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檔案區。
kenny第一批特派員兵分兩路,安全通道那支隊伍被宋瑤等人阻擊,而升降機那一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順利的抵達了檔案室。
前邊說過,建築內二三線梯隊的組成部分主要是前當權派和前rca的職員,這些人相當於二等公民,對這些身穿黑色制服的直屬外勤有着本能的厭惡與畏懼。一級警報已經讓這些遭遇過一次變故的可憐人心驚膽戰,更別提一大隊直屬外勤全副武裝的殺了進來所造成的心理陰影面積。
所幸此次目標並不是他們,黑衣外勤沒有理會一衆束手就擒的文職人員,而是直撲檔案室。
檔案室距離兩邊升降機通道並不遠,夏雨負責檔案室管理,除了她,還有另外兩個原當權派青年協助工作。似乎爲了配合今天這種如臨大敵的氣氛,檔案室大門被人從裡邊反鎖,三個管理人也全部消失不見,問了許多人都不曾知曉。
外勤小隊的頭目察覺有異,立即派遣一名隊員離隊彙報,幾番喊話無果,擡腳踹開了房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被門‘呼扇’着竄了出來。
圍觀一衆文職男女失聲驚叫,只見檔案室裡一片狼藉,存放檔案資料的儲物櫃被翻倒,洋洋灑灑的文件散落滿地,一具殘破的男屍橫陳於雜物之上,血水早已浸透紙張,順着儲物櫃邊緣潺潺流淌。除此之外,外勤隊長大力破門那一腳還驚動了另一個人……那是一個女人,背對着門口的衆人,在大門洞開之前,她似乎正在向檔案室深處移動,而現在卻佝僂着腰站在了原地。
“舉起手,轉過身。”小隊長操着南方口音厲聲喝止,其餘人紛紛舉槍對準了女人的背影。
“你們在做什麼!”
這時,檔案室另一邊的走廊傳來女聲喝問,同時急急跑來幾個男女。
夏雨香汗淋漓,顧不得其餘人驚異詢問地目光,撥開人羣擠了進來,身後跟着三個身着安保制服的男人,其中一個似乎受了傷,被另外兩人攙扶着。
“你是誰?”小隊長瞥了她一眼,示意手下先不要開槍。
“我是檔案室管理,你們——啊!”夏雨應了一聲,偏頭看到了檔案室內的慘狀,不由失聲尖叫。而此時,那個一直背對着衆人的女人也轉過了身,再次引得門外衆人一片騷亂。
夏雨驚恐地瞪大雙眼,愣愣地注視着那個一小時前還跟她說話的姑娘,身子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檔案室裡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升降機和夏雨說話的姑娘,此刻卻已變了一副模樣。她腰身佝僂着,就像準備捕食獵物的野獸,長髮披散,臉上滿是血污,頸間以及左側胸部鮮血淋漓,染紅了披在身上的白大褂。女人眼中閃動着飢餓與侵略,兩脣翻起,深白的牙齒間還掛着屢屢肉屑,正對着門口‘赫赫’嘶叫不止!
明俊偉和小魏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震驚,前邊還活蹦亂跳的姑娘,怎麼突然屍變了?難道是因爲被注射了什麼藥物?也不對啊,夏雨還好好的呢。
“這是怎麼回事?你是檔案管理?你去做什麼了?這三個人是幹什麼的?”小隊長跟着kenny在外身經百戰,一個屍變的女人自然不放在眼裡,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夏雨幾人的身上。
夏雨迅速調整了情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昔日同僚,解釋道:“一個小時前培育區有人越獄,肉菌倉負責人出了意外,這幾位安保大哥保護我去那邊提交新檔。”夏雨說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小隊長倒沒有發現什麼破綻,眼神飄向明俊偉二人攙扶着的人,疑惑道:“這是怎麼回事?”
“先前有一級警報,我們在安全通道那邊遇到了越獄者,我們人少,對方跑掉了。”夏雨語速飛快,看起來倒是蠻像受到驚嚇的樣子,見外勤還要發問,夏雨急忙驚叫道:“她動了!”
外勤扭過頭,見那女人一步一晃的行至門前,心知再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於是揮了揮手,示意幹掉這個屍變的女人。一名隊員得令,拔出手槍對準了女行屍,火光閃動,女人頭部中彈,身子後仰着翻倒下去,不再動彈。
“來人負責把這裡清理掉,受傷的帶去醫療區。”領頭小隊長吩咐了幾句,指了指夏雨,道:“你,跟我們走。”
“啊?”夏雨還沒從男女兩人身死的變故中的緩過勁兒,猛地一愣,道:“去、去哪?
