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天,kenny大刀闊斧地調整了地下基地的人員結構,將之前臃腫的構架快刀斬亂麻,剔除許多不必要的部門,讓整個基地重新有條不紊的開始運作。其實他的做法很簡單,先是砍掉原先各區部的負責人,換成了自己帶回來的嫡系;緊接着毫無徵兆的關閉了飼料區和幼兒區,並切斷了連通電路,使之徹底歸於黑暗;裁撤大批員工後,重新整合資源,將實驗室人員以及實驗項目統統重置,除了個別幾個課題,其餘全部終止;並不顧許多老傢伙的反對,強行補位一批年輕人手。
年逾半百的原主管義憤填膺,怒斥kenny外行指導內行,並指責他不尊師重道,認爲kenny完全在胡鬧。
“這裡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不能任由你毀掉所有人的心血!”老主管氣得直哆嗦,他是r原研究部主任,kenny的老師花費好大一番功夫才說動他來協助kenny,爲此特意製造了一場人爲實驗事故,並且編造了假死證明。kenny回來之前,地下實驗室所有事務都是由這個老頭子一手負責,包括各分區的建設以及應用。現在倒好,kenny回來沒兩天,打亂了他的原有節奏不說,還準備強行裁員了。
“秦老師,你誤會了,有價值項目一切照舊,還是您牽頭。”kenny笑眯眯的解釋了自己的動機,安撫着這個吹鬍子瞪眼的乾瘦老頭。黑子盡職盡責扮演忠僕的角色,給倆人端茶送水,忙得不亦樂乎。
此言一出,老秦頭更是火冒三丈,桌子拍得震山響,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的其他研究沒有價值嗎?簡直胡鬧!誰讓你關閉幼兒區和飼養區的?你知道我投注了多少心血嗎!?沒有實驗體怎麼獲取有效數據?!!”
kenny一點不見生氣,和那天會議室當衆殺人的惡老闆完全是兩個人,吹了吹微燙的茶水,笑道:“從預期目標來看,確實沒有太大的價值……您先別生氣,聽我說。”kenny擺擺手,示意黑子先出去,順手拉上了百葉窗,道:“老師跟您談的時候,想必說的很明白,我需要的不是科學實驗報告,也不是無意義的實驗數據,我要結果。別說結果需要過程,我已經給了你太多時間。你要*,我給你*;你要當權派的數據,我給你數據;你要設備、要助手、要耗材……都沒問題,我全部滿足你。那,我要的結果呢?”
老秦頭眉毛一豎就要反駁,kenny擡手示意他閉嘴,繼續道:“你的起點比當權派高和r高,你掌握的資源也比他們更豐富,但你的工作進展還沒我在山西的小實驗中心快。不相信?
老秦頭氣哼哼的別過頭,冷笑道:“毛頭小子,你根本不懂科研!”
“或許吧。”kenny摘下眼鏡擺到一邊,拉開抽屜從裡邊取出一個樸實無華的金屬盒子,輕輕推到了老秦頭面前:“打開看看。”
老秦頭瞟了一眼,故意用鼻子哼了一聲,探手打開了盒子。盒子裡邊擺着一支晶瑩剔透的凍存管,管中流動着淡紅色的液體,看起來非常漂亮。老秦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用手指拈起凍存管,冷笑道:“這就是你說的結果?”
“沒錯,這是山西實驗中心的結果。”kenny點點頭,臉上掛着矜持的笑容,道:“你可以拿去實驗室分析,有差距很正常,但要正視差距。”
kenny話裡話外的嘲諷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了老秦頭乾癟的老臉上,老頭子臉色一陣紅一陣青,問道:“什麼效果?沒有後遺症?”
“我目前就是這支試劑的使用者,你覺得我哪裡有問題嗎?”kenny攤攤手,表示自己一切正常,揶揄道:“秦老師您也可以試試,至少可以重回青春哦。”
“不可能。”老秦頭嗤之以鼻,道:“根據*反應來看,想達到你說的這種狀態,至少還需要半年到一年時間,否則是違反生物進化的合理性。”
“哈哈哈。”kenny突然爆發出一串長笑,好像聽到了特別有趣的笑話一般,見老秦頭又有爆發的趨勢,kenny急忙停下笑,認真道:“行屍全球肆虐,你還在跟我講合理性?行屍病毒半年就已經禍及全人類,你還需要半年到一年?您是怎麼想的?您以爲這裡是國家贊助的科學實驗基地?您以爲自己是來做什麼的?發表科學論文嗎?還是來評職稱的?”
