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廣瑞士兵在苗瑋的率領下,如狼似虎般撲出營地,在探路員帶領下,衝向一條重力走廊。
別看這裡能看見那些「潰兵」,真要抓他們,卻得繞遠路,原因是沒有通向那座高臺的重力走廊,必須繞過另兩座高臺,才能抵達潰兵目前所在的浮空高臺。
在複雜的山區,兩座山頭彼此相望,卻得繞着山路走上半天才能相聚。相對而言,這裡的地形比山區更復雜與苛刻。
古墟中上千人行動動靜很大,當隊伍的前端進入某條重力走廊時,隊伍的後端還在營地內。因此,那些「潰兵」很快就發覺了。
苗瑋時刻都在觀察那夥肥羊,他發現那夥人似乎很害怕,亂了一陣,這更讓他信心大增。同樣一千人,己方是一千精兵,對方是一千烏合之衆,不可同日而語,這下子定能在絡腮鬍子面前露大臉,狠狠羞辱他一番!
念及至此,他立即大聲催促,令隊伍加快前進速度。廣瑞的士兵們也人人振奮,那一個個敵人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個功勳積分。不久之後,整支隊伍都進了重力走廊。
不過,敵人沒有坐以待斃,等着他們前來剿滅,他們發現,敵人開始「逃竄」了,也向某個重力走廊行進。
在他們想來,潰兵的行動力是很差的,潰兵之所以被稱作潰兵,首先是因爲他們沒吃沒喝,生理上各項指標全線下降,其次在心理上亡魂喪膽,沒有任何士氣可言,再次他們沒組織沒紀律,亂哄哄一片,所以不管他們怎麼逃,千人的隊伍總是拖拖拉拉,總會被己方追上。
然而,這一次他們的固有觀念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這些潰兵好像很善於逃命。苗瑋驚訝地發現,千來人的潰兵,全體進入重力走廊所花費的時間竟然很短,大約就十分多鐘,竟與己方精兵所花的時間差不多!
「媽媽的,逃得倒是快,怪不得還沒被各路追殺隊剿滅!」苗瑋罵了一聲。
邊上一個部下聽見了,急忙笑說:「要不是他們這麼會逃,如此大功怎麼輪得到我們去奪取呢?」
苗瑋心頭大悅,說:「不錯!繼續加快速度,我就不信他們一直這麼能逃!」
不久之後,苗瑋的千人隊終於抵達他們最先發現潰兵的高臺,可是潰兵早逃到另一座高臺了。站在此處,仍然能看見那夥烏合之衆。
苗瑋放下遠視頭盔,仔細打量他們,他發現潰兵們一個個喘着粗氣,正在休息,看來跑累了。潰兵們似乎也在注意己方的動靜,想來己方只要一動,潰兵們就會繼續奔逃。
觀察片刻,苗瑋叫來隊伍的領路員詢問。
「現在我們與敵方的距離有沒有拉近?」
他這裡所說的距離,並非直線距離,而是需要經過幾條重力走廊。這個古墟地形特殊,浮空高臺之間以重力走廊相連,計算直線距離毫無意義。
領路員卻搖搖頭,說:「報告長官,沒有拉近,出發時我們距離敵人兩條重力走廊,現在仍舊是兩條。」
苗瑋一揮手,下令道:「繼續追擊!」
追殺隊伍又上路了。這裡一動,那裡的潰兵也跟着動,雙方一追一逃,等到苗瑋部抵達那座高臺時,潰兵們又逃到了另一座高臺。他叫來領路員再次詢問,卻發現,己方還是距離敵人兩條重力走廊,情況絲毫沒變。
苗瑋心中升騰起怒意,己方有着熟悉周邊環境的領路員,潰兵第一次跑來這裡,需要探測重力走廊的位置,己方大有優勢,他就不相信追不上。於是追擊令再次下達,隊伍繼續奮勇前進。
潰兵們又開始慌不擇路地逃跑,可是不論苗瑋部怎麼追,潰兵們總能與他們保持兩條重力走廊的距離。
而且,潰兵們似乎只知道周圍的一些重力走廊,他們竟然繞着補給營地所在的高臺跑。
一開始,苗瑋還很得意,這樣一來,自己絞殺敵軍的行動,將清清楚楚展示在絡腮鬍子面前,這傢伙看到自己斬殺敵兵的雄風,看他以後還敢罵自己膽小!可是不久之後,苗瑋就覺得有些狼狽了,因爲他怎麼也追不上敵人,如此下去,豈不是白白讓絡腮鬍子恥笑?
等到兜了老大一個圈子後,苗瑋惱怒的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出發點,而敵人居然呆在最初被發現的那座高臺上!
