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來自帝國最高統治者,現任皇帝亞倫沙陛下的敕令後,激突中的兩軍便立即停止了攻擊。然而,由於之前那場史無前例的亂鬥,使得雙方艦隊到現在都呈現出四分五裂的狀態。
所以,在敕令中提到的兩位尊貴特使到達斯諾德亞恆星域之前,紅藍兩軍皆忙於重整自軍混亂不堪的陣型,以及統計之前的戰鬥數據。只要有足夠詳實的數據,即使演習沒有進行徹底,蒼穹軍的參謀部也可以根據它們推測出新型艦所具備的戰鬥能力——事實上,就算不用特意分析,只要參與這次演習的軍士都不會再對侵襲艦的戰鬥力表示任何懷疑。
所以,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在機雷原中生的那一場小小的爆炸。
“到底生了什麼事情啊……”從終端手環中調出那道敕令,米爾丁大提督反覆閱讀着。
“責令侵襲艦隊,自敕令到達之時,立即中止演習及一切相關軍事活動。整編部隊,待海特蘭德公爵及菲恩伯德王到達後,納入公爵指揮之下。”
嗯,居然連蒼穹軍最高統合監督和菲恩伯德王家當主都要來啊?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事情需要驚動這兩位大人物的。
看着這道莫名其妙的敕令,米爾丁那紫羅蘭色的眼眸中閃動着疑惑不解的視線,秀美的眉毛也因而皺了起來。
“閣下,我想……”正當這位美麗的三葉翔士暫時迷失在沉思的迷宮中時,他的副官,雷利亞片翼翔士卻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提醒着長官。
“會不會是,因爲我們擅自在演習中調用軍研院未經測試的新型機雷,所以陛下才下令中止演習的。”
“唔,應該不是……吧?”米爾丁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就用不太有信心的語氣否定着。“雖然的確是基於軍研院的委託,我軍才使用那種新型機雷的。不過巴納斯閣下可是向我保證過的,說這件事已經得到最高監督大人的允許。”
那片令紅軍奇襲艦隊無功而返的機雷原,其實並非藍軍演習艦隊的預定配置,而是來自蒼穹軍的武器研究所——軍研院的額外資源。在巴納斯伯爵,這位軍研院最高負責人的強硬堅持下,米爾丁纔不得不接受這種尚未經實戰測試的新型兵器。
“原來是這樣啊……”雷利亞點點頭,冷靜地分析道:“不過據我所知,最初提出這種新型艦構想的人就是亞諾特大人。作爲侵襲艦之父,我認爲他應該是不會同意這種破壞演習戰力均衡的行爲。”
“可、可是巴納斯確實是向我保證過的……”米爾丁已經開始流冷汗了。
因戰場上的無雙勇猛而被冠以“深紅之牙”異名的這位三葉翔士,在某一方面上卻有着極其致命的缺點。那雙能夠洞悉戰場上任何陷阱的眼睛,卻絲毫感覺不到那存在於戰場之外的陰謀,也因此被人——主要是軍研院的那些武器狂熱份子——屢屢算計。
不過幸運的是,她的身邊還有位在陰謀詭計上有着出色造詣的副官。
“最高監督……等等,巴納斯閣下口中的最高監督,該不會其實是指的最高財政監督吧?”雷利亞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然後猛然醒悟了過來。
“嗯,在侵襲艦的演習中同時進行新型機雷的測試,的確是能節約下一筆相當龐大的開支……如果是格蕾斯大人的話,肯定是會同意的。”
“難道……真是這樣?”
在三葉翔士那白皙的手掌上浮現出隱隱青筋,那支象徵三葉翔士身份的銀翼飾劍也在這位女性的憤怒之下被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線。
然後下一刻,“深紅之牙”的憤怒咆哮聲響徹天宇。
“巴納斯那傢伙,居然又騙了我!”
……………………
根據最高統合監督的要求,不久之後的臨時會議將在藍軍艦隊的旗艦上進行。因此,紅軍艦隊的指揮官華德準提督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搭乘聯絡艇來到了重型巡查艦“紅姬”上。
“您好,米爾丁大提督,之前的戰鬥辛苦了!”
華德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笑容,而那幾乎眯成一條的眼睛也充分顯示出他此時的心情。雖然這位理論上的勝利者正非常努力地表現出勝利者應有的氣概,不過那亢奮過頭的表現卻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了“小人得志”這個詞語。
這個事實讓他身旁的副官,席瑞拉素翎翔士感到羞愧萬分,她低垂着的頭從來都沒有擡起過。
“那裡,久聞閣下善戰之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位後輩的態度般,米爾丁大提督淡然而有禮地迴應了他的問候。
“嗯,您過獎了啊啊啊啊!”華德的語調在末尾突然走高,臉上的表情也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
“對了,那兩位大人還沒有到嗎?”席瑞拉終於忍不住暗中踹了長官一腳,然後如此問道。
“啊,亞諾特大人和索爾斯殿下現在正搭乘聯絡艇趕過來,大概還有數分鐘就將到達本艦。”雷利亞微笑着回答了她的問題,不過那曖昧的目光顯示出這位副官已經注意到同僚剛纔採取的緊急行動。
“……話說回來,沒想到最高統合監督大人會親自過來,應該是生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吧?”另一方面,終於從副官帶來的傷害中重新振作起來的華德加入了談話,這麼問道。
“嗯,大概吧……”如果瞭解內情的人,很容易就能聽出三葉翔士的心虛。
“啊啊,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真不想和最高監督大人見面……”完全不知道內情的華德則開始喃喃自語着。
“呃?”在米爾丁感到好奇之前,旁邊的艙門處傳來了老公爵那充滿驚奇的聲音。
“哦,原來你是這麼討厭我啊,華德?”