“你——”
“別激動,我只是實話實說。”kenny停止了無謂的嘲諷,從他手中接過凍存管,道:“誠然,這支試劑還存在許多缺陷,但和你的那堆垃圾相比,這支試劑已經可以通過藥監局質量監督認證了。放下你那廉價的自尊心,正視差距才能彌補奮進,否則除了浪費資源,沒有任何用處。”
“或許你找到了方向,但是太慢了,我沒時間讓你慢慢摸索,實驗室的進程要加快,所以你可以休息了。”
“留存的項目你可以繼續牽頭,但不準佔用資源。”
“好了,你出去吧。”
kenny語速飛快,幾句話把老秦頭擠進牆角,大手一揮,下了最後審判。
“胡鬧!胡扯!”老秦頭氣瘋了,兩眼通紅怒視kenny:“簡直是奇恥大辱!!我秦援朝在中科院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的學生遍及全球!哪個不是在尖端研究機構任職!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說我的科學成就是垃圾?!你、你、你簡直……”老秦頭呼哧呼哧大喘氣,老臉漲的通紅,喘了口氣,道:“我無法容忍你的侮辱!我、我不接受!我要見你老師,讓他來見我!”
“好。”kenny不以爲意,將黑子喚了進來,吩咐道:“準備車,送秦老師去首都,安排他和老師見面。”
黑子眼睛睜得溜圓,心說老闆又在發哪門子瘋?首都是r總部所在,他們這些叛徒去了不是找死?
果然,老秦頭一聽這話就蔫了,氣急敗壞道:“我我我怎麼能去那裡!我、我已經從r除名了!你要害死我嗎?!”
kenny笑眯眯的看住他,道:“看來秦老師還沒老糊塗嘛。那…現在我們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了嗎?”說着揮揮手,又把黑子轟了出去。
老秦頭認慫了,對這個軟硬不吃的年輕人又恨又氣,但偏偏毫無辦法。確實,自己現在可不是威風八面的科研領導,說難聽些,他不過是個技術長工而已。
老秦頭悶哼了半天,先前‘天老大我老二’的氣勢也萎靡了下去,喪氣道:“那你打算做什麼新項目?誰來牽頭?你老師也來了嗎?”
“我有更好的。”kenny笑了笑,起身到門後吩咐了幾句。沒一會兒,黑子敲開了門,閃身讓進一人。
安貞重新穿上了白大褂,波浪長髮盤在腦後,姣好的面容多了幾分憔悴,不過整個人的氣色還算不錯。
kenny熱清滿滿地迎了上去,隆重介紹道:“她將是今後的實驗主管,負責優化試劑,完成最後的實驗步驟。”
老秦頭的眉毛擰成了一把麻花,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噴出去,驚愕道:“她?”
