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雙流國際機場
北京飛成都的航班抵達,熙熙攘攘的人羣爲這個冬天增添了幾分呼吸的溫度。結束旅途的人開始沿着家的軌跡返還,而有的人始終尋不到家的方向,可能那路,早已被歲月的塵土遮掩。還好,大多數人是幸運的。
此刻,越過擁擠的人羣,迎面走來一位步履輕快的玲瓏佳人。身着奶白色羊毛流蘇連衣裙,外面套了件深灰色的過膝大衣,低調優雅。背心裙上毛線流蘇不規則地排序點綴,伴着主人前移的步伐搖曳律動。毛呢禮帽下是她柔順飄逸的黑色長直髮,眸子明淨清澈,彷彿一泓清泉,流轉間靈韻十足。凝神探去,當真是明珠生暈。走出航站樓,女子攔了輛出租疾馳而去。
“大師傅,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啊?”
女子和電話那端的人很是熟稔,言語間透着親暱。
“誒,誰敢不想你啊,你顧大小姐威名在外,我可不敢不想。”那頭,一位身着灰白單衣的中年大叔歪躺在木椅上,翹着二郎腿,上身面上搭着一件髒得看不出本色的棉衣,歪歪扭扭地掛着身上快要掉下來都不去扶,不修邊幅到天怒人怨都不在乎。此刻聽到女子的聲音,灰白眉毛下的豆眼溢出幾分笑意,本是灑脫自在,卻因爲乾瘦的身材和懶散的坐姿顯得猥瑣逗趣。
“少來,最近大師傅店裡生意怎樣啊?”
中年男子聽了這話,眼神飄向大門口那張破舊泛黃的招牌,笑容顯得有些神秘莫測。
“還好,最近問診的人比較多,乖徒弟要不要來幫幫師傅啊?”
本來愜意地望着窗外掠影的女子,此刻神色有些變化。她家的師傅號稱半卜半醫,開了家道醫館草草營業,賺錢不多卻足夠在蜀地快活自在。只是她師傅雖說是道醫,其實別人說是來問診,實則大多是來求卜的。生意也一直不溫不火的,最近怎麼會突然紅火呢?她瞭解的大師傅往往是處事淡然,既然他都說了問診的人比較多,那麼就一定增加了很多人了。雖然她從18歲了去了意國求學,今年是第六年,卻依舊保持對自己故土的關注,只是她沒聽說有什麼大事啊。
“徒弟我還沒有畢業,水平也太差,繼承不了師傅的大業了。最近是有什麼風聲?”
“天機不可泄露哉,小徒弟速來獻上貢品,師傅我是餓急了,這五臟廟都開始打架了。”似乎不想多提,男子直接切換話題。
“好好好,我都到萬年路了,馬上就到。”
到達目的地後,女子付了路費,便提出行李走進那條陳舊的街道。街道上的人大多是她熟識的街坊,從小跟師傅在醫館學習的時候那些老鄰居就在,至今他們也沒因物質條件的改善搬去他處,人情味很濃。向行走遇到熟悉的同輩人一一打過招呼後,她走進一家蒼蠅館子。那是一家從她小時候就在且經營至今的老牌店面了,生意據說被老闆兒子擴展到成都其他區縣,但香嘴兒們最愛的還是這家老店。店裡保持原樣沒有重整,說是保留最初的味道。雖然未經裝修隨着年月流逝已顯得破落,牆上甚至還有煙燻的斑駁痕跡,但卻抵不住美食對食客的吸引。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蒼蠅館子裡多的是創意菜品,還有它們獨特的味道。雖然不似其他菜系的清秀雋永,卻保留蓉式川菜的精緻細膩,風格樸實,味道爽快。一進店,老闆娘便熱情的迎上來,讓人覺得溫馨親切。
“小妹兒,裡面坐,今天有招牌的烤兔,紅油肥腸,火爆肺片,其他家常菜啥子都有,食材新鮮,味道巴適得很。你看你想吃啥子?”
