的少年音,並且頗爲清越,如同玉石敲擊。
沃斯特之前還不覺得,眼下在亂糟糟的背景下再一聽,只覺得這位新人的聲音真是頗爲動聽。他不由又仔細打量了下眼前的清俊少年,目光從他的臉孔滑到他挺拔的身材上,最後又回到他嘴角噙着的微笑上,只覺得他看起來頗爲幾分“貴公子”的味道,說不出的書卷氣。
和這地方,和這些人,都那麼格格不入。
他所注意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注意到。
他所欣賞的,其他人卻未必會欣賞。
比如萊特就黑着臉說道:“我的。怎麼?小子,你有意見嗎?”
他身旁的三個大漢也一起站了出來。
四人一起蔑視地看着凌曉,一副“你敢不聽話我就收拾你”的樣子。
其餘人下意識保持起沉默,倒不是懼了這四人,而是想看看這位新人想說些什麼。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位新人居然如同一個小學生一樣,開始“一二三四”地說起數。
“一二三四……”凌曉看着四人。
“一二三四……”凌曉低頭看着盆。
而後她滿意地一點頭:“剛好。”
“你什麼意思?”萊特皺眉。
凌曉展眉一笑:“這不是怕不夠分嗎?”
話音剛落,她很是乾脆地丟下手中的包,朝四人衝去。
很顯然,她要動手。
萊特驚了下後,冷笑連連,既然這小子給臉不要臉,就別怪他不客氣了!而面對這種小子,連技巧都不需要用,直接一拳砸飛就對了!
於是他捏拳就迎了上去。
沃斯特下意識閉上眼睛,不想再看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慘劇。
也有不少人饒有興趣地看着,似乎對接下來發生的事很有興趣。
然而,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卻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面對萊特的重拳,新人靈巧地一側身就避開了,順帶用一隻手抓住前者的手腕,輕輕巧巧地那麼一甩。
“砰!”
萊特就一頭扎進一個盆子中了。
這過程實在太簡單,結局又實在太不對勁,以至於不少人都驚呆了。
其中就包括其餘三個大漢,可惜,他們纔剛反應過來,就被一人一腳給踹進了其餘三個盆子中。
做完這一切後,凌曉施施然地放下腿,又動作優雅地拍了拍手:“一二三四,嗯,剛好一人一個。”說話間,她看向從盆子中“搶救出頭”的萊特,嘴角那溫和的笑容更深,“請問,對我的處理方式,你滿意嗎?”
一片沉寂中,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睜開眼的沃斯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腦中詭異地浮起了一句話——
他說自己特長是揍人……似乎沒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