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石區海盜大多信仰古維京人的神坻奧丁,隊長也是奧丁大神的虔誠信徒。聞人瑤的信仰就不那麼堅定了,她一向認爲與其信神不如信自己。可是眼前出現的這一幕,讓她的理智無法接受,她第一次對自己的精神狀態出現了懷疑,於是下意識揉了下眼睛,再次細看,終於確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腦海中反覆出現的只有一句話:「難道世上真有神蹟嗎?難道世上真有神蹟嗎……」
這種狀態維持了很久,直到耳邊傳來一個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團長,趁着灰塵瀰漫,視線受阻,把派出去參加混戰的士兵撤回來吧,現在暫時不必混戰了。」
聞人瑤嚇一跳,轉過身察看,這才發現戈軒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
她再次看向戰場,發現戈軒的人馬已在回縮,於是急忙向身邊的隊長下令,把她剛纔派出去支援的一支部隊叫回來。
一陣忙亂後,戰場平靜下來。
戈軒清點進入營地的士兵。經過這場短暫而慘烈的混戰,近三千人的部隊,此刻只剩下兩千三百多人,其中還有短時間無法再上戰場的重傷員六百來人。在戈軒這個打老了仗的老兵看來,多魯兵團這些士兵嚴重缺乏訓練,其中特別缺乏戰術配合,不然不會死傷這麼多。
第三戰隊隊長空出一塊防區,漆雕雪如帶領一些士兵忙着在這個空出的陣地上佈防,其他人安排休息。
戈軒本想親自去佈置,卻被聞人瑤拉住,詢問他對付飛舴的秘法。
營地指揮室中,聞人瑤換上一身漂亮的戎裝,還重新上了妝容,很淑女地坐在指揮椅上,示意戈軒坐到她面前,一雙大眼睛在戈軒身上瞟來瞟去,臉上的神情非常嫵媚。
「戈隊副,嗯,你……你剛纔是用什麼法子導致飛舴墜毀的,能不能告訴人家?」她的聲音嬌媚入骨,與在外面時判若兩人。一邊說,還一邊挪動身子,湊近戈軒。
戈軒鼻子中嗅到一股高雅的香水味兒,清新自然中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誘惑,似乎比內莉姐妹倆平時使用的香水要好。
想到這裡,戈軒內心隱隱產生一點內疚感。內莉姐妹倆跟了他這麼久,他就沒給她們送過一樣禮物,她們使用的香水都是白塔星自產的劣質貨,如果能夠再回主流社會,一定要拜託那些走私商帶些頂級香水給她們,不能讓她們在這個問題上被人比下去了……
念頭轉到這裡,戈軒忽然一愣,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學會關心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了?白塔星還不知在哪裡,關心這種事情不嫌多餘嗎?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機!難道自己在白塔星過了段舒服日子,就對危機遲鈍了?
他腦海中轉着這些無關的問題,一時間忘了回答聞人瑤的問話。
聞人瑤以爲他想保密,不由心中暗罵。她假裝感覺有點熱,纖纖玉指輕勾衣領,解開了軍裝的領釦,一片雪白映入戈軒眼簾。
她一邊偷偷觀察戈軒的表情,一邊暗自得意。對付男人嘛,就得耍些手段,團長那個老東西不就被自己迷住了?還真以爲自己想嫁給他啊?最後還不是被自己弄死並取而代之?其他男人也一樣,看!這個戈軒好像目光發直啦!女人在世上立足,這些手段還是用得上的,不需真的付出什麼,照樣能讓自己站在有利的位置上。
她越想越得意,在她看來,戈軒接下來無非有三種舉動:若他膽子較大,會忍不住動手動腳,那時她就能擺出團長的身份,狠狠訓斥他,讓他不得不服軟;若是僞君子,會擺出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把身軀向後挪,假裝受不了她,不過對付僞君子更簡單,這種人通常有色心沒色膽,撕開他的僞裝就行了;若是未經人事的小處男,一定滿臉漲紅,不知所措,這最好!有的是辦法讓他產生迷戀,進而瘋狂。
如果以上三種都不是,那隻能證明戈軒是無知的傻瓜。
一邊這麼想着,她一邊期待戈軒的反應,可是……戈軒沒反應。
聞人瑤發現,戈軒神色平靜,面無表情,連剛纔那發直的目光都收回去了,現在他眼光淡漠,看着她就像老和尚在看紅粉骷髏。
新任女團長不死心,扭動嬌軀,又挨近了戈軒一點,同時故意把袖章弄得掉落於地,然後彎下腰去撿。這時她的軍服領口正對着戈軒的雙眼,戈軒能夠一覽無餘地看進去,欣賞她那引以爲傲的乳溝。她就不信這個邪,戈軒怎麼看都不像傻瓜嘛。
等她撿起袖章再次觀察戈軒時,她終於發現,戈軒有反應了……然而,可悲的是,這反應並非以上任何一種,戈軒那淡漠的目光出現了一絲情感,那是……憐憫?
