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今晚是不能挪動蘇慕閒的了。一來他的身上的傷口不宜搬動,二來外面還有追殺他的人。夏衿便打算先將他放在這裡,明日做好打算後,再將他移過去。
打定主意,夏衿跑到離這裡最近的城西小院去煎藥,回來讓他服下,這纔回了夏宅。
她去老太太那裡時已是半夜,這麼一折騰,天都快亮了。
畢竟夏府那邊要死一個人,爲了不引起懷疑,她不敢睡懶覺,只稍稍眯了一下眼睛,待天剛放明時,她便如以前一樣,起牀練武。
夏祁提前得了秀才,再不用去參加府試、院試,此時一身輕鬆,也同樣起來跟着夏衿一道練功。
練完功吃了早飯,夏祁正要去崔老先生處,就得到了夏府那邊的消息,說老太太病重,急請夏正謙過去看看。
夏衿的藥就高明在這裡,並不是馬上就讓人死,這樣太突兀,比較令人生疑。但病上一病再死,有一個緩衝,那就自然多了。
不管三房與那邊鬧得怎樣,老太太病重,不光夏正謙得過去,舒氏和夏祁、夏衿都得過去看看。
於是夏正謙先行,舒氏等人也隨後跟上,到那裡下了馬車,舒氏帶着夏祁、夏衿正要進去,守門的卻是個生臉孔,直接將舒氏攔住,喝問道:“你是何人?爲何硬闖?我家老太太病重,今日不接外客,還請回吧。”
舒氏氣得發抖。
夏衿一個眼神,魯嬸上前,“啪”地一聲,給了他一個巴掌。
魯嬸原在這個府裡就是做粗活的,即便現在跟去了城東那邊。管了廚房,一身力氣仍在。這一巴掌頓時扇得那守門人臉上現出了暗紅的五個指印,嘴角也流出血來,顯是牙齒被扇掉了。
“你們……”守門人吐了一口血水,捂着臉指着舒氏等人,正要開口喝罵,夏衿一個眼神過去。魯嬸便又是一個巴掌。
這一下守門人徹底怒了。一腳就要朝魯嬸踹將過來。卻不想腳剛擡起來,不知從哪裡飛起一腳,直把他踹飛到了半空中。從門外飛進門內,足足有一丈遠,才“砰”地一聲落到地上。從下身傳來的疼痛,讓他眼睛一翻差點暈了過去。
他是奉了大太太之命。想要噁心舒氏的。原來就打算得很好,他攔住舒氏不讓進門。讓她們在門口吵嚷,引得周圍鄰居來看。鄰居們見了定然會說三房人少來探望老太太,以至於守門的下人都不認得她們——以此來敗壞三房人的名聲。
卻不想尼瑪這三房人忒兇狠,二話不說便開打。不光扇耳光,還一腳能踹這老遠,武力值爆棚。他完全打不過。這跟大太太交給他的劇本不一樣啊。
將攔路的狗兒打趴下,夏衿胳膊上一用力。連拉帶拽,扶着舒氏直直往裡走。跟來的下人見主子這氣勢,心裡傾服,也一個個挺直了腰板,昂着頭跟着走進去。這整體形象甚是高冷,讓路上的下人一個個避之不及,再不敢跳出來招惹三房。
到了正院,夏衿揮了一下手,帶來的下人便留在了門外。夏衿扶着舒氏,與夏祁一起進了老太太所住的屋子。
屋子裡,卻是一片靜默。老太太閉着眼躺在牀上,不知生死,夏正謙正將手指從她腕上退回來,嘆息着搖了搖頭。
夏正慎雖然自私,但在不涉及利益的情況下,還是很孝順的。一看夏正謙這樣,他頓時急了,問道:“你可有好辦法?”
夏正謙又搖了搖頭:“大哥,開醫館這麼些年,有些病症你也是知道的。娘得的這個病,突發心疾,能拖到現在,已是老天有眼。我再有心,也無能爲力。”
大太太就站在近旁,聽得這話,她張了張嘴,似乎想指責夏正謙。可一擡眼就看到夏祁,她連忙又閉上了嘴。
做些小動作惡心一下三房沒問題,只要將下人拿出來頂缸,懲罰一下便是。但當面開炮她卻是不敢了。如今夏祁考了個縣案首,童生試未完就提前拿到了個秀才功名,這比當年費盡老勁、考了幾次才得了個末位秀才的夏正浩完全不一樣。夏祁以後沒準前途無量。
而且現在三房又住在城東,跟宣平候府和推官府上關係都極好。即便有夏袗嫁入知府府上一事,但夏衿也是要嫁的,兩人共伺一夫,地位相等,誰高誰低還未知曉。此時得罪了三房,又沒了老太太在上頭壓着,她定然會吃大虧。
所以她極識時務地閉了嘴。
在利益面前,夏正慎比大太太還要拎得清。
以前有老太太在上頭,他也算是“挾天子以令諸候”。現在老太太躺在牀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眼看着就在離世,三兄弟又分了家,他此時巴結夏正謙還來不及,哪裡還會得罪他?
