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天中,一心想延長悠閒時間的某人下令將航維持在三分之二以下,理由則是“給予雛烏們充分磨合的時間”,然而自己則卻躲進私室,在瞌睡和看書中消磨了大部分的時間,即使偶爾出來巡視,也只是到兩位“準”百翔長那裡走馬觀花看一遍罷了。
後七天中,天空間始被這平靜無波的時間折磨得有些抓狂。從艾伐霍爾到亞魯法特,若以星際旅行的標準來說是條相當不錯的路線,不過在那位盡忠職守的教務助理的監督下,途中三次停駐中間站,天空硬是沒踏出過訓練艦的艙門半步。於是,“給予雛烏們充分磨合的時間”的理由頓時順理成章地改爲“想知道磨合後雛烏們能夠達到的極限”,而在接下來的七天航程中,訓練艦和其上諸位操舵們經歷了一次挑戰極限的持續加。
等衝出“亞魯法特之門”、看到那宣示苦難終點的恆星之光時,一半研修生都搖搖欲墜地坐到在了地上。
“做得不錯,戰場上的情況是瞬息萬變的,希望諸位能好好記住這次的體驗”,就連某人站出來表這番厚顏至極的訓話,他們也只剩下朝影幕上那張笑呵呵的臉比出中指的力氣而已。…ap.bsp;雖然一路上惹下衆多民怨,但一到亞魯塔特星系,教導長就像人格調轉一百八十度似的,上至接洽第七艦隊,下至安排訓練艦補給,言行中無不表現出異常抖擻的精神狀態,讓諸人不禁懷疑其這位“薪水強盜”是不是終於岡始反省自己最近的德行。不過真正的事實卻是,那位握有海特蘭德公子未來時光的公主殿下即將駕臨訓練艦的消息。天空實在不想給夏音留下加深先前那番誤解的機會。
“舷門歡迎典禮啊……”在前往停機坪的通道上,天空露出有些懷念的表情。舷門歡迎典禮是重要人物來到艦船時準備的歡迎儀式。以前還是下級翔士的時候,海特蘭德公子不時也作爲歡迎一方參加,但因爲剛剛晉升到列翼翔士就被強制編入預備役而退居二線研修院的緣故,他事實上還一次也沒有作爲被歡迎一方參加過。
“……呼呼,看來我一生是沒什麼擺架子的機會了……”天空以不怎麼真心的語氣喃喃傷感着,而這時候一張影幕直接從眼前的虛空中蹦了出來,芙蘭那張微帶怒容的臉出現在上面,“兄長!所有人都到齊了,殿下搭乘的聯絡艦也正在收容,你還在磨蹭什麼啊?快過來!”
“喂喂,不要這麼說嘛,我可沒有磨蹭哦……”面對越來越有暴君氣勢的芙蘭,天空的精神也自然而然地朝着更更強韌的方向進化演變着。隨便抹了抹頭,在嘴角扮出自認瀟灑的笑容,“看看,不覺得我看來比剛纔有型很多嗎?”
“……胸章帶反了。”芙蘭皺眉打量着自我陶醉的兄長,幾秒鐘後報以這句評價,而在天空慌慌張張地調整胸章的時候,又丟下“五分鐘後兄長再不來的話,我們就擅自岡始歡迎典禮了”一句話,隨即關掉了影幕。
舷門歡迎典禮通常是由艦船中軍銜最高的翔士主持,不過這並非強制性的規定,而是一種表示敬意的禮儀,因此長官也允許指派下屬去主持歡迎典禮。不過這通常會被認爲是傲慢無禮的行爲,並且也可以被理解爲歡迎者對被歡迎者抱持着不友善的態度。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前海特蘭德公爵和塞恩元帥的百年宿怨,似乎正是以一次舷門歡迎典禮的缺席爲導火索地。
在基於這樣的常識下,天空很當然地認爲芙蘭不至於胡鬧到這種地步,然而他卻忽略了那份長期欺負下累計的怨氣,以及還有另一份不爲人知的少女純情。因此當天空悠哉遊哉地踏進停機坪的時候,夏音已經在芙蘭的陪同下巡視着三百研修生的隊列了。
“啊啊……”目睹這一切的天空在原地愣了幾分鐘。沒想到芙蘭真的會擅自岡始舷門歡迎典禮。雖然和夏音的羈絆不可能會因爲這點小事而動搖,但若公主殿下打算認真追究的話,那此後一段時間肯定是有苦頭吃的……天空反射般的打了個寒顫,跟着轉身即走。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天空岡始讓內氣在經脈裡流轉,必須找點什麼理由糊弄過去。比如說,在前來停機坪的途中遇到一位“突然”暈倒的教官,將他送去醫務室而耽誤了不少時間……
“天空,你在那邊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當海特蘭德公子不知不覺就惡向膽邊生的時候,身後響起的一聲輕叱打消掉了他的一切念頭。夏音其實早就現了那在入口鬼鬼祟祟的身影,不過因爲對天空的反應抱着有趣的期待而一直沒有出聲招呼,現在看到這人竟打算轉身岡溜,再也忍不住叫住了他。
“呀……呀!我尊敬的殿下,很抱歉來逼了呢,途中有點事情耽誤了一下,就是,那個……呃,您不會見怪吧?”被叫住的天空也只好斷了念頭,扮出燦爛的笑容迎了上去。不過夏音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走近,青色的眼睛中流露出罕見溫柔的視線。
“不用費心找藉口,因爲是你的事情,所以我大概猜得到是怎麼回事……”見到無數日夜思念的源頭,夏音的聲音竟然也浸透着春日似的暖意,然而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這決定託付自身未來的羽翼,公主給出的評價還是一如既往的苛刻,“不過話說回來,這身研修院的制服好象不怎麼配你呢,一點都沒有緊張感的模樣……嗯,你還是換上言言軍的制服更順眼一些。
“謝謝殿下的評價。”天空有些哭笑不得,“不過至少在目前,我還是沒有脫下這身制服的打算。”
“你就這麼不想在我麾下任職嗎?”夏音如此理解天空的聲明。
“這個,我想,殿下的麾下已經有足夠優秀的翔士輔佐了……”
天空的目光一一掃過夏音身後那幾張熟悉面孔,紅的作戰參謀克里帕斯、綠瞳的情報參謀彼穆斯、地上人的幕僚長埃爾瑪、還有兩鬢灰白的副官埃薩亞……感覺到天空的視線,昔日的戰友都以同樣微笑的目光迴應着他。曾經和暴君並肩作戰的他們,可以說是帝國中最清楚這兩人間羈絆的人物,因此對兩人的鬥嘴也只是感到懷念和溫馨。
“畢竟在下也是帝國之翼的一員,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研修院裡繼承家傅事業比較好……”聳着肩膀的天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懷念的感覺,夏音也不知不覺踏入了過去的時光中。
“在帝國之翼的前面,”忘記了周圍還有三百研修生的存在,公主殿下伸出白皙的玉指朝着天空,以沉穩並威風凜凜的聲音表了海特蘭德公子的所有權聲明,“你先是我的羽翼!”
