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就在芙蓉衚衕,錦繡衚衕的前面。
這一片基本上全都是豪門大宅子,每個宅子都是佔地上百畝,騎着馬從芙蓉衚衕的裡頭走到衚衕外頭,也得小半個時辰。
齊景灝在三皇子府門前停下,身後跟着的御林軍已經呼啦的將整個府邸給圍住了。齊景灝一下馬,錦衣衛便整齊的站在了他的身後。
府邸從外面看很平靜,和平常一樣。
太子的人正要上前去拍門,大門卻已經打開了,然而卻看不見開門的人,只看見兩扇門好像是風吹開的一般,緩緩的、靜靜的開了。
正門裡面的院中,站着一個人。
三皇子。
穿着件月白的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就那麼站在院子中間,面色平靜的看着外面這些人,負手而立。
顯然,他已經料到了。
齊景灝先走了進去。
太子負手跟在後面,不知道爲什麼,看見三弟這副樣子,太子心中卻有些悲哀。
齊景灝站在了三皇子面前,並沒有多說什麼,展開了明黃色卷軸聖旨。三皇子並沒有反抗,直接便跪了下去。
唸完了聖旨,三皇子便道:“兒臣接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依然很平靜,磕頭接旨,起來了,才平靜的看着齊景灝。
齊景灝揮了揮手。後面的錦衣衛經上前,給三皇子躬身說了句:“得罪了。”
便四散開,將府裡所有的人全都請出來。
周圍哭聲便響起,開始還只是這個院子的一些老下人低聲的哭,他們似乎也有所準備,過了一會兒,應該是開始清理內宅,女人們的哭聲尖利,甚至嚎啕大哭。
其實錦衣衛們並沒有動粗,甚至連不該碰到人都不碰,用‘請’的方式將內宅的人帶出來的。這裡畢竟是三皇子府,這些人畢竟是服侍三皇子的,錦衣衛們還是很客氣。
不過就是這樣,這些丫鬟婆子們都還受不了,哭得死去活來的,有一個甚至當場就要碰柱子,被錦衣衛攔住了,一陣的混亂。
三皇子卻一直面色平靜,好像周圍發生的一切和他沒什麼關係。
緊接着更多的人全都出來了,一個哭的幾乎暈厥的年輕小婦人死命的揪着一個四十來歲婆子的袖子,嚎哭着叫:“奶孃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那被扯着袖子的婆子也放聲大哭着,大約因爲這個掙扎的太厲害了,一個錦衣衛揪着她的另一條胳膊,往院中走。
那小婦人一眼看見了這邊站着的齊景灝,突然就衝着齊景灝跑了過來。
齊景灝卻認識這位。
這是三皇子的側妃,太醫院院使陳大人的女兒,叫陳春,是唐子庭的媳婦陳靜的孃家二堂姐。
齊家和陳家都是唐家的姻親,過年過節的來往過,因此陳春也認識齊景灝。
一看見這小婦人竟然衝着齊景灝衝了過來,錦衣衛們下意識的就上前去阻攔。齊景灝忙說了一句:“不用,你們繼續。”
陳春就衝到了齊景灝的面前,哭着道:“齊爺,求求你看在靜姐兒男人的面子上,放過我奶孃吧,我這輩子……只有奶孃對我最好,只有奶孃了……”
說着用手絹捂着臉放聲大哭了起來:“奶孃不在了,我也沒法活了……”
齊景灝蹙眉。
太子在旁邊也皺眉,看了看自己的三弟,然而,三皇子依然是平靜的幾乎面無表情,似乎這正在哭的小婦人他不認識一樣。
“來人,將陳側妃請回來。”這時候,角門那邊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同樣聽着比較的平靜。
是三皇子妃葉柳。因爲後院已經有錦衣衛過去了,她便也出來了。葉柳身邊站着兩個丫鬟,正要上前去將陳春拉回來,卻正好一個錦衣衛過去,指着她們兩人,往院子中間那邊指,示意她們過去。
葉柳的兩個丫鬟頓時也慌張起來了,眼睛含淚的跪下去給葉柳磕頭。錦衣衛皺眉站在旁邊等着。
葉柳一看自己的下人也被帶走了,稍微一想,便親自過來了,過來看了齊景灝一眼,對陳春道:“陳側妃,去站在相公身邊。”
陳春依然是用手絹捂着臉哭着,好像沒聽見,嘴裡邊哭邊說着:“奶孃……只有奶孃對我好……”
葉柳皺眉,聲音大了一點的道:“陳側妃,去站在相公身邊!”
這一提聲果然有了些效果,陳春終於止住了哭聲,擡起紅腫的眼睛看了看她,轉而又看了看那邊站的三皇子。
三皇子神情淡然,負手而立卻並沒有看這邊。他身邊站着一個同樣十六七歲的年輕小婦人,穿着件月白底櫻花紋滾邊緞面對襟褙子,衣裳的顏色和三皇子的相同,一看就是特意的,站在那邊面露鄙夷看着陳春。
陳春突然的心中憤懣起來了,一雙紅腫的眼睛惡狠狠的盯着年側妃。
那年側妃和自己一樣都是側妃,但因爲出身修國公府,丈夫對待她和對待自己的態度就完全的不同……
陳春滿心的憤懣不平,擡眼再次看了看葉柳,便轉而對齊景灝道:“齊家二爺,咱們也算是親戚,你娘子唐青鸞孃家和我孃家都是太醫世家,門第相當,以前也是常來往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微微的顫抖。
齊景灝不知道她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凝目看着她。
葉柳同樣也有些怔愣,皺眉看着陳春,想要再次的命令她回到丈夫身邊去,但是心裡卻又知道,到了這個時候,陳側妃真的未必會聽自己的了,自己這樣呵斥她,卻也許是自取其辱,所以猶豫了一下。
陳春看着齊景灝,臉上露出了一種古怪的、似乎是譏諷又似乎是嘲弄,一副很難以言道的笑:“你瞧瞧另一位側妃可眼熟?”
說着指了指年側妃那邊。
齊景灝莫名其妙,不過還是下意識的看了過去,他早看見三皇子身邊過來了一個年輕小婦人站着,因爲也猜到了應該是三皇子的另一個側妃,孃家修國公府的,姓年,便也沒在意。
這會兒看了一眼,除了看見那年側妃因爲陳春的話而急劇變得憤怒漲紅髮紫的臉之外,沒看出來什麼不對的。
他不覺着眼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