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道上,幾人回望來時的路,一起走過的關卡,頗有一種唏噓感嘆的意思。
風起於天穹,石子滾動,樹葉飄零,天樞子和劉比鬥兩人留下幾句叮囑的話語就不見了蹤影。
這裡是出發點,是第一關原址。
此次聖皇宗招募塵埃落定,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油然而生,這次的測試對於很多人來說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當然,禁星也不例外,他來到朝陽城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越過空間屏障走入玉女地拜入聖皇宗,修仙問道求長生,重中之重的是他要找尋禁氏毀滅的根源以及那莫名其妙的宗門——九峰。
做到這些,去完成這些舉動,他必須要有足夠的修爲。
禁星自小就不是修煉法術的料子,起始的時候他頹廢消沉了很久,對於這個世界,那個時候的他是懷揣着最大的惡意,因此,沒有人比他知道其中的辛酸苦楚。
上坡時淡然,下坡時坦然。
這需要莫大的勇氣,以前的天之驕子一夕之間淪落爲廢材,巨大的心理壓力一般年長者都受不了,更何況他一少年?
回憶在腦海中翻滾,禁星眼神迷離,盯着腳下的山道,感受着硬實的厚度,他嘴角笑意濃烈。
東南這個時候一聲佛號將衆人拉回思緒在,衆人一怔,各自從自己跌宕的心中甦醒過來,東南小和尚笑道:“各位,貧道有事在身,就此別過,三月聖皇宗見!”
稽首之後踩踏着悠揚的步子遠去,頗有一種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般的瀟灑。
天瀾走了出去,沒有任何的言語,對於這個小團隊,她在其中的作用不大也不能忽視,說沒有任何的牽掛那是假的,女子嘛,歷來講究一個面子,因此,有很多話,即便她心中知道也是斷然不會講出的。
最終,目送完這最後一個人之後,就只剩下靈芝四人了。
白璐感嘆道:“其實天瀾心腸不壞,就是太愛爭強好勝了,希望下次見面,她會有一個質的變化。”
錢多多冷哼一聲,他就是這個敢愛敢恨的性子,對禁星不爽,有臉色,那就是跟他爲敵,因此,他對天瀾沒有好感,不屑道:“就算她要強又如何,也抵不過我金大哥啊!”
靈芝咯咯一笑,此時正值夜幕,三關考試沒有多大時間觀念,他們在下來之後才知道已然過去了七日。
自從跟禁星來到了這個測試之後,這位龍門客棧玲瓏八面的老闆娘硬是沒有了往日的風情,此刻笑出聲,頗有一種衆生顛倒的魅惑之感。
禁星眯了眯眼睛,冷不丁說道:“這聖皇宗的考覈算是過了,等待咱們的還有更大的考驗,當下有兩種情況,一就是四人結伴回去,一路上肯定有數不盡的截殺,畢竟功法在我手中,懷璧其罪。
第二個就是你我分開,目標分散,我又將功法顯露出來,不管他們會不會認爲是調虎離山,這都是你們的機會,他們肯定會追上來,即便是有很多手準備,你們遭受的危險也會降到最低,也最好抽身離開。”
話落,沉默蔓延,興奮之後他們終於想到了這點。
“會是哪些人?”白璐追問。
“說不好,畢竟聖皇宗內部人員都有人去覬覦這帝道級別功法,朝陽區域不僅僅只有五大家族,一股暗流涌動再所難免,你們都是大家族的弟子,自然明白這個功法對於家族事業長足發展的重要性質。”
說到這裡,幾人不約而同想起了第一關測時候禁星不急攀巖,攔截刺客的行徑。
因爲在測試,時間極爲緊迫,他們還沒來得及問出其中的緣由,只是隱隱約約知道了其中些許的苗頭,禁星點頭:“是的,那個少年因爲我們而死,不管手腳如何幹淨,肯定逃脫不了,況且能夠培養出這樣弟子的家族定然實力雄厚。”
“謝家?”
是的,那名公子哥,衆人回想起先前的一幕幕。
這是一個選擇,並不是站隊,聖皇宗的測試看似是結束了,其實,真正的冒險這個時候纔剛剛開始,回去會有追殺,歷來都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放在任何一個境地中都可以適用。
歸去尚且如此艱辛,更不用談跨越空間屏障進入玉女地了。
因此,即便他們各自被許諾了很多的獎勵以及虛名,沒有能力達到聖皇宗那一切都是虛妄。
這就是最後一關考驗。
“金大哥,我跟着你!”白璐沒有絲毫的考慮,率先回答。
禁星看着她搖搖頭,他緩聲道:“你不用擔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們白家自然不會逃跑,我若是逃跑,你認爲當初在立春大典我會挺身而出?”