“去和老闆述職。”小隊長簡單回答了一句,做了個請的手勢。
明俊偉和小魏乾着急,卻無法可解,夏雨理了理頭髮,對二人道:“你們帶他去‘四層’醫療區吧。”說罷深深地看了眼明俊偉,眼中似有訣別之意。兩人此刻的身份是安保,自然不能與她過多交流,只得面色如常的應了一聲,望着她柔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處。
圍觀人羣散去,負責清理現場的藍衣職員攜帶設備而來,明俊偉二人別無他法,暗暗對換了白大褂隱在人羣中的金博使了個眼色,攙扶着喬裝的安貞去往升降機走廊。
小麥眼睜睜地看着明俊偉和小魏離開了門口,懷裡的小男孩還在奮力掙扎,一雙烏黑的眸子裡童真消失不見,血絲密佈,滿是瘋狂之意。小麥緊緊抱着小男孩躲在檔案室深處,用盡全力捂着小男孩的嘴巴,手心溼熱粘稠,滿是血漿與分泌液。
此時的地面已經日落西山,火燒雲退散,墨色天幕重重籠罩而下,皎月高懸,繁星閃爍。
曾雅東抱着胳膊站在窗前,眼鏡擺在一邊,用手揉捏着被鏡框壓出印痕的鼻樑。房間裡很暗,蘇嵐沒有開燈,或許是習慣了黑夜,也可能光亮在此時顯得有些多餘。
兩人的談話沒有持續多久,本來也沒什麼可說的,曾雅東對蘇嵐的過往雖然好奇,但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蘇嵐挑揀了重點與她講明,包括自己的身份、kenny的身份以及整場災變的來龍去脈,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曾雅東沒有說什麼,其實她也猜的不離十,除了一些細節內容,大致都一樣。她的沉默並不是因爲蘇嵐早前的欺騙,而是對蘇嵐提出的建議產生了嚴重的糾結。
留下?離開?
看似雙選,實則沒有選擇的餘地。蘇嵐沒有明說,但曾雅東能看得出來,如果他們這些人不答應被變相軟禁,那等待她們的只有死路一條,或者生不如死。
從實際角度出發,留下來是最好的選擇,曾雅東無法否認這一點。畢竟,這裡沒有行屍的威脅,不用擔心食物,不用擔心生病,每天有飯吃、有牀睡,還他媽能洗熱水澡。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在災變以前,這也絕對是混吃等死的好日子。但情感上,曾雅東難以接受,不爲其他,只因晁逸帆的身死。
平心而論,曾雅東更喜歡明俊偉這夥兒人,程龍救過她一命,但也差點幹掉她,曾雅東愛憎分明,如果說之前還對程龍有一絲愧疚,那現在已經扯平了。不,還沒有扯平,程龍槍殺了晁逸帆,宋瑤、路茜、曹良等人也還生死不知。這樣說起來,程龍還欠她們人命。程龍是kenny的下屬,那這筆賬自然要算到kenny頭上,自己人被對方殺死,然後自己現在再寄人籬下?曾雅東捫心自問:做不到。
蘇嵐爲此解釋過,她雖然也爲晁逸帆的死亡而痛心,但從內心而言,她覺得這和kenny並沒有直接關係。當然了,這話太過無情,她沒有明說,只是試圖從其他角度讓曾雅東接受這個建議。相比曾雅東的性情用事,蘇嵐更加理智,接受提議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連曾雅東都無法說服,那明俊偉一夥兒更不用想。雖然相處時日不多,可這幫人的野性早已深深植入蘇嵐的腦海,換句話說,這些男男女女看似個個平和可親,實際上沒一個省油的燈。單從他們雞犬不寧的征程就能看出蘇嵐所言非虛。
沉默良久,兩個一路相依的女人齊聲輕嘆,蕭條的背影與黯淡的側臉格外落寞。
在外奔波時都想找尋這樣一個庇護所,而庇護所出現在眼前時,卻又不得不將其推開,真是莫大的諷刺。
“阿蘇,我不願讓你爲難。”曾雅東出聲了,語氣裡帶着五分歉意五分無奈,緩聲道:“能不能先把大家都放出來?最起碼先確保他們平安無恙。”
“那…你答應了?”蘇嵐口中一陣苦澀,明明是爲了大家好,現在卻搞得自己像是投敵叛變了一樣。
“嗯,只要大家都沒事……留下就留下罷。”曾雅東戴上眼鏡,鏡片後的雙眼閃爍着難言的光芒。
蘇嵐面上總算浮起一絲微笑,心頭的巨石也鬆了幾分:“好,謝謝你,東東。”
“我們是好朋友吧。”曾雅東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當然。”
“那…浴室借我使使。”說罷便飛躥而去,關門前還撂下一句話:“再借我一條正常的內褲。”
聽着門後嘩嘩的水流,蘇嵐站在桌旁哭笑不得,正要出門去找內勤,猛然一道刺眼白光劃過了窗口。
蘇嵐秀眉微蹙,本能的警覺了起來,快步走到窗前望了出去,只見門樓一側哨塔上的探照燈擰了個360°,最後定格在了一個方向,熾烈的光柱將一片區域映射得雪白。那是集裝箱屋所在的方向,藉着探照燈的光亮,集裝箱那邊似乎有些異動,許多零散的光點奔離集裝箱羣,朝着黑沉沉的戈壁灘一邊疾行而去。
同一時刻,一聲刺耳銳響劃破長空,似箭鏑、似尖嘯,行至半空轟然炸開,爆出一團絢爛地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