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
險情!
絕境!
……
上面的詞彙同時在腦海裡閃現,天空背後瞬間被冷汗浸透。
在最壞的情況下被最不應該的人現,雖然天空完全沒有作出任何虧心事,但這種情況下的誤會向來都不需要理由。一想到高大偉岸的父親形象轟然倒塌,若耶今後可能會用輕蔑的目光看着自己,天空就生出一種想不計任何代債也要讓時光倒流十秒鐘的心情……
“父親大人,你和希瓦他們……在幹什麼呢?”…
若耶和幾名同期生站在偷窺者們背後不遠處的地方,眨眨眼睛向他們投去疑惑的視線。在夏蘭人的觀念中,“偷窺”的概念還沒有遠遠沒有到普及的程度,因此這些女孩們並不太清楚這些男生蹲在更衣室前鬼鬼祟祟的含義。
不過,這單純疑惑的目光在一羣心有鬼祟的人看來,卻是漫溢着怒氣和輕蔑的視線,希瓦等人被嚇得手足無措的不說,就連天空都茫然失神地站在原地,慌慌張張地不知說什麼的好。
“……”沉重的絕望在偷窺者的心中悄然無息地蔓延,若耶看着默然不語的男生們,突然想起“某人”恰好就在這裡面,該不會是被現了吧?在這種想法下的影響,她慌慌張張地衝到更衣室前,伸岡雙手攔在門前。
“不行!父親大人。你不能進去!”
“當、當然!誰會進去?我絕對不會進去……呃,不對,其實我根本連一點進去的想法都沒有,是希瓦他們……”
天空急忙辯解着,而這時候更衣室中的女生們已經換好了衣服,隨着艙門悄然無息地滑岡,這幅兼具滑稽性和荒誕性的畫面就這樣直直呈現在她們的面前。
“你們……在幹什麼呢?”就連向來沉穩的諾阿都有些茫然。
從她的角度來看,眼前的情景是這樣的:男生們不知爲何準備闖入更衣室。但若耶伸手攔住了他們,雙方便在門前僵持不下,不過唯一不能解釋的就是身爲教導長的天空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大概是急中生智的緣故,被逼入絕境的天空反倒冷靜了下來。然後注意到若耶臉上很不自然的表情,不是憤怒,也沒有輕蔑,更明顯的是焦急和浮躁。就像藏起什麼寶貝卻又害怕被家長現的小孩。
“難道……”天空的視線朝更衣室內延伸出去,並沒有走多遠,就在女生的角落裡現一個正試着藏起來的身影,那頭暗紅色的長讓他生出熟悉的感覺,跟着卻想起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在這裡出現的名字:“夏娃!”
不得不讓人相信海特蘭德公子確實是得到幸運之神愛寵的驕子,在人格信譽瀕臨絕境的時候居然還能夠如此戲劇性地顛覆危機……
夏娃的存在讓男生們的行動勉強有了合理化的解釋,察覺到研修名單上有所不對的教導長,拜託希瓦協助調查,這才後現竟是研修生會主席隱瞞身份,冒名頂替前來研修實習。於是教導長親自出動,在希瓦等人的引領下,正準備人贓俱獲的時候被若耶撞見,雖然她試着干擾父親的執法,不過終究還是沒有得逞。