話語坦誠,都不是小孩子,對於白家的擔憂禁星自然是熟絡無比。
帝道級別功法?哼!
白璐見被拆穿,又不好你生氣,畢竟條約內容如何她即便是很清楚也不得忤逆禁星,同盟歸同盟,但也是利益支撐,所以逼急了反而不好,她乖順點點頭,退到一旁。
禁星衝靈芝點點頭,嚴肅說道:“你和白璐一起,我和錢多多一起。”
“在哪裡碰面?”
“先保住命再說!”
丟下這一句,禁星就率先離去。
後面的錢多多蹦蹦跳跳跟在後面,靈芝看了一眼白璐,後者喊了一聲姐,她心思何等聰慧,立馬瞭然禁星的託付意思,她的實力沒有靈芝高,自然需要照應。
大山深處的日夜寒潭以及山道在四人的背後迅速淡去。
分成兩隊也不是最爲恰當的,但唯有如此,卻是最爲安穩,禁星只說了追殺,可沒有說無援兵,錢多多和白璐都是放眼整個朝陽城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門大族,所以分開,未嘗沒有借勢的小心思。
行進在雜草叢生的密林中,兩人沒有絲毫的視線阻礙,不知爲何,起先一直粘着禁星的錢多多這個手竟是沉默寡言。
月懸於頂,禁星問道:“你是不是還在想吳邪?”
後者點點頭,倒地是一位重情重義的漢子,他蹲了下來,扯拉掉身旁的一株叫不出名字的雜草,狠狠折斷:“金大哥,休息一會兒吧。”
迂迴談心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禁星自然明瞭,兩人就着微涼的露水,一屁股坐下。
“金大哥,你說人活着這一輩子到底是爲了什麼?”
這是一個深奧的問題,不管放置哪一個場景哪一個年代,都是一個極難回答的問題。
禁星笑了笑:“這要看你自己了,我小的時候經常和小夥伴一起遊玩,最愛的地方就是湖水,在過往的年歲裡,我和水接下了不解之緣,我以前有一位好兄弟,跟你一樣壯實,一樣活潑。”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們一起抓住了一個巨大的蚌,家族中有授業恩師,興高采烈回去邀賞,老先生是一個極爲睿智的老人,術法平平,但是對於這人生的大道理即便放眼整個族羣,他都是首屈一指。
恩師問了我們一個問題,從這個蚌殼中你們看到了什麼?”
錢多多安靜地聽着,疑惑地追問。
“老人家問從這裡面你們看到了什麼,就跟你先前的豪言壯語一般,講究一個透過顯現抓住本質的理,我兄弟回答的是要安安靜靜地活着,我的回答是努力爭取變成一顆光芒奪目的珍珠。”
輕嘆一聲,禁星緩聲道:“不管怎麼看,我的答案應當更爲出彩,但是恩師卻是給了我一個白眼,結果一目瞭然,我兄弟勝出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懂,爲何我的答案不及他?”
“你知道怎麼輸的嗎?”
被禁星詢問,錢多多一雙眸子在黑夜中綻放着別樣的光輝,他迴應道:“你的恩師是想借機敲打你,讓你努力上進?”
禁星搖搖頭,笑容有些苦澀,嘆息道:“是啊,起先的時候我以爲是這樣,只是這麼多年了,我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他從錢多多的手中拿過那被折斷的雜草,磨挲着羸弱的草木軀幹,不然其掉落,藕斷絲連。
他笑道:“璀璨奪目固然沒錯,但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活着,安安靜靜在修真一界中哪有?只是癡心妄想罷了,爲了這個目標,安靜活着一定會無比的耀眼。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舉起手中的那枚斷草,月光安靜撒下,頗有一股朦朧的美感。
徒然,禁星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這人吶,在成長的時候必須經歷挫折,不管有沒有刻苦銘心,這都是人生的經歷,我的答案也好,他的答案也好,其實是難分高下的。”
“努力在修真世界中求生存,前提是強大,如此方能安慰生活,踏實活着;我選擇光芒奪目也沒有錯,因爲奪目耀眼必須要經歷非比尋常的磨難,所以我們兩個人的回答是一樣的,那就是更好地——活着。”
方式不一樣,道理卻是一樣,這跟修道一樣,講究一個殊途同歸。
也不管後面的錢多多聽沒有聽懂,禁星繼續前行。
後面的錢多多一直反覆咀嚼着偶像這一席話,末了,只是把這個觀點記在了心中。
不懂也罷,先藏着。
錢多多對於吳邪的感傷一掃而空,活着最要緊,當下最重!
看着眼前這位白髮飄飄的“金星”,許多年以後他也不會忘記這一幕。
“嗖嗖——”
月光之下,兩人快速在林間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