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是在幾個月前跟隨老盧卡和老艾登來到鑄造之城的。他之所以會選擇來這裡,一方面是因爲這兩位老爹在鑄造方面取得了新突破,一躍而成“大師中的大師”,他們都不是熱愛藏私的人,所以選擇來這裡與其他鑄造師交流,他作爲兩位老人的“親傳弟子”,自然是要跟隨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爲與他關係最好的朋友凌曉離校實習了。
走前他還特地想和凌曉說這件事,可惜後者當時披着馬甲,完全收不到來自於他的訊息。
沒能成功告別的白有些鬱郁地來到了這裡。
認真說,這是一座不錯的城市,遠遠看去如同在燃燒,永遠能看到火光、煙霧以及……肌肉,不管走在哪一條街道上,都能聽到有節奏的打鐵聲。它們叮噹作響,持續不斷,剛來這裡的人可能會覺得吵,但時間長了,完全可以伴隨着這聲響入夢——就如這裡的居民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
兩位老爹的朋友、新加入鋪子的人都很熱情,還都有着一副大嗓門,會很直白地對他說“小哥,聽我一句,比起打鐵,你去當明星更有前途”,然後被脾氣暴躁的老盧卡提着錘子氣急敗壞地攆走。
總而言之,這裡是一座很不錯的城市。
他甚至想過等能聯繫上凌曉了,邀請她過來玩一玩。
可沒成想,等到的卻是那樣一個消息。
她的事情犯地很大,直接上了全宇宙的電視臺——剛看到這件事時,他們三人正圍在桌邊吃飯。盧卡老爹直接摔了手中的酒瓶,艾登老爹砸了碗,他……一個激動差點掀了桌子。他只覺得這是個完全不好笑的笑話,然而一切現實都在告訴他一件事——這是真的。
兩位老爹很擔心他,同時也很擔心凌曉——他們之所以能有這樣的進步,與長期研究凌曉的那對雙匕也分不開關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相處幾年,再淡薄的人也會產生情感,更何況他們也並非冷淡之人。
然而就算擔心也沒什麼用。
誰也找不到的凌曉,自然也不可能被他們找到。
而最近,白一邊被這件事困擾,一邊心中時常有不祥的預感,整個人看來都憔悴了不少。不少暗戀他的妹紙爲此也是默默心碎……嗯,臉好,走到哪裡都能刷臉卡!哪怕是男多女少的城市也是一樣!
而他所不會知道的是,實際上,凌曉與他所在的鑄造鋪實際上只相隔幾百米。
之所以會這麼近,當然是凌曉刻意選擇的。出於某種考慮,她選擇了這家不遠又不近的店鋪,也找了份“不必出門”的工作。
“白。”艾登老爹叫做白,“沒事的話,去幫我買點東西回來吧。”
白點頭:“好。”
不過讓他疑惑的是,艾登老爹讓買的東西家裡似乎都有。但既然老爹堅持,他也就匆匆地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帶上錢走出去了。
在他走後,艾登老爹注視着他的背影,搖搖頭嘆了口氣。
“走了?”老盧卡從屋中走出來,問道。
“嗯,走了。”艾登老爹嘆了口氣,“最近他總是爲了那孩子的事憂心忡忡的,出去散散心也好。”
“如果只是爲了那孩子倒還好說,只怕……”
“你這話什麼意思?”艾登老爹愣住,“他還在爲別的事發愁?”
“我不知道。”老盧卡搖頭,“只是總覺得他……”就要離開了。
“覺得什麼?”
“沒什麼。”
老盧卡到底沒把後半句話說出來,因爲那只是沒道理的感覺。人活的長了,遇到的事也就多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強求不得。他只希望這些小傢伙足夠幸運,能順利地活到老。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白被艾登老爹“遣派”出門的同時,凌曉也“被迫”出門了。實際上,如果不是人手真的不足,誰也不會讓她出去,因爲真的會嚇到人。平時負責做飯的廚娘臨時被水給燙傷了,人是送去醫院了,但也剩下了一大堆餓鬼。附近倒是有提供外賣的店鋪,但不巧的是人手也正緊,於是說“如果急的話最好派人來取,可以打折”。賣力氣的人不能捱餓,自然是急的,更坑爹的是最近店裡又接了個大單子,大家都忙得很,沒誰有空出去買飯,於是這事就落到了凌曉的頭上。
她就算說不要也沒人聽,好在好心人還是有,不知從哪裡給她弄出了個……手推車,讓她用它把打包好的飯菜給弄回來——這年頭有誰會用它啊!就連自行車電動車之類的都屬於“上古產品”了好麼?天知道這輛破車是他們從哪裡找出來的。……好吧,據說它是某位鑄造師的“私人收藏品”。
凌曉覺得自己簡直是被全宇宙的惡意給包圍了!