敵人正在喘着粗氣,某些人還趴在地上累得像狗一樣。可是,己方的精兵同樣不好受,剛開始追擊時的奮勇爭先早飛去了九霄雲外,此刻隊列拖拖拉拉,士兵們一個個有氣無力,就像半天內連續侍候了十個女人的鴨子,整個人都癟了。
苗瑋怎麼也想不通,一羣吃飽喝足精神百倍的精兵,怎麼就追不上一夥沒吃沒喝就差餓死的潰兵?他可以想象,絡腮鬍子此刻一定站在瞭望塔上笑歪了臭嘴,簡直讓他無法忍受啊!
冷靜!冷靜!他暗自警告自己。考慮一番,他覺得自己應該分兵堵截。
他叫來領路員,詳細詢問了周圍的重力走廊,然後自己畫了張草圖,看着草圖籌劃行動方案。
敵人是一千潰兵,戰鬥力不值一提,自己的五百精兵足可聚殲他們,想必就算一百精兵,也能拖住他們片刻,只要這夥逃得比兔子還快的混蛋被拖住,己方大部隊一到,就是他們的末日。
行動方案很快擬妥,他分出五組百人隊,分別從五個方向兜截,自己親率剩下的五百人大部隊正面追擊。
他並非沒想到絡腮鬍子那些打敗仗的百人隊,但那不是遠離營地沒有增援嗎?只要自己手中有一支決定性力量,隨時能在最短時間趕到,就算那個百人隊戰死一些人,又能如何?那一千潰兵肯定完了。
這個行動方案看似沒錯,可當它真正執行時,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可怕後果。
五個負責堵截的百人隊,幾乎封閉了敵人的逃竄路線,所以其中一個百人隊成功堵截了敵人。可是……這是一場夢魘!
***
敵人正在一座較小的浮空高臺上,他們本想從高臺左側一條重力走廊逃竄,那個百人隊覷準了這個機會,事先進入重力走廊,堵住了他們唯一能夠逃竄的道路。
敵人眼見逃不了,他們不逃了。一千多人圍着重力走廊的落腳點,擺了個攻擊陣形,等到那個百人隊無可遏止的落下,無數的攻擊瘋狂涌向落腳點,能量潮涌!
慘啊!那個百人隊剛剛從重力走廊落下來,什麼陣形也沒有,哪有防禦能力?千人對百人,十個有準備的打一個沒準備的,僅僅一個照面,百人隊就死傷過半!
還沒死的一邊瘋狂叫喊,一邊四處鼠竄。可高臺就那麼大,不論他們竄到哪裡,都有敵人等着他們。苗瑋遠遠看到,有一夥大地刺蟲尤其兇狠,逃跑的士兵不論採取什麼自衛舉動,都被他們一個個軋穿身子。沒過多久,這個百人隊就死傷殆盡,其中一部分人被逼急了,甚至不顧生死,跑進了高臺上那個小小的不穩定蟲洞!
當最後一聲慘呼響起時,苗瑋的大部隊還在某條重力走廊中緩緩下落。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精銳百人隊被敵人聚殲,毫無辦法可想。
悲啊!苗瑋眼睛都紅了。
可是悲劇還在發生。那一千可惡的潰兵似乎打出了士氣,殲滅了第一個百人隊後,他們還不滿足,不但不從打開的缺口逃跑,反而向距離他們最近的第二個百人隊衝去!
第二個百人隊已經看到戰友的悲劇,急忙擺了個防禦陣形,打算就地堅守。
然而,他們的腳下卻出現了大問題。十八隻大地刺蟲就像鬼魅一樣,忽然從地下鑽出,現身在防禦陣中央,此刻廣瑞士兵們全都面朝外背對他們,於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屠殺開始了……
等到第二個百人隊在苗瑋悲憤的目光中倒下大半時,他終於抵達了第一個百人隊被殲的事發地點,急忙向第二個百人隊趕去。
此刻第二百人隊還剩下四五十名殘兵,他們眼見己方大部隊靠近了,爲了求生一個個奮起餘勇抵抗。誰知敵人卻不殺他們了,由十八大地刺蟲壓陣,其餘人掉頭向一個重力走廊跑去。顯然他們打算繼續逃跑。那些殘兵被打怕了,面對大地刺蟲虎視眈眈的目光,哪敢阻攔?
