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躍夕陽

玉河市人民公園,在經過整個冬季的休眠過後,重新找回了生機。除了新綠的樹葉與青草之外,還有很多市民離開了屋子,圍繞着公園中心的人工湖,或者健身、或者休閒。平靜的湖水似乎是最近才填滿的,沒有一絲波瀾,清澈見底。被陽光一照,猶如鏡面一樣,倒映着對面一棟5層的停車樓。

在第4層,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手握着兩把槍,面對着步步緊逼的警察包圍,卻沒有一絲膽怯:“真年輕,不知道天高地厚。”

“胖爺好心勸你!”說着,胖子的手一晃,旁邊的特警便在一個人的指揮下,馬上分成兩撥,從兩邊包抄了上去。行動非常輕快、迅捷,很快將這輛桑塔納圍了一小半。“你要不聽,之後可別求我。”

“哼。”中年男子發出一聲冷哼,伸手衝着警察躲藏的立柱盲開了一槍,說道:“這就是我的回答。”

“你和你的同夥到底有什麼目的?”胖子問道。

“你沒有資格知道。”

“你他媽會不會說漢語?一會兒被老子抓住,一定要替你爹好好教育一下你!”胖子沒說一句話,就被對方噎一下,終於忍不住發起了火。

“不自量力的東西,現在就讓我來教育一下你,什麼叫實力!”男子說話的同時,我似乎聽到了轟隆的響聲,好像有一個龐然大物正在向我們靠近。但馬上,聲音就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我終於明白過來男子所謂的“實力”究竟是什麼了。

一架黑色直升飛機忽然從天而降,龐大的身軀出現在4層的窗外,擋住了公園的美景,螺旋槳掀起來的大風,把這裡的所有人都吹得東倒西歪。我好像聽到了胖子的咒罵聲,接着就看到了直升飛機的側面,敞開的機門口處,出現了一架重型的加特林機槍。僅僅一個照面,機槍就發出了毀滅般的聲音,一排子彈順着包圍網的一角掃了過來。鋼筋混凝土的立柱瞬間就被擊得粉碎,將躲在後面的幾個特警一起掩埋。

看到這樣的情景,我的腦中未作出任何判斷,腿就自己動了起來,目標當然是4層的入口。而就在我沒跑出去幾步,那輛桑塔納便被一連串威力巨大的子彈擊飛出去,燃燒着大火,重重的摔在正面的一根立柱上。我甚至能聞到身後的火藥味,能感受到背後的空氣因爲子彈的摩擦而變得炙熱。

看到了奔跑中的我,機槍似乎是找到了射擊的目標,瞬間放棄了對建築物的摧殘,直接追向了我。這一幕,令我大驚失色,跑到入口已經不可能了,先找根立柱躲起來。我使出了前所未有的奔跑速度,朝面前最近的一根立柱跑去。即使被碎石壓死,也不希望自己被加特林打成“碎屍”。

然而僅僅還有一步的時候,左肩突然傳來了一絲的不易察覺的疼痛,一顆子彈擦破了我的衣服,劃破了我的皮膚,帶出一滴飛濺的鮮血。我終究還是跑不過子彈,在這絕望的一刻,我的腦中閃過了許多人。有父親、有雷立行、有陸馨、有邢天明和他的檢察官老哥、有戴玉和徐翔宇、有已經退休的吳隊、有法醫小任、有很多共事過的同事,還有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胖子。胖子?我的眼前一亮,發現他不知何竟時站在了立柱旁邊。

“危……”我剛喊出一個字,他忽然一彎腰,腿一伸,結結實實的踩在了我的前腳背上。“呀!”其結果就是,我的身子瞬間飛了起來,直接撞上了胖子柔軟的肚腩,將他撲倒。緊接着,混凝土的碎石像是瀑布一樣,朝我們劈頭蓋臉的灑下來。

“媽的!不知道趴下嗎?”胖子抱着頭,大聲呵斥着我。

“草,不躲起來趴下有什麼用!”我抱着後腦,將臉縮進了胖子的脂肪裡,以此可以有效地減少碎石的衝擊。

“別擠你胖爺的肚子!快起來。”

“不是我想擠,是你故意留給我的!”

兩句話後,機槍終於停止了射擊,但本來2米多粗的水泥柱,已經只剩下不到1米粗,兩邊露出的鋼筋清晰可見。

我抱着頭還想再多躲藏一陣,可胖子卻一個翻身爬了起來,臉色一變,大喊道:“快起來,狗日要跑!”

“跑?”我迅速抖落了身上的塵土碎石爬了起來,看到中年男子和他的同夥已經一隻腳踏上飛機。心裡暗罵了一聲,一回頭,胖子已經跑到了附近的一輛越野車旁,用槍柄砸開玻璃,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一邊彎下腰一邊大喊着:“上車!”

我隨手撿起一個水泥石塊,跑到車的另一邊,同樣砸開了玻璃,坐了上去,看到胖子從方向盤下面扯出的一大把電線中,拿起兩個線頭,相互一碰,越野車的發動機便轉了起來。不禁驚訝道:“你還有這一手!”

