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蘇慕閒倒不像夏祁那般緊張。夏衿身體一向很好,而且噁心嘔吐,也不是什麼大病,不過是吃壞了肚子,服一粒瀉痢固腸丸就可以了。夏衿自開了成藥鋪,家裡這些丸藥都有備,方便得很。
夏衿擡起頭來,望着蘇慕閒,好半天不作聲。
“到底怎麼了?”蘇慕閒被她這一看,心裡便有些慌張。要是小病,夏衿斷不會是這種神色。
他坐到牀上去,將夏衿摟在懷裡,心裡呯呯直跳,連聲音都變了:“衿兒,你別嚇我,不是什麼大病對不對?”
要是夏衿有個三長兩短,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即便能活,估計也是行屍走肉了。這世上,哪裡再尋一個夏衿出來呢?
感覺到那堅實的胸膛裡那異常的心跳,夏衿才發現自己把蘇慕閒給嚇壞了。她“撲哧”一聲笑起來,擰了他一下,擡起臉笑道:“你想哪兒去了?我沒病。不光沒病,而且……”她看着蘇慕閒,黝黑晶亮的眼眸裡閃爍着異樣的光芒,“恭喜你,你就要做爹了。”
“什麼?”蘇慕閒呆愣愣地望了她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英俊的臉上一下子神采飛揚,“真的?”
夏衿的嘴角禁不住上翹:“自然是真的。”
“太好了。”蘇慕閒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捧着夏衿的臉親了又親。不過這一回親得小心翼翼,彷彿她是易碎品。
夏衿睨了他一眼:“不是說一年後纔要孩子的嗎?你不想跟我過二人世界了?”
蘇慕閒直叫冤枉:“二人世界可是你說的,我不過是附和你罷了,怎麼倒打一耙,反怪起我來了?”
“你不覺得遺憾啊?”夏衿是覺得有些遺憾的。這孩子來得太意外,跟原計劃不符啊。
蘇慕閒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想要這孩子?”
“不是。”夏衿趕緊否認。自打摸到滑脈,她心裡就感覺怪怪的,讓她動也不敢動,說話都不敢大聲。以她的醫學知識,自然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此時不過是還未有意識的胚芽。但說不想要孩子,她總覺得那個小生命能聽見。
“我就是很奇怪,爲什麼避子丸會沒效果。”她鬱悶地道。
蘇慕閒想了想,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上次祖母不舒坦,天還未亮邵府就派人來叫你,你直接過去了,在那裡守了兩天才回來。那一次,就沒吃着避子丸。”
夏衿也想了起來。她婚後跟蘇慕閒蜜裡調油,夫妻生活很頻繁。邵老夫人病的那晚,她跟蘇慕閒運動完剛睡下沒多久就起來過邵府去了,後來一忙就忘了吃避子丸,所以就中標了。
“這也太準了吧,只一晚沒吃而已。”她更鬱悶了。
蘇慕閒卻面露得意之色:“沒辦法,誰叫咱倆身體都棒棒的呢。”
夏衿也笑了起來。雖說有點遺憾,不能再過這甜蜜的二人世界,但古代這個環境,成親一年還未懷上孩子,總是會讓人多想的。親近的人會爲你着急,敵視你的人會看你笑話。能順利懷上孩子,也挺好的,至少她跟岑子曼又同步了。
“成藥鋪就交給菖蒲去管吧;美顏坊那裡你也少操心。阿曼雖說管不了了,但邵家不是還有那麼多嫂嫂嗎?你看看哪個還行,就叫她多管些。你多在家休息。”蘇慕閒叮囑道。
過年的時候,夏衿就把成藥鋪給開起來了,是跟邵家合夥,用的是邵家的鋪面,讓邵家的兩位對經商感興趣的堂兄管理着。除此之外,她又慫恿着岑子曼和邵家的嫂嫂們一起開了個美顏坊,用的是她提供的美容養顏方子,外敷內服,並提供按摩、做面膜等一系統服務。如今兩個鋪子都生意興隆,準備下個月,就在京城和江南富庶地方同時開分店。
這兩個鋪子,夏衿都只佔三成和兩成的股子,相當於是變着法子填補孃家,讓孃家多些收入。她佔的股子少,但出力最多,不光方子和主意都是她出,而且兩個店的章程和框架,都是她一手打下的。爲了這兩上鋪子,過年後這三個月,她忙得團團轉。
只要她高興,她怎樣折騰蘇慕閒都不會管她。至於夏衿佔多少股子,他也根本不過問。他本就是疏闊大方的性子,武安候府主子又少,並不窮奢極侈。再加上原本的財產就極多,夏衿又帶了豐厚得讓人咋舌的嫁妝來,還有一手點石成金的賺錢本事,武安候府根本不愁沒錢花。錢多錢少,就是個數據罷了,蘇慕閒想的就只是自己夫人是否高興。
不過現在懷孕了,他就不能放任夏衿太過忙碌。
“你放心,我會有分寸的。”夏衿道。
蘇慕閒知道夏衿不是糊塗性子,孰輕孰重她自分得清。只是……
他猶豫了一下,看向夏衿:“那明日的婚宴……”
夏衿仰起臉,伸出手來摩挲着他光潔的皮膚,認真道:“明日的婚宴,我是要參加的,你別攔我。我對羅騫並無別樣的情誼,否則也不會跟了你,我想這點你也清楚。但他助我良多,交情是不同的。他的婚宴,我無論如何都要參加。”
“好吧。”對於夏衿與羅騫的關係,蘇慕閒自然不會多想。他只是覺得婚宴人多,氣味腌臢,怕夏衿不舒服。
“我派人送信給岳母,讓她明日也去,多關照些你?”