本着人道主義的想法,她走出門前,用帶帽的大外套和口罩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免得嚇到路人。可惜“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她還沒想嚇人呢,路邊一些住戶的小孩居然遠遠地把她給圍上了,口中喊着什麼“醜八怪出來了!醜八怪出來了!”,喊喊也就算了,居然還丟石頭子兒!
如果不是不能暴露身份,凌曉恨不得把這些倒黴孩子全抓起來用繩子綁好掉在樹上,一個個地用雞毛撣子撓腳心,不撓夠一百八不準走人!
奈何……她現在也就只能想想了。
說實話,依照她現在的身體素質,這點砸過來的小石頭不至於給她帶來什麼麻煩。只是爲了僞裝的逼真性,她必須裝出一副“我很疼”的模樣,這可比挨砸累多了。
有人看不過眼上去攔着,可這羣活潑過頭的小鬼居然還學會了“游擊戰”,有人攔就跑,等人家一走就又冒出來。
凌曉終於是不勝其煩,果斷地停在了路中央。然後……摘掉帽子!去掉口罩!獰笑!
短暫的幾秒沉寂後,“事發現場”爆發出了直衝雲霄的哭喊聲。這羣小屁孩中真的見過她臉的人沒幾個,多數是“人云亦云”,覺得“追打醜八怪”是個有趣的事兒。理由很單純,但這種孩童纔有的直白有時卻是最傷人的利器。雖說她並不在乎這種事,卻也覺得必須讓他們“長點教訓”!
嗯,比如留下面積無窮大的心理陰影什麼的……
如果說她從前的臉是“女見愁”級別的,那麼現在就是“鬼見愁”級別的,正所謂“鬼王出行,萬物退散”,於是那羣一個個被嚇到抽噎的小鬼有的自己閃了,有的被大人牽着閃了。偶爾有幾個不那麼理智的大人想衝上前,也被人給攔住了——事情到底是什麼個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裡。
不過就算被攔住了,嘀咕聲也是少不了的。
於是當白從店鋪出來時,就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真是醜人多怪。”
“誰說不是呢,臉都那樣了居然還好意思出門。”
“如果我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出來!”
“……噓!”
對話的兩位中年婦女都注意到了白——這條街上最受歡迎的單身狗,沒有之一——於是果斷閉了嘴,開始整理頭髮和衣服,而後開始衝“單身狗先森”甩眼神。倒未必是想出|軌,只是吧,人都有愛美之心,若真是能和小帥哥多說幾句話,以後和其他人聊天時也有點談資不是?
然而讓她們驚訝的是,單身狗先森不僅沒注意到她們,反而朝“醜八怪”直奔而去。表情之激動,動作之迅猛,速度之快疾……嗯,就跟她們昨晚看的電視劇一樣一樣的。這兩位中年大媽瞬間腦補了神馬“失蹤戀人久別重逢,其中一人卻被毀容”的戲碼,順帶一提,這位可憐的姑娘之後肯定能得到神秘高手的幫助,就此恢復容貌嫁給高富帥重登人生巔峰!而導致她落入這個地步的元兇必然死的要多慘有多慘!
兩位中年大媽情不自禁地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異口同聲地感慨:“真是太感人了。”嗯,下次聚會時的談資已經有了,真是棒棒噠呢!
而就在她們滿足地嘆息時,白已經跑到了凌曉的身後。後者仿若對這件事毫無所覺,只自顧自地推着車向前走。而白則愣愣地站在原地,注視着她的背影,好像在糾結是否靠近。
實際上,早在白靠近的那一秒,凌曉就捕捉到了他的動向,心中對於自己的“衰運”也是絕望了。她這麼久了第一次出門,居然就這麼碰上了,也太悲劇了吧?她到底是能有多倒黴!
不過,她並不打算與對方“相認”,就算白真的認出了她,她也會死裝到底,因爲“相認”這種事和她想做的事背道而馳。
白站了一會,眼看着對方越走越遠,終於沒忍住喊了聲:“請等一下。”
凌曉保持着一個“醜八怪”應有的素質——路上那麼多人,肯定不是在叫她——繼續推着車前行。
白髮覺攔路無效後,轉而跑到了她的前面,再次說道:“請等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唉,爲啥都不相信我是親媽呢?讓我情不自禁地又想捅刀子了呢【悲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