“沒錯,就是她。”kenny很是親熱的拍了拍安貞肩膀,後者身子僵硬的躲了躲,沒有言語。
“你的導師是誰?”老秦頭一臉吃了屎的表情,看着這個還沒自己女兒大的女人,惡意揣測她應該是kenny的情人之流,純粹靠着裙帶關係上位胡鬧的。
“牛清華。”安貞瞟了他一眼,信步走到桌前,對kenny道:“找我做什麼。”
kenny打開桌上的文件夾,從中挑出幾張推到安貞面前,道:“這是山西實驗室總體進度,你研究研究,身體恢復過來就開始工作吧。”
“知道了。”安貞拾起文件夾瞄了幾眼,轉身離開了房間。
老秦頭還沒從“牛清華”三個字裡緩過神,兩眼呆滯,喃喃唸叨着:“牛清華……老牛的學生啊……”
按說戈壁灘屬於內陸沙漠性氣候,發射基地選址在這裡除了人煙稀少,地勢開闊,主要還是因爲全年少雨,白天時間比較長,比較對適合進行發射實驗。但這幾天不知是怎地,烏雲全天候籠罩不說,風也越來越大,動輒捲起漫天沙土,遮天蔽日,隱隱有沙塵暴的跡象。
姜河成功潛入了高牆,但卻徹底迷了方向。不光如此,他對危險的判斷再次失誤,那天夜裡前腳跳進了高牆內,後腳就被行屍追了個魂飛魄散。
他進來的位置與kenny所在的建築相差十萬八千里,雖然直線距離看起來不算太遠,但從中潛行可就費勁了。實驗基地位於垂直總裝測試廠房西南,那邊是試驗指揮區,而姜河進入的區域是小型探空火箭發射場,屬於發射區,兩者之間還隔着技術區、首區測量區、試驗協作區以及航天員區。各區之間另有基礎設施、測控通信建築以及許多鐵路運輸和發配電設施,完全就是一座金屬城鎮。
試驗指揮區早期由當權派進行建設,秘密修建地下工程,地面上也大作文章,設立有安全屏障。而剩餘區部在災變以後便淪爲荒蕪之地,默默地承受着風沙侵蝕,時不時被廢物利用一下,放逐一些感染體和實驗廢料——也就是行屍。
發射基地自從有了新的使命,每天進入實驗室和*和放逐的廢料幾乎等量,前期病毒還未全國性蔓延,當權派早已有目的性的移送來許多死刑犯。後來死刑犯不夠用,便開始填補其他犯人,再然後秩序崩潰,*運輸線路切斷,基地試驗中止。
沒過多久,災變衝出國門走向世界,全球性病毒爆發,當權派和r撕逼翻臉,內線獲悉戈壁灘徒留一座可以運行的實驗基地,並上報亞洲區最高負責人。於是,kenny缺覺來了個枕頭,暗爽到內傷。緊接着他從國外慢慢抽調回自己的人,抹殺了知情者,然後鳩佔鵲巢,將其納入自己的囊中。再然後,kenny一邊繼續給r打工,一邊藉助r的力量培植黨羽,蒐羅所有可能利用的資源,一股腦送進了茫茫戈壁,開始揹着r搞自己的事業。直到後來出售致病疫苗加速了病毒的全球蔓延,r董事們憤然舉報,然後kenny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從合資企業打工仔搖身一變成爲創業皇帝……
說遠了,回到姜河這裡。
姜河自然不知道這座風雨滄桑發射基地的前世今生,他憑藉自己的主觀意願斷定這裡不存在行屍威脅,誰知跳過牆頭便鑽進了行屍窩。
行屍的生命力太過頑強,而且有的是時間,雖然它們無法越過高牆走向戈壁,但偌大的發射基地足夠它們逛,半年多的時間,整個廢棄基地起碼被放進來千於感染體,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上升。
探空火箭發射場不算大,發射架和發射坪位於高牆之外,控制室、測試室、推進劑加註房之類工事設在高牆內。場地裡除了隨處可見的各種廢棄鋼架設施,唯有各種工作室得以藏身,而姜河的落腳點還算幸運,不偏不倚跌進了氣象觀測室後邊的犄角旯旮,被糾纏的電纜掛在了半空。
姜河嚇出一身冷汗,小心地穩住身體,打算用刀砍斷電纜跳下去。距離地面不算高,面前兩三米位置就是藍頂白璧觀測室,後邊凸出一座小型配電房,沿着窗臺可以爬上屋頂。姜河叼着手電觀察一陣,忽然聽到兩旁窸窣有聲,他以爲是老鼠之流,於是沒當回事,一手抓住電纜一邊,用腳勾了幾圈,另一隻手揮刀砍下!借力揮刀的一剎,嘴裡的手電筒掠過地面,亮黃色的光圈從灰褐色的土地劃過,映亮了配電室旁生鏽的欄杆,以及一張腐爛的人臉。
姜河後脖子的汗毛瞬間倒立,白毛汗伴着那聲熟悉的嘶吼滲出後背。而此時,鋒利的刀鋒已經劈砍而下,絕緣保護層應聲斷裂,內裡絞合導線半數斷盡,剩餘幾根承受不住姜河的體重,輕響幾聲,豁然斷開。
姜河吞了吞口水,身體猛地一輕,哀嚎着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