因此他也沒說什麼,只啞着聲音道:“有勞三弟了。”
夏正浩卻將目光投到夏祁身上:“祁哥兒,你醫術高明,不如你來給祖母看看。”
夏祁受夏衿影響頗大,現在又得了秀才功名,越發沉穩有度。要是以往,他定然會轉過頭來徵求夏衿意見,可此時他二話不說,便走上前去,伸手給老太太拿脈——因“他”如今也算得神醫了,爲妨在外面有人叫他治病,他拿脈的姿勢是經過夏衿特訓的,極其專業。
幾息之後,他將手收回,對着夏正慎和夏正浩搖了搖頭,拱手道:“慚愧。”
夏衿職業使然,做這種事是極仔細的。她不光昨晚抹淨了所有的痕跡,又讓老太太拖着不當場死亡,她還要將夏正慎、大太太的疑心去掉,以免到頭來又嚷嚷夏正謙和夏祁因爲心懷不滿,老太太得了病也不盡心救治,由着她死掉,並拿此做話柄威脅三房。
她上前一步,對夏祁道:“哥,那日聽你說,曾在羅府見過謝郎中一面,不知你跟他交情如何?能不能請他來給祖母看看?”
夏祁聞言,擰眉一蹙,繼而露出恍然地神色,對夏正慎道:“謝郎中是丁郎中的徒弟。丁郎中如今年邁,已很少出診了,城中各官府大老爺們,身有不適都是請謝郎中出診。我前幾日倒在羅府見過他一次。雖無交情,倒也可以厚顏請他一請。如他肯來,也是我等之幸。”
夏正浩一聽大喜,連忙道:“有勞祁哥兒。”
“祁哥兒一片孝心,你祖母聽了,也會高興的。”夏正慎也說了一句。
夏祁點點頭,轉過身準備離開,這時候,纔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轉頭對夏正謙道:“爹,爲表誠意,您跟哥哥去一趟吧。”
夏正謙自然知道,那位謝郎中,是跟夏衿有交情而非夏祁。此時夏衿不宜離開,他就得頂在夏祁前面,以免讓那謝郎中看出什麼端倪來。
他答應了一聲,也跟在夏祁後面出去了。
大家默默地站在屋裡,望着牀上一動不動的夏老太太發呆。
夏正慎雖醫術很遜,醫理卻是不缺的。他站起來揉了一把臉,對大家道:“你們都出去吧,圍在這裡,對老太太不好。”
舒氏跟二太太魏氏對視一眼,帶着各自的兒女退了出去。
到了外屋,舒氏才得向二太太詢問老太太發病的情況。
二房離得近,早上下人一發現老太太不對的時候,他們就被叫到了這邊,所以二太太比較瞭解詳情。
二太太便將情況說了一遍,無非是早上起來,下人就發現老太太變這樣了。又感慨道:畢竟老人了麼,身體也沒以前那麼好,忽然變這樣,也很正常。
夏衿聽得此話,倒不在意,將目光放到了夏袗身上。
此時的夏袗比原來瘦了許多,面色蒼白,神情呆滯,身邊還時時跟着兩個健壯的婆子。感覺到夏衿的目光,她擡起眼,朝夏衿看來。
夏衿朝她遙遙地點了點頭。
夏袗猶豫了一下,看了大太太一眼,見她正吩咐下人什麼事,注意力並不在她身上,一咬脣,站起來朝夏衿走來。
“哎,姑娘。”兩個婆子頓時緊張起來,一人一邊扶着夏袗的胳膊,不讓她亂走。
夏袗低低說了什麼,兩個婆子朝夏衿看了一眼,這才緊跟着她到這邊來。
“二姐姐。”夏衿朝她福了一福。
夏袗卻一把將她扶住,嗓音一時哽咽:“對不起……”
夏衿愕然,問道:“姐姐何出此言?”
夏袗搖搖頭,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五妹妹不是那等攀龍附鳳的,否則當年也不會不願意沖喜。都是我連累了妹妹……”說到後面,泣不成聲。
夏袗話沒說完,夏衿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朱家親事,雖說老太太糊塗,爲了報復三房不惜搭上自己一個親孫女,可這又何嘗沒有夏正慎唯利是圖的原因?如果他肯勸老太太,不答應把夏袗送給朱友成做小妾,光是一個夏衿,老太太定然不會答應那門親事的。
這女子,還真是善良。
夏衿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道:“老太太如今病重,那些事二姐姐何必提及?且等老太太病好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