夏衿搖搖頭;“算了吧。她要是知道這消息,肯定不讓我去喝喜酒。”她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不會讓自己累着。”
“也行吧。”蘇慕閒只得同意。夏衿個性強主意大,他從不與她爭執,能遷就就儘量遷就;實在不能遷就,兩人就好好商量着辦。成親四個月,兩人從未紅過臉。
蘇慕閒又叫廚房做了些清淡的東西來,夏衿強迫自己吃了點。本來吃過飯後夫妻倆要去散一回步的,夏衿體諒蘇慕閒初次當爹、緊張的不行的心情,只跟他下了兩盤棋,便歇下了。
第二天,夏衿跟着邵老夫人一起去了京城羅府。
這院子原是羅維韜在京城置的宅子,宅子並不大,只有三進,但住羅騫和羅夫人,外加新娶進來的龔玉畹,卻也夠了。
此時這宅子四處張燈結綵,院子里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夏衿隨邵老夫人在廳堂裡坐了一會兒,便聽說新娘子接回來了,有人要到院子裡觀禮,夏衿便拉了邵老夫人出來,站在廊下觀看。剛一出來,卻見蘇慕閒也站在院中,目光正朝這邊望來。
她微笑着朝他遙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很好。
“閒哥兒怎麼也來了?他今天不用當值?”邵老夫人也發現了他,轉頭問夏衿道。
夏衿心知蘇慕閒是不放心她,所以特意請了假來陪她。
她心裡甜蜜着,嘴裡卻道:“誰知道呢,或許是跟羅公子交情好,特地來喝一杯喜酒吧。”
邵老夫人點點頭。頓了頓,她忽然跟夏衿說了一句:“那賀禮,我昨兒一早就派人給羅夫人送來了。”
“謝謝祖母。”夏衿感激地道。
當初她出嫁,羅騫以羅夫人的名義送了她十分豐厚的添妝。如今羅騫成親,她便借邵老夫人的名義,送了五百畝田地給羅騫做賀禮。
“謝什麼,自家親人。”邵老夫人慈愛地拍拍她,“不過,閒哥兒對這事沒想法吧?”
“沒有。”夏衿搖搖頭。這件事,她自然是先跟蘇慕閒商量後才做出的決定。蘇慕閒是很贊成的。他也不願意夏衿欠羅騫的情。
“沒有就好。”
聽得外面歡快的嗩吶聲越來越近,鞭炮聲也“噼裡啪拉”地響了起來,顯是迎親的隊伍馬上就到門口了。屋裡的女眷紛紛涌了出來,圍在了邵老夫人和夏衿的身邊。祖孫倆便沒有再說話,只站在那裡看熱鬧。
不一會兒,羅騫穿着大紅的喜袍從門口進來了,手裡牽着紅綢,紅綢的另一端,是被喜娘和丫鬟攙扶着的同樣穿着大紅嫁衣、蒙着蓋紅的新娘子。在贊禮者的高喊聲中,新娘一步跨過了火盆。
見新娘順利過關,羅騫似乎鬆了一口氣。他擡起頭來,朝圍觀的人羣掃了一眼。就這麼一眼,他就在人羣中找到了夏衿。
他腳步微微一滯。
“新郎新婚進門。”贊禮者高聲喊道。
羅騫緩緩轉過眼,帶着新娘,慢慢地進了廳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聽着廳堂裡傳來的一聲聲響亮的聲音,夏衿心裡念着祝福的話。
“祖母,咱們進去吧。”她轉過頭來,想跟邵老夫人回偏廳去。然而映入眼瞼的,是寶藍色雲紋錦袍。目光上移,便對上蘇慕閒那張俊朗的臉,以及他那雙關切深情的眼眸。
微笑在她臉上慢慢暈染開來。她柔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錦袖裡,她微涼的手被蘇慕閒寬厚溫暖的手掌包裹起來。他凝視她的眼眸折射出陽光的炫彩,聲音溫柔而又低沉:“因爲你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