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你。”她咬牙切齒地應道。
夏衿的嘴脣一展,臉上揚起一個溫婉卻蘊含着得意的笑容。
這個笑容很美,充滿女性的魅力,但看在阿依娜眼裡,卻格外刺眼。
她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眼睛微眯,冷道:“別得意太早,打敗我再說吧。”說這話的時候,她極自信。
她雖然是一名女子,但在北涼國,無數的壯士成成她的手下敗將。即便是大周國有兩名將領在對戰時都被她挑下馬來,對面這個文文弱弱,似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想要贏她,簡直是笑話!
“槍來。”夏衿再無二話,直接向岑毅的隨從伸出手來。
那隨從把槍遞到了她的手上。
木質的槍柄,鐵製的槍頭,配着些紅纓,怎麼看就怎麼普通。
阿依娜見了,剛纔那股鬱氣終於散出不少。她長笑一聲,向旁邊的伸手,“啪”地一聲,剛纔差點指向蘇慕閒的那杆長槍就交到了她的手上。
烏亮的不知是什麼材質製成的槍柄,閃耀着銀光的槍頭,兩者上面還雕刻着繁雜的花紋,顯得這竿槍十分華麗。
夏衿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提着搶翻身上馬,策馬走到校場中央的空地上,靜靜佇立。
阿依娜的隨從早已把她的馬準備好了,她亦翻身上馬,跑到了離夏衿兩米遠的地方。
看看夏衿,再看看阿依娜,將士們心裡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擔憂。
阿依娜不光是手中的槍十分耀眼,便是她坐下的坐騎也十分駿逸,外表神武。體型優美,顯然騎下是一匹大宛良馬;而夏衿騎下,則是從阮震那裡順來的一匹十分普通的馬,跟阿依娜的坐騎差了不止一兩個檔次。
見此情況,岑毅和張大力都十分自責,剛纔只顧着去跟阿依娜爭條件去了,忘了叮囑下屬給夏衿弄一匹好馬。
不過。馬的主產地就是北涼國。大周國再好的馬,也不比上阿依娜胯下的這匹坐騎。
因被阿依娜的拒絕羞辱,氣憤不過騎馬跑到遠去去發泄的羅騫終於被岑毅的隨從找回來了。他拔開人羣。氣喘吁吁地擠到場地旁邊時,正好看到夏衿和阿依娜各騎一匹馬,靜靜在校場中央對峙的過程。
“蘇公子。”一直不想跟蘇慕閒打照面的他,此時顧不得彼此之間的尷尬關係。走過去向蘇慕閒問道,“你怎麼能讓夏……夏郎中上場呢?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他本想說夏衿,但他跟夏衿已沒什麼關係,在稱呼上要避嫌了,所以叫了一個全軍將士都可以叫的稱呼。
蘇慕閒轉過頭來。朝他微微一笑,道:“沒事,那什麼公主絕不是她的對手。”
看到蘇慕閒自信滿滿。絲毫不爲夏衿擔憂,羅騫怔了一怔。心情極爲複雜地轉過頭,朝夏衿看去。
他知道夏衿有武功在身,而且輕功極好,能在臨江城城東的屋頂上來去自如,不被人發現。但在與人交手上也很厲害嗎?
想到這裡,他輕嘆一聲:他對夏衿的瞭解並不多,至少,不如蘇慕閒瞭解得多。
即便知道夏衿選擇了蘇慕閒,再不會嫁給他,他也調整了自己的心態,能坦然面對這份感情了,也打算衷心地祝福夏衿和蘇慕閒,但此時他的心裡,還是十分的不是滋味。
如果當初他不是到邊關來,而是跟隨夏衿一道入京,是不是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而校場上,懷着對夏衿是否能贏的擔憂,觀戰的將士們都已經安靜下來。
那場上是夏郎中啊,那個自動請纓來邊關治瘟疫,並且把瘟病治好的夏郎中,那個制了一種迷藥,直接把敵方放倒,不用他們沐血奮戰就讓這場戰爭勝利的夏郎中,果然如傳說一般的年輕漂亮。
夏郎中醫術是很厲害,但難道她武功也很厲害,能把彪悍的北涼公主打敗嗎?