老闆娘身子有些微胖,帶着風霜的臉上卻透着紅潤,顯得活力十足。只是眼底卻露出隱隱的擔憂,不留心注意不到。顧品遙還沉浸在回國的新鮮感受中,只覺得老闆娘話語裡濃濃的四川味兒撲面而來,帶來一種實在親切之感,那份憂慮卻沒注意。
“嗯,我要一份霸王黃喉、火爆肺片、手撕烤兔、青椒魚、三脆和乾煸四季豆,另外豬拱嘴、香耳朵各來兩份,全部打包。”可能打小就跟大胃王似得師傅混,她的食量早就不容小覷。苦了她在國外就餐經常回家餓肚子,後來沒法了只能自己做飯,倒是練出了一手好廚藝。
“要的要的,妹兒,你先坐着,菜一會兒就來。”說完老闆娘向廚房大聲喊菜,成都有名的蒼蠅館子上菜基本上都是秒上的,畢竟顧客太多。即使身處市井小巷,仍有絡繹不絕的顧客前來購買。她付完錢後左右手同時提着菜,胳膊拐着行李箱就向街道深處走去。別問這麼多她一個女生怎麼拿,吃貨的世界你永遠不懂。即使雙手不便,還扶着行李,她的步履卻絲毫不受影響,好像是做多了熟能生巧了。
不多時,她便停下腳步,望了望頭頂那塊泛黃的招牌,寫着“蒲真道醫館”,字體蒼勁雄渾,筆力險勁,是以她師傅的字爲藍本印刷製成的。雖然她師傅看着放浪不羈,不修邊幅,但她相信字如其人,她的大師傅其人自有風骨,飽覽滄桑。可惜當年已遠,文字的墨香也已淡去,歲月荒蕪。
推開摺疊的玻璃門,一眼望去,就看到她師傅那橫七倒八的睡姿。單薄的T恤下就蓋着件棉衣,長褲下露出裸着的腳,讓人看着就覺得雞皮疙瘩要站立。
“大師傅,你怎麼不多穿點,還這樣躺着。空調也不開,也不怕着涼。”
女子進入室內後立即關上大門,擋住想要入侵的冷空氣,怕給乾瘦的中年男子帶來涼意。走到男子桌前放下手中的吃食,便往不遠的木櫃走去,打開第一個抽屜拿出沾了不少灰塵的空調遙控器,上了新電池後立馬開啓空調。動作行雲流水,行走間似乎隱隱看出步履下的蓮花。
“哎喲我的乖徒弟,你這青蓮遊步越來越棒了啊。平時沒少練習啊,不錯不錯。”說完還摸了摸下巴本不存在的鬍鬚,得意地笑着,惹來女子回贈的幾個白眼。
“大師傅,我買了菜,先用飯吧。”對大師傅轉移話題的行爲,她都不想回應什麼了,只好順着說下去。雖然她師傅衣着單薄,還不聽人勸,只能用他身體強壯,武功高強來安慰安慰自己了。
“好,好,好,我大老遠就聞到老李家的菜香味了,饞蟲都快跑出來了。還是徒弟孝順啊,快幫我把我珍藏的五糧液拿出來,我小飲幾杯,慶祝你回國嘛。”說完笑眯眯地望着顧品遙。
無可奈何,她只能認命地去給她家大師傅拿酒再倒好穩穩地放在他面前,從後院櫥櫃裡拿出碗筷擺好,準備就餐。
“今天這烤兔真有勁道,夠入味兒。乖徒弟多吃點兒,你這都快半年沒吃了。”
“嗯嗯,確實好想念李記的菜。對了師傅,以前都是老李叔出來迎客,今天怎麼是老闆娘了啊?”顧品遙從小就混跡在這個街道,經常去李記都是老闆接待,很少看到老闆娘迎客。而她也因爲六年前出國了一年回國幾次,其餘時間多是在意國,所以老闆娘對她的印象也漸漸淡忘了,今天都沒認出她來。
“嗯,老李啊,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哎。”泯了口酒,一種悵惘從男子口中吐出,顯得有幾分壓抑難過。
“老李叔不是一直蠻健壯的嗎?怎麼這次突然就病倒啊?”
“不止是他,咱們好多老鄰居都不太好了。”
聽完蒲真的話,顧品遙心裡隱隱有種不安。難怪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同輩呢,但是怎麼老人家們都同時生病,顯得有幾分詭異啊。其實她沒注意到,意國人的老弱病殘大多也患病了。說道顧品遙在意國,大多數也是在校園內和校友打交道,即使在外面接案子,也多是身體強壯的青年人,所以對這些情況並不清楚。而政府將這一現象看做是氣候變化導致的抵禦力低下的人患病,表面上並未多大關注,所以新聞上顯得風平浪靜,平民也沒多在意了。只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掩住心底的不安,顧品遙從包裡拿出一個製作精良的邀請函,遞到蒲真眼前。笑了笑對他說:
“大師傅,這是‘星門計劃’的邀請函。你瞅瞅,這超自然協會還是蠻棒的嘛,都能混入類軍事計劃裡,感覺槓槓滴。”
本來她對傳聞中亞丁灣“星門”很感興趣,幻想過世界上真的存在一個連接宇宙其它空間的通道。現在有了一個接觸“星門”的機會,她反而興趣平平了。畢竟要是真的存在這麼一個通道,軍方怎麼會邀請超自然協會的人去觀覽嘛。雖說國際上的超協在研究UFO、外星人接觸、神秘文化上確實成果斐然,但不至於有資格進入‘星門計劃’中。更何況意國的超協本國人不選,還選了她一個華夏人做代表,就算是代表之一,給人感覺依然不是很好。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