“……真沒想到,你們竟然都是共犯呢……”天空板着臉站在一干女生前面,冷笑的目光從她們身上一一掃過——幾分鐘前還瀕臨信譽危機的一方,居然能夠在不被任何人現的情況下將局勢扳到如此強勢的地步,若旁邊有一雙窺探真實的眼睛在的話,必定會爲這戲劇性的展而拍手鼓掌吧?不過可惜的是,不論是若耶,諾阿,夏娃,甚至希瓦,都沒有能察覺到在海特蘭德公子那冰冷表情下沸騰翻滾着的慶幸之心。
“抱歉……”在教導長和暴君的雙重威壓下,就連桀驁不馴的艾紐霍嘉爾之子也不得不低頑認罰,不過即使如此,夏娃還是竭力庇護着兩位友人,“不過這是我擅自主張,和她們沒有任何關係,所有懲罰都由我一人承擔。”
“哦,沒有關係啊……”天空在嘴角牽出似笑非笑的弧線,只是靜靜地看着夏娃,不過這樣反倒更令人心裡毛。
“是、是我的責任,我邀請夏娃來的,所以應該我接受懲罰。”傅承母親之善良的若耶先站了出來,鼓足勇氣看着天空,不過那純潔無瑕的目光卻刺得某人一陣暗痛。
“……是我以百翔長的身份命令她們保守秘密的,有任何責罰我一肩承擔。”諾阿這時候也跟着上前一步,雖然還是不敢直視天空,但沉穩的語調卻透出毫不動搖的覺悟。
“……沒想到你們的交情好到這種程度呢?”天空有些驚訝地看着若耶。夏娃和諾阿同是研修生會成員,關係親密自然不奇怪,但若耶……似乎沒聽她說過夏娃的事情呢?看來以前那個依偎在膝蓋上撒嬌的女兒也長大了啊……
“你們都想受罰呢,那好吧,你,你,還有你,”天空伸手依次指點過夏娃,若耶和諾阿,不過在希瓦的方向頓了頓,最後還是心虛地沒有點下去,“立刻取消研修實習資格,遣返回帝都,等實習結束後再回來處置你們……”
若耶三人聞言不禁顫抖了一下。天空宣佈的懲罰不可謂不嚴屬,對重視榮譽高過生命的夏蘭人來說,在人生初次展翅的貴重體驗中被強制遣返,這是一生都難以抹去的恥辱,更何況若耶和夏娃還是根源氏族之子,向家族至高榮耀上抹黑的事實足以讓她們終身愧疚。
事實上,天空也不可能真的作出這種懲罰,否則姑且不論艾紐霍嘉爾一族會不會提出抗議,若琉亞就肯定會先把他人卸八塊。
“本來是想這麼說的,”看着淚水在若耶的眼睛裡打滾,卻強忍着不哭出來的模樣,天空不禁生出強烈的罪惡感,冰冷的面具也提前崩潰,“不過念在爾等是初犯,所以這次姑且饒過兩等一次,保留你們的實習資格,研修實習期間暫時不予追究……不過若研修成續要是不合格的話,等返回帝都後就給我自己到教導處來領罰。”
天空的說法等於是把這件事當作沒有生過。從嚴苛到寬大的巨大心理落差讓夏娃三人茫然失神地站在原地,好一陣子後,若耶才遲疑着問道:“父親人人,這樣……真的可以嗎?”
“你就這麼想受罰嗎,寶貝?”天空習慣性伸出手,捏着女兒粉嘟嘟地臉頗,帶着溫馨的舒適手感,就連聲音中也透出愛憐與柔和。
“好啦,我研修生的時候也曾經作過不少出格的事情,所以也不是不理解你們的心情,只要不是作得太過火,我偶爾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過相對的,研修實習可要好好努力哦?”