“老、老老老老師!”片翼翔士當即打了個冷顫,然後飛快地調整表情,露出最最誠摯的笑容迎向了正走過來的亞諾特公爵。
“您、您這是在說哪裡的話啊!老師。對於我這個不成材的學生,您是那麼細心的栽培……對此,我感激都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討厭您呢?”
“哦,可是我剛纔明明聽到你說‘還真不想和最高監督大人見面”的……”老公爵的表情顯得很是迷惑。
“那、那是……大概是您聽錯了,老師。”
“是這樣啊……”暫時老公爵似乎接受了這個理由,然後他就轉頭對身旁的菲恩王感嘆了起來。“索爾斯殿下啊,看起來我真的是老了,聽力居然出現這麼大的問題……或者,我應該認真考慮一下向陛下申請退休的事情了。”
“您、您這是在說哪裡的話啊!老師。”原本以開玩笑的心態看着兩人交談的菲恩王,聽到最後一句時也馬上被嚇到了,急切地回答道:“那絕對不是您的聽力問題。事實上,我的耳朵也聽到了相同的話。”
“是嗎?”老公爵似乎依然感到迷惑,於是將目光投向了周圍的人。
“嗯!確實如此!”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爭先恐後地點頭,好像害怕似乎遲一步就會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一般。
“大家都這麼說哦,華德?”當老公爵的目光再次回到曾經的學生身上時,這位片翼翔士已經開始冷汗淋漓,似乎馬上就要搖搖欲墜了。
“……”席瑞拉不忍心看下去,於是別過頭注視着艦內的一角。
“咳!大人,您應該還有件更緊急的事情要處理吧?”如果不心繫未來當主安危的執事出言打斷了現任當主的惡作劇,搞不好這次的經歷會在那位不幸者的心靈中留下深刻的創傷也說不定。
“唔……的確實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海特蘭德家的影之當主都這麼說了,老公爵也只好忍痛放棄了這極富趣味的消遣,開始向米爾丁等人講述起那離奇的事態來。
“事實上,是我那位不肖孫子的事情……”
……………………
“這、這還真是……令人驚奇啊!”聽完了老公爵的講述,即使是米爾丁這般百戰磨練的勇者也不禁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不愧是海特蘭德家族的後裔……”席瑞拉也艱難地說道。
“哈,這個故事應該可以成爲帝都平淡歷史中最鮮豔的一頁而流傳後世吧?‘一個得到了厄運之神與幸運之神共同愛寵的少年的冒險傳說’,倒是個很不錯的主題……”至於某個擁有強大恢復力的傢伙,則在重新振作之後說出了這樣的言語。
“……就連野性難馴的小女也輕易就接受了他。看起來,這位少年似乎能給我們帶來相當大大的驚喜啊!”菲恩王也點頭承認着,然後向老公爵建議道:“不過老師,我們還是先找到他們兩人再說吧?”
“說得也是。米爾丁閣下,能借用一下你麾下的巡查艦嗎?”
只要確定了搜索目標艦船的通訊番號,憑着與之唯一對應的電波頻率就可以很輕易地確認目標艦船的位置。更何況,擔任搜索任務的還是巡查艦,這一專門爲索敵偵查而製造的軍用艦。
因此,在亞諾特公爵的預測中,最多隻需要三十分鐘就應該能現陽麟的影跡。
“奇怪,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現。難道那他們已經先回去了嗎?”
已經過了四十分鐘,搜索艦隊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傳來,感到不安的亞姬開始在室內來回走動起來。
“應該不會。這可是她好不容易纔策劃好的陰謀,照小女的性格,不進行徹底的話她是不會甘心的。”說這番話的時候,菲恩王的表情又像是驕傲又像是擔憂。
“會不會是……公爵長孫閣下要求儘早返航呢?”席瑞拉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嗯,根據婭若莎的說法,在那兩人的關係中,我的那位孫子好像處於徹底弱勢的地位……”老公爵苦笑着,語調異常淒涼。“我想就算他作出這種請求,公主殿下置之不理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巨大吧?嗯,索爾斯?”
“呃……”菲恩王的冷汗頓時就冒出來了,不過還沒等他想好如何迴應時,外面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亞諾特大人!索爾斯殿下!”一直跑着過來的米爾丁甚至來不及調整呼吸,便大喊着兩位關係者的名字。
“請原諒我不得不向你們報告一個不幸的消息,”覺悟到就算如何措辭也不會減少事實衝擊性,因此米爾丁一口氣將剩餘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我們派出的巡查艦隊在機雷原中現了一艘交通艇的殘骸。目前,正在回收中。”
瞬間,所有人的臉色變得蒼白一片。
……………………
此時,在一個狹窄的黑暗空間中,天空突然向躺在身旁的少女確認道:
“夏音,你有沒有覺得……剛纔好像震動了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