此時擠在人羣裡觀戰的還有一個夏衿的熟人,正是岑毅的孫子岑雲舟。
看到騎在馬上氣定神閒的夏衿,他的心裡不是擔憂,而是期待。
校場裡上百人,除了蘇慕閒,就唯有他最瞭解夏衿的武功有多厲害。既然夏衿敢主動挑戰北涼公主,那她就一定能贏。
好戰的武癡此時已把兒女情長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滿心期待的就是看到夏衿展示她那詭異多變的功夫。
“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阿依娜擡着下巴,向夏衿問道。
夏衿點頭:“沒問題。”
“啊!”阿依娜大喊一聲,提着搶一縱馬兒,就朝夏衿這邊箭一般的奔來。她胯下的馬不愧是大宛良馬,速度快,爆發力強,能在一瞬間把奔跑的速度提到極點。
可下一刻,大家都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校場中央,目瞪口呆,全場石化。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夏郎中,那文文弱弱的夏郎中,騎在馬上上一刻還帶着些許淡淡笑意的夏郎中,什麼動作都沒做,跑到她近旁想要提槍向她攻來的阿依娜,忽然就摔下馬來,然後夏郎中的槍就直直地抵在了她的喉嚨處,彷彿阿依娜動上一動,那槍尖就會在她喉嚨處扎出一個血窟窿。
這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到底是阿依娜自己從馬上摔下來,還是夏郎中動手了?
大家艱難的嚥了咽口水,瞪大着眼睛唯恐錯過答案。
“服不服?”夏衿微笑着問道。
直到這裡,岑毅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這阿依娜雖然很囂張,但大周國卻不敢要她的命,她的父親北涼王對她視若珍寶。要是她在此喪了命,北涼國即便冒着被戰爭的鐵騎踏平的危險,也要抵死拼殺。跟大周的軍隊決一死戰,爲他們的公主報仇。
幸好,夏衿有分寸,只是用槍抵在她的喉嚨裡,沒有直接殺了她。
“不服,我不服。”阿依娜自然知道這一點,否則她就不會在大周的軍隊裡態度這麼囂張蠻橫。也不會答應夏衿的挑戰。
所以即便感覺頸脖處傳來的槍頭那冰涼堅硬的觸感。她仍面不改色,語調還十分強硬。
聽到她的話,大周國的將士並沒有露出憤怒鄙夷的表情。認爲阿依娜是輸了都不願意承認。沒人覺得這是夏衿使用武力的結果,只覺得是阿依娜不小心,被夏衿佔了便宜。
連阿依娜自己也如此認爲。
因爲她連自己是怎麼摔下馬來的都不清楚。
所以她不服,理所當然。
“不服是吧?”夏衿擡起頭來。朝校場周圍掃視了一眼,看到本國將士們臉上的表情。她直接收回手中的槍,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霸氣十足地道,“那就打到你服爲止。”說着一歪腦袋。示意阿依娜,“上馬再來。”
校場上一陣騷動。
年輕的將士們被夏衿這霸氣十足的動作和語言所傾倒。
當然,這種傾倒是弱者對強者的傾倒。而不是男性對女性的那一種。
蘇慕閒脣邊盪開了一抹會心的微笑,望向夏衿的目光熠熠生光;羅騫則直接癡了。隨即而來的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讓他差點不能自抑。岑雲舟則用力握了一下拳,眸子裡閃動着極度的興奮。
即便羅騫和岑雲舟沒看懂夏衿剛纔的動作,但她的表情,她那自信到爆的語言,還是告訴他們,剛纔阿依娜不是自己摔下馬的,而夏衿的傑作。
三人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夏衿身上。
阿依娜一咬嘴脣,從地上爬起來,翻身上馬,緊緊地盯着夏衿。
夏衿微笑地注視着她,一動不動,那一份風輕雲淡的從容,如閒庭信步,悠然自得。
果然,阿依娜並不像她先前表現出來的那般胸大無腦,衝動易怒,即便夏衿這份氣定神閒十分刺眼,她也沒有盲目行動,而是變得謹慎起來,騎在馬上一動不動,只等着夏衿先動手攻擊。
夏衿可懶得跟她比拼耐心,既然阿依娜不動,那她就先動。她策着馬朝阿依娜奔去,阿依娜如臨大敵,提着槍緊緊盯着夏衿,等着她來到身邊時再一槍擊出。可沒等兩人的距離還沒短到她可以出槍的時候,一根微不可見的細針從夏衿的手指上彈出,還沒等阿依娜感覺如蚊子叮咬的疼痛感,夏衿的槍頭就掃了過來,挑中她的衣襟,然後她身上一麻就從馬上摔了下來,再下一瞬,夏衿的槍頭又像剛纔那般,直直地抵在了她的喉嚨處。
這一系統動作其實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除了這一次是夏衿先動之外,大家看到的就是重複第一次時的情景。
“……”
全場人都半張着嘴巴,愣愣地望着校場中央,靜默無語。
如果說,第一次還有可能是阿依娜不小心摔下馬,被夏衿佔了便宜,可這動作又來了第二次,就足以說明,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夏衿有意而爲之的結果。
用力地嚥了咽乾澀的喉嚨,岑雲舟問旁邊的同僚:“她是怎麼做到的?”
