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賽前的一週之內,綜合學院動作頻繁。
先是全校機甲生的正式大選拔,也即選出可以加入聯賽各類梯隊,從核心組、第一梯隊至第四梯隊五部分,核心組也即赫連英、乙那樓蘭、薛雷、賈成、勒賓和奧斯六個及其他臨時擴充出來的高手大約二十人,當然了,第一手的決策,還是在六人間產生的。
而因着學生會長司徒雲是組織者,本身也是入賽的高科機士,因而也會帶着助理孟夢加入決策團,她同時還代表着高科系。
而外圍不參與直接決策的四個梯隊,則基本是從四個年級、四階競技場普中選優對應抽調出的,到最後,高科系和特機系各有數百人,可謂一時人才濟濟。
聯賽前第六天,核心組開始在原機甲社的專用會室中進行地圖的推演和分析,只是時間到早八點了,電子地圖也在沙盤桌上攤開了,作爲第一主導人的司徒雲還未宣佈推演開始。
這不由賈成疑惑,問及原因。
司徒雲、赫連英未搭話,乙那樓蘭卻神秘一笑,說:“賈老弟,我們核心組還有一位特別組員未到場哦,不可以開始的。”
特別組員?除了赫連英、司徒雲,連帶薛雷、勒賓、奧斯等都滿頭雲霧,賈成自然不明白,說:“什麼意思?”
難道說,這校園裡還有其他人實力有資格進入核心組的?但先前公佈張貼出的那張參賽單裡,核心組只是室內這些人吧?
或者說,所謂“特別組員”是“特別”含義?
賈成不由自主聯想到了那位不久前還是校園輿論焦點的神秘機士,競技號X8134來。
莫非,那人終於被調查出來是誰,並且被說動來參賽了?
幾分鐘後,會室的門自主開啓,一個人行了進來,開口說:“這個地方的路不熟悉,來晚了,不好意思。”
聲音很平靜,完全聽不出任何慌亂和自愧的起伏,可見是個心志近乎堅石一樣的人。
但聽到這聲音,賈成卻愣了,進而,就內心洶涌,面上發熱,那是類似於覺得遭受到羞辱一般的憤怒感,一雙眼睛,緊緊盯去。
但其他人的反應則全然不同,赫連英甚至微微笑了一下,算是見面的招呼,司徒雲眼一亮,像是終於將人給盼來了,薛雷剎那瞭然的樣子,勒兵和奧斯對頭嘀咕:怎麼是他?
乙那甚至直接上前迎接,把臂握手口稱老弟,熱情度非同一般。
而這遲到進來的人,竟然是夜一!
司徒雲一看人到齊了,開口說:“既然都到齊了,那麼——”
不料,“開始”二字還未出口,忽有一人於桌前大聲說:“我有異議,爲何將這個人選進核心組!”
記憶無誤的話,現已公開的參賽名單中,並無“夜一”這個名字。
而且,記得不久前初步擬定核心組成員列表,因着自己反對,當時的乙那將其從整個名單上抹除了,但現在怎麼回事?
是乙那二人突然的決策?還是上次的抹除僅是個幌子,策劃好的?
赫連英咳嗽了一聲,說:“這一回讓夜一同學入組,首先是學院長先生的建議,其次,我和司徒會長,以及乙那同學商量了一下,也表示贊同,因着決定倉促,還未公佈。”
司徒雲、乙那樓蘭先後附和點了點頭。
一下子搬出學院長,賈成一時也亙住了。
薛雷想了想,說:“我覺得夜一同學入選並沒有什麼問題。”
勒賓和奧斯互看了看,選擇沉默。
賈成咬了咬牙,說:“我還是反對!核心組的人選,首先是具備可查閱的成績條件,可此人既還沒有通過全校各年級的機士考試,也沒有在競技場創造過可間接證明的賽果,更沒有在前面的全校大遴選中和其他人整體比對過,如若其的入選暴出來,肯定會有人質疑選人不公且不透明!”
乙那樓蘭貌似部分認同地點點頭,說:“倒也有道理……那麼,夜一同學,你有什麼成績可以證明自己的機士能力嗎?”
夜一很利落地搖了搖頭。
如若他說自己就是X8134,大約會讓人無話可說,但那是不可能的,爲何當初競技場時隱匿身份,即是不想被不相干事物糾纏上。
司徒雲忽插話說:“賈成,夜一同學的實力,雖然並未施展多少,但你自身應該是有所體會的吧?”