耳邊傳來戈軒平靜的聲音:「團長,一位女子坐在高位不容易,屬下理解妳的某些舉動,如果妳有什麼困難,儘管對屬下說,屬下如果幫得上,必不推辭。」
聞人瑤頓時羞得雙頰通紅,隨即又氣炸了肺。
「該死的!本小姐不是讓你有這種反應,我不需要你這個小小的軍頭憐憫!我聞人瑤不需要任何人憐憫啊!我要把你們全踏在腳下,以證明我的存在!」
看到她神情變幻無常,戈軒詫異地問道:「團長,妳怎麼了?」
「冷靜!冷靜!」聞人瑤心中暗自告誡自己,深吸一口氣,總算壓住了即將爆發的怒火。
她坐直身子,假裝不經意地把衣領釦好,恢復了端莊之姿,說:「本團長並不需你額外的幫助,只要你遵令行事即可,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本團長的問話。」
「什麼?」戈軒忘記她剛纔問什麼了。
聞人瑤心中暗罵,不想說就不想說,你裝什麼裝?哼哼,本小姐就是要讓你裝不下去。
「嗯,戈隊副,本團長是想問你有關敵飛舴墜毀之事,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也可以不答。」
戈軒聽到這話,不由一笑。漆雕雪如的重力環沒什麼不方便說的,事實上,他估計魯辰青已經猜到了,何況隕石區高手衆多,肯定存在見多識廣之輩,比如傻大個就曾聽說那是黑色系環,因此沒有保密的必要。
「團長,我的表妹擁有一種罕見的光環,能夠操縱重力,而屬下又對戰船的構造很熟悉,知道如何擊其要害。那艘飛舴本就有故障,強行升空,在我表妹的重力操控下,它的引擎驟然停轉,因此就墜毀了。」
聞人瑤一愣。沒想到此事這麼簡單,根本和所謂的神蹟毫無關係。
思考片刻,她問道:「你說對戰船很熟悉,難道你是船匠?」
她對漆雕雪如的什麼「罕見光環」不感興趣,僅有初階再罕見又有什麼用?她反而對戈軒的身份更敏感,「銀瞳船匠想要控制所有勢力的艦船」這個傳聞,就像長了翅膀,在隕石區四處傳播,聞人瑤也聽說了。
不過她倒是對銀瞳船匠沒什麼偏見,也不必要有。整個多魯兵團僅有兩條船,一艘第四戰隊使用的巨艎,用來投送兵力以及運輸補給,另一艘是用來充門面的老舊戰舸,專門給團長出行使用。團長有着金牌海盜的尊貴身份,出行如果連條海盜船都沒有,實在不成話。
所以她只是隨口問問,如果戈軒真是船匠,反而更好,以後還能向同等級兵團炫耀。在那個傳聞流傳開以前,只有翡翠級以上的大兵團才請得起銀瞳船匠。
戈軒卻搖搖頭,說:「我只是對機具熟悉,會修補裝備,談不上船匠。」
聞人瑤有點失望的哦了一聲。銀瞳一族雖被稱作「船匠之族」,但真正學會造船的也只是少數精英分子,戈軒的回答並不意外,不然他還跑來多魯做小軍頭幹嗎?又沒多少油水。
不過聞人瑤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大眼睛一亮,道:「你很會修補裝備嗎?有一種極其特殊的巨大機具,不知你能不能修好?」
「何種機具?」
「蟲洞干擾器!」聞人瑤一字一頓說道。
經過她的詳細解說,戈軒才知道,這種機具並非現有哪個勢力製造的,而是在古墟中發掘的。也就是說,它的製造者很可能就是建造古墟的那個遠古未知文明。
「蟲洞干擾器」這個名稱是發掘者起的。他經過試驗,發現這種機具能夠干擾蟲洞運行,讓穩定蟲洞變成無法通行的不穩定蟲洞。據發掘者猜測,在這個星際中轉站,它本來的用途是控制蟲洞的開啓與閉合,就好比自動門的控制器。
當初發掘出很多蟲洞干擾器,有兩種類型,一種是手提式的,體積很小,有效範圍也不大,只能作用於單個蟲洞。多魯兵團把這種蟲洞干擾器到處散播,特別是在需要守衛的三大蟲洞處,如同埋地雷一般埋下不少。第三戰隊潰敗,蟲洞失守,可是敵人只能進來一艘飛舴,正是因爲短時間內他們無法清除所有「地雷」。
而其他被懷疑有可能通行敵軍的蟲洞,也放置了這種機具。戈軒估計,自己來時的那個蟲洞,正是因爲多魯兵團的這次行動,纔會變得極不穩定,以至最終坍塌,讓自己無路可回。
除了這種小型干擾器,另有一種超巨型的,僅有一臺,據說其作用範圍遍及整個古墟。現在它就埋在第一戰隊營盤的地底下。當初它僅僅使用一次就失靈了,整個多魯沒人能修好它,甚至沒人敢去修。既無圖紙,也缺技術,若是貿然動手,誰知道這遠古遺物會出什麼狀況?
聞人瑤親自帶路,戈軒跟着她以及一批軍頭乘坐升降梯來到了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