“當胖爺是誰!”胖子得意的直起身子,一隻手握上了方向盤,一隻手抓住了檔位。

而這時,後座的玻璃突然碎裂,一個特警抱着一把95式自動步槍,二話不說的坐了進來。一身深藍色的防爆服,沾滿了灰塵,但依然將這個人武裝的一絲不漏,唯有護目鏡下面的一雙眼睛,向我投射出冰冷的光芒。似乎是打算和我們一起追擊犯人。

“坐穩了!”胖子發出一聲嚎叫,汽車瞬間加速,直接朝着另一邊的上坡奔去。

“你去哪?”我詫異地問道。

“追他們。”

“追他們往下走啊!”

“來不及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胖子大聲吼着,衝上了斜坡,開到了停車樓的頂層,車頭對準了夕陽。

紅色的陽光很柔美,將我們每個人的臉都照的通紅。漸漸地,直升飛機的螺旋槳從下面升了上來,看似斬斷了夕陽,卻又像是在其中盪漾一般。我不禁感慨着,這樣的美景,真希望下回能換個心情來看。

而胖子則嘴角一揚,猛踩一腳油門,後輪在地上發出一連串刺耳的摩擦聲,越野車猶如是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一個劇烈的顛簸,越野車攆過了面前的小轎車,但它不僅沒有減速,反而像是運動員踩到了跳板一樣,飛了起來。帶着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發出的尖銳叫聲,它越過了護欄。

“嘭”的一聲巨響,體驗着一次劇烈的撞擊,我們的車頭扎進了直升機的側面。我緊緊地握着把手,聽着耳邊因爲金屬變形而發出的吱呀聲,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按照電影中的橋段,接下來將是劇烈的爆炸,我們的生命岌岌可危。可是,這不過是我當時的幻想。

黑色的直升飛機承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驚變,失去了飛行的能力。像是被利箭射下的大雕一樣,與越野車一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最後墜入了人民公園的湖中。撲面而來的湖水,爲我們每一個人削減了衝擊力,卻依然讓我感到一陣頭昏腦漲和血液沸騰。

這時,身邊的胖子一把打開了車門,大喊着:“快走!快走!”

聲音雖然有些遙遠,但是我聽得很清楚,馬上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車門,不顧一切的游上了水面。剛吐出一口氣,身邊的水花一濺,胖子也露出了水面,接着是那位特警。

“犯人呢?”我開口問道,並同時向四周看去,只能看見越野車和飛機的殘骸,卻不見幾個犯人的身影。

特警同樣環顧了一週,回答我:“應該還在湖裡。”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胖子馬上說道,“找找看,胖爺我不信他們還能跑!”

“好……”我剛說出一個字,忽然腳下一重,一股巨力將我一把拉進了水裡。湖水瞬間涌進我的鼻腔,讓我不禁有些痙攣。但正好看到那個中年男子握着我的腳腕,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突然,身邊湖水一陣激盪,胖子潛了下來,僅僅用腿一蹬,就直接游到了中年男子旁邊。男子馬上鬆開了抓我的手,轉而去抓胖子。胖子則向一邊划動,閃過那隻手,伸腿就朝男子的腹部踩去。男子已經料想到了這一招,用另一隻手,抓住了胖子的腳。正在這個時候,一雙手忽然插入了我的腋下,一下將我提出了水面。

我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貪婪的呼吸着空氣,看到特警脫下了她沉重頭盔,甩開一頭黑亮的長髮,卻沒看我一眼,便一頭扎回了水中。岸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民衆,更有一些人拿出了手機拍攝照片。但我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只好稍微舒緩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同樣扎回了水中。剛下水,心裡就暗叫一聲“糟糕”,火力全開的朝胖子游去。

因爲不知何時,中年人旁邊又多出了一個人,塊頭巨大,一身的肌肉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清晰辨認。胖子一看對方是兩個人,想蹬腿撤離,卻被大塊頭抓住了腳踝,用力一拉。但胖子也不會就此認輸,反而一弓身子,一拳打在了大塊頭的臉上。但是水中擊出的這一拳,完全沒有力量可言,大塊頭只是咧嘴笑了一下,他旁邊的中年人便馬上伸手,掐住了胖子的喉嚨,無數的氣泡從胖子的口中冒了出來。

女特警在這一刻趕到了3個人旁邊,從大腿上的口袋中,抽出一個匕首,直接朝中年男子刺去。中年男子爲了迴避她,只好撒手向後退去。但大塊頭似乎看準了特警是女性的弱點,另一隻手抓住了她飄散在水中的頭髮,用力一拉,接着擡腿一腳。特警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朝我撞了過來。

我心中大罵着,伸出了雙手,想接住她。而特警好像知道我在她後面,忽然在水中一個轉身,兩腳準確的踩在了我的雙手上,把我當成踏板,用力一蹬,就竄了回去,快速的略過大塊頭的頭頂,手中的匕首一閃,一道血口就出現在大塊頭的喉嚨處。他拼命的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傷口,可越是這樣做,血液擴散的也越快。沒多久,整個人就保持着這樣的動作,不動了。

而我這時候才突然意識到,那個中年人,竟然不見了。考慮到他從墜入水裡,到被我們發現,沒有換一口氣,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經浮上了水面。我果斷的放棄了水下的查看,和特警、胖子一起衝出了水面。極力的吸着許久未吸到的氧氣,我看到了一個人的背影,正在瘋狂的向岸邊游去。速度非常之快,簡直就像是一條水裡的魚。

而我剛劃開水面,準備追出去的時候,岸邊就出現了特警,將中年人的出路死死的圍了起來。看着支援已經到來了,我心裡大喊幸運,現在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中年人這次是算是插翅難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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