所以,當苗瑋的五百人大部隊抵達時,敵人早跑了。這次他們跑到了第三個百人隊處,又是一場屠殺。苗瑋眼前發黑,差點昏厥過去……
「十個打一個,還真是爽啊!」戰場中,傻大個常寶找空對螞蚱人說。
「別廢話!控制好自己的手下,別讓他們殺出了性子收不了手!決不能壞了組長的籌劃!」螞蚱人提醒說。
「那是當然,俺曉得的!嘿,沒想到這些剛經歷潰敗的傢伙,這麼快就能重新上陣殺敵,還怎麼興奮!」常寶樂呵呵說道。
一次次從勝利走向勝利,不但讓這些烏合之衆恢復了勇氣,還讓他們漸漸對戈軒產生信服。他們覺得跟着戈軒不錯,這位組長對待他們不苛刻,賞罰分明,還總能打勝仗。跟着他不太容易死,又有功勳可撈,這樣的首領不是哪兒都有的。在他們心底深處,一種歸屬感油然而生。
就這樣,戈軒帶着千多人的隊伍跟苗瑋兜圈子,找到機會就咬一口。有漆雕雪如這位能看見重力走廊的領路員,他總是能及時撤離。每一次苗瑋趕到事發地點時,敵人距離他又是兩條重力走廊。
當苗瑋意識到分兵的愚蠢時,他帶出的一千人已被戈軒東咬一下,西啃一口,陸續殲滅了三百多人,另有一百多被打殘的士兵。他只得把進行兜截任務的百人隊全部收攏回來,聚成一團。這時他手上還有能戰的士兵五百多人,但這五百多人士氣低迷,一蹶不振。
這時苗瑋忽然發現,敵人不逃了。
敵人呆在某條重力走廊一端,排成個圓筒陣,這圓筒陣的中心攻擊點正是重力走廊的落腳點。現在苗瑋已不敢低估這羣人的戰鬥力了,在他看來,這些人的個體戰力頂多比本兵團略低,但低不到哪兒去,而且他們中還有十八大地刺蟲那樣的強者。如果他率領部隊貿然衝過去,由於在重力走廊中無法佈陣,面對他的恐怕又是一場屠殺。
當然,如果他手中有三千人,不,或許只要兩千,他仍敢發起衝鋒,以兵力上的絕對優勢沖垮敵方軍陣,可他手中只剩下五百多人,這如何是好?
看來今天註定是倒楣的一天,要想殲滅這夥敵人已不可能,爲今之計,只有先撤回營地再說。
有了這個想法,他找來領路員,商議撤退。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回營地最近的路被敵軍堵住了!敵方佈陣的那條重力走廊,湊巧正位於他們的歸途之中。
他狠狠呸了一聲,要不是這裡地形特殊,區區千人,怎麼可能堵截自己?如果大家都在浮空高臺上正面衝殺,他可不懼怕對方。至於現在,只能重新規劃行程了。
廣瑞士兵垂頭喪氣調轉方向,開始繞遠路。
然而,當他們掉頭通過兩條重力走廊後,他們發現敵軍也在移動,而且再次移到了他們前方,在重力走廊一端布好陣,悠閒的等他們前來送死。
苗瑋終於發現不對勁,他叫過領路員,惡狠狠罵道:「怎麼回事?你這領路員是怎麼當的?怎麼看起來敵人對這裡的路比我們還熟悉?」
「長官,我也不知道啊!」領路員一臉苦澀。
「從這個地點回營地所在的高臺,還有哪幾條路可走?」
領路員低頭默算一番,說:「從這裡回去,最起碼要經過五條重力走廊,也可多繞幾條,把這些需要用到的重力走廊排列組合,能規劃出七八條路。」
「很好!既然有七八條歸路,我就不信,他們能一直這麼堵着!」
苗瑋想得很好,可惜世上不如意事十八九,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在今天以前他是無法想象的。每次他率人走過幾條重力走廊接近營地時,敵人總是出現在前面,布好陣式等他們送死,逼得他們不得不重新選擇繞行其他道路。等他們繞了一大圈再次接近營地時,敵人又出現了,而且肯定已經布好陣。
他也想過,既然自己一動,敵人也動,那麼己方可以假裝繞路,等敵方離開狙擊點,己方立刻掉頭返回。可是這行不通,因爲敵方的行動力居然比己方還高,己方掉頭,他們也同時掉頭。這個鬼地方,大家隔着高臺彼此都看得到,所有行動一目瞭然,想通過這種計策欺騙敵人是不可能的。
苗瑋轉頭看向自己的士兵,這些精銳士兵由於長時間奔跑,又沒有吃喝,一個個垂頭喪氣,體力下降到了極限,這還是小事,關鍵是他們心理上的打擊太大了,繞了又繞,就是無法返回營地,繞圈成了他們心中的夢魘。再這樣下去,不用敵人來打,他們自己就崩潰了。
苗瑋臉色鐵青,滿心鬱悶。局勢已到了危急時刻,現在只能希望絡腮鬍子率兵來救了,這回恐怕要被他嘲笑至死,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了。
他回憶了一下過程,自己率人出來剿敵,誰知追不上敵人,只能分兵堵截;接着堵截不成,被敵人各個擊破;再接着變成自己被對方堵截;現在可好,連回都回不去了,竟然需要人來救。這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呢?就像做噩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