那次的公主邀請宴會上,賈成主動約戰夜一,最終二代機卻輸於一代機體之下,有目共睹。
司徒雲是賈成愛慕的女生,賈成還兼着學生會的名譽幹事,被司徒雲這麼一揭“老底”,登時滿臉羞紅,他有心說那次是大意,不在狀態,而且機甲裝備都不齊全,最後的表面戰果也是“和”,但這辯解對別人倒罷了,對司徒雲去說,像是自掩瘡疤。
但要賈成親自承認自己低下與人,實力不如對手,依他的驕傲脾性,怎麼可以,況且他自認那一戰“戰敗”以來,每每加強鍛鍊,彌補不足,早已今非昔比,就說單純的基礎負壓指數,均值也從以前的九百多,到了現在的1150左右——這種月餘就提增數百負壓單位在二年級就貼近A2段位的人,雖不能說沒有,但也相當罕見了。
賈成的自信,即來自於天賦,及他的勤奮。
賈成正羞不可抑,勒賓和奧斯表兄弟救了場。
勒賓不知出於何種心理,說:“我覺得賈同學的質問也並非全無道理,核心組並非僅僅實力的證明,還是後面聯賽中需要擔負責任帶領學生們走向勝利的領袖人物,夜一同學的領導力我們不敢獨斷,相信赫連學長和會長選他會有根據,但實力,這個是要能完全服衆的東西,可惜,除了那一場限制太多的英才區約戰,我沒有看到其他證據。”
表弟奧斯也說:“不錯,除非他能進一步證明自身。”
這下,室中人集體看向勒賓奧斯二人。
說起來,這表兄弟兩個,是比較古怪的人。
出身在星際中屬於地位較低的民族,混合人種,也因此,有着少許的民族信仰
,大家也都完全容納,而在機甲社,也是較寡言少語的人,甚少表達意見,但現在看來,兩人並非沒有主意主見,只要開口,還是可以帶引其話題,“攪動”局面的。
賈成感激地看了二人一眼,並高聲說:“不錯,這也是我的意思!”
但兩人的話也有道理,赫連英和司徒雲等不可能執意無視。
乙那樓蘭忽呵呵笑說:“那麼,賈成老弟,想怎麼證明夜一同學的實力呢?”
彷彿這一問正合心意,賈成再次直接起身,說:“很簡單,讓我和此人再比一場!”
只有再雙雙對決一次,並順利勝出,纔是真正的一雪前恥,否則以後甚至要作爲同一方戰線的“戰友”,他哪裡有契機挑戰?
勒兵和奧斯一拍掌,說:“兩位的精彩表現,我們也很期待……賈同學,現在就比嗎?”
賈成音似落鐵,乾脆有力,說:“現在,機甲社中!”
反正社團內不缺機甲。
這下,室中頓時有視線投向夜一,大約是想看看,一入場就被特別針對並被挑戰的這位新核心組成員,會怎麼應對,甚至會怎生表情,同樣的雀躍不可一世鬥志勃發,還是隱忍不屑用話語術回絕?
但要有人失望了,夜一在這種注視下,尚且沒有任意的表情,彷彿這具身體下的心,堅毅到不會波動,不會受外在影響一樣。
總之,夜一同學沒有半點反應。
沒有見到對方有回饋,賈成急了,彷彿自身被無視小看了,加大聲音,說:“夜一,在此地,機甲社中,我們再比一場,你可敢接受?”
到此,終於見到夜一的動作,他輕輕一搖頭,很平靜地說:“我不是來做這種事的。”
只是簡單地一句話,不高不低,沒有附加的情緒,卻彷彿能抹平場上的所有爭議,而關鍵是,夜一這麼說時,並無刻意用智慧支配言詞的感覺,但那種大局觀,包容以及對衝突矛盾的淡化,卻似天然存於一身,一下子蓋過了主動挑頭的賈成乃至表兄弟倆。
是啊,大家聚在一起,都是爲了機甲聯賽的勝利,爲了己方共同利益,這密會也是有着正當意圖的,怎麼演變成了內鬥的意氣之爭呢?
頓時,賈成感受出另一種羞恥感,但要他收回前言,承認自己的衝動自負無集體觀念,乃至收回挑戰要求,是萬萬不能的。
此刻,司徒雲似乎生氣了,重聲說:“賈成,我不反對你們的現場比試。”
這下,乙那、赫連等人驚詫,賈成卻心喜:“會長!”
不料,司徒雲話還沒完,繼續說:“但是,用機甲比鬥定然會被其他學生看到,內鬥的做法於我們的聲譽不利,真要比的話也行,不用機甲,就用尋常搏擊格鬥……不是說異形機機士很大部分的機甲能力跟身體本身相關嗎,我覺得已經可以完全替代真體機來比了,而且不佔地方,在這室中就可進行,怎麼樣,賈成?”