“是!絕對不會讓父親大人丟臉的!”若耶擦擦眼睛,挺起胸膛努力回言着,卻沒有注意到旁邊兩位友人正向她投來極其羨慕的目光。
“跟着……不要躲,就是你們。”天空把視線偏向右邊,由於有若耶等人從輕處罰的先例,因此以希瓦爲的一干男生也沒有最初那般緊張,不過暴君下一句話卻徹底打碎了他們的期待,“流刑一週,等返回帝都後立刻執行。”
“……”昔日在野獸出沒的叢林爲生存掙扎的噩夢從記憶中甦醒,希瓦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搖晃了兩下後直接倒在了地上,四肢還有隱隱有抽筋的痕跡。
看到領導者的這份反應,其它男生也在瞬間煞白了臉。流刑,這個誕生自暴君的詞彙已經成爲整座研修院中最恐怖的謎題,雖說只有那些嚴重危害研修秩序的人才有資格受到它的款待,而且受害者從來不曾向外界透露過具體內容,但那宛如人格替換並心靈創傷的事實,卻是都親眼目睹過的研修生膽顫心驚。
曾經有一叛逆期的伊斯埃雷家幼子,“啥?流刑?那是什麼,聽都沒有聽說過……研修院的噩夢?這不是在說大爺我嗎?那些只懂說教的傢伙,隨便搞出來的東西有什麼可怕的,等大爺回來後好好嘲弄他們一番……”隨後,布這番宣言的伊斯埃雷家幼子就悄然無息地湮沒在研修院中,三天後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已經換了另一付模樣,“感謝諸位教官的親切指導,在下已經深切反省了曾經犯下的錯誤,今後將不負家族之名,朝着帝國棟樑的方向專心研修,絕不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因爲此種事件一再上演,流刑的恐怖在不知不覽間被渲染到相當的程度,“暴君的達摩利斯之劍”,“人格改造實驗室”,“研修院的究極噩夢”等等,被賦予了諸多異名,以及伴隨而生的無邊恐懼,即使始作俑者也沒想到效果會好到這種程度。
“……你們,走的時候記得把他帶下去。”天空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地上還在抽筋的希瓦,向其它男生命令着,“還有,若耶你們也退下吧,把晚餐吃了,然後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明天是接收戰艦的日子,要作好準備。”
“是、是!”男生們擡着希瓦飛快地溜了出去,而女生則向天空行了軍禮後才轉身離鬧,教務室頃刻間安靜了下來。不過正當天空準備喘口氣,好好鎮靜一下心情的時候,房間入口處卻傅來清脆的拍手聲。
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夏音,從頭到尾目睹了判決的全過程,正一邊輕輕拍手一邊着朝這邊走來。
“……雖然我知道在你的故鄉有着重男輕女的傳統,但沒想到你會偏心到這種程度呢,天空。”夏音走到天空的面前,譴責似的敲了敲他的前胸,“不過在夏蘭這可是相當不公平的呢,尤其是對於看護雉烏們成長的重要職務來說,不覺得你應該好好反省一下嗎,我的教導長?”
夏音對康定詞彙的理解依舊有所偏差,但相對以前來說已經好了不少,天空也只是扮出無可奈何的模樣聳聳肩膀,“沒辦法,誰叫我家的寶貝剛好在女生的一方呢?在不違反規則的情況下,我當然要儘可能地庇護她。”
“希瓦聽到這句話會哭出來的,雖然和若耶同爲海特蘭德家幼子,但待遇差別到了天地雲泥的地步呢……”面對如此直白的私情,夏音也只能苦笑,不過跟着的問題卻讓天空感到些許困惑,“因爲若耶是你的女兒的緣故嗎?所以纔會對她這般溺愛。”
“這就是我故鄉的教育風格啦,男孩子就是好好琢磨後才能成爲獨當一面的男子漠……”天空巧妙地避岡了關於若耶的話題,和羽翼以外的女性誕生下愛的結晶,他不知道夏蘭人的倫理會怎麼看這件事情,雖然可以用命運的玩笑來解釋,但畢竟不是什麼能夠輕鬆談論的事情。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夏音並沒有對若耶表現出任何惡意——在大部分時間裡,這位殿下都是以好奇兼有趣的目光觀察着若耶的成長。
“事實上,希瓦那些小子已經越來越像以前的我了,若就這樣成長下去的話,應該很快就能成爲和海特蘭德家當主身份相應的人物。”天空繼續把話題引向了更遠的地方。
“繼承海特蘭德家的人可是你,不要動不動就想推卸責任,天空。”夏音眯起眼睛看着,總覺着這人越來越像歷代棄家開溜的羽翼之長了,而大概是出於這份憂慮,夏音就像要許下約定似的說道:“而且,除了海特蘭德家外,還有菲恩伯德王家的繼承者問題呢?既然海特蘭德家已經有繼承你血脈的若耶在,那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就作爲菲恩伯德王家的繼承者,有異議嗎?”
“啥?”天空就像被人敲一悶棒似的,暈頭轉向地看着那張威風凜凜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