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雲密佈,雲層後不時傳來悶雷陣陣。暴雨還在繼續,連綿的荒山腳下已成一片澤國。
2號站距離白聿棟連隊所在營地不到100公里,安貞一行人很幸運的在暴雨之前抵達了站點。2號站規格佈局與營地相差無幾,都設立在山腳下的低窪處,兩排棺材一樣的水泥房矗立在山間,蕭條無比。水泥建築裡沒有燈光,映着灰暗的天色,顯得有些陰森。
營地裡空空蕩蕩,大開着房門,設備間的儀器都還在,只是全部無法啓用。戰士們將整個營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行屍入侵的跡象,倒好像是營地的人主動離開。除了武器不在,其他吃穿用具都留在原地。
那個通訊兵在設備間擺弄了很久,最終還是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不行嗎?”安貞看他表情,大概猜到出了問題。
通訊兵搖搖頭,眉毛擰成了一把,道:“應該是線路問題,但是內部線纜都深埋地下,按理說不會出狀況的。”
“可以修好嗎?”安貞還抱有一線希望。
“我試試吧,希望不大,這裡沒有線路圖,也沒有檢測儀器。”通訊兵沒什麼信心,不過還是表示願意一試。
其他戰士也不敢放鬆警惕,各自戒備在屋外,安貞陪同通訊兵在房子裡折騰。
這一修就是一夜,線路儀器沒有修好,大雨卻突然降臨。
安貞一行人並沒有攜帶太多的食物,本來他們的計劃是速去速回,如果2號站設備可以使用當然最好,如若不行就即刻返回。大雨剛下的時候大家也沒有在意,都打算等雨停了走,結果雨卻越下越大。通訊兵本來想聯繫營地請求支援,誰知單兵電臺也失去了作用,不管通訊兵如何呼叫,那邊一點回應都沒有。
衆人等待了一天,雨勢絲毫不見小,而食物卻不夠再堅持下去,最終決定冒雨返回。
2號站地處低窪,積水不知不覺間便漫了上來,原先的土地本來就鬆軟,現在更是泥濘難行,更不消說水下成堆枯葉與樹枝。
負責這支隊伍的戰士名叫何勇,方臉、寸頭,劍眉星目,肩寬體闊。
何勇比安貞還小一歲,不過看起來很成熟的樣子。他擔心衆人在水中前進出什麼岔子,尤其是來路上碰到了不少行屍,如果在返程的路上再次遭遇,難免會發生危險。於是何勇果斷下令離開水路,朝山腰間的凸起處行進。
一幫戰士問題不大,安貞多少就有些勉強了。來之前根本沒有想到會被暴雨阻路,衆人也根本沒有雨具,就這麼在雨裡行進了一個小時,所有人都被澆成了落湯雞。言情小說吧
荒郊野嶺,沒有後援只有潛伏在暗處的危險,這一路別提多艱難。就這樣走走停停,從白天走到了黑夜,安貞終於支撐不住,說什麼也走不動了。有個小戰士倒是想揹着她走,但是山腰的路太滑,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摔落下去。何勇見天色已晚,也不再勉強,當即和幾個戰士打着手電在附近搜索避雨的去處。
情況確實很糟,至少蹲在地上抱着身子發抖的安貞是這麼認爲的。
兩個小戰士撐開溼淋淋的衣服給她遮雨,雖然沒什麼效果,但兩個戰士還是堅持這麼做。在他們看來,一幫男人保護不好一個女醫生,那簡直是恥辱。
安貞用力搓着雙手,心想可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上感冒。
通訊兵湊了過來,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安貞:“安醫生,擦擦頭髮吧,可別着涼了。”
安貞感激的接過小小方帕擦擦臉,道:“謝謝你,這小方巾可真不夠用的……現在很少見男人還帶手帕了,女友送的?”
