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臉,你要準備出發了。”海軍元帥說道,
“是的,艦長大人。”一條身形纖細的人影出現在旁邊,畢恭畢敬地鞠躬行禮,
費恩?斯圖爾特哈哈大笑:“艦長大人,我還是最喜歡這個稱呼了,哈哈哈……”他揮舞着匕首,緩步向亡靈之主的方向走去,嵌在木質假手中看似平凡無奇的匕首覆蓋着薄薄的紅色光芒,每次揮動都能將敵人的刀鋒和身體一起切碎,淒厲的嚎叫聲此起彼伏,黑衣人的隊伍像秋天的稻田一樣整齊倒下,亡靈之主艾佛拉罕用碧綠的眼睛盯着他,牙齒摩擦,發出刺耳的咯咯聲,
赫夫茨巴赫取出魔法杖,拍拍“醜臉”利切的肩膀:“去吧,還記得魔法陣的安置方法嗎。”
利切轉過身點點頭:“當然。”
這名七級大劍士的臉上戴着一個面貌猙獰的銀色面具,薄如蟬翼的水晶鏡片下藏着一雙冷漠的灰色眼睛,他從華美的劍鞘中抽出長劍,雪亮的劍身佈滿血色密紋,看起來詭異莫名,
決戰的戰場在那摩札城外,而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在後蟲之脊內部,現在看到的影像,一定是被人帶出來之後安放在這裡的,看來“醜臉”利切的任務就是傳達沙盜之王的遺言了,這之後,他又去了哪裡呢,約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在“巴克特里亞的疾風”那間神秘的儲藏室中看到了劍士的銀色面具和連鞘的長劍,,,也就是說,利切還回到了三桅帆船,將自己的物品細心存在放儲藏室之後再離開,他就是後來被人目擊出現在吐火羅帝國的人嗎,
“瞭望員叔叔……”漢娜翕動嘴脣,
赫夫茨巴赫舉起法杖,經過短暫的吟唱,釋放了一個羣體攻擊魔法,萬千流螢從魔法杖頂端升起,化爲陽光裡赤紅耀眼的光點,每一粒光點都蘊含着澎湃的火系能量,粘在敵人的衣服上劇烈燃燒起來,霎時間就數十名黑衣人徹底焚滅,但惡毒的詛咒或毒藥發作了,魔法武器大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鼻流出鮮血,法杖頂端的光輝熄滅了,
“赤日之瑩。”約納見過這個魔法,兩次,扎維帝國第一中央軍戰鬥施法團團長梅那克馬赫在奇蹟草原和櫻桃渡兩次釋放這個恐怖的魔法,兩次被闇火系法師傑夫塔所破壞,同樣的火系魔法,難道附魔武器大師赫夫茨巴赫與死而復生的五級大魔法師梅那克馬赫之間還有某種羈絆,
“米克諾斯、大衛、所羅門,我命令你們立即撤退。”說話之間,海軍元帥已經衝殺至三名夥伴的防線後,幫勉力支撐的三人分擔壓力,雅古的亡靈無窮無盡,戰場遠處不斷亮起綠色光芒,那是亡靈操控師在重建亡靈戰士,被毒藥壓制戰鬥力的守護者們根本無力衝出包圍、消滅躲藏起來的操控師,
亡靈之主正在向他們前進,黑衣人大軍像摩西分開紅海一樣自動左右分開,不知道躲避的坦圖哈戰士與吐火羅僱傭兵接觸到艾佛拉罕黑袍地下溢出的綠色濃霧,立刻慘叫着倒地翻滾,化爲皮肉消融的累累白骨,屍體上升起的縷縷靈魂像被亡靈之主所召喚,嗖地飛入艾佛拉罕的袍底,
血祭念術士索爾?所羅門根本沒有理會海軍元帥的命令,血色的刀柱一次又一次割裂空氣,植物系魔法師大衛?亨格爾回頭望着斯圖爾特家主的眼睛:“撤退,去哪裡,丟下你。”
“命令就是命令,水手。”沙盜之王面無表情地重複道,
亨格爾遲疑地後退半步,呼喚不遠處的拳術師:“米克諾斯,艦長命令我們撤退,現在。”
“咔嚓。”拳術師用強健的臂膀折斷了一名土著戰士的脖頸,鬆開手臂,坦圖哈女戰士的屍體倒在地上,身旁還有她同部落十幾名坦圖哈人的屍體,米克諾斯的肩膀、胸膛、後背赫然刺着無數根碧綠的短箭,每根箭都深入肌肉,傷口周圍的皮膚呈現青紫色,毒性正在強大的肌肉力量的阻礙下緩慢蔓延,“這是我能想象到最好的結局了。”威武的拳術師微微一笑,身影在敵陣中忽進忽出,單手拎起一個準備偷襲的土著戰士,“與自己景仰的人一起死在戰場上,嘖嘖,這就是漢子的浪漫呢。”
“噗。”土著人的頭顱被他像爛柿子一樣捏碎,