他的同僚默默地搖了搖頭。
連人家的動作都沒看清楚,這對他們這些自自詡武功高強的人來說,還真是夠丟臉的。
“服不服?”夏衿問道。
阿依娜想說不服,但事實證明,這一次確實是夏衿把她擊下馬來的,不服也得服。
想到這裡,她忽然想到剛纔摔下馬時某個地方似乎一麻,她伸手向那處摸去,卻沒摸到任何東西。她又朝地上看了看,在地上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物體。
“你……你是怎麼把我弄下馬來的?”她疑惑地問道。
夏衿嘴角一勾,順手一指旁邊的一個年輕士兵:“如果你把你的武功教給他,我就把我剛纔所用的功夫告訴你。”
聽到這話,終於反應過來的大周士兵一片噓聲。
敵我雙方殊殺搏鬥,輸的一方哪有向贏家討教戰勝自己的招數的?厚顏無恥也不是這麼個厚法。
阿依娜被大家這一噓,這才反應過來,冷哼一聲道:“行了,你說的條件,我答應你。放我起來吧。”
夏衿沒有動,而是高聲喝道:“北涼公主的話,大家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大周朝的將士們齊聲叫道。
夏衿將槍撤回,一夾馬兒,就要調轉馬頭,往岑毅和蘇慕閒所以在地方跑來。
可下一刻,大家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因爲剛剛還扒在地上的阿依娜,忽然一個鯉魚打挺,手中的槍同時就朝夏衿的後心刺了過去。
“小心。”大家急聲叫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夏衿的背彷彿長了眼睛似的,將身子一偏,避開了刺過來的長槍,然後她左腳在馬蹬上點,整個人躍了起來,右腳一腳踹在了阿依娜的心窩處。“噗”地一聲,阿依娜口中噴出一口血來。
“阿依娜!”
“公主……”
北涼國的人急急上前,護住了阿依娜。
“你這是做什麼?”跟隨在切薩爾身邊的一個青年男子對夏衿怒目而視。
“呼”地一聲,那人忽然一僵,臉色大變。
因爲夏衿手中的槍已經如剛纔那般,抵在了他的喉嚨上。而這一次,夏衿可不像剛纔對阿依娜那般客氣,力道大了一些,他的喉嚨處已冒出血來。
“不、不要……”正在看侄女傷勢的切薩爾連忙站了起來,對夏衿道,“夏郎中,我這不懂事的侄女認了輸還偷襲於你,你手下留情,不取她性命,已是給了我們北涼國天大的面子,我在此代表北涼國向你道歉和道謝。”
說着,他拱手作揖,給夏衿深深行了一禮,起身後又道:“還請夏郎中高擡貴手,放過我這手下。”
夏衿鼻子冷哼一聲,嘲諷地道:“我手中的槍可不敢撤回。你們北涼人太卑鄙無恥了,我這一撤回,你們要是再給我後背一槍,我豈不要吃虧?”
“不會的,不會的。剛纔公主只是不服而已,現在她已心服口服。”切薩爾陪笑着,見阿依娜靠在一個侍從身上,閉着眼睛,根本不理會場中的情形,他只得朝那一青年男子使了個眼色。
青年男子心裡氣極,卻又沒法,只得悶聲對夏衿道:“剛纔情緒激動,多有冒犯,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