賈成,連帶勒兵奧斯,一下子就啞了。
不得不說,司徒雲這個說法很絕,夜一的身體格鬥能力早有所見,而身體能力和機士機甲駕乘能力有不小相關也是學術界所公認,機甲狀態下,孰高孰低不好絕對化,但要說讓賈成直接用肉身去跟夜一打,他還沒自大到那個程度。
體育館而來的“變態人夜一”的說法,可是有視頻和千百人的目睹爲證的。
室內氛圍一時僵住,乙那樓蘭呵呵笑說:“好了,好了,無聊的爭議到此爲止,咱們該開始今天的真正議題了吧……司徒會長,請吧。”
司徒雲點了點頭,將沙盤桌中心的那副3D化立體地圖轉了一個圈,說:“我對聯賽的指揮並不太精通,不過大家既然讓我來做,那就卻之不恭了……大家面前的這幅圖,乃是幾年前的聯賽區地圖,而研究昔日的聯賽地圖,即是我們核心組員下面數天內必做的任務!”
聯賽區地圖,以往的地圖?
夜一一時間模糊,但又不好打斷話題,只好用意識問小基。
小基嘆了口氣,說:“所以說主人之前完全沒有下夠工夫,其實學院長閣下贈予的那個‘聯賽文件’裡什麼都說了。”
小基就有這個本事,譬如在夜一隨手翻開一本書的某一頁時,即便沒有任何閱讀意圖,只要正面着他,小基也能在瞬間將那一頁的全部內容記憶下來——由此可知,自覺醒入人世以來,這個自稱“超級匣子”的智能道具不知自個兒吸收進多少所見所聞了。
“機甲聯賽,雖然在預熱部分有一定單體賽、小團隊賽項目,但主要的,還是集體賽,即綜合學院和軍事學院的總共超過千人的機甲隊伍的敵我對決戰!”
“這種戰鬥模式,規模龐大,只能供單人決戰的競技場以及小決鬥的訓練場自然容納不下。”
夜一問:“那要怎麼解決呢?難道出學院?”
在附近尋找一顆星球或者空置基地,乃至在總部五分城中選賽館,類似那個飛車賽那種?
小基自然知道夜一在想什麼,搖了搖頭,說:“學院中,是對這個年度總聯賽規劃出了一個專門的聯賽區的,聯賽區的各種自由度很高,類似於前線的一個小戰場,足以容納下過千機甲的對決,只是平時不會無端對一般人公開而已。”
原來如此,也即這學院中尚“別有洞天”,只是,夜一問:“‘幾年前的聯賽區地圖’怎麼回事,難道現在不一樣了?”
小基說:“主人總算問到點子上了,並不是現在不一樣了,而是年年,那個聯賽區地圖都會不同!”
咦,年年不同?這又不是虛擬網絡平臺對戰,地圖還能隨便換嗎?
小基解釋:“主人不知道,那個聯賽區,是個很特別的地方,裡面的土壤植被岩石等都是很特別的類型,或者說,是活性的,譬如將土壤塊和岩石打散,粉碎化,再堆壘塑造成新的形體,那麼在幾個小時內,其就可以重新的粘合固化,成爲新的地形,而植被也可在新地表下重新生長,所以,聯賽區是片不存在固定外觀的地理區,只要花費不超過兩天,新的
地理情況就會重新生成,這當然會帶來戰鬥佈局上的位置。”
這一說,夜一對司徒雲行爲的真意大致瞭解了。
聯賽區的地理不論如何變,都不可能一馬平川那樣簡單,因爲聯賽必須通盤考校學子們的綜合能力——這也是比賽最大意圖,那麼,這幅地圖在設計時,肯定會被附加進很多精華性的東西,換句話說,可能就是戰爭元素,那麼現在對過往地圖加以分析,也是在熟悉那些元素,以不變應萬變。
知曉了這個出發點,夜一對接下來的往年地圖分析講解也重視並投入了進去。
不論他原先如何對聯賽的參與熱情不高,企圖不大,加入進來,且成爲核心組了,就有去熟悉的使命——不負責任從不是夜一。
於是,下面核心組數人全都圍着桌子,聽主講司徒雲先是對那副往年地圖進行地理形態總分析,什麼“主幹道”、“岔道”;什麼“左翼”、“右翼”、“中路”、“戰旗區”;什麼“高地”、“絕谷”、“林帶”、“沙地”、“水域”、“岩石區”;以及“要塞點”、“戰略樞紐”、“天然堡壘”,比較特別的概念爲“屏障”、“伏擊點”、“不可預知區”、“可開闢通道線”、“死區”、“禁區”、“衛星盲區”等。
而這些,就花費了一個多小時。
當然了,對此完全陌生的,也就夜一一個人,室內其他人,即便沒有參與過上一屆的年度聯賽,對於聯賽本身也早已研究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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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則是那一屆兩個學院的機士軍團的整體戰略對決演進圖,當然,是整體化的描述,譬如紅軍一支進擊到左翼,與對方藍軍的伏擊軍團臨時交戰,紅軍受創撤退等,至於具體的戰鬥細節,現場的作戰視頻,是沒有的。