費恩?斯圖爾特撇撇嘴,沒有再說話,他越衆而出,徑直向亡靈之主走去,黑衣人在他身後不斷倒下,覆蓋着紅色霸氣的匕首血色更濃,艾佛拉罕眼中的綠火忽明忽暗,雅古亡靈戰士們四散退去,將戰場中心讓給雙方的主將,亡靈之主手中的雙刀互碰,發出暗啞的嘶鳴聲,
“如果殺了你就能消滅所有亡靈的話。”沙盜之王望了一眼八級占星術師的方向,“我們就死得太他孃的冤枉了。”
亡靈之主黑袍下涌出大量綠色濃霧,立刻將大片黃沙染成墨綠色,前帝國海軍元帥、無盡沙海的沙盜之王、兩個孩子的父親費恩?斯圖爾特留戀地回頭向影像魔法陣的方向張望,在斯圖爾特兄妹眼裡,那分明就是向他們做出無聲的訣別,
“爸爸。”漢娜大喊一聲,
“趁現在。”虛弱的赫夫茨巴赫再次發動了“赤日之瑩”,流火在敵軍中開出一條通路,忽然間畫面開始劇烈抖動,眼前的一切在急速縮小,黃沙、鮮血、刀鋒不斷後退,後退,“醜臉”利切攜帶着影像魔法陣開始突圍了,約納能看到他手中的劍光亮起,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穿敵人的身體,帶有蛛網狀血紋的長劍貪婪地吸收着鮮血,留下一個又一個蒼白翻卷的傷口,
短短半分鐘後,最後一名敵人沉重地倒地,“醜臉”已經突破了包圍圈,他的面前展開一望無際的起伏沙丘,高聳入雲的石柱像利劍刺入天空,那摩札城低暗的輪廓在天際線上靜靜無語,利切跑上一個沙丘,停下腳步注視着戰場,從這個角度看去,整個戰場像一個巨大的漩渦,由不死士兵組成的黑色漩渦中心是一團綠色的邪惡濃霧,霧氣中,閃爍着刀劍相交的明亮電光,
一種極其尖銳、幾乎能令人耳膜破裂的音調響起在空氣裡,“醜臉”利切腳步踉蹌地後退着,連續三次停步張望,又連續三次被音波逼退,漩渦開始泛起不安定的波紋,聽覺比亡靈戰士靈敏的土著戰士與吐火羅僱傭兵感覺到危險的氣息,開始偷偷向外撤退,一位頭戴白色皮帽的吐火羅軍官舉着刀矛高聲喊着什麼,但沒有人聽他的指令,整個包圍圈開始震動、鬆懈,外圍出現逃兵,
忽然一陣耳朵無法辨別的音波吹遍沙海,“醜臉”利切連續後退了十步,伸手撫摸耳朵,指尖沾滿鮮血,就連觀看影像的三個年輕人也痛苦地捂住頭顱,感覺像有尖錐刺入耳膜般痛苦,
那是最後一次警告,
禁忌星陣“刀鋒共鳴腔”在八級占星術師埃爾蘭?丹特利爾的主持下發動了,空氣出現了明顯的扭曲,一個透明的半球體出現在頭頂,由空氣密度改變而形成的共鳴罩覆蓋了整個戰場,“醜臉”利切所站的位置,正好在共鳴罩範圍之外兩步,
“爸爸……”漢娜捂住嘴巴,丹尼表情迷茫地看着悲壯的毀滅上演,喃喃道:“我在哪裡,我是在做夢麼,該起牀了,還要給漢娜做早飯哩……”
“嗡……”肉眼可見的波動從戰場中心泛起,灑滿沙漠,在共鳴罩上一觸而回,四散反彈,高能量的聲波以這種方式不斷激發、反彈、交錯、積累,最終化爲毀天滅地的恐怖共鳴,共鳴罩中的一切都開始發生振動,吐火羅軍官睜着流血的、充滿難以置信表情的雙眼,看自己手中的純鋼刀矛從尖端開始慢慢化爲無比細小的微粒,微粒還保持着刀鋒的形狀,懸浮在空中微微跳舞,這種分解從武器延伸到手指、臂膀,一秒鐘後,他驚恐的表情也化爲無數血肉的碎屑,
儘管參與過不少慘烈的戰鬥,但約納從未見到過如此殘酷的毀滅,他猜不出敵軍總共有多少人,但三千名雅古亡靈、一千名土著戰士、一千五百名吐火羅僱傭兵、五百名影子刺客組成的部隊看似多得無窮無盡,如今,他們只不過是龐大共鳴罩內的小小螞蟻罷了,所有人都在共鳴的節奏中跳着無生命的舞蹈,“刀鋒共鳴腔”只用半分鐘時間就收割了六千名敵人的靈魂,留下懸浮於高頻音波中的粉碎軀殼,凝固着一個又一個絕望的痛苦表情,
這就是高級別占星術士的力量,占星術士學徒渾身都在顫抖,徹骨的寒意從骨髓深處升起,這個場景像噩夢一樣深深映入他的腦海,嵌在記憶力,永遠無法磨滅,
埃爾蘭?丹特利爾早已失去生命,失去控制的“刀鋒共鳴腔”不會主動停止,在共鳴罩消失之前,鋒利的音波會繼續反射、共鳴,積累恐怖的能量,隨着微粒的相互摩擦,共鳴罩內的溫度也會不斷增加,熱度最終會超過任何一個火系魔法師所到達的極限溫度,化爲毀滅的熔爐,
“醜臉”利切撲通坐倒在黃沙中,慢慢摘下銀面具,約納看不到他的臉,但能看到銀面具內側清晰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