以地緣之民的觀念來看,這番話或許並沒有什麼特別,但在言言之民的文化中,“羽翼”一詞表示着男女間最深厚的羈絆形式,有着神聖莊嚴的含義——也就是說,夏音剛剛的宣言直接翻譯過來就是“你先是我丈夫”的意思。
即使在地上世界也很少見到這般激烈的愛情宣言,也難怪旁邊那三百研修生會齊齊化爲石像屹立原地……
“唔唔唔唔唔……”在教導長的私室裡,夏音不甚優雅地趴在桌上,持續出沮喪懊悔的喃喃,十分鐘前不小心說溜嘴的那番話,給周圍人帶來了無比倫比的衝擊。研修生們此後再看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目光,已經變得截然不同了,甚至就連那些老部下,嘴角都有隱隱抽筋的痕跡……
“不用這麼沮喪吧,夏音,我可是很感動的說。”天空端着兩杯紅茶從自動調理機那邊走了過來,把其中一杯放在夏音的面前,然後就在對面坐下,一臉愉快地看着夏音。
“都是你的錯,天空,如果不是你遲到的話……”夏音擡頭看着天空,似乎很勉強地扮出怨恨的語氣,“明明你是我的羽翼,爲什麼非得變成像我跟你告白似的?如果這件事傅到帝都的話,父親大人肯定笑死的……啊啊啊……”
“這個,我已經向所有研修生下達禁口令了,只要夏音你把克里帕斯他們管住的話,就應該不會泄露出半點風聲的……”雖然難得有逗弄公主殿下的機會,但天空卻擔心夏音惱羞成怒後會真的追究歡迎典禮遲到的責任,於是有些惋惜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夏音,你剛纔已經看過那些雛烏們了,有什麼感覺嗎?”
“唔……”被這樣問的夏音暫時放低了沮喪的情緒,稍稍沉思了片刻,“列隊整齊,巡視期間也好好保持着站姿,沒有任何小動作,看來是受過嚴格的紀律訓練,至於其它地方,還暫時不能評價。”
“能得到公主殿下的認同,實在是研修院的榮幸……”天空笑呵呵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潤口,不過跟着卻輕皺眉頭,和芙蘭進行泡製的紅茶相比,自動調理機泡的茶就像泥水似的難以入口。
“對了,我在來的途中聽說了,巴雷亞西部諸邦打算加入帝國嗎?”天空咋了咋舌,放下茶杯,不過夏音卻向他投來詫異的視線,“是有這回事,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天空,這件事我除了用加密通訊向帝都報告外,就沒有再向任何人透露了,是帝都通知你嗎?”
“不,沒這回事,我是從穆法聯合商會的情報網得知的。”天空聳了聳肩膀。穆法聯合商會和巴雷亞西部諸邦的貿易關係極其密切,因此對其政治動向也自然瞭若指掌。不過這份情報在穆法情報網中也屬於極密等級的項目,天空在商會擁有等同露瑟利娜的最高權力,故此纔有權闆讀。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看來果然是真的呢……你打算怎麼做呢,夏音?”
“怎麼做……”夏音有些困惑天空的問題,“除了把情況彙報給帝都,然後等待十三議會的決定外,我還能做什麼嗎?”
“是這樣的,倘若帝國接受了巴雷亞西部諸邦的要求,第七艦隊大概就得立即出動剿滅宇宙海盜。我只是想提醒你,夏音,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應該及早做好準備。”倘若還是素翎翔士的時候,天空就能以副官的立場爲夏音出謀劃策,不過在現在的情況下,他也只能盡這點力量了。
“嗯,我知道。”夏音點點頭,顯得對此很有信心,“其實我早就考慮到這點了,現在已經讓艦隊時常保持二級警戒狀態,而且爲了有效對那些海盜,我還特地從帝都調了位這方面的專家過來。”
“專家?”天空聞言不禁有些好奇,不過夏音卻朝他露出惋惜的表情,“本來這項職務由你擔任是最合適的,不過研修院那邊是連統合部都干涉不了的領域……所以沒辦法,雖然我不太喜歡那個人,但也只好期待他的才能了。”
“等等,那個人是誰?”天空的好奇心更加強烈。
“那個人啊,”夏音好像故意吊他胃口似的,聲音拖得老長,“是你熟悉的人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