總之,這是個對戰鬥指揮總流程的講述,一個小時,就講完了。
這個地圖之後,是另一幅地圖。
司徒雲到此一停,說:“好了,關於地圖推演,今天就暫時分析到這裡,明天會接着換地圖……而剩下時間,我想講一講具體的隊伍分組及行爲模式,請大家仔細聽,因爲不久後的聯賽中,大家都避免不了帶領隊伍。”
這個,也耗費了一個多小時,到此,大夥兒都累了,包括主講的司徒雲。
乙那樓蘭拍了拍手,說:“好了,今天核心組的活動就此結束,明天我將替換司徒會長進行講演分析,希望大家早早到場,還有夜一同學,千萬不要再遲到,否則,再被挑戰可沒人會管哦,呵呵。”
夜一根本沒聽進去這調侃,他的腦子裡還滿是前面三個小時裡的地圖剖析戰略推演。
畢竟,以前的他都是個體化的生存經歷,這些大部隊的協同行動及作戰,團體的配合,在他是很陌生的東西,很難去代入並全盤接受,對於這些“知識”,他大約需要花費比室中其他人更多的腦力。
換句話說,指揮這檔子事,於他比機甲的提升要難得多。
也因之,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夜一的腦思維也從未離開過那些地圖,乃至在睡夢中,以往常出場的跟異形們的搏鬥,也演變成了指揮兵馬攻略地方大本營的“大亂鬥”。
下面連續三天,沙盤室裡都是這種內容,而夜一發現,他對現今所涉及的有難度的事,產生了一定“樂趣”——當然跟個體化的機甲提升還是遠遠無法比的。
全綜院的機甲生,非但是核心組這裡,下面各梯隊的人馬,也在那些臨時的組長隊長之類的主持下,進行着沙盤地圖的理解,當然其剖析深度和耗費時長跟核心組是無法比的,但基礎的熟悉感是做到了。
而到此,距離機甲聯賽的正賽開啓,已經僅剩三天了。
據說軍校那邊的參賽大部隊也已經抵達了,跟那邊的參訪團法梅爾北宮武等完成了回合,其對於聯賽的籌備當然也緊鑼密鼓中。
這一天,從機甲社會室回去,半路,腦子正沉浸在對赫連英主講的聯賽沙盤推演的各種汲取和回味,通訊器響了,而從裡面放大到半空的虛擬半身像驚到了夜一,脫口而出:“劉易斯?”
的確,“對面”的正是金髮男劉易斯,雖然雙方距離上次的東城相聚,僅僅過去了半月餘,但因着機甲聯賽的事,尤其這幾天對於地圖的投入,就像過去了好多的時間。
劉易斯在那邊嘻嘻而笑:“老大,嚇了一跳嗎?”
的確有點兒,不過夜一對那邊稍微一辨析,愣了一下,問:“你在做什麼?”
虛擬屏裡的劉易斯,竟穿着一種介於工服和軍裝之間的衣服,其背後似乎是某個特別的工地,有着其他忙碌的人,但具體在從事什麼就看不到了,甚至地點在哪裡也難以分析。
劉易斯神秘一笑,用身體將後面的背景更遮住一些,說:“老大,你絕對想不到,我現在和你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三百米哦!”
夜一一愣,直線距離三百米,難道……臉上不由一拉,說:“你難道在綜合學院?”
這個有着招惹是非毛病的金髮傢伙,不會是終於不管自己的意旨而混進綜院了吧,那麼後面會不會給自己惹來許多的麻煩呢?
不料,夜一還未斥責,劉易斯似乎預料到這邊要說什麼,連忙擺手澄清“:老大不要誤會哦,我進綜合學院,是委託的老柴(蓋尼柴羅德),老柴他們本來就是聯賽的觀衆席嘉賓,我原本也跟着他們的,不過現在在學院找了一個‘工作’而已,是正經事哦!”
算了,要完全老老實實的,就不是星盜出身的劉易斯了。
夜一囑咐說:“這些天你不要惹到什麼事就好了……還有,我們不認識。”
這潛意是說:我們不認識,不要來找我。
“當然不會妨礙到老大的美好學院生活的,不過,嘿嘿……老大,幾天後見吧……”
說完了“幾天後見”,虛擬屏幕就關閉了。
不會有什麼深意吧?
夜一併沒有進行思索及反播回去追問,腦子又轉換成了聯賽地圖。
現在的他,徹底變成“聯賽模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