通訊兵憨笑着點點頭,道:“對啊,我女朋友就喜歡這些被淘汰的物件。”
天色太黑,安貞看不清通訊兵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語氣裡可以聽出淡淡的幸福感。
“關鍵時刻還是這些東西實用啊。”安貞擰掉手帕上的水,將頭髮分成一縷一縷逐一擦拭,雖然手帕很小,但聊勝於無。
“嗯。”通訊兵從褲兜裡摸出一個方形事物晃了晃,笑道:“還有這個。”
安貞哆嗦着接了過來,也笑了:“你們當兵的還能帶酒啊?”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通訊兵擰開金屬小酒壺,用溼漉漉的袖子擦了擦壺嘴,道:“來一口,暖暖身子,淋了一天雨,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兒都有些吃不消,您可千萬別生病咯。”
安貞也不客氣,仰脖就是一口。烈酒像一道火線般落入胃裡,在食道劃出一條長長的火焰,‘騰’的一下,瞬間就感覺身子裡迸出一股熱量。安貞也確實冷的夠嗆,見通訊兵沒看她,又偷偷喝了一口。
“好酒!”安貞咂咂嘴,哆哆嗦嗦的還給了他。
通訊兵哈哈大笑,又將酒壺遞給了幫安貞擋雨的兩個小戰士,道:“治病您是行家,品酒可就外行了,六塊一瓶的二鍋頭,什麼好酒啊。”
安貞也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來,沒笑幾下就是接連幾個噴嚏。
暴雨滂沱,山林裡雨聲大作,幾聲悶雷滾過,蓋住了兩人的笑聲。
有戰士吹了聲哨子,通訊兵和兩個擋雨的戰士立馬戒備了起來,紛紛端槍在手。
安貞被兩個小戰士護在身後,前方只有放哨士兵隱隱綽綽的手電光,耳畔盡是雨聲,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通訊兵從腰間拔出手槍,遞給安貞,正色道:“會用槍嗎?有情況,小心點。”
“是行屍嗎?”安貞接過手槍,有些擔憂。
“不清楚,別離開我們三個。”通訊兵端起81式,和兩個小戰士把安貞護在了中間。
放哨士兵的手電光閃耀不停,似乎那士兵在快速的走動。安貞等人屏息凝視,一會兒,手電光消失了。
何勇帶走三個戰士,護衛安貞的只剩下六個人,通訊兵和兩個戰士護着安貞,放哨士兵的手電光又突然滅掉。另外兩個分守前後的士兵也不敢貿然過去看究竟。
通訊兵面色凜然,衝着黑暗的樹林裡叫了幾聲,沒有迴應。
“你們兩個保護好安醫生。”通訊兵交待了一聲,將手電筒銜在口中,矮下身子保持着平衡追了下去。
他們所處位置地勢並不陡峭,但是因爲處於半山腰,所以向下行走終究是有些困難。雨水順土地上的溝壑蜿蜒而下,處處都是滑腳的泥濘。
兩個小戰士將手電光照向通訊兵的位置,可惜雨水太過密集,手電光束並不能穿透多遠。
安貞看着通訊兵的背影,突然有種劇烈的不安,她跟兩個小戰士道:“你們下去幫他吧!”
小戰士對視一眼,搖了搖頭,一個臉上還有青春痘的戰士道:“我們的任務是保護您。”
安貞無奈,透過雨簾緊張的注視着通訊兵的動作。突然通訊兵一個趔趄,驚呼一聲滑倒在地,然後倏的一下消失在了黑暗。緊接着下方閃過幾團火光,一陣槍響劃破了雨幕。
“快!”安貞心中一緊,擡腳就要下去,兩邊的小戰士急忙拉住了她。
“你看着她。”青春痘戰士一聲唿哨,將戒備前後的兩個戰士喚了過來,自己打起手電快速滑了下去。
“咱們下去看看,萬一他受傷了呢!”安貞急道。
小戰士猶豫了一下,同意了安貞的提議。
三個戰士護在安貞前後,四個人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動,剛走了一半,下邊就傳來了小戰士的呼喊。
“快跑!”
接着又是一串火舌與咆哮。
三個戰士嚴以待陣,打起手電光照向坡下,那個小戰士正扶着通訊兵快步向上跑來,他們身後的樹林窸窸窣窣作響,有幾個行屍被手電光圈照了出來。
“跑!跑!”小戰士反覆地重複這一個字,甚至沒有時間說更多的話。通訊兵一隻胳膊掛在他脖子上,整個人看起來軟了下去,全靠小戰士拖着走。
護衛安貞的三個戰士面有驚色,當即舉槍射擊,打翻幾個追在小戰士身後的行屍。
安貞勉強站穩身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掃視過去,只見下邊的林子裡多處出現了行屍了蹤跡。因爲天色實在太暗,她只能憑藉手電光黯淡的光線大概判斷位置。
小戰士和通訊兵距離幾人所在的斜坡不過十米,但是向上攀爬確實困難,而且通訊兵看起來像是昏迷了一樣,小戰士拖着他沒爬幾步就被爛泥滑倒,兩個人都翻滾着摔了下去。
站在前邊的兩個戰士快速跑下去幫手,安貞知道自己在這裡只能添亂,於是揚手亂開幾槍,對身邊的小戰士叫道:“你去幫他們,不用管我!”
小戰士根本不聽安貞的喊話,一邊射擊一邊拉着安貞朝上邊跑。
下邊的槍聲漸弱,安貞拗不過小戰士,只好手腳並用攀上剛纔歇腳的土坡。
天邊一道閃電劃過,短暫的照亮了山林。
安貞驚恐的發現,黑漆漆的樹林里居然滿是搖搖晃晃的行屍。雨水擊打枝葉的聲音過於嘈雜,如此多的行屍,幾人竟然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斜坡下的槍聲停止,兩個戰士拖着通訊兵爬了上來。安貞和小戰士嘴裡都在叫喊着什麼,混雜着雨水分辨不出。
何勇幾人也終於聽到槍響趕了回來,四個身上滿意泥污,想來奔跑回來的路上沒少摔跤。
四人一看情況也是變了臉色,何勇摘下腰間的手榴彈扔了下去。一聲巨響,炸起行屍泥巴無數。
幾人幫忙將三個人拉扯了上來,根本顧不得詢問什麼。通訊兵被小戰士背在身上,何勇也二話不說背起安貞,急匆匆的朝着剛纔來路跑了進去。
安貞兩隻耳朵被爆炸聲震的嗡嗡作響,她不住的扭頭看向身後,而那個青春痘小戰士始終沒有爬上斜坡。